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香囊

蕭家會這麽快派人前來提親, 就連凝霜都沒想到, 她總以為還得隔些時呢, 莫非蕭易成連片刻都等不得?不過定親也少有在百日之內就完婚的,多數還會等半年至一年的工夫,蕭易成那個急性子, 不知可料到有這一出?

凝霜暗暗好笑, 臉上卻不自覺的漫出兩朵紅雲來, 無論如何, 這還是頭一回正式讨論起她的婚事, 說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

早在二門上的小厮過來通報消息時,阮氏便難得的失态,兩嘴張得能塞下一枚雞蛋, 連打賞都忘了。

虧得張媽媽提醒她來人還等在階下, 阮氏這才反應過來,忙命人絞了二兩紋銀,當做通風報信的謝禮。

這廂便來到女兒房裏, 一見凝霜的模樣,阮氏心內立即了然,上前擰了擰她的耳朵道:“這樣大的事竟也瞞着你娘, 你到底是不是我生的?”

不怪阮氏生氣,若非蕭家這趟上門,她尚不知女兒已經獲得了蕭夫人的歡心——無論是否看在蕭易成的面子上,蕭夫人肯來提親,就足以證明她接納了這個未來兒媳婦。

凝霜捂着耳朵呼痛, 可憐巴巴道:“娘……”

阮氏畢竟性子溫軟,見她耳朵通紅,只當是被擰的,亦後悔自己下手太重,氣咻咻的坐到一旁道:“你和蕭世子是幾時有首尾的……”

凝霜面容怯怯,“這個真沒有……”

阮氏瞪她一眼,“還想抵賴?”

凝霜不敢扯謊了,只得一五一十将自己與蕭易成的來往如實告知,如雪夜拾镯、花燈夜的偶遇,包括上巳節蕭易成送她的蘭草等等,當然,凝霜還沒糊塗到将那個吻告知母親——畢竟在阮氏眼中,她永遠是貞靜得體的。

若非今日這番交談,阮氏還不知自家乖女已和承恩公府的世子私下見過那麽多面,還好不曾掀起波瀾,否則家裏乃至京中怕是都得鬧翻天了。

事已至此,再怎麽責怪也無用,好在蕭易成肯來提親,足以說明他對霜霜是真心的。

阮氏目光如電看着女兒,“還有沒有別的?”她只願兩人在成親之前沒做過不才之事。

凝霜垂頭擰着帕子,弱弱的道:“沒有了。”

一個吻算不了什麽吧?親一親又不可能懷孕。

阮氏死命瞪了她幾眼,确定她沒有說謊,這才安心。

恰好松竹堂的常嬷嬷過來,“三太太,老夫人請您往花廳一趟。”

阮氏知曉此事非同小可,她務必得慎重對待,斷不能讓女兒的幸福受損——便是提了親也還有變數的。加上前兒在松竹堂的那一鬧,程夫人及程家只怕已恨透了三房,程遲的婚事眼看不可能了,如今蕭家有望,阮氏勢必要保住這唯一的機會,

她深吸一口氣,方才款款道:“嬷嬷,容我更了衣就過去。”

不知那蕭夫人性格如何,但願是個容易相處的才好,阮氏暗暗為女兒發起了愁。

傅家大房。

程夫人從來人口中得知消息,臉上的眉目幾乎猙獰起來,“你說什麽,蕭家派人來提親了,還指名道姓要二小姐?”

婆子彎腰點頭,“千真萬确,老太太親自開口詢問的,斷不會有錯。”

難怪老不死的要親自出來待客,卻不命人給她這個當家太太傳話,想是怕她阻撓這樁婚事吧?程夫人不禁冷笑,如今倒好,大房冷清寥落,倒是三房的聲勢日益高漲,還攀上了承恩公府這門親家,難怪連老太太都要巴結她們!

打發走來人,程夫人旋身問道:“蕭家怎麽回事?你不是已經進過宮了嗎,連皇後娘娘都對你褒揚有加,怎麽事到臨頭卻選了二丫頭?”

傅凝婉低着頭不敢說話,眼淚卻如斷線珠子一般掉下來。她并不敢告訴母親蕭皇後和蕭夫人用那枚镯子設了個局,已然發現救命之恩的端倪——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她當然不在備選之列。

程夫人見她這副模樣就心煩,叱道:“哭哭哭,就知道哭!”

一面焦急的在室中踱着步子,她倒不是非攀附蕭家不可,只是咽不下這口氣——想當初,阮氏不過是個寄居程家的孤女,靠人施舍冷飯過活,如今卻交上好運,不止三房的生意越做越大,居然還與赫赫有名的承恩公府結了親,自己這個诰命夫人反倒略遜一籌,她怎麽甘心?

這世道未免太不公了些。

“不成,我得去前廳盯着。”程夫人下定決心,或許其中有什麽誤會,蕭家本來定的人選該是婉兒才對——她得當着面将話說清楚。

程夫人便去拉傅凝婉的胳膊,“走,你也随我去,倒要看看這蕭家究竟打的什麽主意。”

傅凝婉卻不敢,央求道:“娘,咱們便管這事了好嗎?”

私底下也倒罷了,若當着面将真相說穿了,傅凝婉委實拉不下這張臉——她畢竟年輕,未經多少世故,日後還得做人呢。

程夫人卻是拼的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厭棄的喝了一聲“沒用的東西!”,轉身拂袖而去。

傅凝婉倚着牆壁,唯有輕聲啜泣。

盡管商量的是凝霜自己的婚事,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她也沒多少插手的機會。且她對于納采問名納吉這些流程并不十分清楚,還是交給大人去解決好了,她只需要安心待着繡嫁妝就好了。

當然不是她一人包攬,這種活計一般都由繡坊經手,家境殷實些的人家,有時候甚至會親自陪嫁繡娘過去呢。當然她也不可能橫針不拈,豎線不動,總得有一兩件看得過去,到時候擺給前來觀禮的賓客們展覽,好表示新娘子德容言功樣樣俱全,絕非那等好吃懶做的癡-漢娘子。

凝霜選的是那頂大紅色的喜帳,一則這樣大塊的圖案容易操作,二來也有模子可尋,用不着她推陳出新,只需照着既有的章程就好。

凝霜将紗帳折成三疊,正小心對着繡架用功,忽聽窗外傳來輕輕的一聲笑,她不禁起了警覺,“誰在那裏?”

不會是哪個沒眼色的小厮跑進她院裏來了吧?那她非禀了老夫人趕出去不可。

正狐疑間,那人卻已敏捷的越窗而入,“是我,好久不見。”

凝霜心道明明十天前才見過,怎麽搞得跟十年似的?但既然看清是蕭易成的面目,她自然不可能再嚷嚷——萬一引來人反而不妙。

凝霜故作鎮定的道:“世子不在前廳見客,來我這裏做什麽?”

比起兩人私定終身之前,她待蕭易成的态度反而生疏許多,自然是為了避嫌。而且她也覺得自己那時候頭腦發熱,才會輕易答允他的求婚,這會子冷靜下來,婚事雖退不掉,可她務必得盡好一個宗婦的本分,愛情是排在名聲次要的。

蕭易成聽到這段心聲,眸光微微冷了些,也不見他如何動作,人便已到了凝霜身側,輕輕将她的纖腰抱住。

凝霜經這變故陡生,幾乎化作石膏像,又不敢嚷嚷,生怕将丫鬟仆婦們引來,只能小聲喝道:“你做什麽?”

蕭易成下巴擱在她肩上,身上那股清淡的香氣如影随形一般纏繞着她,他好整以暇玩弄着凝霜鬓邊一縷秀發,語氣輕佻道:“你說我要做什麽?”

凝霜的心跳都快停止,這個登徒子,該不會,該不會……她可不想大着肚子去拜堂,那她這輩子的臉都丢盡了!

蕭易成聽到她這番奇思妙想,險險笑出聲來,這女子腦中究竟裝了些什麽?他都還沒想到深一層呢!

但逗弄未婚妻對他而言無疑是種樂趣,蕭易成貼近她耳畔,密密道:“孔聖人都說,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霜霜莫非沒聽過?”

這是他第一次喚她的小名,凝霜只覺得耳畔酥酥麻麻的,身子亦忍不住輕輕戰栗起來,佯怒道:“女子無才便是德,請恕我才疏學淺,世子爺還請先回去吧,再晚怕是該鬧起來了。”

“放心,不會出事的。”蕭易成深知這種事由蕭夫人出面更容易些,若是他在,保不齊傅家還會百般刁難——好比正式入洞房之前的鬧新郎程序。

他貼着凝霜頰側,将這段精妙的比喻輕輕吐露出去。

凝霜骨子裏再怎麽現代,可畢竟經過十幾年古代生活的熏陶,早已潛移默化受到影響,知道什麽話該聽、什麽話不該聽。

她扭頭輕輕啐聲,“流氓!”避免讓蕭易成瞧見她臉上的紅暈來——因為這種葷段子她連懂都不該懂的。

蕭易成只覺得小嬌妻十分有趣,有心想再嘗嘗那兩片潤澤柔嫩的唇瓣,卻也知曉毫無可能——小姑娘必定早有了提防。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看着繡繃上的針線活注視片刻,問道:“我瞧你女工甚好,能否給我繡個香囊,我那個早舊了。”

說罷,将腰間的荷包拎起給凝霜看,确實色澤暗淡,連接口處都有了些微磨損。

凝霜嘴硬道:“承恩公府莫非連個繡娘都沒有麽?未免太寒酸了些。”

“可我就喜歡你繡的。”蕭易成拉起她十根纖長如玉的手指,整個人幾乎貼到她後背上去,“你若是答允這件事,我近段時間就不再來煩你了。”

當然,他沒設立一個具體的期限——萬一三兩天就按捺不住了呢?蕭易成可不想自掘墳墓。

凝霜畢竟年輕,未能識別他的話術,當即點頭,“那好吧,只你可別急着要,這玩意雖說小巧,其實頗費功夫的。”

“好,我會耐心等你的。”蕭易成在她腮頰上輕輕啄了下,還未等凝霜反應過來,便已如乳燕投林一般穿窗而去。

凝霜撫着燒紅的臉頰,覺得自己這輩子怕是都不得清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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