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搞事業的第一天
謝玉是北朗二院收治的一名因失戀患了厭食症的病人。食物只要出現在她面前，不管是什麽，她看一眼就惡心想吐。本來體型微胖的她，短短兩個月，體重掉到了七十斤，瘦的皮包骨頭。
她什麽都吃不下去，每天靠輸營養續命。醫生說，她現在是心理、生理兩大關都出了問題，要想好轉，心理問題更得重視。
看她的情況不見好轉，父母天天以淚洗面，給她找了好些個心理醫生，可她自己從心底抗拒，所以也沒什麽作用。
她也想好起來，但看見食物就惡心，實在難以下咽。
不只她這樣，北朗二院收治的其他厭食症患者，情況也不比她樂觀。
這天她躺在病床上玩手機，不經意間發現附近有人在開直播，離她直線距離才幾十米。好奇心驅使她點進去，看到一個面容俊朗的陽光大男孩，正在直播吃盒飯。
她的注意力先是被男孩的容貌吸引。這男孩長得太好看了，眉眼比電視上的明星還要精致，皮膚淨白，沒有一點瑕疵，這種白并不是開了美顏後的假白，是嬰兒那種幹淨柔軟的白。
他就懶懶散散坐在病床上，一手随意放在撐起的小桌子上，手指修長，指頭被修的十分圓潤，另一只手在跟一只肉丸子作鬥争。
男孩可能被自己笨拙的動作逗笑了，唇角勾起，笑容明媚張揚，幹淨純粹，好似漫天冰雪時的一捧陽光，把人的心都溫暖了。
她被這笑容吸引，不知不覺看男孩吃了半個盒飯。明明是最普通的盒飯，不知道為什麽，看見男孩吃，她竟然跟着咽口水。
正好她媽媽進來，含着淚問她能不能吃口飯，就一口也行。
她看了眼畫面裏男孩幹淨的笑容，沾了油而有些泛紅的唇，點了點頭。
那天中午她喝了半碗粥，雖然不多，但奇跡般的并沒有把這些粥吐出來。父母喜極而泣，醫生也覺得她好轉了不少。
只要能進食，就有恢複的希望。
男孩一到飯點，必然會直播，她跟着看了兩天，現在每頓竟然可以吃小半碗米飯了。
這天中午，她又迫不及待點進男孩的直播，還拉上了兩位病友。病友們并不相信她說的話，覺得她把這個主播誇的太神奇了。
“看人吃的香，咱們就能有胃口？不可能！”病友小蘭絲毫不感興趣。
病友小多更是不屑：“這種主播都是假裝大胃王，吃的時候看着很香，其實都找機會悄悄吐了。”
護士過來給她拔針，接話：“大胃王吃了吐，吐了吃，會刺激腸胃，久而久之，很容易得厭食症。靠吃了吐減肥的人得厭食症，也是這個道理。”
謝玉解釋：“這人是吃得香，不像作假，不信你們自己看。”
“反正我不信。”小多還撺掇着小蘭也別看。
小蘭猶豫，但還是拿出手機進了直播間。小多翻臉，自己走了。
謝玉口中說的主播男孩就是楚息。他現在很喜歡直播。
他依賴熟人，不喜歡孤獨。直播時，有人陪着他，這種感覺還挺好。
周陽子不贊成他直播，覺得是玩物喪志，勸楚息出院後趕緊忙事業，別在療養院瞎折騰了。
“有新朋友，小多要發財和小蘭花盛開，你們好，謝謝你們來看我的直播。”楚息奉上一個大大的笑容。
準備看一眼就退出的小蘭立刻發出狼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玉，你怎麽沒告訴我主播這麽好看？”
她評論N連：“主播好好看。”
“主播是明星吧？”
“主播我以後天天來看你直播！”
好熱情的網友，在一衆打字非常慢的爺爺，和發自創文字的孫子們中間，格外顯眼。
她一帶頭，謝玉的評論也瘋狂起來。
楚息：“謝謝你們的喜歡。現在我再來嘗嘗土豆絲，說實話，今天的土豆絲看起來有點粗，廚師大概是把薯條給炒了……”
他的直播間因為人數固定在百人以內，而且熟人居多，沒人刷不好的評論。
有一條不好的評論就格外顯眼，來自賬號“小多要發財”。
“主播是窮光蛋嗎，還是在玩小孩子過家家？主播行業門檻低到連直播吃盒飯都有人看了？一本正經的吃盒飯跟村口二傻子似的。”
楚息看到評論，一開始沒搭理，後來這條評論反複地刷，他就惱了。
“不喜歡看左上角點叉出去。”
得到回應後，“小多要發財”罵的更起勁了，說話越來越難聽。
周陽子看他氣的臉都黑了，又不能隔着屏幕打人，直播間還有孩子在也不能罵人，這份憋屈，周陽子都看不下去了。
他出來走走，遇到了顧商。
顧商把楚息送進醫院後，就回B市了。周陽子還以為顧商會像以前那樣，忙上一兩個月再回來，沒想到才兩三天，顧商又出現在了醫院。
“顧總來看楚息？”
顧商沒有要停下的意思：“不是，路過。”
“哦，也好。您這會兒去，他也不方便。”
顧商停下腳步：“為什麽？”
“一個大好青年，非要搞什麽直播，被人罵了，而且罵的莫名其妙。”周陽子嘆氣，“我都替他憋屈。”
明明是一件讓人生氣的事，但顧商的神色卻明顯變得愉悅起來。
“被罵了？”
語氣甚至還帶着小雀躍。
“是啊，嘲笑他直播吃盒飯。”
顧商點頭：“非常好。”
周陽子：“非常好？”
這邊楚息被罵，一直不還擊。爺爺們先看不下去了，在被惡評反複刷屏的空當，爺爺們開始苦勸。
“孩子，爺爺勸你善良。”
“聽爺爺的話，趕緊走吧！”
“佛勸世人善良，孩子，你再懂事，爺爺就要奉佛祖之命，對你不善良了。”
在爺爺們慈愛的教導下，“小多要發財”更是暴躁：“哪個孫子敢在老子面前稱爺爺？我才是你爺爺！”
爺爺們集體怒了，他們展開攻勢前，先各自通知孫子和重孫子離開直播間，畢竟小孩子是聽不了這些話的。
楚息看直播間的人數瞬間少了二十幾個，正要問，忽然就見馮爺爺發來連麥的要求。
他點同意。
馮爺爺的大粗嗓門瞬間響起，差點沒把他從床上震下去。
“此處省略一萬不雅字。”
馮爺爺罵夠了，李爺爺罵。李爺爺是個大學教授，罵起來水平更高，一個髒字不帶，就把惡意刷髒話的人，從肉.體到靈魂，全部唾罵一遍。
幾個爺爺輪番上陣，末了還慈愛地說：“大家不要學我們，還是要做文明好青年。”
楚息：“……”
他發現自打爺爺們開罵，直播間湧進了幾百人，大家異常興奮，表示他們的爺爺也是這樣“教導”他們的，這種挨罵的滋味格外懷念呢，紛紛求爺爺再罵我一遍！
眼看這個直播間在被舉報的邊緣瘋狂試探，楚息決定抓緊時間把事情解決，在爺爺們開罵的時候，他不動聲色地查了這個賬號。
“小多要發財，原來你也是一名吃播，還是個小有名氣的大胃王，在幾個月前因生病停止直播。”楚息冷笑，“怎麽，這是要欺負同行？”
“原來是同行，怪不得這麽咄咄逼人。”
“是同行就很惡心了，支持博主。”
“趕緊滾！”
被罵戰吸引來的網友恍然大悟，紛紛留言支持楚息。
“小多要發財”不依不饒：“只是看不慣你拿盒飯來直播，有損我們吃播形象。沒錢沒誠意就別搞直播了，浪費網友的時間。”
“說實話，我覺得這句還是挺有道理的。”有網友贊同，“主播，吃盒飯也太沒誠意了。”
楚息正要解釋，桌子上的盒飯突然被人拿走，換上了北朗最出名的四色點心，還有一瓶本地葡萄酒。
楚息擡頭，就見顧商站在床前，仍是一副冷傲神色，但他還是從那一雙琥珀色眸子洩出的光芒裏，讀出了求表揚的意味。
“哇，北朗特産四色點心，據說是限量，超級難買，基本都被當地療養院的老人給搶光了。”
“好吃嗎？”
“聽說超級好吃。不是本地人想吃的話，要在網上提前三個月預訂。”
“想吃，主播趕緊吃。”
“大家沒有注意到那瓶紅酒嗎？那才是重頭戲，這是北朗禿頭山的紅酒，一年只産十瓶，是你花錢都買不着的東西。”
“卧.槽，剛才還說主播沒誠意的家夥你還在嗎？”
“從十塊錢盒飯瞬間升級成頂豪美食，這個直播間有點意思。”
周陽子為顧商點贊：“還是顧總厲害。”
顧商沒說話，只是默默地看向楚息，然而楚息在專注直播，顧商就把眼神收了回來。
繼續高冷。
“小多要發財”破罐子破摔：“有什麽了不起？你以為有這些就能一鳴驚人？看見金榜沒有，就你這破點心和假酒，都是別人玩剩的，連一千名的末尾你都挂不上。哦，騷瑞，你到現在連一毛錢打賞都沒有，別說一千名，你連榜都夠不上。”
周陽子跳腳：“這人欺負楚息沒打賞。”
顧商耳朵動了動。
這個比準備點心更簡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