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水随着拖沓的步伐上下起伏,在玻璃杯內打着旋兒沖擊杯壁。
觀音坂獨步從肺部深吐出一口氣,為什麽他要做這種事啊他又不是服務員,怎麽看都是自己比對方年齡大吧,說實話對方真的成年了嗎,剛才居然不自覺地被對方的氣勢壓下去了。
“果然還是我太沒用了吧都是我的錯我的錯我的錯我的錯......”
渾渾噩噩地走到門口,觀音坂獨步打開門正要說話,發現原本應該在房間內的饴村亂數不知所蹤。
【但是還是不要和他扯上關系為好。】
慘了慘了慘了慘了慘了。觀音坂獨步聯想到之前發生過的病患被殺的事件,背部頓時起了一層冷汗。
“怎怎怎怎麽辦......”觀音坂獨步舉着水杯轉悠了一圈才找到一個放置點,接着趕忙沖刺到住有病患的病房門口。他在內心安慰自己,沒事的說不定對方只是離開了而已,再說那間病房可是鎖上了的啊。
然後他看到了虛掩着的病房門,陰影橫亘在門框與門把手之間。
觀音坂獨步絕望地抱頭,想要去死一死。
他将手小心翼翼地放到門上,一點點推開,房間內很暗,最深處的病床透出一絲亮光,打在一旁的床簾上,可以看見兩個緊挨在一起的身影。
觀音坂獨步咽了口唾沫,心下一橫沖了進去,大聲道:“你在這裏幹什麽!”因為太過緊張還破音了。
“噓——”
呈現在他眼前是一副奇妙的畫像,饴村亂數翹着腿坐在床沿,将受傷的胳膊搭在膝蓋上,另一只手豎起一根食指抵在嘴前,朝他神秘地眨了眨眼。
而在他的旁邊,原本一直毫無意識的男人此時卻坐了起來,面色僵硬,瘦骨如柴,雖然視線還是定焦在奇怪的點——像在看一個看不見的東西,嘴裏卻嗫嚅有詞。
咕嚕咕嚕咕嚕。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話語。
饴村亂數将耳朵湊過去,一邊聽一邊煞有介事地點點頭,不時說出“這樣啊”“那還真是過分”這類表示贊同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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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觀音坂獨步說不出話來。
“你等下哦。”饴村亂數和不曉得聽不聽得到他說話的男人打了聲招呼,轉過頭來望向觀音坂獨步,笑得沒心沒肺的:
“抱歉抱歉,因為等你實在等得有點無聊我就随便逛了逛,然後聽到這裏面好像有人說話我就進來啦!”
“怎麽可能這間明明是上鎖......”
饴村亂數捂臉裝作一副委屈得厲害的樣子:“人家才不知道那麽複雜的事情。”
這家夥......
總算理解為什麽醫生每次提起對方都是一副身心俱疲的樣子,觀音坂獨步決定采取更為穩妥的方式,退後了兩步:“我、我去叫一下醫生......”
“欸~這點事就要叫那個老頭子過來嗎,你未免太無聊了吧。”饴村亂數百無聊賴地托腮,像是投降似的呼出一口氣,指了指身後的人,“難道你就不好奇這個男人在說什麽嗎?”
與此同時男人的嘴還是像魚一樣上下開合,這張嘴裏面曾經吐露出過一二三的名字。
他說不定知道一二三的事。一二三說不定......
觀音坂獨步趕忙甩掉腦中不切實際的想法,但是手心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沁出了汗,他的呼吸也越來越急促,男人的話語好像粘稠的黑液一樣流淌了出來。不行,醫生說過過分執着于過去的事又會跌入那塊深淵,明明醫生好不容易才把他拉出來。
饴村亂數倏地笑了,可愛又讨人喜歡。他走到觀音坂獨步身旁,輕輕一拍對方僵硬的背部。
飛蛾就此落入火中。
會診室的占地面積并不大,因為整間診所都建在地下所以連窗戶都沒有,牆上布滿不知從何年何月留下來的黑印子,一頂巨大的吊扇懸在半空中,早就被棄用了。
神宮寺寂雷坐在桌子的一邊,對面是前來問診的病人。長長的頭發遮蓋住她的面容,對方低着頭,死死地揪着身上那件寬大得有些過分的針織衫,瑟瑟發抖。
現在很難在DDD區見到女人了,就算有,大部分也流入了風俗業,亦或是投靠了黑幫,但眼前這名女子顯然不在這兩者的範疇內。神宮寺寂雷不知道怎麽形容,他覺得對方有種不同尋常的氣場。
他用盡量溫和的語氣詢問對方的情況。
等了大約有半分鐘,對方才怯生生地開口,聲音仿佛要埋沒在空氣中:“身體......痛......”
翻開病歷簿的聲音嘩啦啦的響起,神宮寺寂雷眼睑低垂,用筆在上面快速記錄:“具體是哪裏痛?”
女子将衣服抓得更緊了,像是要把自己變成一個繭,遲遲沒有開口。神宮寺寂雷筆尖一頓,似是明白了什麽。他不清楚眼前女人的身份,但是在這裏無論發生怎麽樣的暴力行徑都不出奇,尤其是處于弱小者的一方。
“明明說過要保護我......”微小但執拗的聲音傳了出來,女人俯下身子,抖得愈發厲害,“結果最後還不是讓我去幹那種事......不願意的話就會被打,好疼......不管哪裏都好疼,身體仿佛要被撕裂開一樣,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聲音有如浪潮一般越來越大,也越發歇斯底裏,神宮寺寂雷見此立馬來到女人身旁,蹲下來想要安撫對方,結果被女人一把甩開。對方裹着衣服猛地後退了幾步,一張面無血色的臉從濃密的頭發後露了出來,她顫聲道:“我也是沒有辦法了啊.......每天晚上都害怕得睡不着,不知道住的地方什麽時候會被人侵入,所以當那個男人給我那個藥的時候......”
“藥?”神宮寺寂雷察覺出了端倪,神色嚴肅了起來,“什麽藥?”
“我只是想睡個好覺而已,僅此而已......”女人抱住頭,十指陷入長發,緊緊包裹住身體的針織衫敞開,露出裏面赤裸且遍布傷痕的身體。神宮寺寂雷的呼吸一滞,因為那些傷痕并不僅僅只有拳打腳踢造成的淤青,還有類似尖利物體滑過的血痕,傷口非常新。
“醫生......拜托了,給我開點藥吧......”女子微弱道,開始神經質的抓着頭皮,越抓越用力,指甲摩擦頭皮的聲音在屋內令人不寒而栗,“假如不快點的話那些東西那些東西那些東西那些東西啊啊啊啊!!”
眼看對方就要把自己的頭皮撓穿,神宮寺寂雷上前一步抓住她的兩只手,固定在半空中的手指指甲縫裏都是幹涸的血跡,她身上的那些撓傷是誰幹的一目了然。
“您冷靜一下!”
“這些是什麽這些是什麽啊啊啊不要!”女子拼了命地想要掙脫開神宮寺寂雷,眼珠四轉,驚恐萬分地仰望着天花板。
令人再熟悉不過的場景。
前幾天那個男人闖進診所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狀況。
女人掙脫開神宮寺寂雷,轉而揪上對方的衣領,用大到令人難以置信的力氣将對方推到牆上,不安亂動的眼珠忽的對上了神宮寺寂雷的視線:“給、給我!!!把那東西給我!不快點的話那家夥.....那家夥!!”
那種強迫的、神經質的視線讓神宮寺寂雷的瞳孔驟縮。
【那貓從影子裏出來,吃掉了老身。】
透過黑色的鐵欄,與那栖息于庭院中的怪物相遇。
噗通。噗通。
心跳如鼓點,耳邊嗡嗡作響,頭腦異常的灼熱,與外界産生交彙的薄膜也被籠罩上了一層紅光。
“把那東西給我!!!!”
神宮寺寂雷怔住了,下意識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物件遞給了對方——是他剛才書寫用的筆。
現在該做的并不是這個.
女人拿到了筆,松開了神宮寺寂雷,踉跄着後退兩步,探究般的視線在筆與神宮寺寂雷之間來回游移,然後像想通了什麽,咧開了一個笑。
“謝謝,醫生。”她笑得開心,用一只手将筆尖抵着自己的太陽穴,“這樣的話,總算——”
神宮寺寂雷驟然回神,立馬想要去奪走那支筆,但是已經遲了,筆尖深深的沒入女人的腦中,空氣中響起骨頭碎片與腦髓被攪動的聲音。
女人柔軟的身體向後倒在地上,布料滑過肩頭,裸露的胴體曝露在會診室冰冷的空氣下。
時間就此靜止。
神宮寺寂雷踉跄了一下,脫力的靠在身後的牆上,緩緩滑下。他用手掌抵住額頭,用力拍了幾下。急促的呼吸在室內回響,更為可怕的是腦中的那股灼熱還不能完全消退。
明明已經下定了決心。剛才明明應該立即制止她才對,但是......
被吸引了。被那瘋狂詭谲的世界。
想要看對方會做出什麽樣的反應,那裏——到底有什麽。
想要知道。
又一次的。他無法原諒這樣的自己。
饴村亂數漫無目的的在這間不大的診所裏面閑逛,錯失了下手的最好機會他卻看起來一點也不氣餒。D1642會成為整個計劃的敗筆毋庸置疑,但是就在剛才他發現了更有趣的事情。
有關“上面”和“中央區”隐瞞的事情,假如那個男人說的是真的,這可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得以■■■■的機會。
雖然不知道觀音坂獨步會不會發現那一點,但他賭對他最有利的情況,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原因,但是這樣想會輕松一點。他喜歡輕松的事。
路過一扇門時,他聽到裏面傳來響動。
饴村亂數的步伐一頓,下意識望過去,緊閉的門上什麽标牌也沒挂,他原地站了一會兒,最終轉動了門把手。吱呀一聲,随着門軸旋轉的角度,裏面的場景也逐漸袒露。
一個女人躺在地上,腦殼上插着一支筆,怎麽看都像是死透了的樣子。熟悉的身影頹然坐在一旁,用手撐着額頭,看不清表情。
饴村亂數倚在門框處,望着眼前的場景,面露詫異:“這還真是不得了的場面。”
神宮寺寂雷的肩頭聳動了一下,沒有回話。
饴村亂數聳聳肩,女人的手還握在筆杆上,明顯是自殺。但是重點是她為什麽會做這樣的事情。
“喂,臭老頭。”他走了進來,用那只未受傷的手一把抓過神宮寺寂雷的手腕,對方順着力道擡頭,在看清對方神情的時候饴村亂數先是一愣,繼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什麽啊,原來是這麽一回事。”
神宮寺寂雷甩開對方的手,面色發白,但是唯有那雙藍瞳和平時不一樣,不再沉穩平靜,而是宛如掀起了波瀾,熠熠生輝,妖冶的鮮活起來。
饴村亂數蹲下來,視線和神宮寺寂雷平齊,托着下巴饒有趣味道:“說別人的時候頭頭是道,結果自己又如何?這不是完全沒變嗎,你那糟糕的本性。”
“閉嘴......”神宮寺寂雷移開視線,皺着眉似乎在隐忍着什麽。
“欸,這個有什麽不好嘛。”饴村亂數歪着腦袋,笑得越發開心,“我可是很喜歡你這個樣子的哦?”
說讨厭說得太多,以至于這句話脫口而出時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對了,有一段時間他是真心實意地“喜歡過”神宮寺寂雷的。
“吶,寂雷......”
他将手伸了過去,但還沒碰到對方就被一股大力掀翻。神宮寺寂雷将他壓在地上,碰到了他手臂上的繃帶,他的表情扭曲了一下。灰色的頭發垂了下來,掃過臉際,不遠處就是女人的屍體。
“嗯哼,原來你是這種聽到‘喜歡’就會按捺不住的人嗎?”饴村亂數眯眼,勾起一個嘲諷的笑,“寂雷真是變态~”
神宮寺寂雷将手放在他的脖子上。
“......之前那個死去的患者和你有沒有關系,有人目擊到那時你在這一帶出現。”
“又是這個問題?都說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Forbidden candy是什麽?”
“不知道。”
“你是不是‘red’,販售那種藥的是不是你!”
“不知道。”
“這些人......這個女人之所以會變成這樣,和你......”
“這話真奇怪。”饴村亂數哈哈地笑了,“我可是剛來沒多久哦,殺死這個女人的難道不是你嗎?”
神宮寺寂雷的身子一僵,手下用力。
饴村亂數立馬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雙手攀住神宮寺寂雷的手臂,硬撐着斷斷續續地吐聲:“明明......露出這種神情.....哈......還真敢說啊......”
“回答我的問題。”不知道為何,神宮寺寂雷在這個時候卻忽然冷靜了下來,頭腦的灼熱還在繼續,但是那種灼熱不再折磨人,反而有種令人感到舒适的暖意。
饴村亂數又笑了幾聲,完全放棄了抵抗,将手攤開在兩側,閉上眼,感受喉間的氣息一點點的被擠壓出去。
倏地,神宮寺寂雷對眼前的情景感受到了被剝離般的不現實感,但是薄薄皮膚下的血管躍動卻清晰的傳了過來,與他的心跳聲混雜在一起。
你——會殺掉我嗎?
這時從走廊處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
神宮寺寂雷驟然回神,好像從噩夢中驚醒了一樣,立馬松手,饴村亂數睜開眼,猛地吸了一口氣,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
慘叫聲還在繼續。
饴村亂數坐起來,咳得面色泛紅,眼裏浮現出水光,他啞着嗓子:“真遺憾,神宮寺寂雷。”
被他叫到名字的男人只是低頭望着自己的雙手,緩慢地眨了眨眼,不知道透過其看到了什麽:“為什麽......你要做那樣的事?”
饴村亂數面無表情的沉默着。
神宮寺寂雷收緊拳頭,站了起來:“我去看看發生了什麽,脖子難受的話可以等我回來處理。”
雖然兩人都知道不會再發生友好相處的事件。
神宮寺寂雷不再多言,發絲與白袍的一角在饴村亂數的眼前略過,消失在門口。
DDD區的夜色是深沉而死寂的。聽說在過去這座城市的夜景就像夜空的倒影,地上滿是繁星。但饴村亂數從沒見過那樣的景象,就算見過那樣景象的人此時大概不是深埋入土就是忘卻了那段時光。
他走出那條長長的、陰暗的階梯,來到地面上,深吸了一口氣。用手輕撫上脖子,還能感受到刺痛。
“出來吧。”他找了個牆角靠上,對着漆黑一片的角落道。
一個瘦長的影子慢慢地從黑暗裏現身。黑西裝、白手套,手上提着一個精巧的鐵箱子。
“失竊的箱子果然是被你回收了。”饴村亂數垮下臉,看起來很不悅。
影子開口,聲音冷冰冰:“是你,先大意。”
饴村亂數從口袋裏掏出煙和打火機,因為手臂受傷不方便點了幾次才點上火,他吐出一口煙,呵了一口:“你別忘了,你只是一個收割的,我才是真正的‘red’。”
“上面,對你的工作,很不滿意。”
“哈?真是任性,難道你殺了之前在這裏的這個男人就做的很好嗎?結果還不是我他媽幫你收拾爛攤子。”饴村亂數越說語速越快,“那個男人根本沒有服藥,本可以避免在這個診所鬧出那檔子事。”
“他,知道,箱子。可能,會,說出去。”
饴村亂數冷笑,攤手:“那就當做是那樣吧。”
“神宮寺,的事,你不用擔心,我剛才,處理好了。”
饴村亂數怔了一會兒,驟然反應過來什麽事,然而反應過來的瞬間他就笑了,氣流通過喉嚨疼的讓人受不了,他笑的眼淚都出來了:“原來如此,那個女人是你派過去的,哈哈,讓我猜猜是誰的提議,無花果還是——”
他壓低了聲音,帶着刻意的惡意:“安。”
“......”影子沒有說話。答案顯而易見。
饴村亂數聳肩:“嗯嗯,不愧是她,的确是很有用的心理戰術,連我都差點被那臭老頭遷怒殺掉了。”
“他,不會再,礙事。”影子斬釘截鐵道。
假如放在別人身上,這種瞄準對方內心黑暗面加以幹擾的方式大概會取得不錯的成果。但是那個男人并不是普通人,對方內心的黑暗雖出于私欲,但又不完全是這樣,是一種更加深沉的猶如深淵一般的東西。
但是這些也沒必要告訴對方,饴村亂數将煙丢到地上碾滅,從現在開始他要換一種玩法。
“你,混進去了,為什麽,不動手?”
對方說的是D1642。
“出了一點意外。”他漫不經心道,“那個男人撐不過第二階段,而且我覺得你現在已經喪失了收割的機會。”
影子動了動:“為什麽?”語氣有些執拗。
“呵。”饴村亂數這次從口袋裏拿出一顆棒棒糖來,拆開包裝放入口中,朝對方眨了眨眼,比了個手槍的姿勢抵在自己太陽穴上:
“到底是怎麽樣呢~”
黑洞。
看着男人大張的嘴,觀音坂獨步只能想到這麽一個詞,仿佛要将人的靈魂吸入一般,深不見底的洞口。
他剛才受了饴村亂數的蠱惑,湊上去聽了男人的話,但出乎意料對方說的的并不是之前那種瘋瘋癫癫旨意不明的話語,而是正常的自述。一遍又一遍,講了自己的妻子和家庭的故事,那故事的內容雖然本身就令人感到不舒服,但一聯想到這是中央區內發生的,觀音坂獨步就生出了一股惡寒。
一切都是在突然間發生的。
原本正在講話的男人不知道受到了什麽刺激,整個身子都開始痙攣起來。汗珠如雨點般滑下,嘴巴張開,發出凄厲而又無意義的嚎叫。
然後就這麽大張着嘴死去了。
觀音坂獨步僵硬地站在一旁,有了上次的經歷,他不敢擅自觸碰病人,直到看着醫生走了進來。他正要開口,一看到對方的臉色喉嚨就一哽。
神宮寺寂雷看見男人死去的時候并沒有多大反應,或許是有的,但是在觀音坂獨步還未察覺到時對方就已經背過身去了。
“獨步君。”他走到一旁的櫃子前,“現在請先去給清理部打一個電話,然後我們要開始準備了。”
觀音坂獨步沒有反應過來:“準、準備什麽?”
神宮寺寂雷将束發固定,戴上口罩,然後拿出一副橡膠手套轉過身來,平靜道:“解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