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呵呵
……且, 不止公主大嫂,蕭觀音看他的眼神, 也是有點怪怪的, 他還從沒見過, 她像今日此時這般看他的樣子, 從他進來開始,眸光便對望了過來,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裏,又似摻了幾分羞腼的意味,同公主大嫂相比, 是種不一樣的怪異,且內裏所含心緒, 像是十分複雜得很。
……而公主大嫂看他的眼神, 相對蕭觀音,就純粹得多了,簡而言之, 啧啧嘆看他的眼神, 就透露出一個字——呵……
宇文泓原是如常以“外出瘋玩”的由頭出府,與手下人密會, 詳聽探報, 暗行部署,如此“失蹤”了大半日,再如常在黃昏時,回到長樂苑, 一切本都尋常得很,與往日沒什麽不同,哪裏想人剛入室,兩只腳才剛跨過門檻,就見坐在窗下的蕭觀音、升平公主妯娌倆,齊齊側首看了過來,盯望他的眼神,各有各的怪異。
宇文泓簡直有點想把腳收回外面去了,他背着手,望了這妯娌倆一會兒,如無所覺般,張臂伸着懶腰,一步步地,走入了室中。
夫君回來,本該如常相迎,但蕭觀音因心中有事,身體也滞緩得很,只是眸光複雜地望着宇文泓進來的動作,一時僵着沒動,而坐在她身邊的升平公主,見“大頭菜”兼“繡花針”回來了,再想及身邊容姿勝雪、性情溫雅的傾世美人,是這“寒碜菜”“短細針”的新婚娘子,便在心裏,忍不住地替她感到發苦。
……嫁這麽個郎君,不僅一張大花臉不能看,腦子蠢蠢笨笨的不好使,就連那身體……也是外強中幹,白長了一副大個頭,外面瞧着強健,內裏卻是草包,連女子必痛的新婚之夜,都能叫蕭觀音“沒有感覺”,真可謂直比閹人了,蕭觀音嫁給這樣的男子,可謂是各種意義上的,直接嫁過來“守活寡”了……
因時局利益之故,身不由己地嫁給宇文清的升平公主,對同樣身不由己嫁入宇文家的蕭觀音,一直有同病相憐之感,認為自己與她,在某種意義上,是一類人,但此時,她看看宇文泓,再想想宇文清,對蕭觀音的憐惜,登時越過了自憐,只覺蕭觀音要比她凄苦許多許多。
……宇文清人雖惺惺作态騷風流,但臉能看,腦子好使,身體也行,在起初成婚那兩年,她以為他是個溫柔體貼的好夫君,與他還常同房時,他在房事上,也是英武兼溫柔,盡管後來她知,那是毫無感情、內裏冷漠的溫柔,但,閉眼當不知,還是能享享魚水之歡的,哪裏像蕭觀音,恐怕這輩子都要以為,男女敦倫,乃“沒有感覺”之事了……
升平公主越想越是心情複雜,再看身邊的蕭觀音,如玉如雪般純澈無暇,卻要一輩子陷在傻二弟這個爛泥潭裏出不去了,心裏越發不是滋味,直有些不願看這二人同處一室,起身告辭。
盡管公主殿下道不必相送,蕭觀音還是依禮起身,将升平公主送出門外,待公主殿下身影遠去,她回過身來,看向正在室內幾旁站着喝茶的宇文泓,因心中糾結,腳步也有幾分踟蹰,慢慢挪至他身邊了,卻又不知要如何問出口時,見痛飲一杯清茶的宇文泓,十分惬意地放下杯子道:“暢快!”
他由己推菜,轉看向庭中菜園子道:“菜也要喝水了!”說着就扭身出了門,往庭中水井處去了。
蕭觀音因心事萦懷,坐立難安,唯有宇文泓可給她一個答案,遂也跟着他走了出去,但,走跟出去了,到底又才是十七歲女子的她,因心中糾結,不知該如何問,一路跟了宇文泓許久,都沒能問出口,如此猶豫着,見宇文泓汲水拎桶開始澆水,也順手拿了只葫蘆水瓢,在菜埂間跟着他,邊走邊慢慢地舀水澆菜。
于是,夕陽西下,滿園青綠的菜地裏,年輕男子在前拎桶,女子在後舀水澆菜,一只斷了尾尖、黑不溜秋的小土狗,跟在他們後面,四爪“噠噠”地蹦走着,搖搖尾巴,嗅來嗅去。
這樣一幅本該出現在郊外的農家場景,長樂苑中人,都已看得習以為常,并能做到心平無波,但,在先前不知情的外人看來,尤其是蕭家之人,甫一入眼,望見這等場景,直能瞬間激得人心起滔瀾,怒氣沖天。
身為吏部員外郎的蕭羅什,今日原如常至吏部辦公,到下午時,他的頂頭上司吏部尚書雍王世子傳見,蕭羅什原以為是平常公務之事,不止他一人被傳,等去了,才發現真就他一人,且世子殿下,也不是為尋常公務傳他,而是在考較他一番後,笑對他道,他已留意他吏事多時,對他甚是賞識,有意擢升。
能得上司賞識自是好事,何況這上司,還是他心中甚是敬仰之人,蕭羅什自然是甚感榮幸地感激叩拜,卻不知今日好事還沒算完,世子殿下含笑扶他起身後,竟還攜他回雍王府,以推舉人才之由,引他見了一回雍王殿下。
蕭羅什本就對卓絕群倫的世子殿下萬分敬仰,這下心中對曾救過自己妹妹的世子殿下,敬仰之餘,感激更上一層樓,在拜見完雍王殿下,澎湃心潮尚未平複時,聽世子殿下又建議他道,既已來王府,不如順便與妹妹見上一面,家人小聚,也是樂事。
不僅在大事上,英明決斷,舉賢任能,在日常之事上,也能做到如此細致入微,蕭羅什對世子殿下更是敬服,欣然接受了殿下的提議,又聽世子殿下道他正要回居處雲蔚苑,而雲蔚苑與他妹妹所居的長樂苑毗鄰,可不用特意派人引他去長樂苑,順道與他一起走就是了。
蕭羅什欣然從之,在路上與世子殿下邊走邊笑談時,見有數只仙鶴翩翩走至殿下身邊,頗為親密的模樣,不由稱奇,世子殿下笑着告訴他,這幾只仙鶴是從雲蔚苑出來的,乃他平日豢養,故與他親密幾分。
鶴乃高潔生靈,羽翼光明欺積雪,風神灑落占高秋,正與世子殿下本人氣質相符,蕭羅什邊在心內如此嘆想着,邊又随世子殿下走了一段,見有一群走排成一線的大白鵝,“嘎嘎”着從另一條岔路上過來了,不僅與他們走上了同一條路,還撲着翅膀走着走着,越走到他們前頭去了,像是在這日暮時分,趕着回家。
……堂堂雍王府內,怎會如農家豢養白鵝??
蕭羅什心內真是充滿了驚惑,又不大好問,只是随世子殿下走着走着,見他們始終與這群白鵝同路,心中不由浮起了不好的預感,等看到這群排成一線的白鵝,一只只地跳進一道門裏,擡頭看向那門上牌匾,見匾上赫然是“長樂苑”三個大字時,登時腦袋一嗡,如兩邊有人狠狠敲了下響鑼。
他耳邊心裏嗡嗡嗡的,一下子都不知道在想什麽了,眸光飄忽間,見世子殿下随鵝笑往裏走,并向他看來,忙提步跟了上去,強自鎮定心神。
本來已有這一群白鵝的沖擊,蕭羅什也算做了點心理底子,暗暗告訴自己,接下來或許将會看到更加不堪的,要冷靜,要冷靜,要冷靜,但,等真正走入長樂苑內,看到一片菜地,菜地裏,他的好妹妹,正像個農婦在菜埂間舀水澆菜時,他腦子裏的弦兒,還是一根接一根地斷了。
……他的妹妹,他在家十指不沾陽春水,只與詩書琴棋畫茶花為伴的好妹妹,他那足不沾塵,纖纖十指本該只與莳花弄草這等風雅之事有關的好妹妹,竟在這長樂苑裏,被她那個二傻子丈夫,當成鄉野農婦一般驅使着舀水澆菜,辛苦幹活!!他們全家當仙女一樣養護在家的好女子,竟在此地,被那二傻子欺負作踐至此!!!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雖知妹妹上次回門說“一切都好”,是報喜不報憂,但蕭羅什也沒想到,妹妹在雍王府的處境,已會“憂”到這等不堪的地步,他人站在門邊風中淩亂,心裏如有火山爆發,簡直恨不得大步上前,把那水桶扣在作踐他妹妹的混蛋頭上,狠狠暴打他一頓,再把妹妹帶回家去,不讓任何人再欺了她半分!
……可卻不能,縱是心裏再怒再恨,極力維持的理智,仍是清楚地告訴他,他不能……這裏是雍王府,那混蛋是雍王殿下的嫡次子長樂公,他身邊,還站着世子殿下……他再怒再恨,也不能在此造次,不能連累了妹妹,不能連累了他們身後的蕭家……
盡管憋屈至極,還得強抑怒火,這廂,身為人兄的蕭羅什,暗咬着後槽牙,艱難努力地保持平靜,那廂,不知哥哥已到門邊的蕭觀音,在随身前宇文泓走澆了一段路後,終能将心底的問題,緩緩問出口了,“……我們……昨天晚上……是在一張榻上吧?”
宇文泓聽蕭觀音問得稀奇,回過身來看她,“……不然……我睡地上嗎?”
“……不是……我……我其實是想問……”蕭觀音結舌片刻,終一咬牙,雙眸望着宇文泓輕道,“沉璧說,我們昨夜圓房了……”
宇文泓登時明白了她之前眼神怪異的因由,而蕭觀音說了這一句後,又微低了頭,“……我醉了,什麽也不記得,是沉璧說我們已圓房了……我後來,也看到床單上有血跡……和我家中嬷嬷說的一樣……”
微低着頭的蕭觀音,看不到身前男子在聽她說到這句時,下意識擡手摸了摸鼻子,只在沉默片刻後,又擡首看向她的夫君,要一個答案,“昨夜的事,你還記得嗎?沉璧說的,是真的嗎?”
金燦的暮春夕陽下,宇文泓微眯着眼,看着身前女子。
……既然母妃想讓他圓房,甚至命沉璧端呈助情之酒,來促成這件事,這般熱心且急不可耐,那他就該反其道而行之,堅決不碰蕭觀音,不與她行圓房之事……
……母妃這人不達目的不罷休,若知他與蕭觀音沒有圓房,定會再使其他手段,與其一個個地兵來将擋,那般麻煩,不如就讓這個誤會一直延續下去,讓沉璧告知母妃,他已與蕭觀音圓房,省得母妃再為此事暗中折騰,他這裏,也能清淨不少……
如此想着的宇文二公子,在暮光中,“嗯”了一聲。
盡管心裏已有了五分準備,但在真的聽到這個答案時,十七歲的蕭家大小姐,因“修行”不夠,在想到二人昨夜竟真的赤|身相對,和那一張張直白的小人圖時,還是在浮金薰暖的暮光中,不可自抑地面皮薄紅。
十七歲的宇文二公子,臉皮則厚得很,他摸了摸下颌,似在回想昨夜,想了片刻,搖着頭,對蕭家大小姐總結圓房之事道:“沒什麽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未來的二狗:嗚嗚嗚有意思,求再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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