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006】(22)

沒想地湊了過去,先是伸出舌頭細細地舔,再是嘟起了嘴輕輕吮吸。

他的喘息頓時嚴重加劇。

我輕舔着他,眉尖漸漸蹙起。

不想看他緊皺起來的眉,不想看他一雙拒絕羞憤的眼,更不想再聽他唇齒間溢出來的剜心字句……擡手撫上了他的頸後,我劈手點了一下,先前還氣喘籲籲的呻吟聲,頓時梗回了他的喉嚨裏。

我牙一咬,心一狠,一手握住他精瘦緊繃的腰,一手握住他昂揚堅硬的赤鐵,腰肢一擡,摩挲着尋到了入口處,身子一沉,狠狠地坐了下去!

痛!

誰說做了第一次就不會痛的?

此時此刻,緊緊連接,卻動不敢動,我方才知道山洞那次連夜對我有多麽的溫柔。

很漲,很撐,我上他下的體位令這種感覺更加放大,我梗直了頸子,閉着眼睛直想掉淚……

隐約間聽到連夜低低的唔聲,我淚眼朦胧地垂眼看他,只見他俊臉慘白,滿眼心痛。

他緊緊地盯着我,又迷戀,又懊悔,眼神宛若生無可戀一般的放空。他張了張枯萎花瓣一般慘白的唇,無聲地道,“不可以……”

又是這三個字!

我只覺心口像是被利刃狠狠一戳,令人發指的痛!

身下的痛頓時退居二位,變得那麽微不足道,我伸出手,攬上他精瘦有力的肩頭,閉上眼開始上下挺動。

我要他,我要他……哪怕是他不再記得我這個人,我也要讓他記得我的身!

那一年,那一天,雪山之中,我宛若癫狂,放浪極了地在連夜身上聳弄,我用自己的柔軟徹底吞噬他的灼熱,四周冰冷,我卻覺得前所未有的充盈。

他會想起我的吧?

不會再不認我了吧?

渾身哆嗦着達到死亡般的快意時候,我放空了的腦袋裏面劃過一句——別丢下我。

連夜,無論如何,是生是死,別再丢我一個人……

這世間太冷太暗太無情……

你的風雅怕黑。

我的迷醉,我的狂亂,以及我最後終于哆嗦着達到巅峰伏在連夜的肩頭,是我對于那天雪山之中瘋狂情事的最後記憶。

旖旎而又冰冷……

等我醒來,身子在搖,緩慢,而又有節奏,我撩開眼皮,只覺睫毛像是重若千鈞。

依稀辨出我身處馬車之中。

眼睫再擡,看到我的頭頂上方懸着一張俊美臉孔,影影綽綽,一忽兒遠,一忽兒近……

那人似乎在焦聲厲喝,“快些!再快一些!”

聲音隐隐耳熟,我卻死活都聽不清。

身子很虛,很軟,很輕盈,我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手在什麽位置,腳在什麽位置——若非馬車實在太過颠簸,我恐怕很難感受到這番震動。

身子像是被什麽人攬着,卻沒有太多的實感,感覺不到他的禁锢,也感覺不到他的體溫,我連眼皮都再也掀不動,只覺自己像是一片雲,輕輕的,虛無的,不知要飄往何方……

我漸漸地再度陷入了昏睡。

昏睡之中,我看到了卿安,他一臉陰鸷地對我說着,“你根本無須尋死!若是不服食解藥,你撐不過一個月自會死去!”

我後知後覺地想到,哦,對,我好像中了冰絲。

三日毒發,一月解毒,顧歡為了順利把連夜帶走,在君國時,只給了卿安寥寥數日的解藥。更多的解藥,在她親信之人手中。

她命她的親信之人一日給我一粒,此舉着實存着良苦的用心——既讓我懂生之不易,又揪着我的小命兒,确保我不會對連夜妄存奪回之心。

我竟把這事給忘了……

回到連國,疾馳兩日,停留一日,路上依稀記得祁遇遞給我過什麽,我就着水咽了下去,可這一日,卻是委實不曾再吃過任何疑似解藥的東西。

再加上我這一日間可着勁兒的作,一時是縮在雪地上看星星,一時幹脆跳入了冰水中,後來甚至還同連夜……翻雲覆雨……

難怪我會變成現下這副樣子……

是要死了麽?

我想睜開眼,卻白費力氣。渾身已然連任何實感都感受不到了,怕是已經到了極嚴重的地步吧?

我在心頭嘆了口氣,遺憾地想,曾經想過要為連夜生一兩個孩子,看來,我真的沒那種命。

天成元年秋,九月二十三日,暴雨傾盆,連國女史、準皇妃風雅,于雪山之中暴斃,衣不蔽體,渾身烏青,死因不明。

天成元年秋,九月二十三日,連皇夜,離奇失蹤,遍尋連國,不得蹤影。

天成元年秋,九月二十三日,連國太師府晝夜通明,其間傳出鬥毆聲、哭聲無數。

天成元年秋,九月二十三日,連國太師府公子顧朗攜劍殺入皇宮,血紅了眼遍尋一名叫顧歡的女人。

天成元年秋,九月二十四日,連國寧王殿下連颍,逼宮。

天成元年秋,九月二十五日,君國皇夫卿安率軍五萬,抵達君連兩國邊境,揚言要連國歸還自己的女帝,兩軍惡戰……

——以上,來自君連兩國之鄰國舜國的八卦報道。

天成元年秋,十月。

君國崤山,風景似畫,四季如春。

放眼望去,竹林如海,汪然似洋,微風拂過,竹海上漾起層層綠浪。綠浪一***的徐徐蕩漾開來,由嫩青,到翠青,再到深青,漣漪重重,發出“沙沙”的輕響。

青竹扶搖直上,翠綠欲滴,真真是風驚曉葉如聞雨,月過春枝似帶煙。

竹林深處,一條小橋跨溪而過,宛若人間仙境一般空靈,溪水清澈,瑩然見底,溪邊逸出一條寧靜幽雅的鵝卵石小徑,蜿蜒伸展,曲徑通幽地通向一座精美玲珑的藥廬。

藥廬內,隐隐傳來兩個小孩兒低聲交談的聲響。

一個道,“初一,那個漂亮姐姐醒了?”

“嗯。”被叫做“初一”的孩子脆生生地應,“昏迷了足足十幾天,可算是醒了!十五,昨個兒你沒聽師父說嗎?漂亮姐姐若是再不醒啊,他這神醫的性命可就要不保喽!”

“為甚不保,為甚不保?”先前發問的那個被叫做“十五”的樂颠颠地追問道,“初一你莫要胡謅,師父可是個混蛋閻王,這世上還有師父害怕的人?”

初一嘴角抽了一抽,正待說話,眼角忽地掃到廬外一襲白衣正朝這廂走近,小臉一垮,努努嘴道,“呶,比閻王更可怕的人來了!”

十五探頭朝外看了一看,小臉同樣瞬間刷的慘白,倆人對視一眼,吐了吐舌,趕緊縮到了牆角。

碎碎念,碎碎念。

“這哥哥來時不是穿紅衣麽?怎麽突然穿起白色的了?”

“切,就說你沒見識了吧?他喜歡漂亮姐姐,漂亮姐姐一日不醒,他就一日穿着白衣,這叫有、備、無、患!”

“無患?患什麽?”

“死啊!”撇嘴,鄙視,“後山那尊棺材你沒見麽?師父早就說了,棺材啊是哥哥備下的,漂亮姐姐若是死了,這哥哥必不獨活。這哥哥若不活啊,師父就也命到頭兒了……”

“啊?”

【115】她的腹中

白衣男子走進竹屋的時候,我正趴在竹榻上逗蛐蛐玩兒。藺畋罅曉

他在門口站了片刻,終于出聲,喚我。

“風雅……”

嗓子有些微的啞。

我的身子微微繃了一下。卻沒動,也沒有回頭崴。

他便定定在門口站着。

我翻了個身,面朝裏,背對着他,繼續逗我的蛐蛐玩兒。

他不知何時靠近了我,手撫上我的左肩,似乎遲疑,又像是欣喜,修長有力的指尖竟然隐隐輕顫着孤。

他在我身後喃喃地道,“你醒了,可算是醒了……”

說話間,手掌上下摩挲,想來該是要看看我是否完好無缺。

“啪”的一聲,撂下裝蛐蛐的籠子,我冷着一張臉,終于轉頭看向了他。

“你做什麽?!”

我的聲音很冷,惹得他身子一顫,鳳眼寥落,“我,我看看你——”

他分明被我吓得有些無措。

“看我什麽?”我豎起眉毛,兇巴巴地怒瞪着他,“萍水相逢,素不相識,你作何對我動手動腳的?!”

他俊容一僵,顯然是呆了一下。

我望着他,一霎不霎地望着他,就那麽直勾勾地望了好久,突然,我嘴巴撇了一撇,甩手扔了蛐蛐籠子,拔腳便下床去了。

他本就憂郁的眉眼忍不住動了一下。

我不看他,快步直朝外走,身子終歸是虛,走得急了,忍不住趔趄了一下。

他箭步上前扶住了我,口中喚着風雅。

嗓音焦急,關切。

肌膚相觸,我微微一顫,忍不住朝他那張蒼白而又俊美的臉上掃了一下,他恰好擡眼,眼神哀戚地看向了我。

四目相對,我心頭一堵,哼了一聲,甩開他便朝外走了。

身後,默了片刻,腳步聲起。

我皺了皺鼻,跟?

就讓你跟着!

十幾日來纏綿病榻,如今甫一醒來,我如同再世為人,精神抖擻,龍馬精神,只覺驚喜而又新鮮。

繞着整座山轉了好大一圈兒,眼看身後跟我那人臉色差得幾乎要上前硬扯住我了,我這才稍覺餍足,氣喘籲籲地尋了個亭子,像小孩兒似的扒着欄杆坐下。

身後,一直以來不近不遠的腳步聲果然應聲而停,他不敢再靠近了。

我偷偷撩起眼皮,見他正一臉落寞,分明是想靠近,卻又不敢靠近我。

我埋頭裝作擦汗,低低哼了一下。

該!

我閉起眼睛開始打盹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掀開了眼,入眼便是秋陽明媚,晴空如洗。

這天兒可真熱。

饒是四周竹林似海,可亭外終歸陽光直射,說不熱那可是假的……扒着欄杆懶洋洋地偎着,眼看他站得久了,俊美無雙的白皙臉孔之上開始滲出層層薄汗,我撅了撅嘴,嘟囔,“曬暈了我才不管”,拔腳出了亭子,卻是下意識般地朝那陰涼的溪水旁邊走去了。

溪水清澈,瑩然見底,我覺得喜歡,蹲下身來就要脫鞋襪。

腳踝卻被一只修長大手給握住了。

我擡起眼,愕然看他。

他蹙着眉尖盯緊了我,不由分說地将我扯離溪邊,皺緊眉道。

“仔細涼着。”

我愕了一愕。

下一秒,回了神兒,張口便反駁他,“你管我!”

他眉尖一蹙,看樣子該是想要訓我,擡起眼來,撞上我惱恨倔強的目光,他眸光一閃,似乎突然間想起了什麽,神色登時一恸,箍着我的那只手頓時便松了。

我忙不疊地掙了出來,快走幾步,腳尖都要挨着水了,眼角掃到他秀眉緊皺,顯然擔憂得緊,我身形一窒,哼了聲,扭腰便朝木橋那裏走過去了。

是我突然不想玩了,才不是怕他擔心!

走過小橋,迎面便遇到初一和十五了。

初一是年僅八歲的娃娃,十五更小,才六歲多點兒,兩個小家夥長得虎頭虎腦,卻機靈得很,昨個兒下午我明明醒了卻裝睡時,正是托這兩個娃兒的福才稍解無聊。

唔,差點兒忘了,蛐蛐也是他倆給我抓的。

初一大老遠地瞧見了我,小臉登時一喜,笑嘻嘻道,“姐姐終于醒了?”

那個“終于”二字,被他說得意味深長的。

我撩他一眼,上前欲摸他的腦袋,被他躲開,便退而求其次地摸了十五一下。

“醒了。”我十分多餘地說。

“姐姐今個兒……心情不錯?”

他探頭朝我身後看去,賊頭賊腦,笑眯眯的,一臉的“你方才那麽欺負他,我們可都看到了”的神色。

我哼,“誰說的?我可心如死灰着呢!”

十五問,“心如死灰是什麽?”

初一道,“切,這個你也不知道?心,心髒,如,如同,死,死了,灰,灰……鍋底灰你沒見過嗎?”

我的嘴角抽了一下。

十五茫然得很,似懂又似沒懂似的,他愣愣地道,“就師父現下正燒那個?”

我插嘴道,“師父正在燒火?”

初一點頭,我拔腳便往竈房方向走過去了。

身後,那抹沉穩的腳步聲剛剛響起,陡然又頓住了,我雖腳步匆匆,卻依舊聽到初一少年老成地說。

“你,就你,跟着姐姐做什麽?”

太好了!

有他們兩個纏着,我十分放心,腳步輕快地便朝那煙熏火燎的廚房奔過去了。

還沒靠近,“嘭”的一聲,有什麽東西炸了。

我頓住腳,嘴角忍不住再一次抽了一下……

濃煙滾滾,有人咳嗽,眼角掃到身後那抹白衣像是不耐,要越過初一和十五朝這裏掠來,我沒時間再耽擱了,引袖捂住口鼻,擡腳鑽進了竈間。

滾滾濃煙之中,一個年約七十的白發老人正狼狽縮在房中一角,鬓發淩亂,灰頭土臉,實在是狼狽不堪。

我的嘴角第三次抽了一抽,這麽不靠譜的一個老頭兒,竟然救了我的命……

真的好不想承認……

耳邊聽到初一放大了的聲音,心知他們是在朝這個方向靠近,事不宜遲,擡手揪住那灰頭土臉的老頭兒,我一腳踹開了竈房的後窗,帶着他一同翻身躍出,鑽入滾滾草叢之中。

身後,白衣男人果然破門而入,連聲喚着風雅,焦急得很。

煙霧很濃,他怕是要耽擱一會兒,我揪緊老頭兒的胳膊,朝草叢深處狂奔。

.氣喘籲籲,二人相對,我一頭一臉的汗,老頭兒則是一臉的土灰。

他瞪大了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身後那相距遙遙的竈房,黑眉一皺,幾近崩潰。

“你捉我來這兒作甚?我,我正在實驗!”

我呸。擡手捂住他的嘴巴,我擰眉低喝,“噤聲!”

老頭兒駭了一駭,髒了吧唧的臉上劃過一抹憋屈,卻終是閉上了嘴。

我探頭看看身後,轉頭凝肅問道,“你當真是神醫莫問……?”

他眉頭一皺,“不然是誰?!”

我也皺眉,“連夜是你的師兄?”

他黑眉皺得更緊,“你怎知道?”

當然是初一十五那兩個小崽子偷聽到你喊他啊……

我不想同他解釋,繼續擰眉,“你比他大了不知幾輪,他……他是你的師兄?”

莫老頭兒哼了又哼,明明是一臉羞窘的表情,卻兀自嘴硬,“你懂什麽?我入門雖早,卻遠沒他地位高,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啊,虛名浮利盡浮雲……師兄師弟什麽的,我不甚在意,不甚在意!”

我嘴角一抽。

他擰眉問我,“你捉我作甚?”

我這才想起正事兒,忙不疊問,“我徹底好了?”

“好了。”

“可有殘留?”

“無有。”

“再也不會渾身發冷呼吸困難随時喪命?”

“不會!”

“我的腹中……”我擡手在小腹上緩緩畫圈兒,灼灼地凝望他熏黑的臉孔,“可是當真?”

他渾身一震,“你,你從何聽來?”

“可見是真?!”我驚喜過望,擡手揪住他的衣袖,幾乎顫抖,“可,可有告訴你的師兄?”

“告訴我甚?”

一襲白衣分花拂柳而來,灼灼看我,怒氣沉沉,“才剛好些你便四處亂跑,真當我不舍得對你動手?”

我不理他,只顧以眼神逼問莫老頭兒:可有可有可有?

他瞥了一眼白衣男人,又看向我,黑唇一動,無聲低哼:不曾。

我頓時得意一如驕傲的孔雀,斜睨那襲白衣一眼,仰臉,“哼~”

【116】身孕變心

白衣男人把我揪回了竹屋,我由着他揪。孽訫钺曉

白衣男人把我摁到了桌邊,我由着他摁。

白衣男人俊臉緊繃瞪着我臉,我由着他瞪。

白衣男人擡手過來欲打我腦袋,我動也不動,由着他打。

他眉眼變了幾變,終是悵然嘆氣,高高揚起的手頹然落了下來…飧…

我下巴一揚,“哼。”

他秀美嘴角終于忍不住抽了一抽,“你……你不覺理虧?”

理虧的是他挹。

我終于忍無可忍白了他一眼,伸手倒了一杯茶,自顧自地往嘴巴裏灌。

“慢些。”

他伸手奪過我手裏的杯盞,眉眼裏隐隐殘存幾分愠怒的意味,看了我幾眼,他似下了什麽決心,一手拉住我的胳膊,一手箍住我的身子,索性坐了過來小口小口地喂給我喝。

兩人偎得極近,姿态更是許久不曾有過的親昵,我只覺臉頰一熱,不由地便有幾分不自然。

偷偷地往旁邊躲了躲,卻被他察覺,索性姿勢一改,喂水那條手臂從我頸前穿過,徹底将我摟在了他的懷抱裏面。

緊緊抵靠在他溫暖精壯的胸口,我只覺更加羞赧。

幹淨飄渺的馨香似有若無,從他的袖中徐徐萦繞而出,唇上是淡淡的茶香和水意,頭頂,是他低低地嘆。

“你在同我置氣?”

我先是睫毛輕顫,再是低低地哼。

“與你何幹?”

他哪裏會信,“那為何打你醒來便不同我說話?”頓了頓,嗓音變低,似乎難過,“還躲着我……”

“理你作甚?”我咬牙道,“你又不認得我!”

他身形一僵。

哼。我掙紮着要從他溫暖久違的懷抱裏面出來,卻被他突地一箍。

他像是悚然回了神似的,生怕我逃,箍緊了我,脫口而出一般地喃喃,“我,我從未說過忘了你的……”

從未?

我擰眉要罵,驀地回想了想,他說“你是風雅”,他說“請你自重”,他說“風雅,不可以”,他欲言又止了千次百次,但好像确實從未明确說過他不認得我,不記得我……

我怔忡着。

他微涼的唇瓣在我額頭上輕輕地蹭,聲音很低,很沉,近乎喃喃,“我記得你,只是——”

“只是你打心眼兒底想娶顧歡?!”

他記得我,他承認了,我本該高興的,可莫名其妙突然之間便是心頭一堵,遏制不住地就變了臉。

他望着我,眼神哀戚,似乎有千言萬語,嘴唇動了又動,卻終歸什麽都沒有說出口來。

我原本正隐隐期待的心頓時就落了空,眼神一黯,扭身便出了房間。

蹲坐在幹淨的石頭上面,整整一個下午,我看似在觀賞景色,腦海中卻盡是那張俊美蒼白的臉。

他要同我說什麽?

又為甚不能夠說?

我想不通,卻漸漸想出了顧歡那張傾國傾城的臉。

他喜歡她他想娶她卻不好意思同我說……麽?

我心尖一縮,一腳就踩進了溪水裏面。

暮色沉沉,雙腿濕淋淋地回到藥廬,初一和十五正蹲坐在門口逗蛐蛐玩兒,我有氣無力地朝他們打了個招呼,擡腳便欲進我的房間。

卻被古靈精怪的初一給扯了住。

他朝我擠了擠眼,“姐姐這裏……”欲言又止,眼神卻掃向了我的小腹,一臉壞壞暧昧的笑,“師伯可曾知道?”

我眼神一動,擡手拍掉他的爪子,忍不住朝竹屋內撩了一眼,“不得胡言!”

十五在一旁撇了撇嘴,“姐姐怕甚?師伯不在!”

不在?

“他去哪了?”方才我在那邊發呆,倒還真沒注意他在不在。

十五搖了搖頭,“師伯沒說。只說讓我和初一照顧好你,哦,還讓我們帶你離師父的竈房遠一點。”

“他下山了?”

“怕是。”

我頓時就臉色差得要命,去見顧歡?!

這一念頭一冒出來,頓時渾身無力,只覺胸口直喘,腳也走不動了,說話也沒力氣了,我扶着門框,緩緩地滑坐了下來。

天色陰暗,初一十五沒注意到我的異樣,倆人丢了蛐蛐,湊到我的身邊,異口同聲地問,“姐姐姐姐,為甚你肚中懷了東西不能讓師伯知道?”

我心如死灰地緊閉着眼。

初一見我沒有搭腔,開始自顧自地猜,“師伯喜歡姐姐,姐姐卻讨厭他?那,那姐姐肚子是被誰搞大的?”

我嘴角一抽,臉色頓時更加差了。

十五哼哼着道,“還能是誰?你沒聽師父說嘛,姐姐是小兩口吵架,耍脾氣呢,師伯錯處未消,自然不能讓他知道!”

兩個小崽子你一言我一語的,我沒來得及阻攔,他們便開始猜我肚子裏的東西是男是女了。我覺得無力,撐着破絮般的身子朝竈房走去,初一十五忙不疊地上前追趕。

“姐姐姐姐,師伯不讓你靠近這兒!”

我偏要靠近。

從滿室狼煙中尋得神醫莫問,我将老頭兒拖到了石桌前面,對面而坐,嚴肅地問。

“我當真是有了身孕?你确定沒有誤診?”

老頭兒醫術遭到質疑,頓時就要炸毛,“誤診?師嫂你可真是會誇贊人!老子行醫多年,竟連個喜脈都診不準?!”

他那句“師嫂”令我想起那個眼神哀戚的男人,我心頭一堵,悶悶地道,“我前幾日險些就要死了,怎可能會有身孕?”

莫老頭兒詫然加不解道,“身孕是我師兄耕耘的結果,和你死不死有甚關聯?”

我愣了一愣。

十五發問,“什麽是耕耘?”

莫老頭兒哼哼着道,“冰絲雖可致命,卻終歸不過是令人死得難過罷了,倒也還不至于斷子絕孫。但凡你和師兄勤勞一些,中了冰絲又有什麽?只要保得小命,照樣滿堂子孫!”

十五二度發問,“耕耘?子孫?”

我尤不相信地狐疑看他,“我不信。冰絲險些害我挂掉,我孩子卻能沒事?你莫要诳人。”

老頭兒頓時拍案而起,怒發沖冠,“我诳你作甚?!自古有寒冰凍死活人,你幾時聽過寒冰凍死陽精?”

十五三度發問,“什麽是陽精???”

初一和莫老頭兒終于忍無可忍。

“……閉嘴!!!”

我心神恍惚端坐在石凳上面,莫老頭兒不知何時将初一和十五統統趕走,他倒了杯茶,遞到我的面前。

“為甚不告訴我師兄?”

聲音竟是從未有過的認真和鄭重。

我白着臉,睫毛一顫,沒有吱聲。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一看,揣摩着道,“孕前綜合恐懼症……?”

我終于苦笑着搖了搖頭。我不恐懼,相反,我挺高興,可……

我閉了閉眼,笑容寥落,“他大約是變了心。”

莫老頭兒頓時一懵。

我笑得很苦,很澀,很無奈,低頭望着石桌的邊沿兒,我沉默良久,終是低低的,緩緩的,出了聲。

我喃喃地道,“有個姑娘,很喜歡他,喜歡了整整九年那麽久……她很好看,最好看了……我比不過。”

莫老頭兒頓時皺了皺眉,“你認為師兄是重色輕情的人?”

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記得我,他沒忘我,卻不肯同我相認。

他不願告訴我他這麽做的原因。

擡手撫了撫平坦的小腹,時至此刻,我依舊不能相信裏面竟然孕育了一個生命。我想了想,虛弱地笑,“這孩子有幾天了?”

莫老頭兒也想了想,慎重地道,“粗粗算來,約莫有二十幾日。”

我怔了一怔,這麽看來……是山洞那次?

我點了點頭兒,白着一張臉站起了身。

莫老頭兒急急問道,“這孩子……你生是不生?”

我腳步微頓。

他在我身後殷殷地道,“你身子弱,需要調理,若是想生下這個孩子,怕是要好生調養一陣。”

我低着頭,望着地面上斑斑駁駁的疏影,沒有出聲。

月照窗棂,一夜無眠。

他也整整一夜都沒有回來。

第二日一早,我堪堪醒來,推開竹屋的門,看到了靜靜伫立在屋外的卿安。

【117】他不能碰

卿安的到來,令我幾乎是落荒而逃一般地轉身關上了門,破窗就想要逃。孽訫钺曉

卻被他一腳踹開了房門,冷冷地喚。

“君凰!”

晨風穿堂而過,我渾身一僵。

只是這兩個字而已,我卻瞬間就沒了力氣,按上窗棂的那雙手,更是不由地顫了一顫饣。

竹屋逼仄,狹窄,他那麽修長挺拔的一個人,就站在我的身後,也不靠近,也不離開,只是伫立原地望着我的背影,良久,冷冷地道。

“這就是說好的你會回來?”

我臉色一白嘛。

他終于舉步,緩緩而來,陰鸷孤冷的氣息漸漸逼近,壓迫得我幾乎喘不過氣,只覺像是地獄來的修羅,要捉我去還債。

我步步後退,又駭又怕,直到脊背抵住了牆,再也無路可退。

而他已然逼近到了我的面前來。

狹長眼眸,邪肆面孔,他面無表情,渾身冷硬得好似全無溫度一般。他擡臂将我箍在自己身子與牆壁之間,俯視着我,滿眼痛恨,話幾乎是被他從牙縫中擠了出來。

“君凰,欺負我很是好玩?”

我禁不住呆了一呆。

我欺負他?我幾時欺負過他?一直是他把我玩弄于鼓掌之中好嗎?

我要說話,卻根本沒有時間,他劈手将我揪了起來,打橫抱起,二話不說便走向了門外。

“卿——”

我張嘴欲喊,他手腕一擡,啞穴已被他狠狠一點,我欲扭身,下一秒,身子已不得動彈。

出了竹屋,跨過小橋,初一和十五遠遠地迎了過來,見到我們這副陣仗,兩個孩子呆了一呆。

他們尚未回神,卿安已然鬼魅般地逼近,玄色廣袖一拂,二人已齊齊身子趔趄,狠狠摔入水中。登時通行無阻。

他連孩子都毫不留情!

我擡眼怒瞪着他,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剝,他卻是緊攬着我,臉色沉沉,似要殺人。

此情此景,真不知道誰的憤怒更多一點。

他恨恨剜我一眼,箭步繼續朝谷外沖。手臂緊箍着我,用力之大,像是恨不得把我生生捏碎。

莫老頭兒出現在前路擋道的時候,我真的是心中顫抖,生怕卿安會對他出手,誰料,卿安尚未動作,莫老頭兒揚臂狠狠一揮,頭頂登時有無數羅網齊齊往下,鋪天蓋地地朝我們罩來!

我心中一喜,嘴角堪堪揚起,卻聽卿安冷冷地哼,也不見如何動作,我已由被他橫抱變成了偎在他懷,他手中利劍正削金斷玉般地朝那些羅網狠狠削去。

一根根麻繩被削得碎裂,噼裏啪啦掉了下來。我擡眼看,莫老頭兒頓時老臉雪白。

卿安欺身上前,手中長劍不知何時縮為短匕,正朝莫老頭兒當胸襲去,我渾身血液幾乎僵窒,奈何喊不出聲,唯有瞪大了眼欲以眼神殺死卿安,卻聽莫老頭兒驚喜萬分的聲音。

“師兄!”

我滿身血液幾乎停流。

眼睫稍擡,赫然入眼的正是卿安,他眸色陰狠,死死盯着正前方向,握了短匕的那只手臂卻是宛若僵住,再難推動半分。

我心中只覺又驚又喜,艱難側眼,果然看到一襲白衣。

一夜不見的連夜終于回來,鳳眼沉沉,臉色竟比卿安還要陰駭。

他正以兩指捏住卿安手中短匕,身形穩若泰山。

我莫名心中一安。

二人僵持,眸色盡是痛恨不已,恨不得将對方撕成碎片,奈何竟是許久都無人出聲,場面一時之間靜得幾乎詭異。

我想要從卿安懷中掙出,遂擡眼朝連夜望去,誰料二人眸中同時精光一閃,卿安側身将我放在地上,下一秒,已是身形如電地朝連夜掠了過去。

二人頓時纏鬥了起來。

我穴道被點,動不能動,莫老頭兒忙不疊地朝我身邊跑來,擡手點開我的啞穴,對身上穴道卻是毫無辦法,我焦急擡眼,剛剛喚了聲“連夜!”一黑一白的兩道人影已然纏鬥着漸漸掠遠。

顯然是不想讓我再看。

我又氣又急,氣的是莫老頭兒居然只會解啞穴,急的是不知道連夜能不能打過卿安。驀地神思一窒,我禁不住狠狠一呆。他……

他不是武功被廢了嗎?

擡起眼睫,望着二人離去的身影,我只覺焦慮而又茫然。

連夜渾身是血的回來時,初一十五已然扶着我的床腿兒累到睡着了,我被他們認認真真地擺放在竹榻之上,瓷娃娃似的端端坐着,眼睛卻是早已哭得紅腫,喉嚨更是嘶啞而又焦幹。

連夜偎着門框,臉孔雪白,看樣子竟像是連這扇門都沒有力氣進來,他鳳眼灼灼,一霎不霎地緊望着我,許是見我端坐在這兒,他眸色頓時亮了一亮,緊接着,蹙緊了的眉宇登時便舒展了開。

他像是瞬間就放下了心來。

“風雅……”他低聲喚我,想笑,卻唇角蒼白,他想要上前走一步過來,卻突然手臂一顫,支撐身子勉強站着的力氣竟然驟然卸去,“嘭”的一聲便栽倒在了地上。

藥廬內一夜手忙腳亂。

連夜渾身中了少說十道劍傷,且劍劍都傷在了要害地方,時辰到了,我的穴道自行解開,堪堪邁步進入藥廬,便被那漫天的血腥之氣熏得登時就紅了眼。

“師嫂!”

莫老頭兒正忙得不行,轉頭看到我來了,尋到了救星似的讓我幫他遞各種工具。

初一和十五則早已被那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吓呆。

我別開了臉,不敢看,也不忍看,心中痛得像是有一把匕首在狠狠地絞,忍不住咬牙切齒地道,“天殺的卿安!”

莫老頭兒抽空睨我一眼,“師兄傷成這樣,你以為他會安然?”

“他我不管!”

莫老頭兒嗤了一聲,“不管就快來幫忙!”

我定了定神,意識到此時不是恨人的時候,強忍着淚開始給莫老頭兒打下手,眼看着他用銀針和絲線,一點一點地将連夜腰背之上猙獰的傷口縫補起來……

竟然是一夜繁忙。

天光大亮,我累得筋疲力竭,眼看着連夜緊皺了一夜的眉頭終于略略舒展,我翹了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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