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

脖子僵硬的低着頭,沒有太大的排斥反應。

此時,森林那邊忽然傳來一陣吵雜的聲響,好幾個穿着埃文斯家傭人裝的男女着急的跑了過來。

“噢!上帝,真是太好了!找到少爺了!”

他們很快跑了過來,隋颍疏看到那小孩立刻繃起一張小臉,眼裏滿是焦躁,她還未來得及做反應,在那幾個傭人跑過來接近他的一瞬間,那小孩就立刻跟被什麽刺激到似的把靠近他的人推開,撿起他先前擺弄着的小石頭一顆一顆焦躁又認真的朝他們丢着。

“少爺!你別生氣,我們不靠近你了!”幾分傭人護着腦袋連連後退,可即使如此,那小孩沒丢完手裏的石頭前似乎根本不會停下。

自閉症兒童有時候受到刺激是會有攻擊行為的,隋颍疏除了一開始吓了一跳外還好,這小孩并沒有攻擊她。

“石頭丢完了,你就沒得玩了。”隋颍疏靜靜的站在邊上随意般的道。

小孩在隋颍疏說完後動作慢了下,頓了頓,依舊丢出一顆後才看向她,烏溜溜的漂亮大眼裏焦躁萬分。

就算被丢石頭,也沒敢跑遠的幾個傭人立刻警惕又有些哀求的看着隋颍疏,希望她幫忙,卻又對她有所警惕。

隋颍疏看着他,微微彎下腰靠近他輕輕的微笑着,“已經是中午時間了,你可以邀請我去你家吃午餐嗎?”

許多自閉症患者都像被植入程序的機器人一樣的生活,每天必須穿一樣的衣服,吃固定的菜式,甚至于固定吃幾口米飯,稍有一丁點兒不對都會覺得煩躁不安甚至大哭大鬧,當然也是有些例外的,如果是比較輕度一點的,也會有所不同。

那小孩大概是第一次被人提出這種要求,而且還是他隐約不是很排斥的人,他不知所措的看了隋颍疏一會兒,緩緩的伸出手扯了隋颍疏的衣袖一下,然後自顧自的往前走。走了幾步,發現隋颍疏沒跟上,又回頭飛快的看她一眼,然後又繼續自顧自的往前走。

隋颍疏這才咧嘴笑了笑跟上去,留下那幾個被砸的手有點疼的傭人震驚的面面相觑。

☆、003 他。

小孩輕車熟路的在森林中穿行,隋颍疏和幾個傭人跟在後面,幾個傭人不敢超過隋颍疏,因為小孩會很不高興,他們早就聽說有個想要找他們先生的東方少女一直蹲守在他們莊園外面了,只是莊園裏傭人衆多,見過她跟她有過交流的不過少少幾人罷了。

走了一會兒後出現一道鵝卵石的羊腸小道,走過去是一道下去的樓梯,前方就是莊園的大鐵門,此時大鐵門開着,那位老修女一樣穿着黑色高級定制西裝,黑白相間的頭發一絲不茍的在後面盤起來,戴着金絲邊框眼鏡滿臉嚴肅古板的管家女士正有些焦急的站在門口,看到小孩下來,立刻迎了過去,但也不敢靠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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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好嗎?少爺?”怕惹他生氣,管家在幾步遠外停下,嚴肅着臉關心道。

小孩繃着臉沒理她,只是回頭看向在不遠處停住的隋颍疏。

隋颍疏本就沒有進去的打算,剛剛說那話,不過是哄他回來而已。

隋颍疏朝他擺擺手,小孩眼裏立刻出現焦躁和不知所措,好像剛剛在他腦子裏形成的計劃瞬間被打亂了,這讓他覺得非常非常的不舒服,所以站了一會兒後,他就朝她走了過去,伸出手扯住她的衣袖,把她往莊園裏拉。

隋颍疏猶豫的看向管家,管家皺了皺眉,看着隋颍疏的目光有些不善,卻沒有阻止。

隋颍疏就這麽被小孩帶進了她這将近一個禮拜來一直都沒踏進去過一步的大莊園,真正置身于裏面的時候才會發現,遠比自己所看到的大多了。

走進大鐵門後坐上高爾夫球車駛過前院,然後停在城堡大門前,大門開着,裏面是奢華卻處處彰顯品位的大廳,幹淨的能倒映出人影的地板圖案是非常碩大繁複的九芒星圖案,會客廳處則鋪着一塊暗紅色金色花紋绮麗的厚地毯,前方有一個很大的壁爐,由一塊塊棕色看着很有質感的木板組成一個大正方形,邊上有一個有着很大鹿角的鹿頭……

餐桌理所當然的是那種大長桌,鋪着莊重的紅色餐布,由于隋颍疏是小孩的客人,所以就算是管家也沒有辦法,只好讓廚房去準備食物,并且很快就上來了。

“請把食物都放在這邊。”隋颍疏對正要把菜分別放在長桌遙遠兩端的傭人說道。

那傭人一愣,看向管家。

管家滿臉嚴肅古板,眸光銳利,“這不合規矩。”

“我想尊重和滿足客人的需求,應該比無傷大雅的不合規矩更重要一點。”

小孩坐在自己向來吃飯的位置上,有些因為平日裏的生活狀态被打亂而産生的坐立不安,眼裏滿是焦躁,忽然感覺到頭上被一只溫暖陌生的手輕輕壓住,他飛快的擡眼看了隋颍疏一眼又垂下,眼裏還是焦躁,但是漸漸的不那麽坐立不安了。

管家見此面無表情的看了隋颍疏一眼,示意傭人按照她的話去做。

餐桌周圍不管吃飯的人有多少,中間間隔必須是均分對稱的,哪怕中間間隔再大。這是他們埃文斯家族從幾個世紀以前就延續下來的規矩,隋颍疏一個對于他們來說莫名其妙的人一進來就打破了他們的一個規矩,這叫在場的不少已經完全适應了一成不變的嚴格按照規矩做事的傭人都感到驚訝。

隋颍疏給他剝了一個蝦,一開始他并不吃,看都不看一眼,嚴格的按照自己的習慣,吃兩口飯吃一口西蘭花,再吃兩口飯吃一口肉,如此反複,直到隋颍疏給他剝的蝦漸漸多了起來,幾乎有一小碗後,他才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隋颍疏一眼,聽到隋颍疏讓他吃一點的時候,糾結了幾秒,有些僵硬的去叉了一個塞進嘴裏,有了一個,就有第二個,他開始專注的吃起那碗蝦。

整個埃文斯莊園裏的每個人都知道,這個小孩有多不好伺候,因為惹他不高興而受到攻擊被解雇的傭人不知道有多少,哪怕是先生在的時候,都沒見過他這麽聽話的時候。所有人都不可思議的看着隋颍疏,以至于門口進來了個人,他們都沒有發覺,等他們發現的時候,又下意識的閉上嘴,連呼吸都輕了起來。

一抹影子從隋颍疏的背後慢慢從地面滑向她,隋颍疏忽然覺得空氣仿佛涼了一些,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她轉頭,驀地就對上一雙深邃的金棕色的眼眸,那雙眼眸就像沒有溫度的太陽,透着一股渾然天成的尊貴傲慢的淡漠。他有一頭金棕色的發,一張猶如被上帝精心雕刻出來的面容,那張臉很白,并非白種人天生的白,而是略顯病态的蒼白,他穿着黑色的長大衣,大大的外翻領上是黝黑發亮的狐貍毛,華麗又蒼白的模樣,叫人移不開眼。

這個人就那樣靜靜的站在那裏,從他的腳下開始,仿佛有一種無形的東西在擴散開來,嶄新的一切都染上了時間留下的痕跡,變得微黃、古樸,卻又更具味道,将所有人都拉扯到了很遙遠古老的時空裏,而他,是理所當然生活在那一個時代的貴族。

他明明看着她,卻又仿佛沒有将她看入眼中,很快便移開了眼。

隋颍疏呆住了,咽喉裏有什麽堵着她,讓她一個聲音都發不出來。

他從她身邊經過,黑色的長大衣衣擺羽毛般的從她膝蓋上方掃過,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輕輕的揉了揉自顧自吃着蝦的小孩的腦袋,“你的客人?”

他的聲音很低,好聽到了極點,耳朵都陣陣的發麻,倫敦腔的英式英語從他口中說出來,說不出的華麗優雅感覺,立刻就叫人在腦子裏浮現出一大片漂亮又叫人看得眼花缭亂的,用鋼筆寫在白色羊皮卷上的花體英文。

小孩含着一粒蝦沒有說話,只是看了隋颍疏一眼,然後又看了他一眼,垂下頭慢吞吞的繼續吃碗裏剩下的蝦。

小孩已經給了他答案,于是他又看向隋颍疏,什麽也沒說,只是淡漠又禮貌的點頭,“請慢用。”

隋颍疏只是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然後撫上胸口,噗通噗通噗通……心髒簡直要從咽喉裏跳出來了!

☆、004 我喜歡你!

有些緊張的吃完晚餐後,隋颍疏找到管家正要說話,管家便嚴肅着一張臉示意她跟上。

管家帶着她上了三樓,經過一幅幅挂在牆上的畫,最後停在一扇古銅色的門前,她敲了敲門,聽到裏面的回應,把門打開後站在門口請隋颍疏進去。

隋颍疏有些緊張的深呼吸了幾口,跨步走了進去。

就像在餐廳時所感覺到的,有他在的地方,周圍的空氣仿佛會其他地方的要稍微涼一些。

這是一個很大的圓形雙層書房,鑲嵌在圓形的牆面裏的圓形書架擺滿了書,隋颍疏擡頭,便看到那個男人站在二樓那圈一米左右的圍欄裏,邊上擺放着一個暗紅色的單人沙發,沙發前面有一張小桌子,桌上并不整齊的疊着好幾本書。他側着身,垂着眸看着手上拿着的一本厚厚的棕色書封的書,眼角瞥到她進來後單手一收,把書合上放進書架裏,從旋轉的樓梯上慢慢的走下來。

“我聽瑪麗說你找我?”他看着她問道,平靜淡漠的語氣,平靜淡漠的眼神,金棕色的眼眸似乎根本沒有倒映出她的面容。大概若不是因為她是被那個小孩帶進來的,他根本不會在意她找他幹什麽,就像一個向來生活在高位的人不會在意生活在下層的人對他有多崇拜熱愛或者厭惡嫉恨,那樣的理所當然。

隋颍疏緊張的心跳聲仿佛都在這個安靜的大書房裏回響,她覺得她的舌頭又要開始打結了,臉紅的厲害,糟糕,英語怎麽說了?

“我……我找你,為了你從、從中國來,因為我非常……喜歡你……”隋颍疏非常的緊張激動,緊張激動到黑色的眼眸微微的有些濕潤越發的透亮,以至于極為清晰幹淨的倒映出他的面容。

金棕色的眼眸微不可查的動了動,似乎在這一刻他才終于認真的看了她一眼,因為感到驚訝,這個女孩一看就是跟他生活在不同世界不同階級的人,而一個遙遠國度的平民,不遠萬裏的跑到異國他鄉在一個貴族家門口風餐露宿蹲守六天,他以為應該會有什麽事的,哪知她一開口就是告白?她怎麽敢?就算是跟他生活在同一階級的女性,都未必敢在第一次見面就毫不矜持的跟他說出這種喜歡你的話。

他看着她激動不已的模樣,半響後淡淡的道:“我知道了。”

他知道了!

隋颍疏激動的眼眶微紅,整顆少女心仿佛都要飛起來了,整顆腦袋暈乎乎的,于是等她回神的時候,她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已經走到了一樓大廳,身邊牆面上挂着的畫倒映出自己有些傻氣的笑,她猛地一揉臉,把自己揉清醒,回頭看了眼樓上,一時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她剛剛跟他說了嗎?跟他說了沒有?

“小姐。”管家瑪麗女士走了過來,不怒而威顯得嚴肅古板的臉上面無表情,“先生讓人送您回去,請。”

“送、送我回去?”隋颍疏有些茫然,送她回去?回哪去?帳篷?不、不對啊!“不對,我還要再見他一面,我……”

瑪麗女士顯然對隋颍疏的耐性用盡了,面無表情的道:“愛慕仰慕我們先生的人很多,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親口對他說的,小姐已經是天大的榮幸,看在上帝的份上,請不要再讓我們難做。”

……你為什麽不直接說別給臉不要臉得了?

隋颍疏見瑪麗女士一副“真的好想把她叉出去”的表情,無奈的抓了抓頭發,蹲了六天才見到他一面,要見他第二面得等到什麽時候?而且她口袋裏一毛錢都沒有了……如果不快點完成自己來這裏的目的,別說找工作賺點錢了,她很快就會因為簽證到期被強制出境的……

衣袖忽然被扯了扯,隋颍疏一低頭,只來得及看到小孩的烏溜溜的腦袋從眼下走過,她扭頭看去,看到他上了樓,似乎發現她沒跟上,于是又飛快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又繼續上樓……

自閉症這種東西,有時候真的太傲嬌了。

瑪麗女士臉黑了,隋颍疏最不擅長應對像她這樣嚴肅冷酷的有點不講理的人了,只好快速轉過身追上小孩。

小孩自顧自的在前面走着,小耳朵輕輕的偷偷的往外伸,聽到後面有腳步聲跟上,繃着的小臉才微不可查的流露出些許高興出來。

隋颍疏被帶去他的房間,那房間很大,有一塊厚厚的羊毛地毯上灑滿了積木,他自顧自的就走過去坐下,然後開始玩積木。

隋颍疏思考着自己趁現在跑去再見Neil一次的可能性有多大,眼角忽的瞄到一個相框,相框裏有兩個人,一個黑發黑眼長相帥氣溫和的男人抱着黑發黑眼看起來漂亮內向的男孩,那個小孩很顯然是小一點的眼前的這個孩子,她看了他一眼,伸手拿過相框,在背面看到了一封夾在裏面的信,信封上有幾個字:給爸爸最愛的商言寶貝。

隋颍疏看着正在玩積木的孩子,再看這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忽然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感襲上心頭。

“商言寶貝……”隋颍疏走過去,将他輕輕的摟進懷中,聲音輕輕的,風一樣的飄進那孩子耳中,他僵了僵,眼中忽的漫出些許水汽,他把頭埋進她懷裏,抱着她,一動不動的,就像一只抱着樹幹不撒手的小考拉。

不撒手的小考拉……

他真的不撒手了!

瑪麗女士看隋颍疏的眼神簡直就像在看一個令人厭惡恐懼的巫婆,因為她竟然在一天之內讓這個三年下來哪怕是跟他們先生都不親近的小孩粘着她不讓她走,她更懷疑她是想利用這個孩子住進莊園裏好對他們先生做點什麽,真是不要臉!

隋颍疏知道,如果自己利用韓商言一定可以在城堡裏住下來的……

不過,她不喜歡這樣的方式。

隋颍疏抱着雙手雙腳并用纏在他身上的韓商言往屋裏走了走,離站在門口請她離開的瑪麗女士遠一點,在他耳邊說悄悄話。

韓商言依舊不開口說話,像抱着所有物一樣的纏着隋颍疏,清澈的黑溜溜的眼裏透着一種執着,隋颍疏抱着他說了半天,他都沒反應,又說了半天,他才微微的有些松動,然後慢慢的放開隋颍疏。

隋颍疏松了一口氣,出門的一瞬間趁瑪麗女士沒看到,悄悄給他打了一個手勢,他的眼眸仿佛在一瞬間微不可查的亮了些,好像有點兒新奇,有點兒激動,有點兒高興。

☆、005 哔!

隋颍疏沒有讓他們送,自己回到私人路段外的帳篷裏把東西收拾了,拖出一輛自行車往北騎了十公裏,一座農場出現在眼中,農場主人是一對很熱情的華人夫妻,不管是帳篷還是自行車都是他們借給她的。

“颍疏。”女主人李蔓正抱着哭鬧着的兒子,看到隋颍疏進來立刻起身打招呼,看着她的包,“怎麽?終于見到了,死心了?”

隋颍疏跟他們說過她是來找Neil的,作為埃文斯莊園方圓三十公裏內唯一的住戶,他們當然知道埃文斯家族,對于她想要見NeilEvans這件事,他們當然都覺得隋颍疏異想天開王子愛上灰姑娘的小說看多了,卻還是施以援手,把自行車和帳篷睡袋借給她,要不然光憑着50英鎊,她哪能好好的蹲守六天?

“當然不死心。”隋颍疏接過她兒子,本來哭鬧的厲害的嬰兒立刻就不哭了,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又可憐兮兮的看着她。

李蔓見此立刻沒好氣的道:“這小兔崽子,我天天喂養他還天天哭,你抱他就不哭,氣死我了!”

“那是因為他知道跟媽媽哭才會有人心疼他,跟別人哭是沒用的,以後肯定是個聰明有孝心的。”隋颍疏笑道。

李蔓被一句話說得心裏開花,“就你嘴甜。”可偏偏她的嘴甜會讓人有一種她是真的打心裏這樣認為的的感覺,而不是只是說好聽的給你聽讨好你,圓滑卻又不失真誠,很難讓人不去喜歡她。

隋颍疏是過來借宿的,李蔓夫妻雖然表示農場裏房間多人也多,不缺她那一口飯,但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隋颍疏現在什麽都沒有,默默的接受着,她相信自己總有一天能回報他們的那份善良。

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洗了個頭,隋颍疏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簡直感動的要掉淚了,雖然從小跟奶奶住鄉下,但是奶奶有錢也舍得給她花錢,她沒有風餐露宿過,在莊園外蹲守的那幾天是生平第一次感受睡在路邊的滋味,若不是因為Neil似乎呆在家裏的時間總是很短,她怕一不小心就錯過了,也不會就那樣在路邊安營紮寨。

用床頭的電話撥了一串號碼出去,很快就被接了起來,隋颍疏躺在床上,半個腦袋露在床外讓濕頭發滴水,笑眯眯的道:“商言寶貝,聽到請‘哔——’一聲。”

正穿着白色北極熊睡衣戴着睡帽盤腿坐床上的韓商言聽到這話,立刻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一些人從來都是要求他開口說話,這個人卻是要他“哔”一聲,怎麽辦?

“商言寶貝,聽到請‘哔——’一聲。”隋颍疏又重複了一句,然後盯着天花板等回複,很多自閉症孩子都不愛開口說話,長期下去會連怎麽說話都忘記的,他既然現在還聽得懂中文,甚至對于中文和黑發黑眼的中國人感到親切,就不要讓這一切從他腦子裏消失了。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隋颍疏盯着天花板盯着盯着都快睡着了,才隐約的聽到那邊傳來極小的有些小心羞怯的聲音。

“哔、哔——”

剛冒出來的睡意瞬間就被萌飛了!所以說啊,小孩子什麽的,最可愛了!

……

翌日。

還算明媚的天氣裏,從小間諜韓商言的嘴裏得知了Neil的行程之後,債多不怕欠的隋颍疏便跟着恰好同路的李蔓丈夫坐着卡車去了溫徹斯特小鎮,在溫徹斯特公學附近有一個英國很有名的老藝術家的畫展正在舉辦,因為名聲響亮,所以去看展的人非常多,韓商言有自閉症,能幫她知道Neil去了溫徹斯特小鎮已經很好了,具體去幹嘛去哪個位置就得她自己去找了。

隋颍疏理所當然的第一時間覺得,他去看畫展了。

隋颍疏踮着腳尖努力往裏面看,後面綴着一條小尾巴,自己也是別人身後小尾巴的一部分,明知道不可能看到,她還是忍不住努力的往裏面看。

一輛低調奢華的邁巴赫從隊伍後面緩緩駛過,坐在裏面的人不經意一個側頭,便看到那個紮着一頭亮麗的黑色馬尾的少女在隊伍裏探頭探腦,就像一只靜不下來的小猴。金棕色的眼眸靜靜的看了她兩秒,淡漠的轉移開來。

車子停在了溫徹斯特公學門口。

隋颍疏動作忽的一頓,想了想,慢慢的從隊伍裏走出去,不對啊,按照她從新聞報紙和網絡上的相關信息相結合來看,Neil并不是一個會去刻意低調的人,如果他來看畫,以他的不低調和身份甚至他的外貌,怎麽可能不引起轟動?所以他不在裏面?那……

隋颍疏毫無頭緒的小鎮裏亂晃起來,經過溫徹斯特公學,現在正好不是它開放的時段,她又繼續走,不知不覺走過了飛利浦2世和Mary結婚的WolveseyCastle遺址,經過一片小足球場,發現一群穿着球服的英國小男孩正在進行足球訓練,隋颍疏對這種萌物最是沒有抵抗力了,多看了幾眼就有些不舍得走了。

小孩子嘻嘻哈哈清脆的笑聲在操場上回蕩,一群人從遠處慢慢的走來,将中心那個人物包圍卻又不敢過于接近,那個男人戴着黑色皮手套的雙手插在華貴的大衣兜裏,散步般的慢慢的走着,神色是傲慢的淡漠,任由他們将他擁簇卻無動于衷。

“……雖然小鎮不大,但是勝在具有一定的歷史文化,大家都是對藝術抱有欣賞和崇敬心理的人,如果今年的古席勒藝術展能在這裏舉行……”

他腳步忽的微微頓住,目光穿過邊上擋路的人,落在那片小足球場上,那個黑發黑眼的少女在一群小孩裏徑自玩的開心,笑容仿佛比今日的陽光還要明媚燦爛上許多,熱烈外放張揚的開朗,仿佛要突破重重陰霾,将那人心底最陰暗的部分都照亮。

圍着他的人的視線也因為他而落在了那片足球場上,而這裏的人也叫正在踢球的少女和小孩都看了過去。

她一擡眼便穿過了所有人,對上了那雙漂亮卻沒有溫度的金棕色眼眸,她怔了下,腦子一片空白,大概又覺得自己因為踢球而有點髒亂的模樣被他看到有點不好意思,便只好站在原地擡起手朝他傻乎乎的笑。

那雙眼眸微不可查的閃爍了一下,轉身走人,一群人呼啦啦的跟上。

直到那群人不見了蹤影,隋颍疏一巴掌拍臉上,懊惱,她竟然又忘記了是要攔他說話的!

☆、006 陽光。

等隋颍疏去追的時候,那一群人已經不見了蹤影,她把整個小鎮都繞一圈,也沒再見着他們,最後只好垂頭喪氣的跟李蔓丈夫坐着卡車回去。

李蔓抱着兒子問她戰果,兩夫妻很顯然都不相信隋颍疏真的能勾搭上那樣的大人物,李蔓覺得隋颍疏有點像一個腦殘粉傾家蕩産天天露宿街頭只為了一個根本跟她生活在不同世界的明星,不過很顯然,如果她要追的人是某個當紅明星也還好,畢竟明星再閃亮,大多也就是普通人一個,只要自己努力上進總有機會走到對方身邊,以各種身份。

可那是NeilEvans!

如果隋颍疏是他們家的孩子,肯定是要拖出去打一頓再關起來,讓她少做白日夢。

隋颍疏覺得今天自己蠢的徹底,心情低落的回了房間,在床上挺了一會兒屍後又翻起來打電話給韓商言,電話才響起就立刻被接了起來,隋颍疏幾乎能想象那孩子一動不動的盯着手機看一整天的場景。

心下微微一酸,覺得有些內疚,她明明答應過他很快就會住進去莊園裏陪他的,結果浪費了他一次好不容易開口幫她要來的一次機會。

“商言寶貝對不起,我這次失敗了……不過我下次一定會成功的,你相信我嗎?相信請‘哔’一聲。”

“哔。”因為昨天已經有了第一次,所以今天再出聲,似乎簡單多了。

“哇,商言寶貝最棒了!麽麽麽!”

那邊被熱情誇獎的小孩趴在床上,有些不知所措和羞澀的把臉埋進枕頭裏。

“那下次也拜托你了!”

“哔。”被需要的感覺讓小孩忍不住在床上翻滾了一下。

感覺到那邊小孩的歡喜,隋颍疏也歡喜的在床上滾了一圈,心想要是不行,下次直接沖去莊園,就算瑪麗女士再不想讓她見到Neil,次次攔下她不讓她靠近,也總不能真的把她押着丢出他們的私人路段吧?不過那是最慢的方式了,而且顯得有些無理取鬧,大概會讓他覺得讨厭。

……

第二天,隋颍疏騎着自行車翻山越嶺往卡加賽車俱樂部去,結果自行車騎到一半,鏈條斷了!

看着前後空蕩蕩的路,隋颍疏急得要死,真真是人一沒錢什麽都難辦,她不想跟李蔓夫婦借錢,哪怕她堅信自己一定會成功回報他們,再說卡加俱樂部也不遠,騎一個多小時的自行車也就到了,哪知現在才一半,就掉鏈子了。

她正着急,一輛色彩斑斓的粉紅色跑車遠遠的駛了過來,在她身邊減速下來,車窗緩緩滑下,露出一張黑色短發中性卻又不失美麗的東方面龐,小麥色的肌膚顯得她尤為的健康性感充滿活力,她一只手帥氣的擱在方向盤上,一只手擱在窗上看着她,下巴微擡,“上哪?”

隋颍疏被她流利好聽的中文給去了大半的防心,當即道:“卡加賽車俱樂部!”

她眉梢一挑,酷酷的擺了下腦袋,“上車。”

隋颍疏開心的眉開眼笑的把單車折疊起來放進她的車後箱,坐上車後道:“你好,我叫隋颍疏,隋是隋唐的隋,颍是颍河的颍,疏是疏通的疏。”

她勾了勾唇,“你這名字合起來挺高大上的感覺,被你一拆就幻滅了。我叫程璐微。可以叫我Vivianna。恰好是你要去的俱樂部成員。”

“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你……那個,你知道今天有個人會去你們俱樂部嗎?”

“你指的是Evans?”

“對!”

程璐微饒有興趣的看着隋颍疏激動的模樣,“你想見他?”

隋颍疏點頭如搗蒜。

“卡加俱樂部閑雜人等是不允許入內的。”

“……能不能拜托你……”

“憑什麽?”

隋颍疏打量下她的神色,确認她沒有覺得她在無理取鬧強人所難的不耐煩,于是嘗試着把自己這一段時間來幹的事告訴她,結果她聽完,神色變得有些古怪了起來,她原本興味盎然的神情變得複雜幽遠起來。

一直到車子停在俱樂部門口的停車場裏,她才意味不明的開口,“你的膽子倒是大,也不怕出個好歹。”

“雖然看起來有點沖動,但是我有想過自己這一趟會不會死的,我覺得自己不會死,并且一定會成功。”

“你不止膽大,連心也很大,你要知道那不是随便什麽人,是NeilEvans,連王室公主都不一定敢說一定配得上他。”她忽然笑了,一巴掌拍在她背上,拍的她險些吐血,笑眯眯的道:“走吧,我帶你進去。”

隋颍疏撫撫胸口,笑眯眯的跟下去。

經過大堂,遇到不少加卡俱樂部的成員,他們跟程璐微打招呼的時候都會看向隋颍疏,好奇的問程璐微是誰。

隋颍疏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漸漸有些緊張起來。

“那個……微微,我想問你一下,那個,他來這裏,該不會是訓練他的……”

“對,怎麽你不知道?”程璐微奇怪的看着她,她還以為她知道呢。

她才不知道!如果知道,她怎麽可能這麽鎮定啊!隋颍疏激動萬分,那是不是意味着她一會兒就能看到那支被稱為“傳奇”的冠軍隊伍了?那支由Neil一手打造起來的F1頂級賽車隊?

“這麽激動啊?”程璐微好笑的看着恨不得蹦起來跳一跳的隋颍疏。

“當然激動啊!那是Neil一手打造的,雖然他已經很久不上場了!我覺得車隊裏的Jennifer好美!”

程璐微表情怪異了下,“你喜歡Jennifer?”

“喜歡啊!”她幾乎不放過任何有關于Neil的消息,當然不會不認識他的隊友們,甚至還愛屋及烏的喜歡着裏面的每一個人。

此時他們已經走到了訓練場,入耳的就是極速的引擎聲,大多數人只能在電視屏幕裏看到的四個大輪子露在外面的方程式賽車出現在眼前,有兩輛飛速的在賽道上跑着,隋颍疏看得激動不已。

忽然,胳膊被碰了碰,程璐微朝她努了努嘴,“你不是要找Evans嗎?看到沒有?前面那輛紅色的是他的。”

“我知道我知道!”隋颍疏面上帶笑目光灼灼的看着那輛賽車,幾乎轉不開眼,那是他的賽車,專屬于他的賽車,紅的張揚嚣張又傲慢冷酷,就像他的人一樣,從第一場比賽到他宣布退役的那一場,從未有過敗仗,無論的單人賽還是團體賽!

程璐微見她那樣,有些失笑又有些失落的搖搖頭,這個女孩還是太天真了,喜歡上一個跟她距離如此遙遠的男人,但願她失敗的時候還能勇敢面對,不要像她一樣。

程璐微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隋颍疏自己一個人站在場邊興致勃勃的盯着兩輛賽車數圈,數到第十五圈的時候,那輛遙遙領先的紅色賽車先緩緩的停了下來,車門打開,隋颍疏看到那個男人穿着黑紅相間的賽車服,金棕色的發微微有些淩亂,在陽光下折射出非常華麗漂亮的色澤,棱角分明完美卻顯得病态蒼白的面容更如大理石雕像般,神情依舊傲慢得淡漠逼人。

“Neil!”

他忽然聽到一聲帶滿歡喜、激動與忐忑的呼喚,他下意識的側頭,金棕色的深邃淡漠如死水般平靜的眼眸驀地便倒映出那個女孩的身影,他看到這兩天似乎天天出現在他視線裏的少女背着背包甩着馬尾朝他跑了過來。

臉上依舊是張揚燦爛笑容,這麽突然的毫無防備的闖入視線之中,叫他忍不住微微的眯起眼,有種被陽光刺到的感覺。

“Neil!”她跑到他面前,呼吸有些喘,一雙黑白分明清澈靈動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他,滿是喜歡,又滿是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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