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百年之後/After Death
Notes:
全文完結
#主要角色死亡
#原創角色後輩視角
Mason不喜歡這個名字。
他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蠢,聽起來像個養豬的——就是漢尼拔裏同名那個。
這名字是他外婆起的,順帶一提他外婆在田納西有一片看不到頭的農場。聽說外婆在沒嫁給外公之前住在加州。
他那個可愛又慈祥的外婆聽到抱怨後眯起雙眼,她在午後的陽光裏慢慢搖晃自己的椅子。風吹過大片農田,那些玉米葉發出沙沙的聲音。
她揉了揉Mason軟而卷曲的棕色頭發,上了年紀的老人家慢吞吞地問:
「那你想叫什麽名字?」
Mason一拍肚皮。
「我覺得Tyrone就很帥氣。」
外婆聞言愣了愣,大笑出聲。
Mason的外婆是個很讨人喜歡的老太太,鎮上的人們都很喜歡她。Mason也是。雖然她給Mason起了一個他不喜歡的名字,但他還是很愛她。
外婆織的一手好毛衣,這是她的愛好。而且可貴的一點是她緊跟潮流,絕不會在現在織出一件土黃配磚紅。她經常把織好的毛衣分給鄰裏,這些毛衣又軟又保暖,鎮上基本上人手一件。有些喜歡手工活的姑娘(或者漢子)常常上門請教,她向來傾囊相授,從不藏私。
她喜歡追星,喜歡八卦,社交軟件用的比Mason還溜。聽歌緊盯ITunes榜和公告牌,誰誰誰空冠誰誰誰出了新專掌握的比Mason學校的姑娘們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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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dy Mabel」,鎮上人們都這麽叫Mason外婆。他們都很愛戴她,Mason也是。哪怕她給他起了一個他不太喜歡的名字、瘋狂安利披薩味的蛋糕、喝咖啡加六塊方糖,他也喜歡她。
但是她已經很久沒給他做披薩味的蛋糕了。
外婆的身體是在今年春天垮下去的。
據修理工說他那天怎麽敲門Mabel都不開,從門縫看去發現她躺在地上。媽媽在醫院握緊他的手,她和醫生說着Mason聽不懂的醫學詞彙;最後媽媽抱着他回家,一路上她咬着嘴唇默默流淚。
從那以後,外婆再也沒有在門口晃着她的搖椅,在咿咿呀呀的聲音裏、在田納西的風裏,給Mason講蝾螈、日志、還有她那個并不存在的兄弟。
他今天是被媽媽接來鄉下的,她囑咐Mason不可以打擾Mabel,「你外婆有個很重要的客人。」她這麽說。
「可我已經有半年沒見過外婆了,」他皺着鼻子,「外婆的故事還沒講完,我還想知道她和Dipper是怎麽贏得時間之球——」
「Mason,」媽媽打斷他,「這都是假的,你外婆從來就沒有過一個兄弟,這世上也沒有時間之球。她只是在講故事哄你開心。我小的時候她也是這麽哄我的。」
「可——」
「聽話,」她揉揉Mason的頭,「你自己去附近的公園玩會兒,媽媽爸爸很忙。」
Mason悶悶不樂地晃動秋千。他的朋友們并不在,只有他一個人。Mason雖然是Mabel的孫子,但他并不擅長社交,交際圈子小的可憐。
只知道讀書的Mason!有些孩子這麽笑他。而他嘴笨體弱,只能撿起皺巴巴的課本,默默忍受這些嘲諷。
Mason搖搖頭,努力将負面情緒趕走。他蹲在地上準備做點什麽轉移注意力。
他想了會,決定複習一下Mabel外婆給他講的傳奇故事。Mason用樹枝在地上寫了好幾個人名:紅發女孩Wendy、大個子Soos、嘴巴壞但心地善良的Stan叔公——阿不,應該是他的曾曾叔公才對;還有……Dipper。
他在「Dipper」名字下面畫了兩條線。
Mabel外婆的冒險故事總是會有一個叫Dipper的男孩陪伴——他聰明,勇敢,還是個小發明家。背包裏總有各種各樣的工具,而且很照顧Mabel。
「他是你的男朋友嗎?我是說,前任?」他有一次問。
「不……親愛的,為什麽你這麽問?」
「嗯……因為外婆提起他的時候很幸福,你好像很愛他。」
Mabel彎起眉眼。
「我很愛他,但他不是我的男朋友。他這人在感情上糟糕透了,老實講我就沒見過暗戀姑娘一假期死活不開口的——真是急死你。」
「那他是你的什麽人呢?」
「他是我的兄弟。」
誰都不知道的是,Mason很憧憬「Dipper」。他太酷了。哪個男孩年幼時沒做過小小科學家的夢呢?背上書包拿着手電在森林裏冒險,和牛頭戰士勾肩搭背,和矮人談笑風生(這裏面有Mason的腦補誇張)。還是個技術帝,連時間卷尺這種高科技都修的好,居然僅僅靠一把螺絲刀。
Mason咬着指甲。
太酷了。
他盯着「Dipper」這個名字,嘆了口氣。
「為什麽我要叫Mason呢,叫Dipper不是也挺好的。」
「我倒是覺得Mason這個名字很不錯。」
Mason吓了一跳。
一個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旁邊。他穿着和周圍格格不入的燕尾服,頭戴禮帽腳蹬皮鞋,手裏拿着根拐杖。他金色的頭發在腦後紮成一束,有只眼睛戴着眼罩。
這人文質彬彬的像個英倫紳士,可是他又有種海盜般的狂氣,危險而迷人。
Mason咽了咽口水。
「啊,吓到你了?真是抱歉。」他揮舞着拐杖,在離Mason三步遠的地方停下,「請原諒我的擅自搭話,我只是對你寫下的東西很感興趣。」
他摘下帽子,對Mason鞠躬行禮。
「你可以叫我Bill。」
雖然被父母扯着耳朵囑咐不要随便和陌生人搭話,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Mason還是大着膽子開口:
「你,你喜歡我寫下的東西?」
「當然,」Bill挑起一側眉毛,他突然用上個世紀老片子的語氣講話,「少年和少女,小鎮和森林。超自然的力量,拯救世界的冒險,還有在暗處虎視眈眈的敵人。多麽老套卻浪漫的故事。」
Mason:「……」他一時甚至分不清這人是誇是貶。
「……你是什麽人?」
「你外婆的一個老朋友。」
提到外婆Mason稍稍放下了心。
「可你看起來很年輕。」
自稱Bill的男人笑了。
「活在故事裏的人都很年輕。」
Mason眨眨眼睛。
「我聽不太懂。」
「沒關系,」Bill在他面前蹲下,「介意為我講下你所知道的這個故事嗎?畢竟我無聊的很。」
Mason在Bill身邊坐下。
「當然可以。不過你很無聊嗎?」
「是啊,我的同伴去見一個人了。那個人不會歡迎我,我只好在外面等他。」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願意聽他講外婆的故事。Mason真的非常開心,他迫不及待地先跟他交的「新朋友」分享他最喜歡的故事——Northwest莊園惡靈案。
本來Bill認真聽着,時不時點頭表示贊同,不過Mason越往後講Bill臉色越古怪,到後來他不得不打斷男孩。
「等下Mason,你再說一遍誰打倒惡魔救了Pacifica?」
「Mabel啊。前略,Mabel突然從走廊沖出來,她身後還跟着Dipper。眼見幽靈要傷害趴在地上、柔弱的像只雛鳥一樣的少女,Mabel爆發出巨大的潛能。她大喊:『你休想傷害我的朋友!』Pacifica愣了,幽靈也愣了。Pacifica的藍眼睛裏滾出淚花。『哦,Mabel,我的Mabel, 』少女低聲哭泣,『我的天使,我的朋友,你不要管我。你快走吧!』『不!Pacifica,』Mabel握緊雙拳,『你是我的朋友!我絕不會丢下你!趁現在,Dipper!』Dipper聽到Mabel的話從包裏掏出古代銀鏡,霎時光芒充斥整間屋子,幽靈慘叫着被銀鏡封印……Bill?你怎麽了?」
Bill:「……」
Bill艱難的說:「我覺得,OOC了吧。」
Mason:「?」
Bill記得莊園副本一周目Pine Tree單刷;二周目他們內部組隊。Shooting Star才是無論幾周目都在劃水那個吧。還有那個哭哭啼啼的小姑娘是怎麽回事,那個A出銀河系的Shooting Star怎麽回事?
他按按眉心,滿臉都是Mason看不懂的滄桑。
「Little Tree,Sh……Mabel有沒有提過惡魔?就是那種,長得很帥或者很幾何,衣品很棒,能用藍色火焰的怪物。她提過嗎?」
Mason心道Little Tree是個什麽鬼稱呼。他想了想,一拍大腿做恍然大悟狀。
「哦!提過的!是曾經附身在Dipper身上,最後被愛趕出Dipper體內然後被十字架和聖水消滅的那個三角形嗎?」
Bill:「……」十字架和聖水是什麽玩意。Shooting Star能不能好好講故事別塞這麽多私貨。
他心情十分複雜。
「對,他有名字嗎?」Bill問。
「有的,」正當Bill以為Shooting Star還有良心的時候,只聽Mason說,「叫墨西哥玉米片。」
Bill:「…………………………」
一個人要有多嫌棄才會把某個人在歷史中的戲份削減成零,順帶抹上幾層黑泥。
Bill想他真是讨厭死這個宇宙了。
Mason站起來,他說了半天,嘴巴有些幹。Mason摸了摸口袋,還夠一杯檸檬水的錢。
他往檸檬水攤那邊跑,從口袋裏摸出一美元。
「一杯……」
「兩杯。」Bill将鈔票遞給老板,「我請客,作為你為我講故事的辛苦費。」雖然這個故事充滿了Mabel Pines的私貨。
Mason接過檸檬水的時候有些意外,還有些開心。他舔舔嘴唇。
「呃,謝謝?」
「不客氣。」Bill用尖指甲挑出檸檬,直接扔到嘴裏,看的Mason牙齒發酸。金發男人嗦了嗦指甲。
「話說你為什麽不喜歡Mason這個名字?」
男孩喝了一大口檸檬水。他們正在往公園走。
「因為土。」
「啊?」
「因為土。」Mason皺眉,「Mason、Mason,聽起來就像個農場主。這個名字平庸土氣的和Tom、Bill沒什麽區別。」
無辜中槍的Bill:「……」
「Michael取這個名字是因為他媽媽是基督徒,Samantha取這個名字是因為她去世的奶奶叫這個名字。我呢?感覺就像是随便起的。」
他踢飛路邊的易拉罐。
「我媽媽在洛杉矶有了一份新工作,爸爸忙着出差。外婆生病很久了。班上除了我沒人叫Mason,沒人會喊我,喊錯的都沒有。」
「我不喜歡Mason這個名字,它聽起來冷冰冰的。」
它聽起來冷冰冰的,連錯覺都不會給他。
Mason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和Bill說這些,他們明明只是第一次見面。
可能是因為他願意聽自己講故事吧。
他不覺得Bill是來騙他或者對他做什麽違法行徑。他沒什麽可被圖謀的,Mason悶悶不樂。體育差的要死,偏科,嘴巴笨,音樂不會美術不行,長得也一般,臉還有些肥。
有同學笑他,說你真的是Lady Mabel的孫子嗎?
Mason低下頭。
其實有時候,他是有那麽一丁點讨厭外婆的。
「我很羨慕外婆故事裏的『Dipper』,」Mason在秋千上坐下,「他有很多朋友,他喜歡紅頭發的Wendy,随手就能鼓搗出稀奇古怪的發明。」
Mason抽抽鼻子。
「我什麽時候才能像他那麽厲害呢?」
Bill在Mason旁邊坐下。
「他一點都不厲害,Little Tree。或許他更羨慕你。」
Mason聽到這句話十分不滿,就好像自家愛豆被路人指指點點。
「你就是我外婆的朋友,懂什麽我男神?」
Bill:「……」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這句話後他臉扭曲的像如尼文。
Bill看起來格外壓抑自己動手的欲望。Mason往旁邊挪了挪。
「我知道你男神的後續,」他看向Mason,滿臉都寫着不懷好意,「你想聽嗎?」
Mason認真思考了下,果斷搖頭。
「不了,我不想被劇透。」
Bill笑的惡意滿滿,露出一排尖牙。
「我偏要說。」
Mason:「……」
Mason:「你是魔鬼嗎!」
Bill才不會把小孩的抗議放在眼裏,他向來不是個東西。他大聲講述他所知道的故事。
在這個故事裏,Gravity Falls并沒有像Mason期待的那樣被Mabel和Dipper拯救。整座小鎮陷入火海,他們以為自己成功封印了惡魔,但是這一切都是黑幕的陰謀。
他們失敗了。
Mason差點從秋千上跳起來。
「不可能!他們怎麽可能輸呢!」
Bill挑眉。
「你不是不聽嗎?」
Mason:「……」
男孩委屈地再次用雙手堵住耳朵。
勇敢美麗的Mabel(男人講到這裏的時候足足停頓了一秒)也沒能敵過黑幕的魔法攻擊,她倒下了。而Dipper則遇到了原以為被消滅的惡魔,這個惡魔的另一面正是曾經附在他身上的那個黃金三角形(Mason糾正:「是墨西哥玉米片。」Bill:「閉嘴。」)。
惡魔提供了一個可以拯救所有人的辦法,但是這世上從沒有十全十美的交易。如果交易達成,那代價就是自己的生命。
Dipper同意了。
交易達成,時光倒流。
Mason将吸管咬到變形。
「後來呢後來呢?」
「你不是不聽嗎?」
Mason看着他的眼神十分嫌棄。
「大人不要在這種事情上斤斤計較,容易被人讨厭的。」
Bill:「……」
惡魔本來想利用Dipper,因為他那個黃金三角形(Bill:「你再強調玉米片我打你了啊。」)形态和黑幕有極大關系。黑幕是他們共同的敵人。
一開始他們相處的很不好,惡魔寄居在Dipper身體裏,這是為了防止被觀察世界的黑幕發現。惡魔不喜歡膽小的Dipper,他認為Dipper愚蠢的不可救藥。惡魔縮在年輕人身體內部,透過Dipper的眼睛去觀察這個世界。偶爾尖酸刻薄地評頭論足。
Dipper也不喜歡惡魔,可他并沒有什麽拒絕的權利。他能做的只是在惡魔出言不遜的時候怼回去,繼而倆人就會在心裏吵得不可開交。
最開始真的很糟。
惡魔看起來刻薄又不好接近,其實骨子裏非常寂寞。他因為某種原因在世間漂泊了很久,Dipper是唯一一個可以和他說話不用顧忌的家夥。一開始這讓惡魔暴跳如雷,但習慣以後反倒覺得這種平輩相交的感覺很舒坦。他漸漸習慣了用Dipper的眼睛觀察世界,習慣了刻意嘲諷然後等着和Dipper拌嘴,習慣了一起癱在沙發上吐槽電視節目。
習慣讓人變得遲鈍。
雖然惡魔嘴上還是那麽刻薄,但他其實已經習慣了Dipper的存在。他只是從不肯說。
他們攜手解決了曾經讓Pines姐弟苦手的一件又一件超自然事件,默契的出乎所有人意料。Dipper發揮了驚人的智慧,他想出一個風險極大但是更好的去解決黑幕的辦法。
但是,惡魔卻因為這件事和Dipper大打出手。
因為為了施行這個計劃,Dipper在某件事上騙了他。
惡魔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麽憤怒過了。
他并不是因為風險更大而憤怒,更多的是因為Dipper超出了他的掌控。
他怎麽敢欺騙他?他怎麽敢背着自己去想這種方法?
這個小鬼……怎麽這麽可怕。
惡魔甚至有一瞬間的灰心,他想,Dipper和自己在相處時,到底有沒有幾分真心。
可轉瞬惡魔就自嘲地笑笑,自己又有幾分真心在裏呢?自己不是也為了利用他才和他聯手的嗎?
而Dipper也看出了他的想法。年輕人躺在地上,諷刺地說,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也騙過我嗎?
沒有心的惡魔在那個時候被狠狠刺了一下。
「可惡魔一開始也不安好心啊,雖然是交易,但惡魔不還是想要Dipper的命嗎?」Mason捧着檸檬水問。
「是的,」Bill點頭,「惡魔也不是幹幹淨淨的,不然也不能稱為惡魔了。這就是最諷刺的一點,一面騙着別人,一面又希望別人對自己真心實意。」
「他真有病,」Masen皺着鼻子,「可他的心理活動又讓人覺得他有點可憐。但他還是有病,我不喜歡他。」
Bill笑笑。
「我也不喜歡他。」
後來惡魔接受了Dipper的提議,他是有些不高興的,但是Dipper的提議明顯更有效率。
從那個時候開始,故事發生了巨大的偏移。因為Dipper越發的沉默寡言,再加上逐漸惡劣的形勢,他被所有人誤解了。紅頭發的女孩、大個子修理工、鎮上的居民、還有你的外婆Mabel。
但是他沒有解釋。
解釋是需要人聽的,可沒人願意聽。
他被所有他想救的人用武器指着,每個人都說他是惡魔。
而真正的惡魔則站在一邊,被所有人有意無意地忽略。
惡魔久違的感受到了憤怒。
他勸告他,引誘他,想讓他放棄拯救所有人的想法。惡魔不介意換個願望,但是Dipper沒有。
拯救世界,拯救所有人,這就是那個年輕人的執念。
可是被拯救的所有人裏,唯獨沒有自己。
惡魔甚至有些怨Dipper的死心眼。
但他已經不再想要Dipper的命了,他甚至想要拯救Dipper。
所有人都想要Dipper的命,但惡魔不想。
而這些變化,Dipper并不知道。
最後的結局很簡單,黑幕被打倒,世界被拯救了,過去的慘劇沒有發生,Dipper也和自己的家人冰釋前嫌。
多美好的Happy Ending。
你以為這一切就結束了嗎?
并沒有。
Dipper向惡魔舉起了槍。
Mason倒吸一口氣。
「惡魔死了?」
Bill賣了個關子。
「你猜?」
Mason對Bill最後那點隔閡也消失不見,他甚至敢去拽Bill的胳膊。
「我猜不到嘛!快告訴我告訴我。」
「那你對天大喊三聲:惡魔不是玉米片,Mason才是玉米片。」
Mason:「………………」
「叫不叫,不叫我走了啊。诶呀我的同伴可能要出來了……」
Mason委委屈屈跑到前面,他深呼吸做了五六次。
「惡魔不是玉米片,Mason才是玉米片!惡魔不是玉米片,Mason才是玉米片。!惡魔不是玉米片,Mason才是玉米片!」
男孩滿臉通紅,噔噔噔地跑回秋千這,把臉埋進膝蓋裏。
Bill伸手推了推Mason。
「不行啊你臉皮不夠厚啊,小朋友。」
Mason聲音悶悶的。
「閉嘴,快講後面你個魔鬼!」
那時候惡魔背對着Dipper。
他知道嗎?他當然知道。
他和Dipper有某種特殊的心靈感應,有的時候這個心靈感應并不好用。但是只要一端情緒過于激烈,另一方想感受不到是不可能的。
那個時候Dipper的情緒其實非常激動。
惡魔不知道Dipper具體要做什麽,但是他能感覺到,Dipper想殺他。他應該當時就轉身的。可是他想等,他想等Dipper卸去殺意放下武器,這樣他可以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
可是惡魔失望了。
他等了很久,也沒感覺到Dipper殺意的消散。
于是,失望的惡魔轉過身。
他看見了黑洞洞的槍口。
接下來就是很狗血的,以為自己被背叛的惡魔和其實最後也沒有狠下心的Dipper互相毆打。像兩只傷痕累累的野獸,努力給對方造成傷害,卻沒有一下能夠致命。
他們在毆打中訴說原本想帶進墳墓的話語。
Dipper說,我下不去手。
Dipper說,我以為我能狠下心,可是我做不到。
可惡魔做得到嗎?
惡魔至始至終都沒有說的是,他早就做不到了。
他放棄的比任何人都要早。
「故事的結尾是Dipper和惡魔握手言和,他們并不想殺了彼此,只是宣洩怒氣。」Bill将空掉的檸檬水杯扔進垃圾桶,「惡魔最後并沒有要他的命,但契約無法取消,所以Dipper最後成了怪物。世界沒有辦法容下他的力量,所以,已經不是人類的Dipper和世上最後的惡魔踏向嶄新的旅程,他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Mason聽的入了迷。
「結束了?」
「結束了。」
「惡魔和Dipper的關系到底是什麽呢?」Mason抱着雙膝,「我覺得惡魔不是個好東西,可他好像真的很喜歡Dipper。」
Bill笑了笑,他看向夕陽。它正逐漸下落,已經有一半被遠山吞沒,
「是喜歡,是愛,是依賴。他們做了所有朋友之間應該做的,敵人之間應該做的,還有戀人之間應該做的。」
「那我媽媽也不認識Dipper,是因為他和惡魔去旅行了嗎?」
「是啊。」
「那外婆呢?為什麽你後來沒有提到Mabel外婆?她的兄弟離開她了,她不難過嗎?」
「我想她很難過,你外婆向來是個情緒豐富的人。說實話我其實挺喜歡她的。你的外婆在Dipper離開後就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念初中,念高中和大學,最後認識了你外公。結婚生子,來到田納西,買下了一大片農田。那些曾經驚心動魄的冒險則被她埋進了記憶深處,直到和你說起。」
Mason沉默了一會兒。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誰知道呢?故事有真有假才有意思,不是嗎?」他對Mason伸出手,「我把你送回家去,我的同伴應該快出來了。這次是真的,畢竟我們只能在這待十二小時。」
Mason握住Bill的手。
他們一路沉默。在路上的時候,夕陽已經被遠山吞噬了大半。Mason看向遠方,他想,Dipper和Mabel是不是也曾這麽手拉着手走過鄉間小路,他們披着晚霞,手裏拿着随處可見的檸檬水,路的盡頭是那座神秘小屋。
Bill在Mabel門前松開手。
「到家了,你進去吧。你媽媽說的那個客人應該要出來了。」
Mason問:「你不進來坐坐嗎?」
Bill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
「你外婆不會喜歡我的。」
Mason沒有馬上進屋,他擡起頭。
「你不是我外婆的朋友,對吧?」
Bill笑笑,他沒有回答。
有時候沉默本身就是一種答案。
Mason點點頭,他對Bill揮手,打開大門。
一樓沒有開燈,Mason厭惡地皺着眉頭,他不喜歡空氣中的藥味。
他聽到有人下樓,Mason連忙跑去開燈防止那個人摔倒。
「啊,謝謝。」
他擡頭看向來人,卻和那人同時怔住。
那人穿着藍色的西裝,外套搭在臂彎。他有一頭棕又卷的短發,眼睛是和Mason一樣的棕色,可底部好像有金色閃過。他的劉海斜分開,露出有七星痣的額頭。
那人先笑了。
他走下樓梯,在Mason面前蹲下,溫和地問。
「你叫什麽名字?」
「Mason,」不知怎的,Mason突然接了一句嶄新的自我介紹,「Mabel的外孫。」
男人愣了下。Mason看見他聽到自己的名字後臉上露出一種他看不懂的複雜情緒,這種情緒很快閃過,男人的笑容更加溫和。
「是嗎?」
他揉了揉Mason的頭。
這要是平時陌生人摸他的頭他早生氣地打開對方手了,但是這個人的舉動Mason完全不排斥,甚至希望他摸得再久一些。
很奇怪,他從這個男人身上看到了Mabel外婆的影子。連撫摸頭發的力度都十分相像。
「上去看看Mabel吧,她……不,沒什麽,能見到你她應該會沒什麽遺憾……應該會很開心吧。」
他看見男人直起腰。
「你要走了嗎?」
男人笑了笑。
「嗯。」
「不再待會兒嗎?」
「不了。」男人低頭看了眼表,Mason注意到他開的是倒計時,「時間不允許。」
Mason緊張地咽了咽唾沫,他突然意識到了面前的人是誰。
他試探着問:「你和外婆是什麽關系呢?」
男人一直沒有對他的問題表達出不耐或者煩躁。他想了想,回答:
「一定要說的話……我是Mabel的親人。」
「可我之前沒見過你,」Mason踮着腳,大着膽子說,「我以後要是想見你的話,要用什麽方式呢?」
男人愣了下,他突然笑的非常開心。
他再次彎下腰。
「如果有一天,你能研發出自由穿越世界的裝置,或者可以穿越蟲洞的飛船,我們就能見面了。」
他對Mason伸出小拇指。
「我在另一個宇宙等着你。」
他們都意識到了什麽,但是誰也沒有說破。
Mason和他拉勾。
「我們約好了。」
「嗯,約好了。」
男人最後摸了摸他的頭,他披上外套,拉開大門,在出門之前,他對Mason說:
「Mason是一個好名字,Mabel一定很喜歡你。」
Mason突然反問:
「那你喜歡這個名字嗎,Dipper?」
Dipper笑了。
「Mason Pines覺得,他更喜歡Tyrone。」
Mason跟着笑。
他奔出去,看見Dipper走向Bill。金發男人在空氣中撕開一道裂縫,裂縫裏是宇宙星辰。他們回頭看向他。
他們笑着對他揮手,共同踏入裂縫。在踏進裂縫的剎那,Mason看見有蝙蝠翅膀在背後張開。
他将惡魔這個詞在心底念了好幾遍,轉身上了樓。
「我知道重力泉冒險故事的後續了,它并不是一個好結局,是嗎,外婆?」
「墨西哥玉米片的真正名字是Bill,其實他長得挺帥的。雖然名字比我還土。」
「我現在很喜歡我的名字,」Mason将額頭貼向Mabel皺巴巴的臉,老人微笑,他們的眼淚融在一起,「因為我知道了,外婆把最珍貴的名字給了我。Mason,Mabel,放在一起真棒。」
「Grunle Dipper說了,将來我要是研發出了可以穿越世界的機器,我就能和他見面了。我會努力的,外婆。」
男孩在心率歸零的聲音裏,笑着流淚:
「我愛你,Mabel外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