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做了一個純白色的夢。
在夢裏布滿亮晶色的管子,閃着光的儀器,還有一群穿着白色衣服的無面人。他時而和一些同齡的孩子被關在一間沒有窗戶的白色屋子裏,時而在一間擁擠的布滿金屬物件的房子裏睡覺。睡着的時候他會做和現在截然不同的夢。
那到底是什麽夢,他無法形容,醒來之後他總是覺得怪怪的,記不得自己做過了什麽。
直到很久過後,他離開了那個怪異封閉的房子,在擁擠的路上看見擦肩而過的孩童手上的物件時,才隐隐約約的想起那個夢的概況。
那是——
彩色的球體。
饴村亂數是被一陣怪叫吵醒的。
他長長地呼了一口氣,睜開眼睛。此時還是深夜,一切事物都鍍上了一層藍色的熒光。怪叫是從簾子的另一邊傳來的,是新轉來的病人。那人不知是做了噩夢還是什麽,鬼哭狼嚎個沒完。
“快走開!快走開!給我滾給我滾!”踢打被子的聲音在病房內回響,床簾上的影子也随着激烈的動作化成張牙舞爪的怪影。
饴村亂數正準備坐起來,手腕處忽的硌到一個物件,低頭一看,是一顆糖。房門口傳來腳步聲,他立馬重新躺回去,腦袋歪過一邊,裝作一副熟睡的樣子。
來人大概有兩三個,應該是護士。饴村亂數一邊注意對面的動靜一邊把玩着手中的糖塊。
這是神宮寺寂雷白天帶給他的,因為他之前說過想要,但也只是半開玩笑地說過一次,沒想到對方居然記住了。
發瘋的病人發出被壓制住的哀鳴,有人噓了一聲,病人激烈地掙紮起來,但這響動很快被削弱,似乎是鎮靜劑起了效果。與此同時病房內開始響起悄聲悄氣的對話聲,饴村亂數的聽力很好,字符斷斷續續地落入他的耳中:
“藥劑過量......”
“必須轉移......”
“這樣下去素材沒法達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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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
一個熟悉冷硬的聲音響起,所有的議論聲戛然而止。饴村亂數聽到有人向這邊走來,床簾被拉開,随後是一陣長久的寂靜。
冰冷的視線從床頭掃到床位。
然後床簾的簌簌聲再次響起,這次說話聲出現在更遠的地方。
“趕緊把他轉移走吧。”
黑暗中藍色的眼睛無聲地睜開。
“寂雷!你看,千紙鶴做好了!”粉紅色的尖嘴紙鶴被托在掌心,于陽光下展現出豔麗的色彩。
病房內的氛圍靜谧而又悠閑,這次神宮寺寂雷按對方要求帶來的是彩紙,散發着油墨味的紙張被饴村亂數像是寶貝一樣地攤開在床上,自己抽了一張,接着又遞給神宮寺一張,興高采烈地說要來折千紙鶴。
神宮寺寂雷接過紙在手裏翻看了一下,第一次露出了為難的神情。
難道你不會?饴村亂數訝然,随後像是抓到聖人把柄似的彎眼一笑,開始手把手地教對方折紙。他的手很巧,解說也十分簡潔明了,神宮寺寂雷并不是一個愚鈍的人,不一會兒便摸到了訣竅。
“這樣的話寂雷就要叫我老師了。”饴村亂數煞有介事地說。
神宮寺寂雷将一個剛完成的漂亮千紙鶴放到他的床邊,淺笑:“多謝賜教,‘饴村老師’。”
門口傳來敲門聲,兩人望過去,看見護士長站在那,後面還跟着一個拿着托盤的護士,饴村亂數換紗布的時間到了。總感覺有些意猶未盡,但神宮寺寂雷還是站了起來,正在這時他的袖子驀地被拉了一下,饴村亂數撐起半個身子,快速地将一個東西別在了他的頭發上。
他一愣,下意識地拿了下來,躺在掌心的是一朵紙折成的花。
“下次要折一朵一模一樣的給我哦?”饴村亂數朝他揮了揮手。
“這算是檢驗教學成果?”
“嗯哼~”
下次嗎......
面對對方希冀的眼神,神宮寺寂雷只好點了點頭,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将紙花小心握住。
護士長于門口處簡單與神宮寺寂雷打過招呼,對方颔首走出門外,她則來到饴村亂數的床前,身後的護士小心的将托盤放在一旁的桌上。
“今天知子姐姐親自來照顧我嗎?”
“其他人有更嚴重的傷患要照顧。”她的臉緊繃,比平時看起來更為冷淡嚴肅。饴村亂數察覺出端倪,不再聒噪,老老實實地服從安排。
換做平時,來給饴村亂數換藥的護士一定會和他嬉笑幾句,此時在護士長的監視之下也只能默不作聲,氣氛一時間有些壓抑。當最後一道工序完成後,護士長替換了護士的位置,從鐵質托盤上拿起一劑針筒。
“這是什麽?”饴村亂數眨巴着眼睛問道。
“營養劑。”護士長沒有看他,用食指彈了彈透明的針管,“你恢複得很快,過不久就能痊愈。”
“這之後又會如何?”
“你可以離開,也可以選擇在醫院幫忙,許多病人康複後無家可歸便留了下來。”她将推杆往上推,針尖冒出幾滴水珠,“但是我覺得你并不适合醫院的工作。”
“哈哈被嫌棄了~”饴村亂數做鬼臉,擡頭望向對面整潔空白的病床,狀似無意道,“那個人呢?是康複離開了嗎?”
回應他的是護士長平淡不過的語氣:“不,他昨晚傷情惡化,已經去世了,把手臂伸出來。”
纖細的手臂從寬大的病號服下探出,護士長一把抓住,力道之大像是一道鐵鉗,饴村亂數瞟了一眼病房外面,看見一雙黑色的膠靴——有士兵把守在外面。
護士長坐在床沿,擡頭看了他一眼,眼底一閃而過銳利的試探。
饴村亂數很安分。針尖緩緩沒入他淺藍色的靜脈。
“可以了。”護士長用棉簽按住,起身将空掉的針管放在鐵盤裏,“好好休息吧。”
病房外的膠靴悄無聲息地消失了。站在一旁的年輕護士看起來松了一口氣,替饴村亂數收好地上散落的彩紙後随着護士長一起走出了病房。
微風拂過床欄,消毒水的味道于其中散開。
床頭處忽然響起了一陣輕笑,一只千紙鶴掉落在地,歪着腦袋,顯露出滑稽的模樣。
原來如此,如若他昨晚聽到了護士們的對話,剛才就絕不會乖乖讓人把不明的液體打入身體。
饴村亂數将那只胳膊伸向半空,張開五指,讓光透過。
他的眼睛通透得像某種寶石。
“真有趣。”
“寂雷。”
鞋跟敲擊在地面上,發出一種富有節奏的、帶着堅硬質感的聲音。長白色的走廊一眼望不到盡頭,兩邊是透明晃眼的玻璃窗,頭頂上的白熾燈正發出隐晦的噪音。
神宮寺寂雷轉頭,看見安站在他面前,還是雙手插在兜裏,一副笑意盈盈的樣子。
“你又去了那裏?”聽起來只是無心的問話,但她又不像是在期待一個答案,自顧自地說,“遇到了有趣的孩子嗎?”
“大家都很有精神。”神宮寺寂雷顧左右而言他,他的頭發披散着,讓他整個人多了一份陰柔的氣息,但周身的氣魄卻又将這一份陰柔磨平,形成了一種奇妙的平衡,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身上所綻放的活力。
“是嗎?”安輕飄飄道,笑意更加明顯,“那真是太好了,有機會我也再去看看吧。”
至此簡單的寒暄完畢,沒有再多親密的表示。安擡手看了一下腕表,道:“時間到了,走吧。”
聽到這句話,神宮寺寂雷眼底的柔和立馬被斂得一幹二淨,他從口袋裏掏出發圈把頭發束起,緩緩道:“是嗎,是今天啊。”
今天是第一次臨床實驗的日子。
他們順着走廊走到盡頭,然後安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卡,在卡槽內刷了一下,指示綠燈閃爍了兩下,電梯門應聲而開,在一排密密麻麻的按鈕中安按下了最下面一個。
底層實驗室——“蛹”。
早在戰争爆發之前,政府就提出了進化人類的計劃設想,依照當時學者的說法,人類現在的進化程度還遠遠沒有達到巅峰狀況,擁有更多可以挖掘的潛能。這項在外人看來完全是天方夜譚的計劃,在戰争爆發之後非但沒有廢止,反而加快了研究的進程。A7區實驗基地就是因此而存在。
“寂雷,你會對未知感到恐懼嗎?”安擡頭看了一眼不斷下降的紅色數字,漫不經心道。
“我不太清楚。”神宮寺寂雷垂目。
“畢竟你就是這樣的人啊,‘只是懷抱着興趣在遠處觀看可不行,為了知曉更深層次的東西,有必要踏出實踐的一步’,你好像這麽說過。”電梯穩穩的停了下來,安轉頭,“但是對于自己未知部分的恐懼又如何?”
說這句話時她的眼裏蘊含着一種深不見底的幽深,轉瞬即逝。神宮寺寂雷正欲開口,然而對方已經走出電梯,他只好跟了上去。
“蛹”地如其名,是一大片橢圓形的白色區域,用鋼化玻璃所圍起,環形的走廊只設有藍色的腳燈,使得實驗室內的情景一覽無遺。一個穿着白色實驗服的男人正被一群全副武裝的實驗人員所包圍,測量身體的各項數值。
安站在玻璃前,神色已經恢複成與平時無異。神宮寺寂雷看出她不想再進行剛才的話題,于是來到前排的計算機前,低聲與研究人員交談了幾句。
“已經準備好了。”對方用力點頭。
“好,我想和他說兩句。”神宮寺寂雷俯下身子,打開了臺上麥克風的開關。
“您好。”
玻璃被調整成了從內裏也能看見外部的模式,處于人群中心的男子乍一看見神宮寺寂雷,身子一震:“您、您好。”
“感覺如何?”
“有一點緊張......”
神宮寺寂雷輕輕一笑:“不用擔心,這不是什麽危險的實驗,我們會時刻關注你的數據。”
随着交談的推進,男子不安的情緒明顯被安撫了下來,計算機上顯示的心率也緩緩降低。直到最後對方甚至是有些感激的彎下腰來。
關掉麥克風後,安走了上來。
“你果然有蠱惑人心的天賦。”
神宮寺寂雷沒有說話。
“不用擔心,這個男人是簽了合同才進來的,是合法的。”
他皺眉:“我不是在擔心這個。”
“參與這個計劃你應該很清楚。”安似乎覺得對方這樣的反應很好玩,但她并沒有再迫近,“放心,不會出人命。”
在該做的準備都做了之後,男人被固定在一張床上,一名實驗人員小心的從一旁拿起一針淡棕色的試劑,緩緩地推送到男人的靜脈中。
男人的笑容漸漸消失,從擴音器裏傳來痛苦的呻吟,他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似乎打入他身體內的是滾燙的岩漿,正在灼食着他每一寸血管。接着呻吟在持續到三分鐘時變了調,男人的臉上開始顯現出一種恍惚的失神感,呼吸也漸漸平緩了下來。
心跳、呼吸、腦部的活躍情況一一顯示在一旁的電子屏上,熒光色的線條扭曲變換,安看了一眼,朝裏面的實驗人員做了個手勢。實驗人員會意點頭,然後解開了男子身上的束縛,從一旁遞過一個寫字板和一支筆。
上面都是晦澀的數學公式,是教常人一看就想放棄的另一種語言。但是男子接過後只是眼神虛浮得發了一會呆,接着便以令人吃驚的速度開始落筆。
在他的後上方有一個攝像頭,男子書寫的內容一字不落的呈現在外部研究人員的視野當中。
“居然全都做對了......”有人發出了驚嘆的聲音,“我們找的這個男人可是連小學都沒畢業!”
他們僅僅依靠藥物,就使一個人的智商得到了如此的提升。
然而在一片面露喜色的研究人員當中,神宮寺寂雷的眉頭卻越皺越緊,眼裏的光變幻莫測。
“怎麽了?”安注意到了,她的反應也沒有多欣喜,似乎早就料到了這樣的結果。
“把鎮靜劑拿來,門打開。”他快速轉身,其餘的人面面相觑,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只是盲目地照着他的話做。
仿佛是為了證實他的話,擴音器裏的呼吸聲驟然變得沉重起來,吐息之間沾染上了不穩定的情緒。只見男人書寫的力氣越來越大,筆尖突破紙張,在寫字板上刻下刺耳的劃音。
同處一室的實驗人員發現了,趕忙想要奪過寫字板,不料這個動作卻惹惱了男人,只見他丢掉寫字板,掄起一旁的實驗器具,作勢要砸對方,被突然闖進的其他人攔住。神宮寺寂雷走了進來,白衣獵獵,他從一旁的人員手中接過鎮靜劑,按住男人青筋暴起的脖子。
“貓......貓!”男子忽然尖叫。
神宮寺寂雷一怔,手上的動作卻毫無間斷,将鎮靜劑緩緩注射了進去。男人激烈地掙紮了幾下,很快就向藥效屈服,身子軟綿綿地倒了下來,被實驗人員拖着靠在一旁。
“......醫生?”被叫了好幾聲,神宮寺寂雷才驟然回神,反應過來時鎮靜劑已經被死死的攥在手裏,實驗室內部亂成一團。
“大家都沒有受傷吧?”
“是的,多虧了醫生。”
神宮寺寂雷松了一口氣,将剛才男子給他帶來的混沌感從腦中驅逐:“将對方好好安置起來,再次檢驗各項數據,晚點我會親自過去。”
“我明白了。”指示一旦下達,衆人就好像得到了主心骨一樣,開始有序收拾男人造成的狼藉。神宮寺寂雷從實驗室裏出來,看見安正站在他原來呆的位置,目不轉睛的盯着熒幕上的數據。
“身體機能各項數值都得到提升,嗯......比想象中的暴力了一點,果然是不能祈禱一次性就成功地吧。”她籲了一口氣,用一種無奈的眼神看着被實驗人員擡上推車去往另一條通道的男人。
“你看起來一點也不驚訝。”
安聳了聳肩,移開視線:“失敗是很正常的,不如說不存在沒有失敗的成功。”
神宮寺寂雷沉吟片刻,将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我覺得現在的成果還不适合用在人身上。”
安挑眉。
“最開始我便說過,這只是一個設想,現在的研究還遠沒有到達穩定的階段,不确定因素太多。”
“你怯弱了。”
神宮寺寂雷不為所動:“我只是不想用他人的安危來測量這種不确定性,繼續使用別的動物也可以讓實驗進行下去。”
“這是不行的啊。”搖着頭,安嘆了一口氣,“對你來說這個實驗或許只是滿足興趣的産物,但是有些人不這麽想,他們砸了這麽多錢可不是為了看老鼠走迷宮的。”
沉默降至,從擴音器裏傳來收拾被打翻器具的聲音。坐在計算機前的實驗人員不安地來回看着兩人。
“我不會再推進,這就是我想說的。”壓抑着情感的話語伴随着低沉的聲線流出。
“你又要向那無謂的道德感妥協嗎?”安加重了語氣,她走到神宮寺寂雷面前,直直的看向對方的雙眼,“更為可悲的是那并不是你真正的想法,我知道的寂雷,你的性格裏就是有這項弱點。但你要清楚,我們沒有做錯,假如僅僅因為這麽一點挫折就放棄研究那完全是懦夫的行為,我們不是為了私欲,而是為了人類的未來,你知道這項實驗将會給這場戰争、甚至所有人類帶來什麽嗎?”
“不是為了......私欲嗎......”神宮寺寂雷輕聲道,“或許你是這樣沒錯。”
臉上傳來微涼的觸感,神宮寺寂雷看過來,見安将手貼在了他的臉上,眼裏有種安撫的情緒:“你別忘了醫院裏的人們,正是因為你在這裏,他們才有好的環境與資源得以生存,你并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兩人僵持片刻,安敗下陣來:“我知道了,下一階段再緩一陣子吧。”
“這種實驗,究竟能為人類帶來什麽?”
“帶來什麽嗎......”安緩緩收回手,再次望向實驗室內部,一瞬間,她身上的散漫與慵懶蕩然無存,散發出一種熟悉的冷漠,“你聽說過‘New born’計劃嗎?”
New born計劃。是二十幾年前幾位瘋狂的科研人員在某一國外黑幫的資助下進行的非法人體實驗,從各個途徑收集來剛滿月的嬰兒,從小對他們進行各種肉體訓練與腦部改造,運用外科手術将大腦內感知是非以及共情的區域進行屏蔽,目的是要打造一流的人形兵器,出口到國際,實驗體全部用希臘字母命名,連屬于自己的名字都沒有。後來被本國政府發現,受到了來自各方的譴責,自此這項臭名昭著的實驗被廢止。在當時幸存的實驗體已經沒剩幾個,實驗敗露後更是不知所蹤,政府懼怕這些實驗體危害社會,曾發出過重金懸賞緝拿,但至今仍無所獲。
“其實不然,早在幾年前政府就已經抓獲了好幾個逃竄的實驗體。”安像在說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從一方面來說那些實驗體也是受害者,應該要好好對待才對,但事實并不是這樣。”
“對了,給你看個東西吧。”
安說這句話的時候看的是天花板。
他們乘坐電梯往上移動了一層,神宮寺寂雷從來沒到達過這裏,因為據其餘人員說這裏只是專門堆砌雜物的樓層,一般沒有人閑來無事會來這裏。電梯門甫一打開,黑暗便向走廊的深處綿延。
這棟樓的光線較之“蛹”還要昏暗,道路兩旁的房間漆黑一片,透過玻璃可以隐隐約約看見雜物的輪廓,四下靜悄悄的。安悠悠然插着口袋走到走廊的盡頭,然後用卡在一旁的機器上刷了一下。
一個白色的病房呈現在神宮寺寂雷的面前。光線的變換讓他的雙眼一時半會難以适應,不由的眯起眼。
一張病床孤零零的處于房間的中央、四周圍着屏風。空氣裏只有儀器發出的滴聲和呼吸器的輕微噪音。這裏與外界完全隔離,像是另一個時空。
安來到病床前,微微低頭,露出一個滿懷溺愛的微笑。她從口袋裏伸出一只手探到床沿,神宮寺站在屏風後,眼睜睜看着一只纏滿繃帶的手,虛弱的、帶有試探性的,勾住安的食指。
“這是缪,他的身體在一次追捕的爆炸中受傷。”安一邊和對方玩着手指游戲一邊道,“是‘new born’為數不多的幸存者之一。”
幸存者。
這三個詞就像是魔咒一樣牽引着神宮寺寂雷的腳步靠近,然而他在那裏看到的并不是能代表人類另一個層面的美麗産物。
渾身纏繞着繃帶的少年動彈不得的躺在病床上,面覆呼吸罩,只有一雙黑色的眼睛上下滾動。
然後緩緩定格在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