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再見到鄭嘉康時，蘇敏無意間多了層防備。人性總是矛盾的，盡管痛恨張翠芝和陳浩萍對自己的惡意誣蔑，可她們說的話，多多少少還是對蘇敏産生了影響。她變得過分敏感，鄭嘉康一個普通的眼神或表情在蘇敏看來都變得是在質疑她的曾經。

蘇敏表面維持正常的生活和工作，可是感情的種子已經在心裏種下了，即使不管不顧甚至拼命壓制，它也在慢慢的發芽、膨大。蘇敏發現自己一閑下來就會想鄭嘉康，卻又很怕見到他，她怕對方真的提起這個話題，屆時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應對。

有時候也想敲開鄭嘉康的房門，大大方方上前說個清楚，可莫名的自卑又讓她固執的堅持：為什麽要去主動解釋，你不問，我不說。就這樣陷入死結，反反複複，愁眉不展，痛苦不堪。

好在貫宇集團的事情夠多夠雜，用來胡思亂想的時間也不是很多，而且經過臺風事件後，張翠芝和陳浩萍把蘇敏盯得更緊了，和鄭嘉康單獨相處的機會幾乎沒有。

腿傷在慢慢痊愈，思念卻越來越滿溢，日子就這樣別扭地過着，轉眼到了年末。

這一年，酩尚閣受創、珠寶特別是黃金行情不佳，整個貫宇集團業績較往年大幅下滑。為了激揚士氣，鄭嘉康特別要求公關部精心策劃年度年會，目的是穩定民心，在艱難時刻保持住公司的凝聚力。

可是效果卻不甚理想，游戲環節盡管主持人竭盡全力調動氣氛，無奈大家興致都不高，回應寥寥。到了晚宴，雖然鄭嘉康極力肯定了各位同仁整年付出的努力，并發表了許多鼓舞的感言，可反應也是十分平淡，草草結束活動後，都各自回房間休息了。

鄭嘉康無所事事，獨自來到海邊散步。

當初特意選擇這個毗鄰大海的五星級度假酒店，就是想讓辛苦了一年的同仁好好放松一下，可如今海邊卻這般冷清，鄭嘉康也是有些灰心。

夜晚的大海神秘而美麗，無邊無際、深不可測，一道道波浪争相向前湧來，互相撞擊的聲音像在訴說着世間的悲歡離合、愛恨情仇。

有海風輕輕地吹來，帶着大海微鹹的氣息，猶如一雙慈祥的大手在輕柔地安撫，鄭嘉康感覺心情好了許多。再往前走幾步，看到微弱的燈光下，有個人坐在海邊的躺椅上，走近一些，看清那是蘇敏。只見她面前的沙灘被挖出一個大坑，蘇敏幼稚地把雙腳放了進去，又用沙子把抗填平，她試着擡了幾下腳，拔不出來，似乎很滿意，笑出了聲。

自從那次臺風後，鄭嘉康感覺到了蘇敏的刻意疏遠，其實，自己又何嘗不是在逃避。這個女子聰明、堅強，不知從何時起，鄭嘉康在心裏對蘇敏産生了很深的感情，如果蘇敏不是父親的遺産繼承人，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向她表白。可如今卻只能懦弱的選擇藏在心底不提，越是在意就越不敢去打聽，他怕最終得到的答案會太殘酷，怕真相是自己最不想面對的，到時候或許連現在這種微妙的關系也無法保持。

鄭嘉康就這樣安靜地望着，一時間也是有些發怔，他不知是該走過去打聲招呼還是應該悄悄走開。

蘇敏感覺到有人來了，擡頭看是鄭嘉康，她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鄭嘉康走上前：“你這是在做什麽？”

蘇敏還在不斷地把沙子往腳背上堆，她輕笑着回答：“你看多有趣，這樣子把腳固定住，想走也走不了，可以找借口不用再前進，不用往前走也就不用想那麽多，不用想那麽多也就不會那麽累。我喜歡大海，如果就這樣杵在這裏，化做一塊岩石，那也不錯，看着潮起潮落，聽着浪來浪去，再也沒有欲望，再也沒有痛苦。”

“你一向是最樂觀的，如今怎麽也消極起來，是為着貫宇集團今年的困境嗎？”鄭嘉康邊說邊在蘇敏旁邊坐了下來。

蘇敏搖搖頭，低頭繼續拍打着腳上的沙子。

“是啊，該為貫宇集團發愁的是我。”鄭嘉康埋頭挖着腳邊的沙子，“黃金價格下跌的情況恐怕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貫宇集團受到的重創或許才剛剛開始，年後應該會出現離職潮，問題真是一個接一個，不如我也什麽都不再管，杵在這裏就好。”

說話間，鄭嘉康已在蘇敏腳旁挖出一個大坑，又學蘇敏的樣子把腳放進去，然後把沙子壓緊，他向上提了提腳，有一種負重的感覺，就像被人拖住一樣，他拍拍手上的沙笑道：“這下好了，我們倆都不用走了。”

蘇敏歪頭看着他，此時這個男人離自己這般近，吹過來的海風甚至帶着他的氣息，他微笑着，可臉上卻還是隐隐露出些許疲憊和憂愁。

貫宇集團自從成立以來，一直發展迅猛，像今年這樣的折戟前所未有，鄭嘉康肩上的壓力可想而知。蘇敏仔細地看着他，可能是因為最近常熬夜的緣故，鄭嘉康眼睛充滿血絲，不過眼神還保持着一貫的明亮。

鄭嘉康也轉過身來與蘇敏對視着，良久，深深地嘆了口氣：“蘇敏，你知道嗎？我好累，下一步該怎樣走，我并沒有把握，貫宇集團要敗在我手上了。”

蘇敏望着鄭嘉康，這個在外人面前一向只顯現出自信和堅毅的男子，如今卻滿臉憔悴，神色落寞，蘇敏不禁有些心痛，她柔聲勸道：“黃金下跌是國際趨勢，并非你我能控制，你無需妄自菲薄。如今這般環境，着急也沒有用，不如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靜下心來慢慢籌謀。”

“你會和我一起嗎？”鄭嘉康輕聲問，“你會和我一起渡過這個難關嗎？”

“我會的。”蘇敏堅定地說：“無論如何，我總在這裏，和你一起。”

“謝謝。”鄭嘉康情不自禁地抓起蘇敏的手，聲音有些哽咽，“蘇敏，謝謝你。你知道嗎？有好多個晚上我整夜都睡不着，好害怕，怕一切都要我一個人獨自面對，我承受不住，這擔子太重，我一個人真的應付不了。”

“沒事的，嘉康，別想那麽多。你看，海邊的夜色竟然這樣美麗。”蘇敏把鄭嘉康的腳從沙裏撥出來，扶着他橫卧在躺椅上，“海風這麽輕柔，夜色這麽迷人，不要總是想那些煩惱的事情，好好享受這美好的一刻。”

“是啊，這夜，這海，真美。”鄭嘉康喃喃附和着。

蘇敏坐在躺椅旁的沙上，雙手抱膝，輕輕唱起了歌，那是她們家鄉的民謠，鄭嘉康一個字也聽不懂，可歌曲的旋律異常優美，加上蘇敏清透的聲音，十分悅耳，鄭嘉康慢慢平靜下來，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蘇敏找服務員拿來薄被，俯身為鄭嘉康蓋上，熟睡中的他，眉頭還微蹙着，似乎在夢中也感到孤獨無助。

蘇敏坐在一旁，貪婪地看着他，只感覺兩人之間的距離那麽近，卻又那麽遠。她轉過頭看着不遠處的大海，海浪湧上來，拍打着岸邊的岩石，瞬間粉身碎骨，散落開來，然後又融入大海，蓄勢待發，迎接下一輪的沖擊，明知是一拍兩散，卻還一波緊接着一波，周而複始，義無反顧，似乎從來不怕痛、不會累。

夜深沉，浪滔滔，蘇敏淚流滿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