第31章 迷情

不知酒中有藥的宇文清, 一手摟着懷中佳人,一手又倒了淺淺一盅酒, 在佳人盼等的目光中, 遞送至她的唇邊。

他看她柔弱無骨地依在他的懷中, 醉眸朦胧地就着他的手, 如小鹿般,低頭啜飲解渴的美酒, 難忍心中沖動,擡起手來,輕撫她烏亮柔滑的鬓發。

婉伸郎膝上, 何處不可憐。

宇文清心中浮起此念,竟忍不住将手撫移至她绾發的玉簪處, 輕輕地撫握住了簪首的白玉蓮花。

他心中清楚, 若将這玉簪拔下,待二弟來時,便更說不清, 可他心底已好像不想說清, 就這樣下劑猛藥來試探,省的來來回回浪費時間, 不是很好?!畢竟, 如她今夜這般醉酒的機會,難遇更難得。

宇文清是風月場中歷過來的,見慣美女如雲,可卻從未見一女子醉态, 如她這般清媚動人,就似醇香甘甜的美酒,直要叫旁觀之人,也要溺醉其中,不知今夕何夕,只知有美一人。

有美一人,風鬟霧鬓,光可鑒人,随着白玉蓮花簪被輕輕抽離如雲高髻,墨玉般的烏發如瀑流瀉,委垂于地,迤逦而去,宛如一道墨色溪雲,蜿蜒流開,宇文清指穿過這捧柔滑的溪雲,就似那日洞房花燭之夜,她因二弟魯莽向前,趔趄欲跌,他伸手去扶,對望着她驚慌失措的秋水雙眸,一手拂穿過她披散長發的一瞬間,如有電流就此細密地攀附在他的指尖,觸得他身體發麻之時,又目望見她眉心的紅蓮花钿,灼豔如火,顫顫地撩燙着他的心尖。

她今夜未貼花钿,但眉心亦以朱筆畫着一朵赤色蓮花,在她倚窗望月時,蓮花聖潔,端如佛相,而此刻,因眉梢眼角醉意流漾、勾曳風情,這赤色蓮花,也就分外妖嬈,灼灼如火,撩動人心。

溫熱香氣氤氲的幽靜密室裏,宇文清深望着懷中女子,輕輕地喚:“觀音……”

她靜靜地看他,似因醉得厲害,已不知他是何人,他再喚,唇齒輕輕翕合,幾近無聲的輕喃,“觀音”,她靜望他片刻,唇際如勾月彎起,好像他這樣喚她,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宇文清看她微笑,也忍不住随之彎起唇角,他慢慢手撫過她漆色的長發,正欲低身,忽聽有急切腳步聲響越來越近,緊接着澹月榭大門轟然大開,一重又一重的簾幕,被人飛快撩起,一個步履匆匆的身影,驟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來人像是一路跑過來的,輕喘粗氣,額發汗濕,望着他和他懷中的女子,伸手打了下懷中的白鵝,嗓音氣鼓鼓道:“壞家夥,到處亂飛亂跑,害我找了好久才捉到!”

他的二弟宇文泓,似絲毫不在意妻子依在別的男子懷裏這件事,只着急盯問他這個大哥道:“我捉到鵝就趕緊往這兒趕,就怕酒菜涼了不好吃,大哥,菜涼了沒有?”

宇文清指勾起女子一縷烏發,邊繞在指尖把玩,邊笑看着他的二弟道:“我還沒有用過呢,你吃吃看。”

宇文二公子立就在食案前坐了,抓了一副金箸,去夾他愛吃的水晶肘子,結果肘子似已涼了,他咬了一口即放下,神色沮喪道:“冷了,不好吃了……”

将沒吃上美味熱食的怨氣,皆歸罪給懷中大白鵝的宇文二公子,沮喪片刻,低下頭去,十分有邏輯地斥罵鵝道:“要是你不亂跑,我就不用捉你!不用捉你,就可以及時吃飯!及時吃飯,菜就不會冷!都怪你!都怪你這個亂飛亂跑的壞家夥!”

他似因心中怒氣難平,邊罵邊氣急地重重打了鵝兩下,那鵝因受不住痛,“嘎嘎”亂叫着掙離了宇文二公子的懷中,直飛撲上前方食案,将滿桌已涼的佳肴,連同那壺美酒,全都撲倒撲翻,原先整潔的食案,登時酒水橫流、菜盤亂疊,一片狼藉。

飯是沒法兒吃了、氣也已出完了的宇文二公子,空閑下來後,似這才注意到他大哥懷中的女子,“呀”了一聲問道:“她的臉,怎麽這麽紅?是不是生病了?”

不待他大哥回答,他即飛快探身近前,以手背碰上女子的額頭,驚慌叫道:“好燙好燙,她在發燒,她生病了!”

認定女子在生病的宇文二公子,立着急起來,“母妃說我要好好照顧她的,她生病了,母妃要罵我的!!”

着急的宇文二公子,立将女子抱了起來,口中嚷着要找大夫,就這麽大步流星、頭也不回地抱着懷中女子走了出去,步伐飛快,沒一會兒就融入了夜色裏,消失在宇文清的視線中。

澹月榭內,宇文清慢将視線,從空寂無人的榭外夜色收回,他斂了眸中笑意,聚集心神,想仔細辨析二弟适才的表現,但想着想着,心神卻不由自主地随着佳人留下的幽香,恍恍惚惚,缥缥缈缈,漸流連地憶起她在他懷中的一颦一笑,她眸中的醉波,她眼尾的媚色,她輕撲入他的懷中時,他猛然烈起的心跳聲,還有那原被一重重親近沖動給淹沒的心底尖叫——借口,借口!

……好像……真有幾分,像是借口……

宇文清唇際浮起一絲笑意,不知是苦笑抑或其他,只是拾拿起手邊的白玉蓮花簪,輕撫着簪首蓮花,憶想着今夜發生的一切,每一處動人的細節,唇際笑意愈來愈濃,直漫入雙眸深處,緩緩漾進心底。

從澹月榭回長樂苑,路程不短,打橫抱着蕭觀音的宇文泓,饒是一路疾走,也需花上些時間,若隐若現的月色下,掠着夜風、走得飛快的他,将一衆侍女遠遠甩在身後,在疾步走過翠微亭附近時,見一人在此散步的四弟宇文沨,迎面走來,眸光一與他相撞,即快步走近前來,笑向他打招呼道:“二哥~”

宇文泓微頓腳步,“四弟。”

他懷中的女子,也跟着笑喚了一聲:“四弟~”

抱着人的宇文泓,看不見懷中女子神情,也不知這一聲含笑喚出的“四弟”,在對面的少年宇文沨看來,是怎樣一幅攝人心魄的動人場景。

——淡蒙的月色下,女子素衣如雪、朱顏酡兮,随風披散的三千青絲,如一匹上好的墨緞,在抱她的男子手臂間傾瀉而下,她手勾着男子脖頸,素紗廣袖垂至肘處,露出兩段玉臂,弱骨纖形,細潤如脂,比之月色更為欺霜勝雪,而原與霜雪同色的玉顏,面若桃花、嬌頰飛紅、眉目含春,整個人的身子也似春水做的,軟軟依伏在男子身前,黛眉柔嬌,媚眼如絲,在聽男子喚出“四弟”時,好似在做游戲般,也跟着看向來人,咬着笑輕喚一聲,“四弟”,似專勾人心魄的狐女,在幽靜春夜裏翕合朱唇,輕道出攝魂之語,短短的兩個字,卻像每一處都蔓生着細勾,勾得人心撩撩發顫。

“……嫂……嫂嫂……”女子幽香與熏人酒氣,同飄至鼻下,宇文沨強自鎮定心神問道,“嫂嫂這是醉了嗎?”

宇文泓含混回答一聲,掠過宇文沨,擡腳就走,但才剛疾行向前幾步,就聽“啪”的一聲響,原是她腳上一只繡鞋掉落在地。

宇文泓懶得管鞋,仍是大步往前,可懷中女子卻不依了,手揪着他身前衣裳,越過他的肩,向後看去,喃喃喚道:“……鞋……”

她見他沒有停留撿鞋的意思,着急起來,聲調拔高,“鞋!我的鞋!”,身體也跟着不安分地掙紮起來,滑膩似酥,軟如流水,他幾要抱持不住了。

無奈的宇文泓要折身返回拾鞋時,見後面的四弟宇文沨,已将那鞋撿起,走送過來。

失了鞋的右足,着一只素白羅襪,如纖纖玉筍,柔裹輕雲,宇文沨手攥着月白繡鞋,一時竟不想将之遞給二哥,而想親自捉握住那玲珑玉足,為她穿上,或甚,想看看其下,是怎樣的缥色玉纖。

但,當世女子雙足,是極為私密的所在,不可為夫君以外的男兒觸及,宇文沨沉默地将手中繡鞋遞上,宇文泓伸手接過,将懷中人輕輕放下,讓她單足站靠在他的身上,而後低身去給她穿鞋。

但她卻像是發現了新游戲,右足如只雪兔,靈動地動來動去,如在戲弄他,彎着身的宇文泓,直捉了好一會兒,腰都快彎酸了,才将這只不乖的兔子,捉在了手中。

他給她穿上了鞋,剛站直身,就見她星眸璨璨、朱唇榴齒地靠了過來,“壞蛋!咬你!”,她這樣說着,紅唇輕啓,真像只兔子要咬人。

宇文泓避開這醉酒瘋咬,再次攬腰将她抱起,大步往長樂苑方向走,林蔭掩映的翠微亭外,宇文沨一人留在原地,望着她伏在二哥肩頭,含笑看他,真似月色下的一只狐,靡顏膩理,眸光嫣然,越來越遠。

女子與香氣終是遠去了,夜風吹搖,拂走空氣中的淡淡幽香,好似方才此處所見,只是一場幻想中的旖旎幽夢而已,宇文沨一人靜駐原地許久,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麽,良久未動,在一只夜莺忽起的清啼輕劃夜色時,才似慢慢醒過神來。

他眸光所看之處,早已空無人影,唯留一地花影婆娑,在夜風中,搖得人心紛亂,似落梅如雪,拂了一身還滿,十五歲的少年郎,在搖亂花影中靜立半晌,終擡腳欲走時,忽見地上有一物如星子熠熠,定睛看去,原是一只瑩白的玉珠耳墜,想是她方才在此不慎遺落的。

又一陣靜默不動後,幽谧的春月夜裏,宇文沨彎下腰去,将之撿藏手中。

長樂苑中,在天擦黑時、遵公子吩咐離苑做事的沉璧,才剛回走至庭中,就見公子步履匆匆地抱着夫人走進來了,她與苑內諸侍,如儀迎上前去,卻見公子懷中的夫人,容色酡紅,眉眼含情。

沉璧因此微一愣神的功夫,公子已如風般掠過苑內衆侍,直走入居室,“砰”地一聲腳帶上了房門,夜色中,沉璧愣愣地望着緊阖的房門,回想方才夫人身上隐約的酒氣,忽地心神一凜,忙往自己放那助情酒的地方尋去了。

房內,宇文泓一将懷中女子放下,就趕緊去找屋內存放的清心定神丸,三盅助情之酒的藥效,随着時間緩逝,至此全都催發出來,醉得懵懵怔怔的蕭觀音,感到自己渾身燥熱,心也跳得飛快,又着急又不解地捂着心口道:“我的心跳得好厲害啊!!”

宇文泓邊找定神丸,邊看她一眼,随便哄道:“人的心都會跳的,不跳就死了。”

蕭觀音捂着心口,低頭認真地想了想這句話,注意力從心跳轉移到燥熱上,神色迷茫不解,像是小孩子在發問,“……好熱啊……怎麽這麽熱……”

宇文泓低頭翻找着大小藥瓶,口中不說人話,“現在是暮春,就快到夏天了,當然會覺得熱了。”

他邊亂扯,邊找到了那瓶清心定神丸,起身正準備去倒杯茶,一擡頭,卻見意識不清的蕭觀音,熱得欲脫衣裳,忙上前幫她把松散的衣裳拉回肩上攏好道:“說快到夏天,但還沒到呢,你聽外頭風聲這麽大,要轉冷了,小心着涼,着涼回頭頭要疼的。”

哄着幫蕭觀音把衣服穿好的宇文泓,急走至桌邊給她倒茶,然茶倒好了,準備給她喂藥了,一回身,蕭觀音人卻不見了,宇文泓一愣,而後聽西偏室裏有衣裳窸窣聲,走過月洞隔門看去,見蕭觀音攬衣坐在了書案前,一手攤開之前在抄的佛經,一手拿起了擱在水晶筆架上的紫毫管筆。

原是因酒藥意識迷亂的蕭觀音,以為自己心亂體熱,乃是佛心不堅的緣故,需認真抄經禮佛,修行定神。

一手拿着藥瓶、一手端着涼茶的宇文泓,看呆在門邊,望着面上已微汗濕的蕭觀音,緊緊抿着紅唇,邊極力抵禦身體的燥亂難受,邊認認真真地将經紙鋪開,準備凝神抄寫手邊那卷《妙法蓮華經》,将手中那支紫毫管筆,探入硯臺舔墨。

但,那只擺在案頭的青玉竹節硯,幹涸無墨,蕭觀音因酒藥烈性,忍耐力本就如弦緊繃,這般戳着筆尖,探來探去都舔不到墨,立叫她着急起來,一着急,強行抑制的燥亂又紛紛往上沖湧,于是又更加着急,這般惡性循環,愈發急亂,一旁的宇文泓,看她急得雙眸通紅,都快摔筆哭了,忙上前将手中涼茶倒進了青玉竹節硯裏。

“有墨!有墨!”

他這般高聲哄嚷着,抓起一枚烏金墨錠,拼命地研。

作者有話要說:  蕭觀音:一個撩了一圈後,自己開始抄經的佛女子

因為要上夾子,下章明天晚上十一點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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