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鄭文韬的字大氣卻不失飄逸，柳涵瞄了一眼後，咬着舌頭低咒了聲。聲音雖小，但鄭文韬還是聽見了。
知道柳涵臉皮薄，倒是沒作聲。
字據就按照柳涵的意思在寫，三人都按了手印畫了押，在這個世界上，算是生效了。不過畫押的是鄭文韬，柳涵小指頭倒是伸得快，鄭文韬沒讓。
拿了字據的三人總算是放下了心，轉臉就笑得歡暢不已，甚至還送上了禮品，恭祝柳涵小店開張大吉。
柳涵自然是笑意吟吟收下，白得來的禮物，特別是從這種資産階級身上搜刮出來的，不要白不要。
天悅小店第一天生意非常好，大夥兒都比較亢奮。
晚上鄭家人幹脆就在店裏慶祝了一番，等慶祝完，天色也晚了。
鄭阿麽瞧着這麽多人在店裏肯定是睡不下的，便讓葉哥兒留下，鄭文宇定然是要留下來陪着葉哥兒的。
鄭巧、鄭涼、鄭寧三人很少到鎮上，瞧着一臉的興奮勁兒，鄭阿麽也讓三人留下了，又留了老二鄭文軒和老四鄭文昌，其餘人頂着月色喜氣洋洋往村裏趕。
柳涵也興奮得不得了，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跟只小麻雀似的，說個不停。鄭文韬臉上全是寵溺的笑，甚至趁着月色偷親了柳涵好幾下。
然而看鄭文韬和柳涵相處如此融洽的鄭阿麽卻偷偷抹了把淚。
幾人各懷心思，到家後鄭阿麽剛把門打開，一個人影就從黑暗中竄了出來。
鄭阿麽當即被吓得倒在地上，別說是鄭阿麽，就連柳涵都吓得心一抖，要不是鄭文韬把他扶着，他估計也得吓癱在地。
“誰！”鄭爹中氣十足吼了聲，老三鄭文然趕緊将鄭阿麽扶起來，護在身後。
柳涵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伸手攥着鄭文韬額頭突突的跳。
鄭文韬将人往懷裏帶了帶，低聲安慰：“別怕。”
Advertisement
柳涵原本還膽戰心驚的心情忽然就平靜了下來，就連他自己都吃了一驚。轉頭偷偷打量了這人一眼，這人的眼睛在月光裏顯得格外有神，他還真是撿到了個寶。
這時候從黑暗裏蹦出來的人也現了身，一看，竟是柳青！
柳涵對柳青的映像還是挺深的，在他記憶中，柳青人不壞，就是有些膽小。說白了，就是為長輩命是從。
“青哥兒，你怎麽來了？”柳涵一臉詫異的問。
柳青臉上還挂着淚漬，衣服也破破爛爛的，就連發絲也淩亂不堪，不怪他剛剛突然沖出來會把鄭阿麽吓到。
一聽柳涵說是柳青，鄭阿麽臉色就有些不好。他倒是沒有和柳青接觸過，卻尤其不待見柳大伯和柳大麽。
倒是柳涵，立馬就掙脫了鄭文韬的懷抱，沖到柳青面前，伸手将人身上的衣服攏了攏，拉着人進了屋。
“阿麽，我先帶他去換身衣服。”柳涵頭都沒有回，直接把人就往自己和鄭文韬的卧房拉，鄭阿麽臉色鐵青。
鄭文韬也微微蹙了眉頭，不管這柳青怎麽樣，柳涵着實不應該不解釋就把人拉到他們的卧房裏。
柳青被柳涵拽着，一直埋着頭，他手掌冰涼得跟冰塊似的，柳涵都不知道他在外面待了多久。
“我的衣服你都能穿，你先把衣服換換，我一會兒讓文韬給你燒點水，你洗個澡。”柳涵說，倒是沒有問柳青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不過他用腳趾頭想都能想到，定然是連柳大麽都不站在柳青這邊，柳青才會這個時候來鄭家。
柳青拽着柳涵遞過來的衣服，弱弱說了聲“謝謝”，聲音啞的跟含了根稻草似的。
柳涵看了他一眼，還是忍住了問話的欲望，轉身出了門，讓柳青自己換衣服。
一出門，就看到鄭阿麽臉色陰沉站在院子裏，柳涵倒是沒有多想，只怕更深露重，鄭阿麽身子會受不了。
“阿麽，你怎麽站在院子裏，今天我都累着了，你也趕緊進屋。我扶你。”說着，柳涵快步走到鄭阿麽面前，伸出手就要扶鄭阿麽。
柳涵對鄭阿麽還是很感激的，鄭阿麽平時待他甚至比待鄭文韬都好，鐵鑄成的心也會軟化。
然而鄭阿麽卻一把将柳涵的手揮開。
柳涵身子一僵。
鄭阿麽難得沖柳涵冷了臉：“涵哥兒，你跟我進來。”
柳涵不知所措的跟着鄭阿麽進了屋，中途回頭找了一下鄭文韬，并沒有看到那人的身影，心裏莫名多了份緊張。
鄭阿麽進屋後臉色就軟了幾分，但一想到柳涵就這麽把柳青給迎進卧房就覺得不能心軟。不說別的，就沖柳青曾經和鄭文韬有婚約，現今二人都成了家，柳涵就不應該把人給迎進卧房！
“涵哥兒，你可知你犯了什麽錯？”鄭阿麽開門見山說。
柳涵微一思索，還是沒有想到自己哪裏做得不對，便垂頭不語。他不想和鄭阿麽争辯，打心底裏不想。
可鄭阿麽一見柳涵這油鹽不進的作态，就氣得發緊，就差沒有戳着柳涵的頭，耳提面命了。
但最終鄭阿麽還是沒忍心罵柳涵，反而自己咽了幾口悶氣，胸口堵得慌。
“涵哥兒，你……你怎的能帶着那柳青進卧房啊！”鄭阿麽哀嘆了聲。
柳涵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愣是沒懂鄭阿麽的意思。
鄭阿麽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最後無奈，拉着柳涵苦口婆心的把這其中的條條道道給柳涵說了。
“那柳青半夜來咱家，想來就不會有什麽好事。文韬和柳青早先又有過婚約，你這是……這是把文韬往哪裏放？”
柳涵一驚，後知後覺總算明白了鄭阿麽的意思。
這裏對名節看得尤其重要，他着實不應該把先前和自己夫君有過婚約的人直接迎進卧房，更何況柳青已然成親，更不能随随便便進鄭文韬的住處，傳出去，對三個人都沒有好處。
柳涵拍了自己腦袋一掌，忙讨好道：“阿麽，怪我，你可別生氣了，再生氣我都沒臉見人了。”
鄭阿麽“撲哧”一笑，伸手戳了柳涵額頭一下，又沉着臉叮囑道：“你啊，可得多注意注意，旁的阿麽也不說了，這是你們的事情，阿麽說多了你可得嫌棄了。”
“才不會呢，阿麽說的我都聽。”
柳涵把鄭阿麽總算是哄好了，回到卧房時再看柳青，倒也多了幾分尴尬。
鄭文韬可能是為了避嫌，一直沒有進屋。柳涵借着獨處的機會把事情來龍去脈問了個清楚。
原來柳青嫁到夫家後，就沒有一天好日子過。
夫君雖然是個秀才，但為人真不怎麽好。好吃懶做不說，還總是自以為是。一丁點不對，就要拿柳青出氣。柳青身上幾乎沒有幾處好的。
然後就是夫家的婆麽，三天兩頭找柳青的麻煩，還催着他回自家拿銀錢。
柳涵不用想都知道這其中會發生什麽事情，柳青是個軟性子，在夫家又沒有靠山，自然只有被欺負的份兒。而柳大麽又是個摳的，要他拿錢出來，還不如殺了他。
“那你這麽大晚上怎麽會來鄭家？”柳涵給柳青倒了杯熱茶，問道。
柳青身子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聲音也越來越小：“涵……涵弟，你能不能……幫幫我……”
柳涵一愣，他要怎麽幫？
見柳涵沒有表态，柳青急着說：“我不要錢，你幫我……幫我逃走就好了，我求求你了……”說着，竟當着柳涵的面跪了下來。
柳涵這下真被吓着了，一個騰身就跳着後退了好幾步。
不過一個軟弱的人都能被逼到想逃的地步，柳涵真不知道那些人心是怎麽長的了。思索了片刻，柳涵将柳青扶起來，安慰道：“你先別着急，你幫過我，我自然會報恩的。但你一個人，要逃到哪裏去？”
柳青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柳涵眼珠子轉了兩下，示意柳青等着，自己匆匆跑出門找到鄭文韬，三言兩語把柳青的事情說了。
“幫不幫？反正我覺得柳青和他們家其他人不一樣，而且他還幫過我。我要幫。”柳涵昂着脖子瞪着眼睛等鄭文韬的回答。
鄭文韬略帶無奈的搖頭：“自然是幫的。”
柳涵瞬間眼睛一亮，忙慫恿鄭文韬去騰間屋子給柳青住，自個兒跑回房把好消息告訴給柳青。
柳青激動得又要下跪，柳涵扶額：“你別這樣，現在也只是說說，但你肯定是不能逃走的。你一個小哥兒在外面，怎麽養活自己？”
柳青說不出話來，默默點了頭。
等柳涵把柳青的思想工作做好，鄭文韬也把鄭巧的房間收拾好了，屋子裏沒有特別值錢的東西，鄭巧最寶貴的反倒是幾株花兒，還是上次從柳涵背篼裏收刮的。
“你先在這裏将就一晚上，夜壺在床下，起夜就別去外面了。”鄭文韬一面将被褥鋪上，一面面無表情說。
柳青連連點頭，連頭都不敢擡起來看鄭文韬。
将柳青安頓好，柳涵和鄭文韬也洗漱好鑽進了被窩。
兩人都累了一天了，上床沒一會兒就進了夢鄉。但柳青這一晚上睡得可就沒這麽安穩了，頻頻的噩夢擾得他一整晚都在半夢半醒間。
第二日，晨曦剛剛露了個頭，鄭家大門就被敲得噼裏啪啦的響，還伴随着柳大麽獨特的吼叫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