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三天了,他舔了舔幹裂的下唇,将手中的鋼筋握的更緊。
他已經三天滴水未沾。
其實他對于自己能活到現在已經很是意外。要知道,像他這樣的知識分子可是末日最容易死亡的一批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皮脆事多戰鬥力低。他的同事和他的學生都先後離他而去,沒能等來救援。
他還記得他最得意的門生那天穿了一件素淨的淺綠色紗裙,修長的藕色雙腿踩進同色的高跟鞋裏;她剛剛談了戀愛,蹦蹦跳跳地,滿走廊都是漆皮小高跟踏在瓷磚的「嗒嗒」聲;少女朝他打招呼,像一朵垂着朝露的鮮花,滿滿都是化不開的柔情和蜜意。
然後呢?
然後大廈驟然倒塌,號稱「頂得住導彈」的天花板頃刻碎裂,混凝土卷着鋼筋,直直穿透了少女脖頸。
他看見紗裙被血浸透,朝露混了灰塵,灰撲撲的泥濘不堪;血從窟窿裏汩汩而出,漫過嘴角,漫過金色的長發,漫過曾經像海一樣藍的雙目。
花瓣打了卷,像被火烤過一樣,幹巴巴的,顫顫巍巍,顫顫巍巍,從枝頭墜落。
那是「天啓」的第一日。
現在是第八日。這八天他疲于逃命,滿打滿算睡了不到二十四個小時;他慶幸自己有經驗,對末世适應能比別人快些。還能抽空利用手邊的東西做了個簡易收音機。
目前他從收音機裏知道了政fu已經派出救援隊的消息。不過加州離華盛頓太遠,比起指望那個虛無缥缈的救援他還不如自救;而且,更重要的是——
他沒法抛棄他的姐姐獨自逃走。
Mabel在末日爆發前回了重力泉,據說是Grenda要結婚了。當時他一邊做實驗一邊和姐姐吐槽說貴族真是品味清奇。
「哦,得了吧Dipper,」那頭傳來銀鈴般的笑,「Grenda早就不是那個胖胖的姑娘了。人都是會變的。」
「我不覺得一個有變聲期的『女孩子』能變好看到哪裏去。」
Mabel笑的上氣不接下氣,他也跟着笑。他把實驗丢到一邊,陪Mabel聊了一路,等Mabel快下車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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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我和Ford叔公問好。」
現在也不知道他們好不好。
他用撬棍打飛一個怪物,覺得自己必須去一趟重力泉。不光是因為擔心Mabel,更多的是……
他低頭,看了一眼被自己打死的怪物。
怪物原本只是書店的一本書,它身上還寫着着一排燙金字體——《牛津詞典》。
這種怪物他見過。
在十年前的重力泉。
十年前那個只發生在小鎮的末日不叫「天啓」,他看向天邊那個黑影——它有四根指頭,兩側各生着三支角型齒狀鰓,尾巴就像條魚尾——它就是這次「湮滅之日」的罪魁禍首。
年輕的教授眯起雙眼。他生物是弱項,也就是那種「這是狗」「這是貓」「這是樹」的大衆水平。你要問他哪只是金毛哪只是英短他就不知道了。不過那道黑影……
怎麽看怎麽像只鈍口螈。
他絲毫不覺得自己這種「鈍口螈毀滅世界」的腦洞有多麽驚世駭俗。作為重力泉末日的經歷者他表示三角形都能毀滅世界,鈍口螈算什麽,後者好歹也是個地球物種。
更重要的是,具有毀滅世界力量的鈍口螈,他還真的就知道一個。
他記得它的名字是:「AX……」
「嘿,Pine Tree,那個名字可不是能随便念的。」
世界在一瞬靜止,顏色紛紛剝落,露出黑白的內裏;連風都被迫停下,樹葉停留在翻轉的剎那。
他先是一愣,接着心裏「騰」地升起一股火,那股火越燒越旺,它化成只獅子在他心裏咆哮;他轉身,撬棍化為利劍直指來人。那只獅子怒吼出一個名字:
「Bill Cipher!」
Bill後退幾步。
「冷靜,冷靜,Pine Tree,先把這東西放下。雖然打不死但是打到身上也怪疼的。」
他絲毫沒有放下撬棍的意思。
「回答我的問題。第一,你當年不是死了嗎?第二,現在的你是真的你嗎?第三,為什麽不能說那個名字。回答我!」
「Well,well,well,我不得不說你這問題有點多;」見他有揮動撬棍的打算Bill連忙繼續說下去,「第一,我沒有死,我複活了;第二,沒錯就是我,如假包換就是你親愛的『隐形魔法師』,當年總在重力泉解你鞋帶的就是我。」
「什……」
「第三,不能說那個名字,就是因為,」他居然看見那個三角形做了個聳肩的動作——上帝啊他居然有肩,「我就是靠呼喚了它的名字才『複活』的。」
「……」信息量有點大他需要緩緩。不過他不打算放棄那件事。
「當年就是你總解我鞋帶?」
Bill Cipher:「……我不得不說這麽長時間過去你重點抓的一如既往地偏。」
「不,這确實是重點,要知道我當年沒少被Mabel嘲笑。」他将撬棍別在腰後,這個動作有些許休戰的意味。斯坦福大學的年輕教授飛快運作他價值連城的腦子。Professor Pines一直是大學裏有名的奇葩,他幾乎從來不去參加什麽社交晚宴,卻能靠一張嘴搞來最多的科研經費。當然這跟他們實驗室成果喜人有關系,不過每年成果喜人的實驗室那麽多,只有他的實驗室能拿來最多的經費。
他甚至調整了自己的站姿,讓自己能更舒服些。
「那麽,你特意靜止時間來找我是什麽事?還提供了那——麽重要的情報。別拐彎抹角了Bill,你應該知道我們可不是什麽能推心置腹的朋友關系——除非地獄結冰。」
Bill上下打量他,惡魔想他确實是變了不少。他比當年的六指仔更聰明,無論是智商還是情商。
「好吧好吧,」三角惡魔放棄和他進行虛假的客套,現在确實是分秒必争的局面,「你說的很對Pine Tree,不過別說的那麽難聽嘛,要知道沒有永久的敵人,搞不好明天我們就是『朋友』呢。」
「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找你聯手。一起送那只蝾螈去地獄。」
哇哦,怪不得這個玉米片說沒有永久的敵人。他承認這家夥的提議很誘人,不過……
「我拒絕。」
「WHATTTTTTTTTTTTTT?!!」Bill一把拍上自己的額頭(如果頂點算額頭的話),他飛到年輕人面前,近的幾乎貼上臉,「你難道是Shooting Star養的豬嗎!怎麽蠢成這樣!難不成你想在這個天殺的人間地獄裏繼續掙紮?」
他不為所動。
「AX……蝾螈不是什麽好東西,你的話也同樣不可信。況且,」他停了停,面露譏諷,「別忘了你也曾是『人間地獄』制造者。」
Bill簡直想把這家夥的腦袋擰下來再狠狠踢到別的次元去。他恨的牙癢癢,要不是情況太危急他怎麽可能會和這個死小鬼合作。天知道他做了多少心裏建設去做這個決定,結果這小子他他他他居然拒絕!還擺出一副「寧可站着死決不跪着活」的偉大模樣!
他又拍了自己一巴掌。
這時候黑白世界突然震動,顏色逐漸回歸,年輕人驚訝地注視變動。Bill咋舌,他連打三個響指才讓世界重歸黑白。
他剛想問惡魔怎麽回事就看見那個日天日地的家夥冷汗連連,連飛行高度都有所下降。
「……你怎麽回事?」
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黑白世界出了這個問題。
Bill卻不想和他再這麽啰嗦下去。惡魔為此賭上了全部——他的命,他的能力,他的一切一切。他忍受漫長的痛苦,撕開一層又一層次元壁,終于能借着蝾螈侵入地球的空隙重回這個宇宙。賭贏了逃出生天,賭輸了粉身碎骨。
他輸不起,也不能輸。
Bill突然抓住年輕人的胳膊——他的手很細,就像兒童簡筆畫畫的那樣,抓住年輕人胳膊的時候有種詭異的滑稽感。但是他的手非常有力,不亞于一個成年人。
「喂,你……」
惡魔沒給他任何反應機會,直接帶着他穿越空間裂縫。惡魔的動作很粗魯,他被扯了一個踉跄,差點摔倒在地。
「你做什麽……」
惡魔高舉雙手。
「歡迎來到重力泉,年輕人。」
這不是重力泉。他想。
這怎麽會是重力泉呢。重力泉的人民是一群神經病,一群熱愛生活的神經病,會和啄木鳥結婚,會随着小孩子胡鬧,「湮滅之日」過後樂呵呵地重建。
這個地方有這樣那樣的缺點,卻承載了他和Mabel最美好的童年。
連Ford叔公……連Ford叔公都在周游世界後帶着Stan叔公的遺像回到這個小鎮。
這個地方是他的……家。
他的家應該是美麗、漂亮、色彩鮮明的,而不是破敗不堪、硝煙彌漫的廢墟。
「Mabel……Mabel!」他掙脫Bill的手,朝神秘小屋的方向跑去。而惡魔也沒攔着他,而是慢悠悠跟在後面。
世界還是被靜止的黑白世界。他跑過一個又一個廢墟——那裏曾經是博物館,他和Mabel在上面查到了關于第8.5任總統的消息;這裏是Lazy Susan的小飯館,她的派很好吃;這裏是……
他在這裏駐足。
這裏是Soos曾經的家。雖然後來他繼承了神秘小屋,他的奶奶也搬了過去,可是這裏他一直沒有賣。每年夏天他都會回來住幾天。
他們曾經短暫在這裏避難。
然而一切都沒了。Soos奶奶心愛的老沙發,Soos喜歡的游戲機,他腳尖踢到了某個硬硬的東西,撿起來發現是老電視的天線。
他咬牙,繼續往神秘小屋那裏跑——那裏有Ford叔公當年設下的結界,連Bill全力一擊都能擋住,那裏絕對是最後的安全——
他停在結界前。
結界沒有破,它安然無恙的呆在那,獨角獸的毛過了十年也在發揮它的神奇能力。
但是結界前卻滿是怪物,有飛禽有走獸,它們張開擁有獠牙的嘴,群魔亂舞。
他顫抖地走向結界。
Bill進不去,哪怕現在是靜止世界他也進不去那個結界。于是他站在後面,看Pine Tree穿過獸群、撥開那層透明的保護膜。他緩緩地,緩緩地,在小屋前跪倒。
年輕人抱起自己瘦骨嶙峋的姐姐—— Bill解除了Shooting Star身上的靜止,她穿了件很好看的粉色裙子,荷葉邊,像朵開在湖畔的睡蓮。但是她那麽瘦,睡蓮失去了水分,毫無生氣的倒在地上,連平日粉嫩的嘴唇都萎縮了,緊緊貼着牙龈。
結界能止住惡魔的步伐,卻不能止住塵土。她被弟弟抱起來前背上積了厚厚的沙土。
他把姐姐攬在懷裏,像要把她揉到自己身體裏一樣。他那麽用力,他從沒這麽用力地擁抱過自己的雙胞胎。他總覺得他的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笑起來那麽明媚可愛,用最大的善意對待每一個人,以德報德,以德報怨。她就像個跌落凡塵的天使,靈魂潔白無瑕。
她應該找個好男人——或者好女人嫁了,一輩子無病無災,開開心心地走過這一遭,連快死了的時候都躺在床上講俏皮話逗親朋好友開心。
而不是默默無聞地死在野外,連口水都喝不到。
他的姐姐膽子向來不大,連看個定格動畫都會被吓到。去一次鬼屋十天睡不好覺。
她這幾天是怎麽在怪物的注視下生活的?
是不是幾次想要出門找食物,都在怪獸的注視中停下腳步,最後沒有食欲、沒有水源,掙紮着死在門口。
青年抵住少女額頭,咬緊牙關,他努力咽下所有湧上喉嚨的哀戚,卻在低頭的剎那淚如雨下。
先是Mabel,然後是Soos和他的妻子Melody,他們死在了一樓,眉心都有個血洞,手裏各拿着把槍。可是他們是笑着赴死的,眼角有着一道沖開塵土的痕跡。
他繼續往裏走,Wendy用獵槍轟碎了自己半邊腦袋,不愧是Corduroy家的姑娘,那麽勇敢地走向死亡。
最後是書櫃後的屋子,那間他曾和Mabel争搶過的卧室。
他推開門。
Ford叔公應該是所有人裏走的最安詳的。他蓋着自己的被子,就那麽閉上雙眼離世。
他走到床前,拿起床頭的盒子。
Stan叔公去世後Ford叔公就經常失眠,安眠藥是他從加州那邊買好直接寄過來的。他記得之前還剩四五板沒有吃,現在盒子裏空空如也。
他在床頭矗立良久,末了,在Stanford額頭落下一吻。
「好夢,Ford叔公。」
Bill默默在外面等着年輕人。這期間黑白世界崩潰了三次,他響指一次打的比一次多。
年輕人出來的時候鞋上全是灰。他将手裏的鏟子扔到一邊。
「你要我怎麽做?」
他的聲音有點啞,聽起來有種不符合年齡的陰狠。他的眼眶還是紅的,可那雙眼睛裏全是恨意,仿佛遍體鱗傷的孤狼。
他這次沒有問那些亂七八糟的,也沒有問自己和他聯手會付出什麽樣的代價,他此刻是世界上最絕望的賭徒,孤注一擲來贏得別人的幸福。哪怕代價是與惡魔為伍,死後堕入煉獄,也絕不後退一步。
這是Bill選他做合作者的理由之一。
黑白世界再次震動,Bill長話短說。
「Well,很簡單,」他頓了下,下定決心,「就是你需要放松,讓我的力量融入你的身體。」
「……哈?不是奪取我的身體?像十年前劇院那次?」
「不是。那次是我想要『奪走』你的身體,換言之如果我成功了,最後留下的那個也只是我『Bill Cipher』,而不是我和你兩個人。」
Bill抽出一部分力量來維持搖搖欲墜的黑白世界,該死的那只蝾螈察覺到他的到來,正在沖擊黑白世界。Bill加快語速。
「我在別的地方查到一個方法,人類和惡魔的力量相融合會産生更大的力量,那力量是之前那個惡魔的幾倍甚至幾十倍。」
年輕人問:「融合後會産生一個新人格?」
「我不知道。」惡魔回答的相當坦然,這個時候已經容不得他撒謊。
如果說剛才和惡魔合作是絕望之下的下下策,他毫不懷疑惡魔是在故意設套;但是現在他又不确定了。
因為融合這種事,Bill也可能消失。
他付出這麽大風險是為什麽?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其實算是救了自己一命,不然這個時候他應該還在加利福尼亞和怪獸陷入苦戰。
而且感覺,他比自己還要着急。幾乎是迫不及待就掀開了自己的底牌。
他心下有了打算。
「在合作之前,你是不是該告訴我你為什麽找我合作?」
Bill一僵。他聽見青年繼續說:
「不要用拯救世界那種話糊弄我。這種話Wadless都騙不了。」
Bill在心裏罵簡直就是個小混蛋,和Stanley那家夥如出一轍的奸商本性。
黑白褪去越來越快,Bill快要撐不住了。見年輕人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他咬咬牙,破罐子破摔:
「因為那只蝾螈騙了我!該死的他利用我,『湮滅之日』的制造方法是他告訴我的,我以為這樣可以救我原來的次元——你滿意了嗎?」
……等等?救他原來的次元?
「我已經告訴你了,你快點!」
他将Bill這段話放在心底,不管是真是假,這段信息量很大。需要一定時間處理消化,然而現在他最缺的就是時間。
……如果融合後他還活着一定要搞清楚Bill的來歷。
「準備好了?」見年輕人點頭,「那我取消了!」
世界重歸彩色,空氣再一次流動,遠方突然傳來一聲吼叫——如同巨雷炸響。
他看見天邊那道黑影動了——它比自己在加利福尼亞看見的要大的多,看來重力泉小鎮湮滅速度如此之快的原因也有離怪物巢穴近這一點。
黑影終于現出了原形。那是一只火紅色的大腦袋,六只角型齒狀鰓長在兩側,它張開嘴,露出來的是密密麻麻的尖牙。
這是一只墨西哥鈍口螈。
同時小屋結界周圍的怪物也動了,但是Bill更快,他在它們行動之前就下了殺手。
「我們沒有時間了!」Dipper在風裏咆哮,「該怎麽做!」
「我先念幾句咒語,接着會念自己的名字,我念完你就念你的,然後你放松身體接納我!」惡魔回以咆哮,「記住,一定不能抵抗我的力量!」
「這個說實話挺難的!」
「相信我,我也覺得和你融合挺惡心!」
蝾螈已經發現了他們,它發出吼聲,想要消滅他們;但是它過來确實需要些時間。于是它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大量怪物從天邊趕來。
Bill沒管那些,他念着咒語,雙手不停比劃。
快點,Bill, 再快點。
随着咒語的吟唱他們腳下逐漸亮起藍光,藍光越來越亮,他感覺到自己正在融化——力量漸漸流失,而身體裏逐漸多了某種……別的東西。
那種力量很奇怪,冰冷又炎熱,他并沒有感覺到痛,只是覺得很不舒服。
非常不舒服。
怪物群離得越來越近。他幾乎能聽見翅膀扇動的嗡嗡聲。
這時惡魔終于開口說話了,那只獨眼裏是他未曾見過的果決。
「■■■■」
惡魔說着他聽不懂的語言,他傻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惡魔念的是名字。
Bill Cipher的音可不是這麽說……那這會不會是惡魔在那個「次元」的名字?
他把這件事放在一邊。
自己的名字……他應該說哪個,Mason還是Dipper?Mason才是本名,他的教師執照上也是這麽寫的。
但是……
但是,在重力泉,沒人喊他Mason。
他下定決心。
他直視惡魔的眼睛。
「Dipper Pines。」
藍光驟起将兩人吞沒!
怪物群只好急剎車,它們差一點就能打斷儀式。現在其實也可以,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它們對藍光感到本能的恐懼。
鈍口螈還在爬。
它體型太大了,步子雖然邁的大,但是速度卻不快。而且被困在時空夾縫裏那麽多年,僅僅三天還不能讓蝾螈适應。它其實也可以使用魔法,然而新的身體非常不适合施法,它試着用了一次差點摔斷脖子。
它可不想破壞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實體。
藍光終于散去。
怪物群的不安擴散的更快,這種感覺讓它們恐懼又奇怪。怪物奉行強者生存,弱者在面對強者的時候會有種發自真心的服從和恐懼。那個黃色三角惡魔看起來實力倒是不低,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好像受了很重的傷,非常虛弱。
所以它們應該會有一點點不安,但是現在的不安太強烈了,就好像……就好像面對十只巅峰時期的三角惡魔一樣。
怪物們看見一個人形站在藍色法陣中心。
他有着和青年相似的容貌,卻有一雙尖耳朵;腰部生出一雙蝠翼,在空中輕輕拍打。
他睜開眼睛。
那是人類絕不會有的金色眼瞳,眼白被黑色覆蓋,瞳孔豎成一線,就好像一只蓄勢待發的野獸。
初次之外青年并沒有什麽變化。還是那張臉,連額頭的七星痣也在。
不過衣服倒是換了一身,從肮髒不堪的白大褂變成了燕尾服馬甲,衣擺染成藍色。在「湮滅之日」裏幹淨的不像話。
它們看見青年伸出手,他的動作優雅如邀舞。
然後他打了個響指。
剎那怪獸群被藍色火焰吞噬殆盡。它們甚至連慘叫聲都沒機會發出來。
他低垂着頭,在火焰中無動于衷。
但是心裏已經鬧翻了天。
「我的天啊這火焰這麽厲害嗎!」
惡魔非常不耐煩。
「你能不能控制點自己,火焰都燒到森林了;還有為什麽你是身體的主導,明明我才是惡魔。」
新生的惡魔擡起頭,他已經能看見蝾螈的臉,它加快速度,剛剛已經感應到了怪獸群全滅的訊息。哪怕是它都有些意外。
難道這個世界還有什麽秘密是它這個「全知全能之神」不知道的?
他擡起手,惡魔還在腦海裏叨叨個不停。
「快!用我之前從時間寶寶那搶來的時間之力劈開時空!我們要回到過去!快!」
他忍不住在心裏罵回去。
「那你來!」
說着他在意識裏和Bill交換身體控制權。惡魔對于年輕人這麽痛快地讓出控制權有些懵,等被催促了才反應過來。
蝾螈幾乎已經到了年輕人頭頂,然後看見他往縫隙裏輕輕松松一邁。
年輕人還朝他揮了揮手。
蝾螈發出一聲怒吼。
這張臉他有印象,十年前男孩和他的姐姐一起來到時空盡頭,他回答了他們的問題。但是那個家夥從頭到腳都是人類。
「你到底是誰!」
我?
一頂禮帽憑空出現在他手裏。他戴在頭上。Dipper Pines的臉明明英俊帥氣的很,卻不知道為什麽笑的那麽瘋狂絕望。
「我名Alcor,是個惡魔。」
在蝾螈的利爪即将攻擊到的剎那,裂縫崩塌。
……
「Dipper!」
……
「Dipper!嘿!Dipper!」
他揮了揮手。
該死的……不是告訴Jennifer好多次了嗎不要這麽叫他……她就那麽想寫報告嗎。
他剛想把這個學生用抱枕打飛,就感覺有什麽東西往他肚子上一坐!
他差點把隔夜的咖啡吐出來。
Jennifer我告訴你你死定了……我要開除你……這次你幫我寫再多報告也沒有用!你明天就帶上東西給我回去上課!
他勉強睜開眼睛,窗外日上三竿。他躺在床上,看……
等等,床上?
不是辦公桌?
他一個鯉魚打挺,身上那人被甩到地上,發出「诶呦」一聲。他沒去管那邊,而是四處打量這間屋子。
這裏一看就是木制閣樓, 有些年頭,空氣裏飄蕩着木頭特有的酸腐味。他所在的這張床正對落地窗,采光棒極了。
這……這不是他在帕羅奧圖的公寓。也不是他的實驗室。那這裏是……
眼前突然出現一個人影。她有一頭漂亮的棕色秀發,穿着漂亮的毛衣,笑容很可愛卻因為牙套而大打折扣。他看着這張臉就能想象到她十年後的模樣,她不再穿毛衣,而是換成了裙子,右臉頰有個小酒窩,笑起來像玫瑰一樣甜蜜。
「Dipper你怎麽了……臉色這麽差,難道說……」她用雙手捂住嘴,做出誇張的動作,「你被Bill附身附的傻……掉……了……Dipper?」
「Dipper你怎麽了?你別哭啊,Dipper?是我不好,我以後再也不這樣叫你起床了,別哭了弟弟……」
他卻不管不顧,二十二歲的新生惡魔抱住他年僅十二歲的姐姐,在朝陽裏失聲痛哭。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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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定是未來的Dipper二十二歲,是斯坦福大學的教授。主教機械工程
不過這都不重要,只需要記住他物理很流弊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