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準備好晚飯要做的食材，常欣就把二兒子拉到廚房讓他跟新出爐的弟弟道歉。然後關上廚房的門，樂呵呵的拉着夜愛國同志說是出去買飲料。晚上大兒子一家和小女兒一家也都回來。兩個小孫孫平時在家都被管着不能喝這些，作為爺爺奶奶姥姥姥爺，他們是不能吝啬的。

家裏就只剩下夜辰和方靖。方靖超緊張的。“老……老板，我知道錯了。”

夜辰通過跟夜愛國同志的争吵，已經完全沒有了火氣。并且也有些納悶自己怎麽會突然就生氣了。不過看到方靖這委委屈屈的樣子，他嘆了口氣：“我脾氣也不好。不應該那麽大聲數落你。我跟你道歉。”

方靖搖頭：“我知道您是為我好。我的确是魯莽了。”

“但是你做的是好事。其實如果你不出現，我爹那個脾氣，最後肯定跟那幾個人打起來。他都這麽大歲數了，就算有功夫也難免受傷。再氣個好歹的，這個年我們家也過不好。所以我還是要謝謝你。”

方靖擡頭看了夜辰一樣，然後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我其實認出是伯父了。但是我沒有要刻意讨好的意思。我就是怕伯父太生氣對身體不好，所以才上前的。我沒有別的意圖，真的，真的沒有！”

夜辰笑了：“我知道。一個我給紅包都不敢要的人，哪兒能想到刻意讨好啊。是老頭子把你拽過來的吧？聽說他還跟着你去了你家，把你的面盆都抱來了。”

這個真的超級誇張的！方靖都不知道怎麽吐槽好。從警局出來之後，方靖就說要回家。老爺子還記得他說過是一個人住，就非要讓他到家裏來吃飯。他說自己家裏都發面了，也買了菜，回家自己吃就行。老爺子說什麽也不答應，還說今天他幫了大忙，又叫了自己一聲爹。那今天他就得把這個爹做好，說什麽也得去家裏吃。然後就跟着方靖去了他的出租屋，把不能發過勁的發面盆給抱過來了。簡直不給他拒絕的餘地。

“我……那個……我說不過伯父。”方靖坦白。

看到方靖眼神中流露出了無奈，夜辰笑出了聲：“他就那樣。你知道你面試那天你去作圖的時候他跟我說啥不？”

方靖搖頭。

夜辰說：“他說，如果我不留下你。就把你請我們家來做保姆。光給錢可以不幹活那種。”

方靖懵逼：“所以您錄用我……”

夜辰告訴他：“不是。我用你是因為我覺得你的圖有想法有創意，而且技術很好。跟他是沒有關系的。更何況事實證明我的眼光不錯，你工作能力很強。而且在其他地方也可以幫忙。不然我怎麽會給你包那麽大紅包。”

方靖被說的不好意思了。“其，其實這次也只是湊巧。我也不是什麽都懂。而且這次我也不是真的懂。我只是想了一下可能性。”

“對你們策劃部來說，可能性是最要緊的了。以後也要保持。在咱們公司，天馬行空不要緊，最怕的是不動腦子不敢想。”

臘月二十八這天在大老板家吃的飯。不但認識了大老板的父母，還有哥哥嫂子妹妹妹夫侄子外甥。看到夜家其樂融融的樣子，方靖真的很羨慕。其實他也有父母，也有弟弟妹妹，但卻是孤獨一人的度過一個又一個新年。他的父母有各自的家庭，他的弟弟妹妹有各自的雙親。跟自己，是沒有什麽關系的。除了晶晶是真的把他當哥哥。

夜辰是知道方靖家裏情況的。所以吃完飯沒多一會兒，他就說要送方靖回家。

夜愛國皺了眉頭：“那地方住着也不安全了。那幾個攤販是有過案底的，所以這次會多拘留兩天。可大過年的被關起來肯定想報複。不然我也不能讓小靖叫我爹。可我還是不放心。反正小靖也是一個人過，不然就留這兒過年吧。等過完年老二你幫忙他再找個地方住，最好就在咱們小區裏。省的被人欺負了。”

方靖心裏一萬個想搖頭，但是他只能說：“不用這麽麻煩的。我自己可以。”

夜辰猶豫了一下，的确考慮了自家老爹的建議。但是他知道，那太強人所難了。強迫一個孤獨的孩子跟他們這一家人在一起過年，那不僅僅是他們家的年夜飯多一雙筷子。可能會讓孤獨的人在熱鬧的襯托下更不舒服。何況自己是他老板，他肯定更緊張，一個緊張又不自在的新年，這可不好受。所以他搖了搖頭：“我會給他安排的。這事兒您就別操心了。今天我送他先回去。您不能大過年的不讓他在自己家呆着。”

夜愛國還想說什麽。常欣趕緊拉了他一把。然後說：“小靖啊，你有事情一定要第一時間給老二打電話。別讓我們擔心。要是你有時間，什麽時候都可以過來。既然你叫了他一聲爹，那我們就把你當自家孩子。別見外。”

下了樓，方靖抱着自己的面盆和裏面常欣給他準備的吃喝，從心往外暖呼呼的。

夜辰看着他紅撲撲的小臉兒，忍不住想笑。“挺喜歡我們家老頭老太太？”

方靖點頭：“嗯。伯父伯母人特別好。可親切了。跟我想的不一樣。”

“你以前怎麽想的？”

方靖猶豫了一下，很坦白的說：“我以為大老板的父母，肯定都是豪門派頭。今天早上在早市看到伯父我就很吃驚了。而且我也沒想到……”

“沒想到他們住這片老舊小區？”

方靖有些不好接話了。這話題好像不怎麽好。

夜辰笑着說：“我們家不是一開始就錢的。我們哥兒仨的事業，都是後來自己拼出來的。我們給他們兩老買房子，讓他們搬，他們不肯。這裏是我媽當年單位分的房子，我們兄妹三人就是在這個房子裏長大讀書然後再一個個離開。這裏有他們幾十年的老鄰居，老同事，也有熟悉了的一切，所以他們不離開，那就不離開吧。”

這麽念舊的人，一定很溫柔。方靖心裏這麽想着，臉上也露出了笑容。真好啊。認識了這麽好的一家人。比自己長這麽見過的都好。“老板，您可真幸福。”這句話他說得真情實感。

夜辰本來想說，如果夜愛國同志不整天跟自己杠着。他能更幸福。但是想到這種在方靖面前可能會被誤會為炫耀的話。他還是沒有說。“你将來也會有屬于自己的，幸福的家。”

方靖笑了笑，沒說什麽。幸福的家……他從來沒有奢望過。對婚姻，他有的只有恐懼和不信任。有這樣的父母，這樣的年少，他都沒想過自己還能有家。“我努力。争取攢十年的錢，給自己買一個房子。那樣我就有家了！”

看着小家夥兒幹勁兒十足，卻刻意歪曲自己話的樣子。夜辰心裏嘆了口氣。可憐的孩子，真是可人疼，難怪自家老子那麽稀罕。

這一宿，方靖睡得不是很踏實。頭半夜夢到了夜家，他羨慕的在邊上看着他們一家人說說笑笑。就算是老爺子跟老板瞪眼，他都羨慕的不行。醒了之後他才發現，自己哭的枕頭都濕了。揉了揉眼睛，去洗了把臉，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覺得特別丢臉。這種羨慕的心态真的要不得。那就不是他該觊觎的東西。

這麽想着，他睡不着了。躺下來翻來覆去的“貼餅子”，最後打開了手機播放器，放上相聲，才在淺淺的笑意下又睡着了。

第二天，臘月二十九。方靖一大早就被電話吵醒了。一看號碼，是王婧婧。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後接通：“媽，過年好。”

王婧婧顯然心情很不錯，聽到兒子開口就問好，她笑呵呵的：“你也過年好。兒子，今天來家裏吃飯吧。你劉叔準備了一桌子菜，就等着你了。”

方靖愣了一下，随後想到今年劉添跟自己借了一萬塊，可能是覺得這過年了還讓自己一個人有些不好。所以就叫了自己。畢竟明天是除夕，他們一家三口得去劉家的長輩那邊過新年，肯定不能帶着自己去，何況自己也不會去。所以放到今天吃時間也對。他沒有猶豫，直接回答：“好。那我一會兒就過去。”

收拾好家裏的東西，拿了一張銀行卡。然後拎上一份兒公司給的年貨大禮包就出了家門。

剛到樓下，他就看到了夜辰，方靖一愣。“老板？你怎麽……”

夜辰看到方靖拎着大禮包出來，就知道他要去見他的爸爸或者是媽媽。于是拉開車門：“進車說。外面太冷了。”

方靖猶豫了一下，但看老板堅定的眼神，他就知道自己還是別反對了。于是他乖乖的上了車。“老板，您來找我是有事嗎？”

夜辰說：“我爸媽怕你挨欺負，所以讓我給你送東西來了。應該夠你吃到上班的。你要去看你父母？”

方靖點頭：“嗯。我媽說我後爹做了一桌菜讓我去吃飯。”

夜辰愣了一下是，随後點了頭：“那挺好。你先把你的東西放車上。然後跟我一起搬東西上樓。這東西你也別說不要。你幫了我們家老爺子，要是這東西你不留下，我回去就是一頓笤掃疙瘩炒肉。他正愁沒理由抽我呢。”

“噗！”方靖忍不住笑出聲。“您跟伯父的相處方式真特別。”

夜辰哼唧了兩聲。“誰願意跟他特別啊。他就是自小管人管習慣了。到我們兄妹三人這兒不那麽聽他的，他就來氣。偏偏我大哥和三妹的工作他都挺喜歡。就我這個不考大學不好好讀書的讓他最不順眼。你別想的那麽美好，他是真的覺得我辣他的眼睛。不是對我特別疼愛！”

反正方才都笑出聲了，現在方靖也就沒忍着了。“可是，你們的感情還是特別好。”

看着小圓臉兒笑得開心，夜辰本來想到夜愛國同志就郁悶的心情也減少了。“行了快別笑了。讓長輩等着也不好。趕緊搬東西，然後我送你去。省的你大冷天還要領着東西等公車。”

夜辰打開後備箱，方靖看到裏面的東西都懵了。“不，不會都是給我的吧？”

夜辰點頭：“當然都是給你的。不過你別想那麽多。基本都沒花錢。這羊腿和排骨是我爹的一個徒弟送的年禮。我媽血壓最近不穩，不怎麽愛吃肉，我妹不吃羊肉，給你正好。還有這些菜，也是我爸徒弟送的。他們家大棚自己産的。什麽純綠色有機蔬菜什麽的，我就沒吃出有市場上的有啥不一樣。還有這些水果也都是他送的。只有這些零食是我給你買的。他們上歲數的人不懂，你們這個年紀肯定更喜歡吃這些。”

不知道為什麽，方靖能感覺到老板的眼神是想讓自己誇他最懂年輕人的心。可一想到這個，他就忍不住笑了。“這也太貴重了。我一個人得吃都啥年月啊。”

“那就慢慢吃呗。不然哪天我被夜愛國同志抽了無家可歸，你就收留我給頓飯吃。”

方靖又被他逗笑了。“我是應該請您吃飯的。您在工作上對我那麽照顧，平時也總是幫我。我都過意不去了。”

“我不是都說了。那就好好幹。給公司創造更多價值。哦對了，員工宿舍這件事我也考慮過了。你住這兒的确不太合适了。不過這大過年的房子也不好找，你最近都小心着。我盡快把房子幫你找好。你現在房子多少錢一個月？”

方靖本來想說，不用這麽麻煩。我自己找吧。何況那幾個人也不見得會真的圍堵自己。但他也不知道怎麽拒絕老板的好意。他長這麽大，承受惡意的時候太多，而有人對他好的時候，他就不知道怎麽處理了。“一千二。其實我自己找就行。”

“一千二。”他擡起頭看看方靖住的這個居民樓，跟自家老房子一樣都是快三十年的産物了。“我看看吧。就照這個價位來，或許還能更便宜一點。這樣你也能做攢點錢，早日買上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