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斷親
柳涵暗哼了一聲,提高聲量道:“不知柳壯口中的虎小子可在此處?”他直呼柳壯名字,顯然已經不顧及情分。
鄭文韬倒是和柳涵心有默契,當即臉色又故作深沉了幾分。
柳涵眼尖看到人群中有個年輕的小夥兒後退了幾步,然後走了。他就知道,沒有人會在這種時候挺身而出,又不是傻。
就算虎小夥兒真聽到了這事兒,他現在也得裝什麽都不知道。要是肯定下來,幫了柳壯,以來他是鄭家村的人,幫了外村人不管怎麽樣,以後都會遭閑話。二來這種不利己又損人的事情,他犯不着為了個非情非故的外村人做。
柳涵是料定了不會有人替柳壯出頭,等了片刻見依舊沒有人出聲,柳涵掐着大腿擠出幾滴貓眼淚,低聲啜泣道:“大麽,壯哥,我自知從未欠過你們分毫。先前腆着臉向夫家求了銀錢,幸得阿麽憐惜,左湊右拼攏了五十兩只為了補侄子臉面,幫侄子填了叔侄情分。可……可你們怎能……怎能得寸進尺?夫家憐惜侄兒,侄兒卻知臉面二字如何寫。先前誤入深山幸得上天垂憐,原以為大麽是來看望,怎知……如今侄兒身子剛好了些,大麽又……罷了罷了。都說嫁出去的哥兒潑出去的水,還望大家做個見證,從今往後,我柳涵與大伯一家……斷了吧。”
柳涵說着,又狠心掐了自己兩把,眼淚倒是不要錢的往外湧。鄭文韬将柳涵的動作看在眼底,心疼得不得了,卻只能硬着心腸假裝不知。他知道柳涵是個有主見的,與其每次都要應付,不如一次斷個幹淨。
柳涵聲情并茂的訴說心聲,話裏話外将柳大麽乃至柳大伯整家做的那些個虧心事兒有意無意透露了出來。這種事兒就是不能明說,你要是明說了,旁人會覺得你是記仇,不講究情分。若是留了幾分自我腦補的空間,反倒有點火添油的效果。
他話落了以後,衆人的關注點從老參一事完全轉移到柳大麽如何榨幹柳涵身上,不僅苛榨柳涵,連人家夫家都盯上了。
要知道鄭家老五上下都有兄弟未曾嫁娶,哪裏不需要銀錢?大夥兒再自我代入一番,假設自家有柳涵這麽個賠錢個哥兒,早就不樂意了,這麽一想又覺得鄭家阿麽是個好的。
這些人腦子轉的方向都不一樣,有些人心思玲珑,覺麽着鄭家既然能夠替柳涵拿出五十兩,那家底也不會太差。雖然人口多了點,但都是勞動力,家裏有哥兒的,有小夥兒的,都覺摸着和鄭家結為親家一事。
都是鄭家村的,隔得又不遠。于是一衆人左向右評估,一拍腦門兒,這鄭家是多好的姻親啊?哪裏還顧得上看熱鬧?趕緊的拔腿往家裏跑,回去和家裏當家的、夫郎商量商量。
柳涵他們不知道村民的心思,但結果是令人滿意的。
柳壯是進也不對,退也不對,幹脆抱起自家阿麽瞪了柳涵一眼,嚷嚷着柳涵沒有人性便要離開。
也不知道是那個多事的偷偷叫來了鄭家村的村長,村長剛好趕來,當即攔住了要溜走的柳壯:“柳家的,莫急莫急。”
柳壯心裏咯噔一緊,要是在柳家村,村長來了他定然是不會怕的。可關鍵現在是在鄭家村,跑到別村鬧事在鄉下可是一件大事。所謂家醜不外揚,在村與村之間,他代表的就是整個柳家村的臉面!
鄭家村村長是個年邁的老人,兩鬓斑白,走得有些急導致有些喘不過氣來。叫住了柳壯後他歇息了半天,一口氣才上來,将村民散了散,這才坐在鄭爹搬出來的板凳上,說:“柳家的,我聽說有人叫我過來替你家主持公道,可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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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壯呵呵一笑,道:“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兒,也就不勞煩您老了。”鄭柳兩個村子挨着,所以柳壯也認識鄭家村村長,不足為奇。
村長撸着胡須微點頭,轉頭看向鄭爹。鄭爹對村長比較敬重,禮貌的上前行了個禮,才說:“村長,是我家老五夫郎和柳家的事情,希望村長做個見證。”
“哦?”
鄭爹看了柳涵一眼,他以為村長是柳涵叫來的,畢竟剛剛柳涵可是話裏話外在和柳大伯一家撇清關系。柳涵以為鄭爹是讓他開口,兩人腦電波明顯不在同一頻率,不過目的倒是差不多。
柳涵學着鄭爹沖村長行了個禮,沙啞着聲音說:“村長,是這樣的,我希望村長能幫忙做個見證,從今往後我柳涵合柳大伯一家斷絕關系。免得……免得旁人知道大伯家有我這樣惡毒的哥兒遭人閑話。”
柳涵姿态擺得低,加上柳壯剛才嚷着他惡毒,倒也情有所緣。而且幫忙叫村長來的就是那虎小夥兒,他在去找村長前就覺摸出柳家和柳涵之間的貓膩,又想到鄭文韬那冰冷的眼神,這才想到叫來村長将功贖罪。不僅如此,因為心裏的認知和膽怯,讓他在無形中就說了許多柳大麽一家的不是,導致村長其實一開始心就偏向了柳涵。
村長見柳涵如此知禮又儒雅,哪裏向柳壯笑得一臉谄媚,一拍板,直接讓人寫下證明書,雙方按了手印。
柳大麽閉着眼睛聽着全過程,急得額頭都冒出了幾滴汗。村民們還以為柳大麽真出了什麽大事兒,吓得趕緊讓柳壯将柳大麽送到村裏吳大夫家裏診治。
柳壯哪裏敢啊?自家阿麽身體倍兒壯,真要是去了不久漏餡兒了麽?于是幾乎想都沒有多想,麻利的在證明書上按了手印,扛着自家阿麽就跑了。
那麻利的勁兒,看得鄭家村的村民一個二個傻了眼,原來柳家老大還是這麽個腿腳快的。
柳壯他們夾着尾巴逃走後,村長留在鄭家吃了頓飯。飯桌上左一句右一句都是對柳涵的憐惜,搞得柳涵臉色燙得跟燒紅的鐵板似的。
村長一走,柳涵就溜進屋裏松了口氣。鄭文韬随後板着臉進來,柳涵當即就察覺到周圍溫度驟降了好幾度。
“你怎麽了?”柳涵問。
鄭文韬徑直走到柳涵面前,一把将人扛住扔到床上,也不顧柳涵的反抗就把人裏褲扒了。一看雪白白的大腿上好幾塊黑青色指甲印啊,臉又黑了幾分。
柳涵第一次見到如此怒意滔天的鄭文韬,眼前這人本就帶着一股渾然天成的霸意,這下還多了幾分冷然和殺伐,讓他情不自禁打了個抖子,身子卻忘記了掙紮。
這是柳涵第一次這麽怕一個人,說是怕更不如說是擔心。擔心對方會生氣會發怒,可他又覺得這樣不對。他是一個男人,即便如今委身人下,也是他自願的,憑什麽要受人管制?憑什麽要被這人的情緒左右?
柳涵極端的情緒剛要發作就被鄭文韬狠狠抱緊,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奇怪的是,心底那股極端情緒也瞬間消散。
他聽到眼前高大淩然的男人用沙啞的聲音,一字一句說:“以後別這樣。”
明明這人沒有說不要怎麽樣,柳涵卻仿佛和他心意相通似的,就知道他說的是不要掐自己。
他忽然就笑了,伸手像哄小孩子睡覺似的,輕輕拍着鄭文韬的腰背,一下,一下。
就這樣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被放開。鄭文韬弄了藥酒來,親手給柳涵擦上。柳涵倒是爽快,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鄭文韬因為柳涵的爽快,心裏也舒坦了幾分。
他不希望自己的夫郎對自己不好,任何一個小夥兒都希望自家的夫郎依靠自己。鄭文韬不知道,他這種心理在現代叫做大男子主義。
柳涵讓鄭文韬充分發揚了一下午的大男子主義,十分配合。
晚上吃飯時,飯桌上就顯得有些沉默了。
出去做活計的鄭家小夥兒也聽說了家裏發生的事情,但畢竟沒有親眼見到,不好插嘴。
飯擺在桌上,柳涵拽了拽鄭文韬,頭一次看到鄭家阿麽黑着臉,多少心裏有點虛。雖然他沒有做什麽壞事兒。
鄭文韬握了握柳涵的手,示意他沒事兒,這才上了桌。
鄭家都是在大桌上吃飯,沒有哥兒小夥兒分開吃飯的習慣,可今天三個兒哥兒明先動作很小,生怕驚擾了什麽似的。柳涵回過神來,想約麽是白天的事情。
柳壯說是從幾個哥兒口中聽到了老參的事情,應該不會有假。難怪鄭家阿麽會黑着臉,這是要審問的節奏。
柳涵知道沒有自己的事情後,心倒是放寬了些。鄭家阿麽教育自家哥兒,沒他的事兒他也不好插手。
果然,開飯前,鄭家阿麽一一點過三個哥兒的名字:“鄭巧、鄭涼、鄭寧,你們三個給我站起來,今天晚上餓着!”
這是柳涵第一次聽說三個哥兒的全名,三個哥兒也不敢違抗,紛紛站在牆角,垂頭。
鄭爹這才附和道:“都吃吧,一會兒該涼了。”
飯後鄭家阿麽頭一次要求柳涵收拾碗筷洗碗。
這對柳涵來說并不算難事兒,但沒一會兒,鄭文韬就摸進了廚房。兩人都沒有說話,卻默契得洗碗收拾竈臺。
鄭家阿麽和三個哥兒說了什麽柳涵不知道,但柳涵相信三個哥兒肯定不會有事。他在鄭家待了這麽些天,知道鄭家人都是什麽性子,也知道這家人的修養。
晚上柳涵躺在自己的被卷裏,望着天花板嘆了口氣。
鄭文韬聽到了,走過來兩只黑色的眼眸盯着他,問:“怎麽了?”
柳涵揮手将鄭文韬從自己頭頂趕走,這才說:“我在想怎麽能讓這些個麻煩事兒遠離我,我哪裏有空天天裝傻充愣鬥極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