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星際之旅/The Trek Of Star (2)

些家具吞進火焰的肚內。酒瓶承受不住高溫,接二連三爆炸開;來消費的普通怪物可不是惡魔的對手,單都沒有買就連滾帶爬地逃出大門。Dipper咋舌,他喝了口酒,心說真是這幫顧客沒有基本道德觀。

和它們相比Tad沉穩的令人震驚。不過Bill可不是會欣賞對手的惡魔,他一揮手,那些火焰化作尖錐,墜向櫃臺後那人。

Tad一直維持着擦杯子那個姿勢,Dipper扶着吧臺邊緣的手指抽搐了下。

他沒有動。

而在尖錐即将刺向面門的時候,Tad終于動手了。

他手裏燃起火焰——Dipper看的清清楚楚,那火焰的顏色和Tad的眼睛如出一轍——黃色的火焰穿過惡魔火焰。這本該是無效的攻擊,然而令人驚訝的是,它們削弱了尖錐的攻勢。那些火焰的尖端被削成圓滑的弧度,酒保在這些空隙裏閃過。

Bill沒下狠手——這話Dipper都不信。

他仰頭喝了口酒。

手指在杯口轉了一圈。

在Tad即将被躲閃不及的焰錐刺到的時候,惡魔猛地張開翅膀。

藍色惡魔揮舞單翼。

「差不多停手吧,Billy。」

他們看見金發惡魔慢慢擰起眉頭,他突然嗤笑。

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Dipper:「啊哦。」

他咋舌,對酒保丢下一句我得去安慰人了就風風火火的跑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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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d在一室狼藉裏眨了眨別人根本看不見的眼睛。

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這人沒給錢。

Dipper邊穿外套邊往外沖。

他本來是不停往前跑的,結果跑過一個拐角就讓人扯着領子拽了過去。

Bill鞋尖輕輕點地。

Dipper理了理被他扯到變形的領子。

Bill在燈火昏黃處給自己點了一根雪茄。

「那麽,」他在路燈下吐了口煙圈,「看出來什麽沒有?」

「什麽?」

Bill皺眉。

「別裝傻,」他指指自己的額頭,「我進去的時候你可是在意識深處對我說:【試探一下我們的酒保先生。】」

Dipper被逗笑了。他在燈下卸了力,肩膀微微塌了下去。他今天在襯衫外罩了件銀灰色大衣,罕見地有了幾分屬于外表的稚氣。那些不屬于他的滄桑慢慢從眼底褪去,他笑的很放松,也很真實。

「你那叫試探?」Dipper比劃了一下,「如果不是我最後擋了下來,Tad可是真的被你釘死在十字架上。」

「那又怎麽樣?」Bill咬着雪茄,「死了就死了,還能給『惡魔』帶來麻煩不成。」

Dipper上前扯下他的雪茄。

「我說,」他挑起一邊眉毛,「你能不能別老這麽驕傲,你要我提醒你翻車幾次了嗎Billy?」

Bill立刻緘口不談。

Dipper把Bill吸過那半截塞進嘴裏——不過他始終不習慣煙草的味道,到嘴裏第一口就開始咳。

「我懷疑他心裏有鬼。」

Bill拿回煙草。

「老實說,Pine Tree,如果不是你讓我試探一下,我并沒有發現他有什麽不對。」他彈彈煙灰,「現在看來确實很多疑點。」

「火焰。還有……」

「眼睛。」Bill順着Dipper的話說下去,「如果不是你在我進來那個時候抹了把眼睛作為提示,我可能真的錯過了。」

Dipper直奔主題:「金色眼睛只有惡魔有,對嗎?」

「當然,」Bill萬分肯定,「這是惡魔的遺傳特征。就像地球非洲土著一定是黑人、凱爾特人一定是紅頭發一樣。這份顯性基因只有在純血統惡魔身上才會體現,摻雜其他血脈虹膜顏色會發生變化。順帶一提藍眼睛最多。」

他頓了頓,繼續。

「黃金獸瞳是惡魔最顯著特征之一,其他就是尖耳和蝠翼。不過擁有後兩種特征的怪物不算少,外界基本上還是以眼睛作為判斷依據。雖然都能僞裝就是了。三者一旦齊全,那對方是惡魔無疑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Dipper擡眼。

「蝠翼我是不清楚,不過那家夥的耳朵倒是尖。」他摸上自己的耳朵,「和你我的形狀差不多。」

他們沉默。

只有幽浮車在寂靜裏呼嘯而過。

半晌,Bill說:「不會的。」

他看向Dipper。

「瞳孔形狀不對。」

「我們是貓眼的話,他就是山羊之眼。」Bill說的斬釘截鐵,「惡魔不會出現那樣的瞳孔。」

「但是Bill,你別忘了,那家夥的眼睛也是金色。比你我要淡,然而确實是金色。」

Bill的回應則是狠狠吸了一口煙。

Dipper聳聳肩。

「好吧可能是我想多了,那家夥的火焰僅僅是黃色。阿羅尼卡都是白色——雖然Tad能削弱惡魔火焰的攻勢,這點要比阿羅尼卡強。啧,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你什麽時候發現這家夥不對勁的?」Bill問。

「我可不信無事獻殷勤。惡魔消失那麽久,他居然能精确叫出我的種類。他是惡魔研究專家嗎?」Dipper的唇抿着,看起來冷漠又生硬。

「他的溫度比我還低。人型怪物。眼睛你也見過,那麽『惡魔』的顏色,雖然淡了點——但好歹也是『黃金的眼睛』。老天,」他笑了下,「怎麽說的那麽像個低配版惡魔。」

他說完這句話後和Bill雙雙陷入沉默。

幾分鐘後,Dipper抹了把臉。

「不會吧。」

确定Dipper和Bill走遠後,Tad打了一個電話。

「喂,Strange?」

他踢了一下已經被燒成碳的家具。

「情況有變,你現在馬上回來。」

那頭愣了一下。

「可,可是Strange,」她結結巴巴,「密碼我馬上攻克了,不能功虧一篑。好不容易Bill Cipher走了……」

「我說,現在,Siren!」

那端吸了口冷氣,Siren透過聽筒都能感受到涼意。

「我我我我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回來。」然後是叮叮當當收拾東西的聲音。

Tad知道自己的語氣吓到了她,他深呼吸,試着緩和語氣。

「Siren,我知道你蹲守一天現在撤退心有不甘。但是惡魔們看樣子還要在這裏住上十天半個月,你從那個服務員那裏得知了他們的房間,不用急。」

他想起今天的羞辱,握緊話筒。

「不用着急,Siren,」Tad在暗處睜着那雙淺色的山羊之瞳,他的表情像蛇一樣陰冷,「我們會得到我們想要的。現在,我要去地下室看看我們的『朋友』了。」

「我覺得我們開始被這個世界排斥了。」Dipper把大衣挂到衣櫃裏的時候這麽說,「我的手指開始僵硬,但是站在是夏天所以不存在凍僵這種事。看來我們在最多停留三四天。」

Bill在門口停下。

「Billy?」

「你再念一遍這個名字我就要你好看,Pine Tree。」Bill蹲下查看密碼鎖。見狀Dipper也不繼續解扣子了,他趿拉着拖鞋過去。

「怎麽了Bi……Bill?」

「我布下的法陣有被觸動的跡象,」他舔舔嘴唇,「好吧,讓我看看……是誰那麽大膽……」

他打了個響指。

Dipper看見門口出現他和Bill的虛影——還是黑白的,被人扣了一個老電影濾鏡似的——他們的影像飛快後退,然後是路過的保潔人員和保安,再然後是……

Dipper伸出手暫停影像。然後他把時間往前撥了些。他對待法陣虛影的态度就好像他面對的是一個大型觸摸屏,還有三指放大功能。

「……Siren?」

Bill去冰箱裏取了兩瓶冰啤酒。他把一瓶丢給坐在椅子上的Dipper,另一瓶自己用牙打開。Dipper早就脫下那身襯衫西褲換上休閑的衛衣,為了方便開啤酒他把袖子往上卷了一截。

Bill咽下冰啤酒的時候想:這場面怎麽有點熟悉?

曾經拿擔任拿啤酒這一重任的那位前大學教授此時正半死不活地窩在沙發裏,兩腿大開,自己則從中間伸出臉來。

活像個體操運動員。

體操運動員同志維持這個高難度動作,緩緩開口:

「我現在很迷茫。」

「睡一覺就好了,」Bill将舌頭伸進瓶子,「一覺不能解決就多睡幾覺,總有一覺很漫長。」

Dipper聞言扭曲了臉。然而就算他顏藝出何種境界也不能解決當前問題。

「Siren怎麽會來這裏?」

「這個問題你問五遍了。巧合,還有故意,兩個答案二選一而已這麽簡單的事你都不會想。」

如果是平時Dipper早嗆他一句「就你話多」,然而Dipper并沒有。他現在全部心神都放在Siren和Tad身上。

「關于Tad,你有沒有什麽想法?」

Bill差點把整個瓶子都吞下去。

「我?我能有什麽想法。」Bill瞪大眼睛,被Dipper的發言驚呆了,「我才和那個小鬼見過一面,那個人面女妖我只在法陣記錄上見過,話都沒說過,我能有什麽想法。」

Dipper抓過沙發靠枕丢過去。

不過Bill這麽一打岔倒是讓他放松不少。Dipper拉出顯示屏,他拿出當年講課的架勢。

「她這麽做應該是和Tad有關。」他寫下女妖和酒保的名字,又在兩者之間畫了條線,「在今天之前我還可能相信一下Tad之前為我解決麻煩是舉手之勞。然而……Siren出現的時間太湊巧。」

Bill沒說話。

「然後是你。Bill Cipher,雖然你不太可能相信,不過Bill,他對你的态度可是十分差勁。至少上次和我抱怨Siren不過是在背後。」

他寫下Bill的名字。

「最後是Tad,Tad Strange,外形能力都像個低配版惡魔。眼睛比起金色更像是黃色,山羊瞳孔,黃色火焰,尖耳。突然好奇他有沒有翅膀。」

Dipper把屏幕轉過去給Bill看。

氣的他差點開翅膀。

Bill不知道什麽時候背對着他撅個屁股在冰箱裏翻來翻去,估計是怕Dipper知道,他翻找的非常小心翼翼,努力不發出一點動靜。

Dipper在後面問:「Bill?」

Bill頭也不回。

「聽着呢聽着呢。」

Dipper一腳踢上他飽滿的屁股。

Bill腦袋插進冷藏室。

十分鐘後,Bill鼻青臉腫地坐在沙發上。他左手鑷子右手酒精,正在跟臉上的各路碎片作鬥争。

「Tad Strange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啊。」

Dipper:「……」

Dipper:「什麽意義上的耳熟?奇奇怪怪意義上嗎?」

Bill夾出沾着番茄醬的碎片。

「不,可能是我想多了。」

低配版惡魔……他把記憶大門打開,從最裏面開始翻找。和惡魔有關的記憶都太過久遠,哪怕是Bill翻找出來都需要不短的時間。

Dipper見狀聳聳肩,他不再打擾Bill,而靜靜走向陽臺。他撥通了某個電話。

終端那頭喘息聲有些重。

「怎麽了Dipper?」

Dipper在把玩火焰,藍色火苗在十指間穿梭。

「我在公寓門前遇見了一個人,Taddy,」他刻意用黏膩的語氣,「你猜是誰?」

那邊頓了一下,然後暈開清淺的笑意。

「我怎麽猜得到?」

Dipper垂下眼睫。他臉上沒有笑容,語氣卻輕快俏皮,連尾音都是上挑的。

「是Siren。怎麽樣,意外嗎?」

那邊沒了聲音。

而Dipper自顧自說下去。

「我是很意外,Taddy。真不知道Siren是想做什麽才這麽對我窮追猛打,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他加重了「男朋友」那個詞,「這要是讓Bill看見,我們可能又要吵架。」

那邊笑了。

「Siren Bird确實很讓人讨厭。如果她來酒吧的話,我會幫你留意一下。」

「那還真是多謝你了,Taddy;不過我更好奇的是,她是怎麽找到我的住處的。畢竟……」

他在夜幕裏睜開眼睛,黃金在星辰下燃燒。

「女妖跟蹤惡魔,是不可能的。」

那端沉默。

Dipper也不急,只是放任火苗在他指間跳躍。晚風吹過鼻尖,送來機械和柴油的氣息。遠處燈牌閃爍,透明通道盤旋而上。

他不是很喜歡這個星球。Dipper這時候走神。不是所有理工宅都喜歡賽博朋克,他不喜歡這種冷冰冰的、沒有人情味的世界。

他不喜歡。

這或許真的很嘲諷,藍色的惡魔比任何人都要厭惡死氣沉沉的世界。藍色的惡魔比任何人都要憎惡冰冷的世界。

Dipper神經質地啃咬指甲。

Tad終于打破沉默。

酒保聲音一如往常地溫和。他說:「可能是有人告訴了女妖吧,Siren Bird在人際交往方面厲害的很。有一個酒店女侍的朋友,對Siren來說,想必也不是什麽難事。」

Dipper笑了笑,他和Tad閑聊了幾句就告別。他往房間走去之前,将終端從手腕處退下來,丢了下去。

他剛關上陽臺門就聽見Bill說:

「我想起來Tad Strange是誰了。」

Tad Strange是貨真價實的低配版惡魔。這既不是Dipper的調侃,也不是Bill的誇張。

準确來說,是混血。

Bill對于Evelyn的印象都早已模糊不清,更別提其他的親戚。Evelyn那邊血脈單薄,只有一個早就遠嫁他星的妹妹。名字是什麽Bill想不起來了,只記得那位惡魔小姐的婚姻基本被所有人反對,包括Evelyn。理由很簡單:不配。

那時候惡魔如日中天,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而對方只是個很普通甚至有些弱小的怪物,Evelyn她們看不上人家也沒什麽可奇怪的。而且,更重要的一點是——一旦混雜了其他血脈,惡魔的力量就會大打折扣。惡魔生而高傲,看不慣其他種族,這是本能。而他們本能倚賴的資本就是強橫的力量。

可如果沒有力量,卻依舊遵從本能,對其他生物不屑一顧怎麽辦?

這就是Evelyn她們擔心的地方。

然而那位惡魔小姐去意已決,走的時候殺了Evelyn一個措手不及。而且咬着牙幾十年沒聯系。

幾十年對惡魔來說算長嗎?

一點也不長。

按人類的年齡來換算,Bill也不過是四五歲。他在自己四五歲的生日宴會上,終于看見了這位姑媽和她的「愛情結晶」。

他對姑媽和他的表弟有什麽印象嗎?

沒有。

他只是淡淡掃過姑媽款式過時的長裙和表弟讨好的笑,對「表弟」伸來的手視若無睹。Evelyn原本還想勸些什麽,他是怎麽說來的?

哦,原本就對生日宴會有些煩躁的Bill Cipher連自己的情緒都沒有抑制,惡魔中的少年天才當着他們的面說:

「我不要結識弱者,更不要結識雜種。」

Dipper将空掉的酒瓶扔進垃圾箱。

「你當年真是夠惡劣啊。不,」Dipper想想還是決定加上後半句,「你現在也很惡劣。」

Bill不屑地用鼻子哼了聲。

「我為什麽要浪費時間去記那種東西,他們又不是『客戶』,我從他們身上半點好處都撈不到。」

「你那位姑媽後來怎麽樣?」

「死了。」Bill說的輕描淡寫,「甚至是比我的星球覆滅更早以前的事。她一點都不像惡魔,實力太差,死在別的地方是早晚的事。」

不進則退。

這是各宇宙之間都通用的道理。她既然沉溺于愛情,那就要做好作為別人食糧的準備。

惡魔之間沒有那麽重的血脈觀念,在乎直系血脈已經是極限。她死去以後,沒有人想過去看一眼她的孩子。

畢竟那種東西,死了就死了吧。沒人在意。

「那你是怎麽想起來的?」Dipper問。

「因為你那句『低配版惡魔』,」Bill淡淡地說,「我想起來我好像有這麽一個親戚。不過看他的模樣維持在青年時期,應該還是體內的惡魔血脈占了上風。但是那又怎麽樣呢?雜種始終都是雜種,用不了藍色火焰。」

Dipper靠在沙發上。

「我是不是該感謝你的法陣成功,讓我變成了一個純種惡魔?」

Bill勾起唇角。

他将手中東西燃燒殆盡。

「老實講,對我而言,」他看向Dipper,「那也是意外之喜。」

他們互相交換完信息才睡下。

Dipper翻過身背對着Bill——他們睡一張床。Dipper感覺到Bill往床邊挪了挪,他們之間的距離又寬了些。

他咋舌。

又來了。

自從開始流放之旅,Bill就總做這些格外疏遠人的舉動。明明在地球的時候恨不得挂在他耳邊絮叨,有事沒事就在他腦海裏吐槽,煩不勝煩。現在則是紳士的不行,插科打诨依舊,只是不再做親密的舉動。

……他們說最多的話,居然還是因為Tad Strange。

Dipper把被子往上拉了點。

他不停咬着嘴唇上的幹皮。

他感覺有些焦慮,他不知道問題出自哪,他對變化感到惶恐又力不從心。

【你真是體貼的可惡,Bill。】

他在心裏恨恨地說。

「……有什麽不滿你可以直接說出來Pine Tree,大半夜聽到心聲真的很吓人。」

Dipper:「……」

操,想出聲了。

Bill開燈翻身結果發現Dipper整個身子都鑽進被窩裏,只有呆毛還在外面挺立。

Bill:「……」

Bill向來不知道體貼這個詞怎麽寫,他笑的驚天動地,越笑越大聲不說還有節奏地拍起了桌子,簡直是太鼓達人再世。

Dipper本來是想縮到Bill關燈的,沒想到這王八蛋不但沒有收聲的意思反倒變本加厲。再縮下去他就缺氧了。雖然惡魔不需要氧氣,但是畢竟曾經是人類,縮那麽長時間總會在心理上過不去。

他氣的一掀被。

「你笑什麽笑!!」

Dipper別說臉了,耳尖都紅透了。

Bill的回答是笑的滾下了床。

Dipper深覺無力。

這世上最尴尬的是什麽?

是你在心裏罵人,還罵出了聲。罵出了聲,還被對方聽的清清楚楚。

他想死,真的。

鑒于Bill笑了足足十分鐘還沒停下,惱羞成怒的Alcor拎着枕頭和他幹架,意圖用物理方式打斷。

然而收效甚微。

終端又被刷爆了的前臺只好捏着鼻子來敲門。無奈屋裏打的驚天動地,沒人聽見。

前臺摸着自己後退的發際線。

她第二天果斷遞交了辭職申請。

不過這些屋裏的惡魔都不知道,他們将卧室搞得像龍卷風摧毀停車場。Bill根本不放過任何一個嘲諷Dipper的機會,新時代的見縫插針第一人。

他們都是惡魔,皮糙肉厚的很。Dipper下手可沒留情面,當然Bill也是。最後兩人坐在廢墟裏一人一塊冰敷臉。

「所以,」Bill覺得再這麽打下去他毀容是早晚的事,他甚至覺得自己得投個保,「你到底是因為什麽在心裏罵我?」

Dipper哼哼唧唧,就是不說話。

Bill氣笑了。

他抓過一塊玻璃就拍過去。

「說話。」

Dipper躲過這慢鏡頭一般的「攻擊」。

「好吧,我只是……」他覺得喉嚨有些幹,「鬧別扭。滿意了吧。」

Bill滿臉都寫着「你他媽怕不是在逗我」。

Dipper煩躁地抓着頭皮。他不知道該怎麽說,舌頭甚至有點打結。

「我不知道為什麽變成這樣,」他斟酌用詞,而Bill在聽,「和你一起旅行到現在其實……很快樂。」

Bill微微睜大眼睛。

「在這之前,我沒去過什麽地方。每年皮埃蒙特和重力泉兩頭跑,後來更是常駐帕羅奧圖。」

他不像Mabel那麽自由。Mabel去過很多地方,她自己,或者是和朋友。

他和Bill流放的這些時間裏其實是他最快樂的時光——與其哀聲嘆氣,不如認命。他對回重力泉沒報什麽期望。

Dipper看過荒無人煙的赤紅沙漠,也看過水制成的海洋行星。雖然每個宇宙都不能待太久,可他還是很幸福。

沒錯,幸福。

他就像卸下了某種看不見的重負,放眼望去,前方盡是光明之路。

他本來是膽怯的,踏入渾然陌生的環境。可一擡頭就能看見Bill,他就覺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畢竟殘疾人都能勇闖世界不是。

他雙眼健全比Bill這個單眼瞎子差哪喲。

但是……

「但是漸漸的,我發現。你也有你的世界,」Alcor垂下眼睫,「你喜歡燈紅酒綠,而我更喜歡一個人待着。你不可能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陪我,而我覺得美麗甚至驚嘆不已的景色,都有可能是你在漫長等待裏看厭的風景。」

「我覺得……」他艱難吐出那個詞,「自卑。」

他太年輕,Dipper的年齡在三位數起的怪物們裏不值一提。新鮮過後就是茫然失措,他習慣性地在腦海裏呼喚Bill,卻想起他們早就分開了。再也不像以前那樣輕輕松松就能聽見彼此心聲。

他在想什麽,Bill在想什麽,他們都不知道。

「我想不受你的影響,所以我試着出門和別人溝通。沒想到遇到Tad。」

Dipper閉上眼。

「我很抱歉。」

他本以為Bill會生氣,會冷嘲熱諷。但是金發惡魔只是很輕很輕咋了下舌。

年輕的惡魔擡頭。

「我以為你只是不願意和我待着。」

Alcor:「……」

Alcor:「哈?」

Bill換只手拿冰塊。

「Tad Strange我倒是并不放在眼裏,倒不如說他敢挑釁我讓我十分意外;」Bill扯開一個沒什麽溫度的笑,「你對什麽都不太感興趣,Pine Tree。我還以為……你對于和我一起流放這件事,非常不滿。」

Bill并非不懂人情世故,他對自己和Dipper的關系心知肚明。他們是世間最後的惡魔,被所有宇宙排斥的共犯。他們迫不得已,在各個世界穿梭。這是沒有盡頭的流放之旅。其實他們并非一定要搭夥,只是誰也沒有說。

他對Dipper隐藏了很多——比如将蝾螈力量分享給年輕人這種事,比如算是他害得Dipper一起被流放這種事。時光寶寶的出現只是意外,他只是提早了離開的時間,其實結果并沒有變。

Bill當時做的可謂是瞞天過海,後來當人到手了,後怕才逐漸爬上他的脊椎和腦海。

他雖然對人心善于玩弄,不過自己在這方面卻不是個聰明的惡魔。他不知道怎麽處理,只是笨拙的逐漸拉開兩人距離。

他以為Dipper并不喜歡和他一起流放。

誰會喜歡和一個騙子朝夕相處呢?

他只要擡頭看見Alcor就心滿意足了。

這就足夠了。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風,是今晚的爆炸,是今晚的沒地方住。

這次打的實在太狠,屋裏仿佛經過核打擊。時間倒流恢複如初是不可能的。

因為沒人記得那撮白色粉末到底是窗臺還是地磚。

Dipper覺得有點冷。窗戶早就被炸到不知道哪個角落了。

「所以我們這算什麽?」

Bill面無表情,不過Dipper還是從他的臉上看出他是冷的面部僵硬。

「溝通不順。」

Dipper:「……」

年輕的惡魔抹了把臉。他問了一個比較實際的問題:

「今晚我們住哪?」

Bill瞅瞅廢墟。他實在是說不出湊合一晚這種話。

「我們再開間房?」

「……你忘了辦手續多麻煩?」

「算了去對面找家無證經營湊合一宿吧,明天起來賠償。」

「Tad呢?」

「起來再說,我好冷。」

「真巧我也是。」

Tad Strange憎惡一切。

他憎惡自己那個弱小無力的父親,憎惡不求上進的母親。

他憎惡自己體內另一部分不屬于惡魔的血脈,雖然它們只有一點點,但他依舊憎惡。

為什麽自己不是純血統的惡魔呢?

不是沒有濫交的惡魔,而他們的後代往往也不會有Tad這樣的煩惱。那些家夥甚至對自己能有一點惡魔的血統沾沾自喜,和別人以誇耀的語氣說你知道嗎我有幾分之一的惡魔血統。

這不是Tad想要的。

他想要站在巅峰,他想要那個正眼都不瞧自己一眼的「表哥」跪在自己腳下。

他的能力絕不遜于惡魔,他只是力量不足。

Tad看着自己掌心的黃色火焰。

他沒有辦法像他母親或者Bill那樣,擡手就可以燒毀幾公頃的森林。那是他們的天賦,而他沒有。

他永遠也達不到Bill Cipher的上限。

後來惡魔消失了,據說是星球被毀滅。這件事傳的太廣,連他都知道了。

他的第一反應不是慶幸,而是憤怒。

他的假想敵居然就這樣死了?死在了天災裏?那麽強大的惡魔們?

他不相信。

Tad堅信惡魔還活着,或許是一只或許是兩只。他們絕不會就這樣在世界消失。

當他看到Dipper的時候,他知道,他想對了。

這是個新生的惡魔,Tad眼光毒辣。他在世界漂泊了那麽久,和Siren Bird做搭檔。他們偷竊、欺詐、殺人越貨。他有一雙鑒別寶物的眼睛。

山羊惡魔,Tad Strange。

他的「同類」這樣叫他。

可終究不是惡魔。

Dipper很年輕,他的年齡遠小于星球覆滅的時候。Tad大膽猜測他甚至可能只是個幼崽。

他想從Dipper Pines身上知道發生了什麽。所以他和年輕的惡魔打好關系,對他釋放善意。然後如他所料的那般,他們的關系突飛猛進。

Tad Strange慣于掌控人心。

而遇見Bill Cipher,更是意外之喜。

他就知道Bill還活着,這瘋子沒那麽簡單就死去。

但是他不記得Tad。

Bill Cipher不記得Tad Strange。

他這個「親戚」對Bill Cipher來說,什麽都不是。

Tad夾出根煙。

他在寒風裏狠狠吸了一口。這個城市的夜晚總是很冷,無論冬夏。

他想他得快點了。

Dipper Pines和Bill Cipher的關系,只要是不瞎的都能看出來。把幼崽從占有欲強的惡魔身邊拐走……Tad一想到這點就興奮的不能自己。

他要讓從Dipper Pines口中獲得成為純血惡魔的情報,他要讓Bill Cipher品嘗被抛棄的痛苦。

這是他的複仇。

「老板怎麽樣?」

Siren拎着飯盒從地下室出來,Tad問道。酒吧被Bill燒成廢墟,短時間是不會開業了。

「……已經不行了。」

他點點頭,吐出口煙。

「那就處理掉吧。」

Siren咬咬牙。

「Strange,我們……我們收手吧。惡魔太強了,我怕到時候……」

回答她的是砸在耳邊的玻璃杯。

Siren吓了一跳,Tad拿着煙走近,煙頭幾乎燙到她臉上。

「你怕了?」

Siren咬着嘴唇,她點頭,又連忙搖頭。

Tad嗤笑。

「那你就離開,Siren Bird,我從來沒指望過你。」

他無視女妖眼底的失落,繼續說下去。

「你不過是個『廢物』罷了。」

「其實我們可以就這樣鹹到被宇宙排斥出去的。」第二天一早Dipper趴在床上說,Bill則用被子把自己卷起來。

他們都不想起床。

先是談到半夜,淩晨打了一架,接着臨時搬家。現在兩人都很想在床上做鹹魚躺屍。

「不行,」Bill回的有氣無力,「我不甘心。」

「你不甘心又不是我不甘心。」Dipper像條蟲子似的往裏面拱,「你自己的親戚你自己解決。」

「說得好像不是你招惹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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