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006】(30)

實驗?“關于什麽?”

“相思蠱。”他凝重至極地對我說,“師兄那麽好,我可不想讓他時時刻刻都賴在你的身邊!”

莫老頭兒對我的意見還真不是一星半點……

可我對他沒有意見,相思蠱這種東西折磨連夜,我早就想把它給解開了,如今莫老頭兒主動提出的要求竟然是這個,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我點了點頭,“好,什麽時候開始做?”

“現在。”還真是個行動派,話音剛落,他就從袖子裏掏出了一顆藥丸遞給我,“把它吃了。”

我看了一眼那顆藥丸,褐色,幽香,應該不是什麽殺人害命的東西,但為保謹慎起見,我還是問了一句,“解藥?”

他哼了一聲,“有腦子嗎?如果确定了什麽是解藥,還用你來試嗎?”

我的嘴角頓時就抽了一下。

老頭兒回頭看了看外間的連夜,滿臉褶子裏都寫滿了不滿,他瞪着我說,“你吃是不吃?”

我當即就咽了一口唾沫,“……我會不會死?”

“那不好說。”

額……

一旁一直乖乖看着我們互動的初一拉了拉我的袖子說,“姐姐,別聽我師父瞎扯,他會害死你的。”

十五立刻附和,“對啊,對啊,死在他手裏的野雞啊兔子什麽的,不知道有多少了!”

這麽彪悍?我眉角一抽,只覺更加難以下咽了。

“休得胡說!”莫老頭兒老臉上滿是怒火,他恨恨地瞪了初一一眼,又瞪了十五一下,氣急敗壞地道,“你們兩個吃裏扒外的!”

他一惱,聲音不自覺地便大起來了,初一和十五笑嘻嘻地朝我身後直縮,外間正在同人議事的連夜卻是突然揚聲詢問地喚我。

“風雅?”

莫老頭兒臉色頓時一變,忙不疊地用眼神暗示我,我撇了撇嘴,應了一聲,“哎。”

連夜道,“在做什麽?”

我實話實說,“和你師弟師侄們玩兒!”

連夜頓了一下,聲音立時就變得有些不悅起來了,“和他們有甚玩的?過來。”

莫老頭兒身子一顫,知道自己是該走了,他伸手過來将藥丸塞進我的手裏,壓低聲囑咐着說,“師兄不會讓我們解相思蠱的,記住,切莫告訴他!”

說完這句,他行色匆匆地走了。

我盯着掌心的藥丸看了好一陣子,終是将它小心翼翼地放進了懷裏,這才帶了初一十五,一同到外間去找連夜。

午膳時,連夜的臉色一直不怎麽好,我心下好奇,想要問他,奈何十五幾次三番地想把藥丸的事給說出來,我和初一不得不煞費苦心地去阻攔他,就把詢問連夜為甚不高興的事兒給忘了。

我自以為對十五的阻攔十分到位,卻沒想到,饒是如此,連夜依舊有些狐疑,剛用完膳就把我拽他身邊去了。

他一挑眉尖,“可是有事瞞着我?”

我眼皮一跳,賠着笑說,“沒,沒有的事。”

他緊盯着我,盯了一陣,忽地嘴角一翹,哼了一聲,“眼神躲閃,聲音飄忽,分明是內心有鬼的模樣……還說沒有?”

我硬撐着,依舊是笑着,“真沒有啊,我騙你幹嗎?倒是你,”擡眼朝他桌案上掃了一眼,我極力想要轉移話題,于是就随口問了一句,“那是什麽?”

他瞬間俊臉一黑,“奏折。”

“什麽奏折?”

什麽奏折也跟我沒有關系,我問這句純屬是在沒話找話說。

卻沒想到,連夜不知為何,鳳眼忽地眯了一眯,他笑得幾乎有些森寒地說,“是某人想要求朕指婚的奏折。”

“指婚?”女人的八卦天性作祟,我頓時就星星眼直冒了,“誰?誰求誰的婚啊?”

連夜鳳眼一挑,冷冷一嗤,“你想知道?”

對啊,我擡手就去搖晃他的胳膊,“誰求誰的?”

他臉色略略一變,徑直就将我的手給甩了開,轉身就走。

“不給你說。”

我站在他的背後嘴角抽了三下,呀呀呀呀,好了不起啊。

有人上折子懇求皇帝指婚這麽勁爆的事,連夜竟然不肯對我說,這實在是太折磨我這個對世界充滿好奇的熱血少女了。

他不肯告訴我不是麽?

沒關系,我雖然不能離開他的身邊,但我好歹有小探子兩枚,派出去不到兩個時辰,初一和十五就滿面紅光地回來了。

“姐姐姐姐!”兩個人争先恐後地對我說,“打聽到了!”

看,我帶領的隊伍是多麽的優秀啊!從軟榻上直起了身,我探頭瞧了一眼外間正接見朝臣的連夜,壓低聲兒說,“怎樣,怎樣?”

初一說,“是一個叫什麽舜的國家的王子來求的婚。”

十五說,“求的還是一個太監呢!”

初一說,“聽說小夜師伯因為這件事震怒得很,直說要砍了那個使臣呢!”

十五說,“那王子也真夠神經病的,說什麽他父皇癖好奇怪,專喜歡不男不女的人,為表孝心,他特意為自己的父皇前來求婚。我的天,這世上還有兒子為爹求婚的人啊?!”

初一做了一個悚然欲嘔的表情忍無可忍地說,“要我說這貨就是個缺心眼兒!那幫宮女姐姐們都說啊,那個小太監,可是小夜師伯心尖上的肉,他竟然敢來求這個?”

十五一臉懵懂茫然地說,“對啊對啊,那個小太監究竟是誰?”他揚起那張青蔥一般嬌嫩的小臉,眼巴巴地望着我說,“姐姐姐姐,你在宮裏住了好久了,一定認識他吧?”

我認識“他”。點了點頭,我閉上了眼,沒甚情緒地“嗯”了一下。

初一十五頓時齊齊朝我發問,“是誰?是誰?姐姐帶我們見見成嗎?”

成,我睜開眼,擡起手,指着自己這張老臉,一字一頓地說。

“正是不才在下。”

兩個娃兒愣了一愣,又愣了一愣,末了,忽地視線齊齊下移,似乎是這才注意到我身上一直穿着一身兒小太監的衣服似的,“噗”的一聲,頓時就一起笑噴了。

笑笑笑,笑你們師父的!

我擡手在兩個小家夥的腦袋上各拍了一下,殺氣騰騰地就沖出去了。

“連夜!”

扶住桌沿兒,我居高臨下地望着端坐在禦座上面的連夜,憤怒不已地說,“舜國王子究竟是怎麽回事?!”

連夜撩起鳳眼淡淡地看我,眼神似嘲,似笑,他翹一翹唇,涼涼地說,“打聽到了?”

我攥着拳頭哼了一下。

他身子朝後一靠,姿态閑适,嘴裏更是漫不經心地說,“舜國皇帝年老多病,眼看最近病發得厲害,怕是沒幾天可活的了,舜國王子為表孝心,決定為自家父皇沖一沖喜——”

“所以就來求老娘嫁給他?!”

我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地打斷了他。

“是。”連夜挑眉一笑,眉眼裏分明是藏都藏不住的幸災樂禍,他掀睫直勾勾地看着我,故作正經地說,“舜皇素來性向奇特,專喜歡那些個陰柔嬌媚的男孩兒,恰逢舜國王子上次見到了你,一時是你蹲在牆角裏哭得像個女人,一時是朕與太後為你而鬧得幾乎決裂,想來他是覺得……你有讓他父皇起死回生的魅力吧?”

這些話聽起來不像誇人,倒像是在罵人的,我越聽就越是覺得心底窩火,忍無可忍地一拍桌子,氣急敗壞地說,“這算是什麽道理,他父皇是有多饑不擇食,連太監都不肯放過?”

連夜笑了一聲,意味深長地瞄着我,“朕,不也是一樣麽?”

都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上了,我才沒空同他開這玩笑,我攥緊手掌,咬牙切齒地說,“所以呢,你準備怎麽做?”

“很簡單啊。”他呲牙一樂,“我會親自把你護送到舜國。”

我愣了一下。

他唇角一勾,笑弧泛大,眼底卻是冰冷如錐,緩緩地說,“我非親手宰了他們父子兩個不可!”

【139】艱難抉擇

連夜很憤怒,誰都攔不住。孽訫钺曉

當天,他就開始命兵部準備禦駕親征攻打舜國的事宜了。

兵部尚書李餘來找我緊急求援的時候,我也正琢磨着該怎麽勸他不要這麽沖動。

偏殿裏,李餘緊皺眉頭,語重心長地對我說,“丫頭啊,舜國王子雖說确實缺心眼兒了些,但,想來他也是萬萬不敢侵犯陛下的尊嚴的啊……陛下因為此事就要禦駕親征,未免小題大做了些吧?”

無意侵犯連夜的自尊?可他真的侵犯了啊怫。

小題大做?一個老頭子想要娶我,連夜要替我出頭,就是小題大做了嗎?

我本來也真的不想讓連夜因為我而同他國起了幹戈,但李餘的這些話,說得也未免太站不住腳了。

我有些無語,也有些氣結,忍不住脫口而出地說,“他缺的心眼兒未免也太大了吧?連夜在宮宴上因為我都那麽忤逆齊太後了,他居然敢朝着連夜求娶我?還是給他爹求的?別說連夜的尊嚴了,我的也快沒有了吧!笆”

李餘濃眉一皺,繼續勸我,“舜國王子智力許是真不夠用,既然如此,丫頭你真想陛下因為你,而落個不能容人的惡名嗎?”

我眉毛一皺,下意識地就要張嘴反駁他,卻被斜刺裏殺出來的一抹聲音給硬生生地堵回去了。

“這怎麽就不能容人了!”

初一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跳了出來,氣呼呼地指着李餘的臉說,“你這老頭兒,好不講理!有人敢來搶小夜師伯的女人,你竟然勸他忍着?你,你不會是也有病吧?!”

我素來知道這小孩兒說話生猛得很,卻沒料到竟然生猛到了這個地步,嘴角抽了一抽,轉過臉來,就看到李餘老臉發白,被氣得幾乎面無人色。

“你,你……”他氣得花白的胡子直哆嗦着,恨恨地望着初一的小臉說,“你這崽子從哪兒冒出來的?!”

“你管他!”

又一個崽子殺出來了,十五手裏抱着一盤子的葡萄,想來是正在吃着,聽到動靜就跟過來了,他更加瞪大了眼怒瞅着李餘說,“跟這老頭兒講不明白,姐姐,他若是再朝你啰嗦,我可就放蛇了啊!”

“呲”的一聲,蛇頭應聲從他的袖中冒出,吐着信子,朝李餘的方向躍躍欲試了一下。

李餘臉色一變,忍不住朝後退了一步。想起君國皇宮裏發生的那樁毒蛇事件,我眼皮直跳,忙不疊地把李餘推出偏殿去了。

李餘剛走,下一位說客就也來了,是李德貴。

他倒是開門見山,見到我直接就說,“風史,不是咱家要多嘴的,這些話是……是太後娘娘讓我說的。”

就知道她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訓我!我心煩意亂地甩了甩手,“說。”

“她說……她說您……唉,奴才不敢說啊!”

哼!想也知道不會是什麽好聽的,我有心理準備,就轉眼催他,“直說即可!”

他抿了抿嘴,又抿了抿,似乎是很努力地鼓了又鼓自己的勇氣,這才嘆了口氣,開始張嘴轉述。

“她說您……您果真是禍國妖孽,荼害了她一個婦道人家竟然不夠,還要殘害原本英明神武的陛下……”

禍國妖孽?倒也不算太過難聽,我挑眉道,“還有嗎?”

“有……”李德貴吸了口氣,眼睛一閉,生怕自己待會兒就沒有勇氣了似的,“噗通”一聲朝我跪了下去,一鼓作氣地說,“她還說,賤……賤人的女兒不愧是賤人生的!沒骨氣,不要臉,倒貼着,就連換個裝束變成閹人,也,也是要被人壓的……”

“靠!”我猛地就從椅子上站起了身,一腳就被眼前的桌子給踢翻了,“她罵我大可随便去罵,做什麽要罵我娘?!”

君國上任女帝同我并沒有什麽感情,但是,至少,她給了我生命。

沒有一個人能夠接受,自己的母親,被人這麽肆無忌憚地謾罵。

我擡手就推開了李德貴的身子,咬牙切齒地說,“我去找她!”

到了門口,竟然遇到了倚門而立的連夜。

他擡起眼,看着我,一字一頓地說,“我聽到了。”

我氣得胸口直喘,想罵,卻又無從可罵,擡起腳狠狠踹了一下大殿的門,我尖叫了一聲,一拳就捶在了身邊的柱子上面,我幾近低吼着說,“我母親究竟哪一點惹到她了?憑什麽要被她這麽糟踐!”

連夜站在我的身後,沉默着,好久都沒有說話。

我扶着牆站了好久,好久,指甲因為太過憤怒,而硬生生地紮進木頭裏面去了……

我閉了閉眼,深呼吸着,終于将氣給喘勻之後,我轉過臉,認認真真地望着連夜,一字一句地說。

“舜國你還是不要去了。”

他望着我,沒有說話。

他大約是看到我眼睛裏面蓄着的淚了。

我朝他笑了一笑,卻笑容慘淡,我擡手扶住廊柱,筋疲力盡地說,“連夜,你聽到你母妃怎麽說我了麽?她說我賤,說我不要臉……”

“你的母妃尚且看不起我,憑什麽要求別人就尊重我呢?”

他薄唇微抿,凝望着我,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該解釋什麽似的,萬語千言,到了唇邊,竟然化作一句沙啞的低喚,“風雅……”

別喊我。

別喊我。

讓我靜一靜吧。

我從他的身邊擦肩而過的時候,聽見自己用一種苦笑不已的聲音,喃喃地說,“五歲那年,我在青城山上,一個人,受盡了所有人的欺負,不管是打,是罵,我都極力忍着。”

“可是有一天,一個很胖的師姐不知為何指着我罵了一句雜種,我當時就撲了上去,瘋了似的把她的耳朵咬下了一塊……從那之後,就再也沒人敢那麽罵我了。”

“連夜,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很乖的小孩兒,我能活到今時今日,也是拼了命的。”

“可是,你看到了,我能對任何人以暴制暴,以牙還牙,卻唯獨不能那麽對她。”

“因為……時至今日,我還是想着,有朝一日,我若能嫁你為妻,她就是我的婆婆。”

說完這些,我強忍着淚落荒而逃一般地走了。那一日,我把自己反鎖在偏殿裏面,坐了整整一夜,我誰都不想再見。

母親和愛人,我從來都不想逼連夜選擇,可是,齊太後卻一直在寸步不讓地逼我……

別吵,讓我靜一靜吧。

我從偏殿裏出來的時候,果不其然,連夜在我的門口坐着。

看到他鬓角那層堆積甚多的霜花,想來,他是在這裏坐了整整一夜……

我沒有太多的驚詫表情,而是看了看他的臉色,見并無異樣,心頭不由地慶幸了一下。

松開因為攥得死緊而被汗意濡濕的手掌,我長舒了一口氣出來——我賭贏了……

連夜從地上緩緩起身,許是坐了太久,腿腳都麻了,他幾乎是難以遏制地趔趄了一下,險險站穩身子,這個過程當中,那雙盈滿了關切的鳳眼,卻是自始至終都不曾從我的臉上移開。

我禁不住朝他微笑了一下。

見到我笑,他眸子一亮,擡手就握住了我的手掌,啞聲喚我,“風雅?”

我微笑着點頭“嗯”了一下。

他立時就緊緊攥住了我的手,嘴唇翕動,想要說話,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似的,最終也只是抿了抿唇,默不作聲地将我摟進懷裏去了。

我安安靜靜地由他抱着,抱了許久,我輕聲喊他,“連夜。”

他在我頭頂低低地應,“什麽?”

我笑了笑,擡起臉來凝望着他,“答應我一個要求,好麽?”

他眸色一動,似乎感覺到了什麽似的,頓時就臉色凝重了起來,“……你說。”

我說,“舜國的事,你別再插手,就讓我來處理,好麽?”

他瞬間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眉尖一皺,脫口而出地說,“你又要走?”

“是啊。”我微笑着,從他的懷裏掙了出來,一步步的,倒退着,往後走。

一步,兩步,三步……我神情平靜地對他說,“你已經保護我這麽多年了,這一次,讓我像五歲那年一樣,為自己犯一次狠吧。”

他眼神焦灼地望着我,“風雅!”

九步,十步,十一步……我笑了笑,哄着他,“你別怕啊,教訓完他們,我自然會回來的。你會等着我的,對麽?”

他沒有說話,而是已然頓悟了什麽,開始變得眼神哀戚起來了。

四十步之後,我終于走出了十丈的距離,而他,安然無恙地在廊下站着。

我再說話,他已然聽不到了,可我依舊笑了一下,輕輕地對他說,“謝謝你肯為我種下相思蠱,只是……我不舍得,我把它,解開了。”

【140】她失身了

風風火火地奔回了寝殿,脫下身上那套小太監的衣服,我随手抄了幾件平日裏特意備下的男裝,卷了卷塞進包袱裏面,匆匆忙忙地重又奔了出來。孽訫钺曉

一出門,迎面就撞到了一個小丫鬟。

她跑得腳步匆匆,險些把我撞得一個趔趄,我扶着門框險險站穩身子,厲聲道,“你慌什麽?!”

全皇宮無人不知我是陛下面前深得盛寵的那個小太監,她一看撞到的是我就臉色一變,哆哆嗦嗦地跪地叩頭。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奴婢無意沖撞您,是,是元清宮派人來請李公公過去一趟!怫”

元清宮?“齊太後怎麽了?”

宮女哆嗦,“太後她,她……又出事了!”

我“哦”了一聲,擡眼撩了一下拱門,難怪連夜一直沒有跟上來…按…

是去看他母妃了吧?

想到連夜,我的心底委實有些不舍,可想到齊太後,我的去意就愈發的堅決,擺擺手讓這丫鬟走了,我咬了咬牙,徑直就朝拱門外跑去了。

手裏拿着連夜素日裏貼身戴着的玉佩,一路通行無阻,出宮門時,靠着那枚玉佩,我甚至還從侍衛大哥那裏弄到了一匹馬。

乘馬方便,沒多時,就到了京都的西北城門口,那裏,正是通往舜國去的方向。

城門口的守衛例行盤查了身份,我只說是到京城求學的游子,如今是返還故鄉,并悄悄塞給他一張銀票,他頓時雙眼泛光,擺擺手就讓我通行了。

我暗暗慶幸自己還記得偷了些銀票出來,策馬繼續西行,心中想着,若是懷中攥着的那份地圖沒有錯的話,至多兩個時辰,那裏會有一家客棧。

我的盤算是并沒有錯的,一路也走得十分順暢,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堪堪走了不到一個時辰,半路上殺出了程咬金來——

寬敞無比的官道上面,正前方的位置,一襲水紅衣裙,臉似微笑含春,水月姿态閑适地端坐在馬背上面,見到我風塵仆仆地趕來,她揚聲嬌笑。

“夫人?”

我腦袋一懵,心底登時便有一種很是不好的預感,勒緊缰繩掉頭想要跑掉,這才看到,身後不知何時已然跟了兩個黑衣男人。

前後都被夾攻,我頓時繃緊了一整張臉,冷冷地道,“讓開!”

水月不讓,不僅不讓,還撩起袖子捂了捂嘴,笑眯眯地道,“同主子吵個小架,您便要回娘家麽?夫人,不如到我那裏坐坐?”

她說不如,且用的是商量的口吻,但做的事情,卻根本就沒有商量的餘地——我剛說了一聲“不要”,水月響指一打,黑衣男人頓時上前,輕而易舉地就将我打橫扛在了肩膀上面。

我張嘴要罵,水月嬌笑着說,“官道上風大,莫傷了夫人的喉嚨。”

黑衣人會意,擡手就點了我的穴道。

娘的。

等到我的腳尖能夠挨地,已經是到了迎春居裏面,黑衣人按照水月的吩咐徑直把我送到了雅間裏面。

水月倚門而立,笑吟吟地道,“夫人,這間雅間,是專門留給主子用的。”

別跟我提他!

他***!騙子!

說好了讓我自己去處理的,又把水月埋伏在我的必經之路那裏!

陰險!

我雖不能出聲,心底卻是把連夜好生罵了一頓,水月聽不到我心底在喊些什麽,但看表情,該也知道不會是什麽好話,她掩唇笑了一笑,詢問地道,“不如您先冷靜一下?我去為您準備吃的。”

又是不如怎樣怎樣,又是商商量量的口吻,可她話雖如此,再一次,沒等我的意見,自作主張地便轉了身,關了門,留下了我一個人。

她妹夫的!

我動不能動,喊不能喊,就那麽在雅間裏枯坐了整整一個時辰,房門終于開啓,我以為是水月回來,心頭不由一喜,正想着如何騙她把穴道給我解開并放我走呢,就見進來的,乃是三名身體健碩的丫鬟。

她們手中擡着一個巨大的浴桶,浴桶裏袅袅地朝外冒着熱氣,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還有不少花瓣。

三人找到合适的位置,将浴桶擱下,一個丫鬟走到我的面前,嗓音很粗地說,“夫人,奴婢們來伺候您沐浴。”

我眨眼拼命表示抗議,可是她們根本就看不懂我的內心世界,一個輕而易舉地把我打橫抱了起來,一個手腳麻利地來扒我身上的男裝,另一個,則不費吹灰之力地就把我放進了浴桶裏面。

眼看着三只大手拿着巾帕要來擦拭我的身子了,我想喊,沒得喊,我想罵,又罵不出來,唯有欲哭無淚地仰頭望天。

許是見我眼圈兒都泛紅了,一個丫鬟頓住了手,嗓音粗如男子,卻十分粗中有細地問道,“可是水太熱了?”

我寬面條淚,不是,不是……那位姐姐,您能不能把那雙粗糙的大手,從我的胸上拿開?

事實證明,水月辦事還是有分寸的,三個丫鬟雖然長得野蠻了些,但下手卻是時輕時重,力度适宜,她們為我擦着身子,擦着擦着,我漸漸地覺得渾身懶洋洋的,想睡覺了。

眼皮堪堪泛沉,就聽一個丫鬟粗嘎着聲兒說,“嘿,還真別說,這種花瓣還真的能寧神助眠!”

我嘴角一抽,這才明白,水月那厮不是有分寸,她是怕我吵,故意要把我弄睡着了……

還是那句,她妹夫的!!!

一覺不知道睡了有多久,等我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暮色沉沉了。

我微微動了動身子,在床榻上醒來,指尖顫了一下,這才發現,身上的穴道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解開了,咳了一聲,有聲音,唔,啞穴也解開了!

我心頭一喜,擡腳就要下床,卻觸目驚心地發現了一個慘劇——我,我竟然不能動彈!

再試了試,還是如此,渾身上下唯一能動的,只有眼睛,嘴巴,以及指尖。

“喵了個咪的水月!老娘跟你沒完!”

我破口就大罵了起來,房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打開,水月風情萬種地扭着腰肢,嬌笑連連地走了進來。

她手持團扇半遮着臉,款款而來,笑眯眯地道,“夫人可是正在罵我?唉,我也只是奉命行事罷了。”

一副甚是委屈的口吻,眼睛裏面卻全是狼狽為奸的壞笑。

我氣得脫口而出,“去把連夜給我找來!”

“主子在忙。”水月臉上的笑就沒消停過,她風姿綽約地朝我抛了個媚眼,“等他忙完,自然會來接您走的。”

誰要他來接我?!我怒不可遏地道,“我要去舜國,你快把我放開!”

水月美眸眨了一眨,笑道,“不如您再睡一會兒?我外邊還正在忙……”

她一說“不如”,意思就是要走了,眼看她果然不等我回答就扭着細腰轉了身,我忍不住再次罵了起來。

罵着罵着,我就累了。

累着累着,又要睡着。我漸漸陷入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聽到耳畔有人壓低了聲音喊我,“丫頭?”

我有氣無力地撩開了眼,看到了一張妖美無雙的臉。

我迷糊了一下,看着他,突然之間,如被雷擊似的瞪大了眼,“顧朗?!”

“噓。”他側臉朝外看了一看,見并無人注意,這才俯低了身,湊到我的臉邊,“哥哥帶你出去?”

“嗯,嗯!”我拼了命地眨眼,“我動不了,不知道她們喂我吃了什麽東——”

話未說完,顧朗已然傾低了身将我抱了起來,随着這個動作,錦被自然滑下,露出了我半裸着的肩膀,我這才發現,水月竟然還讓人幫我換了衣衫!

還是這麽裸露的衣衫!

一眼幾乎看盡我半邊身子,顧朗的臉當即就是一紅,他一邊急急地撇開了眼,一邊扯起錦被裹住我的身子,口中聲線淩亂,“你,你怎麽穿成這樣?”

不是我穿的啊,想到那三名在我身上肆意揉搓的丫鬟,我心頭一酸,欲哭無淚地望着他的臉,一張嘴就帶了哭腔,“我,我***了!”

顧朗如遭雷劈,登時渾身一僵。

【141】都瞞着她

顧朗的神情呆滞得像是被雷劈了,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一瞬之間,震驚、憤怒、難過、絕望等諸多複雜萬分的情緒,紛紛從他的眼睛裏面劃過。孽訫钺曉

我頓時就愣了一下。

我不明白,為什麽明明被吃盡了豆腐的人是我,他卻難過成了這副樣子?

但我好歹還記得——時間緊迫,容不得我們這麽不慌不忙地敘舊磨牙。

我緊皺眉頭召喚他說,“別愣着啊!我包袱裏有衣服,快,拿出來!怫”

他僵硬不堪的身子終于動了一下,像是悚然回神,自己完全什麽都沒有想,只是聽到我說衣服,他就去找衣服,轉身就去找我的包袱了。

衣服被拿來了,可是,該怎麽穿?

我能動的只有指尖笆。

眼看顧朗呆呆愣愣地凝望着我,臉色還處于半恍惚的狀态,指望他來拿主意是絕對不可能的,我想了想,斬釘截鐵地說。

“你,替我穿!”

他身子一繃,再一次被劈了一下,臉色更加的懵懂和驚愕了。

我咬牙切齒地瞪着他說,“閉上眼不就行了!!”

他的一張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詭異得像是吃錯藥了似的,而這麽一個過程當中,自始至終,他都用那麽一副難以置信以及傷痛欲絕的眼神,注視着我……

“呀!”我忍無可忍地叫了一聲,“***的事兒我待會兒肯定會給你說!”

他這才神智回腦,臉色漸漸恢複正常,傷痛褪去,絕望褪去,閉上眼,開始給我穿衣服了。

顧朗花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給我穿上衣服,打橫将我抱起,從後窗一躍而出,動作矯健得就像獵豹似的。

而我,花了約莫有半個時辰的時間,給顧朗解釋清楚了我所說的***,是怎麽一回事。

其間,我怒不可遏,不時大罵,解釋得效果實在還不如他跳窗戶跳得幹淨利索……

擡起眼,就看到,顧朗的臉色先是從震驚變成了恍然,再是由恍然,變成了一臉的怒氣勃發。

“顧風雅!!!不會用詞就別他媽亂說!!”

把我從自己的肩頭放下那刻,他怒不可遏地訓斥了我。

先前那個呆若木雞的男人,徹底消失不見了……

我站在地上,摸了摸鼻子,許是被他那股子駭人的氣勢給吓到了,平生第一次,我沒有反駁他。

他繃着俊臉看我一眼,想來是見到我瑟縮了一下,他的臉色總算緩了一緩,伸過手來,牽起了我的,他硬梆梆地說,“走吧!”

“去哪?”

他沒理我。

“呀!”走了三步之後,我後知後覺地叫了一聲,“我能動了?!”

顧朗看白癡似的看了我一下,甩開了我的手,朝前走了。

我摸了摸鼻子,哼了一聲,原本想朝他說句什麽的,奈何突然之間意識到了什麽,我轉頭朝後看了一眼,生怕背後會有水月的人追來,忙不疊地跟上了他。

走了約莫有半柱香的工夫,我突然發現,他不是要把我帶回顧家,眼看腳下這條小巷曲徑通幽地像是要通往一處民宅,我愣了愣,忍不住頓住腳拽緊了他。

“這是哪兒啊?”

他挑一挑眉,“我家。”

紅木大門,青石小徑,院中有小河自南而北地穿過,流水潺潺,簡直像是清淨悠然的皇家庭院了,我越看越是忍不住咂舌。

“你家?你幾時有了個自己的家?”

他一襲紫衣,在我前頭走着,頭也沒回,甕聲甕氣地說,“我早就不住太師府了。”

我愣了一下,也顧不上看風景了,快走幾步追上了他,“為什麽啊?爺爺居然肯放你出來?不可能啊。”

顧朗目視前方,像是不敢看我似的,妖美無雙的臉上劃過一絲窘迫,他幾乎是有些狼狽地說,“不住就是不住了,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我擰眉不解。

一邊跟着他朝前走着,一邊胡思亂想地想着,腦中忽然劃過一個念頭,我沒多想,脫口而出地說。

“因為顧歡住回去了嗎?”

他濃睫一顫,冷冷笑了一聲,卻沒有說話。

莫非是被我猜對了?

恰好走過小橋,眼前就是一個亭子,我硬拖着顧朗到亭子裏面坐下,一臉嚴肅地看着他說,“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他別開臉,不肯說話。

诶,反了他了?

我眉毛一皺,擡手就去掐他的胳膊,“說!你是不是惹爺爺生氣,被趕出來了?!”

顧朗強忍着疼,一邊躲我的手,一邊不屑地說,“我又不是你……哎,你別亂掐!”

“那到底是為什麽?”

“我讨厭她!”

她是誰,顧朗沒有直說,但我還是一瞬之間就明白了,狠掐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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