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老參
柳大麽無功而返不說,還遭了唾沫,但柳涵知道下次不一定就這麽輕易能躲過了。
而鄭家阿麽見到忽然恢複生機的柳涵,眼睛瞪得一片直。柳涵還不自知,直呼肚子好餓。轉身發現鄭家阿麽怔怔地看着自己,柳涵心裏咯噔一緊,完了,露餡兒了。幹巴巴一笑,柳涵同手同腳溜進屋,屋裏躲着偷看的三個哥兒也樂出了聲,柳涵更無地自容了。
鄭家阿麽震驚過後,又釋然一笑。老五是個冷的,有這麽個伶牙俐齒的夫郎,只要是想着老五的,也是個好事兒。
鄭文韬回來時拎着大包小包,饞得家裏幾個哥兒唾液連連。柳涵見了,讓人把東西送些過去。
鄭文韬送東西時從弟弟們口中得知了柳大麽來家裏鬧事的事兒,心裏明了,這事定然是瞞不住阿麽的,便老實交代了一番。
“阿麽,這銀錢我會想辦法還上,以後小涵和柳家就算清了。”
鄭阿麽嗔怪道:“你拿什麽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從來就沒有存過私。”談及此處,鄭阿麽胸口湧出一陣凄涼,當年他們家是何等得招人羨慕,可如今……幸好家裏的孩子都是懂事的,沒有旁家那些個勾心鬥角。這老五還是前些年才找回來的,唉,這事兒亂,理不清。
轉身在屋裏搗騰了一會兒,鄭阿麽數出一堆銀錢遞到鄭文韬手上,鄭文韬見自家阿麽收納銀錢的罐子裏只剩下零星的幾個銅錢,拳頭捏緊:“阿麽……”
鄭阿麽微微一笑,上前扶住鄭文韬的手:“文韬,咱們人窮但骨氣不能扔,找個時間把錢給柳家,就當是買個舒心。”
鄭阿麽說了許多,鄭文韬卻心口泛酸。這些錢都花了,幾個哥哥的婚事又怎麽辦?一等再等,幾個哥哥的年紀都不小了,偏偏是為了他……
回到屋裏,柳涵見鄭文韬心事重重,自己也不能沒心沒肺的休息,幹脆爬起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鄭文韬看,也不說話。
鄭文韬并沒有把銀錢給柳涵看,他整理了整理情緒,背着身子将銀錢放在衣櫃裏,轉身出門給柳涵熬補藥去了。
柳涵原也不想偷看別人的東西,可委實好奇是什麽讓一向冷靜的鄭文韬如此,便偷偷打開了衣櫃。見到衣櫃裏包的整整齊齊的銀錢,胸腔裏爆發出一股濃烈的愧疚和暖意。這兩種完全相反的東西同時湧現在胸腔,柳涵只覺得難受極了。
慌慌張張将櫃門關上,柳涵盡量做出一副無事的模樣,十分聽話的喝掉鄭文韬端來的補藥,難得乖巧。
鄭文韬給柳涵招呼了一聲,就帶着銀錢去了柳家,當然他不會傻到自己偷偷摸摸将銀錢還了。依着柳大麽耍皮的性子,若是沒有個見證,事後必定不會認賬。鄭文韬特意要求必須在鎮傅那裏當面歸還銀錢,不僅如此,還要柳大伯簽字畫押。
完事之後,鄭文韬沉默着回了家。柳涵在房間裏心事重重地睡着了。他看了一眼,替柳涵掖了掖被角,就出了卧房整理柳涵從山上帶回來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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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面的魚已經被鄭阿麽拿出來養着了,那魚肥大肥大的,還挺鮮活。要是往常,鄭阿麽肯定會把魚拿去市場賣了,畢竟他們家前兩天才開了葷,現在又吃魚,太奢侈了。家裏處處都要錢,不是他吝啬。
可這魚在鄭阿麽心裏是柳涵用性命換來的,他得留着給柳涵補身子。
背篼裏還有些草藥,甚至還有幾朵金菊,放了這麽些時候竟然還開得很豔麗。鄭家老六巧哥兒見了喜歡得緊,鄭文韬随手就扔給了他。巧哥兒滿心歡喜得找了個破罐子做了個小花盆,有模有樣的養了起來。
之後背篼裏就沒有什麽特別的東西了,鄭文韬一邊翻一邊又有些好笑,柳涵終究還是個孩子,撿回來的東西都是些花花草草,實用的效果不是很大。可想多了,又是滿滿的心疼和後怕,以後,以後再也不能讓那人單獨上山了。
剛想把背篼放下,鄭爹忙活完正好走過來,瞥見背篼底部一片被壓得有些碎的葉子,眼睛一怔:“老五,那是啥?”
鄭文韬有些疑惑的順着鄭老爹視線看向背篼,最後将葉子拎出來。
幾乎是在葉子下面的物體真面目顯示的瞬間,鄭文韬和鄭爹同時僵直了身體。鄭老爹不可抑止地顫抖着身子,彎腰将鄭文韬手裏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捧到手心:“竟然是老參,起碼有五百年年份的老參。這……這是……”他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爹,這是小涵背回來的,會不會咱們看錯了?”鄭文韬說。五百年以上的老參,那可都是有靈氣的。一般人就是看到了,也不一定能采得到。
鄭爹細細看了半饷,激動地說:“絕對不會錯!文韬,你忘了咱們家以前是做什麽的了?”
他們鄭家往年接觸的山參可不少,見得多了,自然也就分辨得出來。
鄭文韬一時語默,他不是個迷信的,卻不得不佩服柳涵的運氣。第一次是兔子,第二次是死裏逃生,第三次是這老參。
“爹,這事兒咱們還是先問問小涵,我聽說老參是有福氣之人才能采得到,而且這參是小涵采到的……”鄭文韬知道家裏缺錢,如果有這老參,定然是改變家裏的境況。而且這東西是可遇而不可求,若是用得恰當,說不定能為鄭家帶來一場機緣。可一想到柳涵差點沒能回來,他就恨不得沒有這根山參。
鄭爹聽完鄭文韬的話,也沉默下來。
半饷,鄭爹尋了塊布,仔仔細細将老參包好交到鄭文韬手上:“拿去吧。”
“爹……”
鄭爹擡手示意鄭文韬別說話:“爹不是個不知事的,文韬,你莫怪爹多嘴,你可有告訴你夫郎你的事?”
鄭文韬搖頭,眸色暗沉。
鄭爹嘆了口氣:“這是我鄭家的劫數,你夫郎是個有福氣的,我鄭家斷不可連這一絲外來的福氣都給斷了。這老參你拿去給他,他若願意拿出來,我鄭家自當感謝。若不願意,就當沒這事兒吧。”
老參難求,對鄭家來說更是救命稻草。但沒有一個人想要獨吞。鄭爹和鄭文韬并沒有将老參得事情透露出去,甚至連鄭阿麽都沒有說。誰能保證在這麽大的誘惑下還能保持得住本心?
而柳涵歇息夠了後,除了腰部有些酸,身子倒是利索。家裏的活計輪不到他來做,就連打下手做些家務活兒,他也沒家裏其他幾個小哥兒做得好。上廚房還勉強,可柳涵實在不習慣這個世界的做飯模式。
油鹽不用說,自然是放得少的,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多放了遭話說,幹脆拿起掃把打掃院子的衛生。
鄭文韬從田間回來,看到垂頭将掃地做得跟玩兒似的柳涵欲言又止。他一直沒有将老參得事情告訴給柳涵,是因為他也不确定柳涵有了老參後會不會離開,人都是有私心的,他也不例外。
但柳涵向來就是個敏感的,他的經歷決定了他的性格,鄭文韬無意說,他也不會多問。
如此相安無事了一段時間,農活基本上也結束了。鄭家今年算是豐收,但要交的稅也多,如此算來,餘糧也不多。
農忙過後,農家幾乎都沒有什麽大事兒。鄭家幾個勞動力紛紛上外面找活計去了,就連鄭爹都出了門。鄭文韬因為是新婚,哥哥弟弟們都勸他不要出去,今年就待在家裏。鄭阿麽就帶着家裏四個哥兒種點白菜蘿蔔。
冬日裏沒什麽蔬菜,到時候可都得靠白菜蘿蔔過冬。
柳涵幹農活只能算會,并不精通,剛開始時還鬧了不少笑話。不過好在是個勤快的,被村民們取笑了兩天也就算了。
這天柳涵在蘿蔔地裏鋤了一天草,回來直接累趴在床上。鋤草一直都彎着腰,他只感覺自己整個脊背都直不起了。
一只堅實卻溫柔得大掌慢慢滑到自己脊背,柳涵知道是誰,不僅沒有拒絕還舒服得嘤咛了幾聲。
鄭文韬力度掌握得非常好,不會讓柳涵覺得疼還會讓他很舒服。
給柳涵松完筋骨,鄭文韬将人從床上撈起來,直直看向對方的眼睛:“我有話跟你說。”想了這麽多天,他覺得柳涵有權利決定自己的人生,他不能将人禁锢。
柳涵擺出一副随意的模樣:“什麽?”
鄭文韬站起來,在床頂上摸出那塊用來包老參的布,攤在手心一層一層展開。裏面靜靜躺着的正是柳涵帶回來的那根老參。
柳涵并不認識老參,不過一看鄭文韬手中物品的模樣,他也還是知道點的,卻只當是鄭文韬從哪裏得來的,并不知道它的價值,便問:“這是人參?”
鄭文韬面色深沉,微點了頭,說:“你帶回來的。”
柳涵頓時張了嘴,指着鄭文韬手裏的老參目瞪口呆:“你……你說啥?”他帶回來的?他什麽時候帶回來的?他大概只是猜到那是根人參而已。
鄭文韬将老參放到柳涵手上,柳涵推開也不是,拿着也不是,心裏卻隐約有些高興和激動。這可是人參啊,他第一次見到實實在在的人參,心裏滿滿都是好奇。
他沒發現,鄭文韬眼底有幾分濃郁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