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五哥五嫂麽,阿麽叫你們。”鄭巧忽然探進顆小腦袋, 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柳涵“哦”了一聲, 倉促起身差點将腿上的笨笨給摔倒, 鄭文韬連忙伸手将人扶住。柳涵不敢看鄭文韬, 只略帶生疏說了聲“謝謝”, 便出了門,連笨笨都忘了帶上。

鄭文韬心一沉,眸中看不出悲喜。

鄭阿麽叫柳涵出來, 是因為莊函想帶着自家夫郎在村裏走一走, 呼吸呼吸鄉下的空氣, 賞賞春日的風景。鄭阿麽尋思着, 這事兒還是柳涵來做比較好, 莊函話裏話外都央着他們幫忙勸柳涵叫他阿爹,而且這人也不錯, 幫上一把總是好的。

“去走走啊,行, 我帶。”柳涵心不在焉說。

鄭阿麽他們沒有察覺, 鄭爹便重新回到田地,鄭阿麽帶着鄭涼出去弄些吃食回來, 中午得招待莊函。

莊函帶了幾個下人過來, 但自己還是親手扶着夫郎, 走路也走得及其仔細。柳涵敏銳地發現,就是莊夫人腳下有一個小石子,莊函也會注意到自己将石子踢開, 或是直接帶着人繞路,生怕這人傷到磕到。

柳涵不由問:“莊老爺,你對夫人真好。夫人這病是怎麽回事?能找大夫治嗎?”這話問得有些唐突,但柳涵莫名的就想知道莊函的答案。

莊函倒也沒有排斥柳涵這個問題,只神情有些落寞:“治了,沒辦法。三年前受了些刺激,就這般模樣了。不過也好。”他好笑看着自己夫郎,眉目間盡是柔情:“癡了傻了有癡傻的好處,只要我在一天,定然會照料他一輩子。”

柳涵心尖一顫,不由得想到了鄭文韬,如果他也是這般,那人會如此待他嗎?

心中如此想,柳涵便脫口問道:“若是你發現夫郎對你有所隐瞞,你會原諒他嗎?”

莊函心思一動,再瞧着柳涵這心事重重的模樣,隐約也知道柳涵和鄭文韬可能發生了什麽,不好直問便開導說:“誰不能有個小秘。密?端看這隐藏的秘。密是否正有那麽嚴重,傷害到身邊的人。若非如此,我為什麽要生氣,又為何不原諒?”

“秘。密也可以容忍?”柳涵一臉詫異。

莊函笑道:“有些秘。密說不定還是對方想要保護你,人生啊,哪裏來的那麽多氣。”

柳涵呵呵一聲,又帶着莊函繞到山坡上,這個季節山坡上開了很多野花,黃的白的,雖然小巧但架不住多,蝶舞翩翩,也算是入了佳境。

“這兒竟然開了這麽多花了。”柳涵感嘆道,他也是有些日子沒有出來逛過了,人總是追逐遠方,往往忘了自己身邊的風景有多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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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函也難得興起,讓下人取來紙筆,作勢要畫上一副畫。

柳涵驚訝得不得了:“莊老爺還會畫畫?”

莊函臉色當真有點不好看了,想他也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合着在自己義子眼裏他就是個暴發戶不成?當然,莊函并不一定知道暴發戶這個詞。

跟來的幾個仆從也有些忍俊不禁,柳涵倒是尴尬了,問了這麽個沒有水準的話出來。好在莊函并未計較,把自己夫郎交到柳涵手裏,便盤膝而坐,冥思起來。

柳涵扶着傻夫人的手,心都在顫動。平日裏見莊函把這人照顧得細心備至,這會兒突然讓他來照顧了,柳涵就有些心虛,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把人給弄傷了。

其實莊夫人哪裏有那般柔弱。

過了片刻,莊函斂眉站起,仆從已經準備好了畫紙,還帶了張板子給莊函作畫。柳涵看到那充當畫板的板子便想到現代寫生用的畫板,若是他能做一個出來,送給莊函也不錯。

莊函下筆流暢,柳涵一直細細看着,發現這人的畫技真心不錯。他雖不懂話,卻也看出莊函落筆無一絲的猶豫,線條流利,整幅畫恍若一筆勾成,一氣到底。

柳涵暗暗道了個“好”字,卻突然聽到身旁的夫人輕靈一笑。柳涵頓了一笑,轉頭看去,原來真不是他的幻聽,莊夫人真在笑,笑容竟然意外明媚。

這時候已經臨近中午,村民們陸陸續續有人上田間送飯,不知是誰尖吼了一聲,吓得柳涵身子一抖,莊夫人也顯然是吓着了,身子自動往莊函靠近。

莊函一副眼看要完成的畫瞬間頓筆,一團墨跡将一副好好的畫染成了殘次品,柳涵心疼不已。

莊函卻無一絲在乎,忙轉身将自家夫郎抱緊,一邊細聲安慰:“翛羽,沒事,沒事,我在這裏呢,沒事哈。”

柳涵也有點生氣,掉頭沖尖叫那人瞪了一眼,卻見那人行色匆匆逃開,中間還摔了一腳。再仔細一看,竟是許久不見得柳大麽。

柳涵詫異了,這柳大麽手上的送飯籃子都掉落在地上,如此倉皇逃開,是怎麽個回事?

柳涵還沒來得及細想,寧哥兒便遠遠叫了聲過來:“五嫂麽,回家吃飯了。”

“诶,知道了。”柳涵應下,轉頭對莊函說:“莊老爺,吃飯了,咱們先回去吧。”

幾人回到家裏時,柳涵下意識找了鄭文韬一圈 ,發現沒有找到人,心裏正詫異間,就見鄭巧抱着笨笨從廚房出來,一見到柳涵便一臉嫌棄把笨笨送到柳涵懷裏,一面委屈道:“五嫂麽,笨笨它真可惡,一點都不聽話,還咬我。”

柳涵疑惑着盯着笨笨看了一眼,笨笨立馬嘤嘤一聲,伸出小舌頭在柳涵手心上讨好一舔,舔完昂着小腦袋,真像個眼巴巴求着誇獎的孩子。

柳涵茫然說:“笨笨很聽話啊。”

鄭巧一跺腳,氣沖沖又鑽進了廚房,自個兒生悶氣去了。他都對笨笨這麽好了,五哥出門時把笨笨交給他時他可高興壞了,這麽漂亮的小東西他早就喜歡得不得了,如今竟然被這個小家夥區別對待,鄭巧心都是酸的。

從鄭巧這沒能知道鄭文韬的去向,笨笨又在家裏,柳涵便想着鄭文韬可能上店裏去了,要不就上地裏忙活了,便想着出去叫人回來吃飯。

若是往常,這個時候是要把飯送到田間的,但今兒個家裏來了客人,自然是要在家裏吃。

柳涵剛準備走,鄭阿麽就趕緊把人給叫住:“小涵啊,你上哪去啊。”

“阿麽,我去叫文韬回來吃飯。”

鄭阿麽一愣,旋即想到這人還不知道鄭文韬去了哪裏,趕緊說:“看我,文韬今天上縣城去了,你上哪裏叫他去啊。”鄭阿麽笑道。

柳涵詫異:“他去縣裏了?”

鄭阿麽點頭:“說是有點急事兒,放心吧,老五腳程快,估摸着晚上能趕回來。”

柳涵不好多問,卻心裏有些患得患失。

中午鄭阿麽準備得很豐盛,也考慮到了莊夫人這個孕夫,做了許多孕夫适合吃的東西。莊函原本還怕自家夫郎吃不好,其實馬車裏帶了食盒,卻意外發現自家夫郎吃得非常盡興,比在莊子裏吃得還多。

莊函心下一喜,也顧不得食不言寝不語,一邊給自家夫郎偷食,一面向鄭阿麽讨教。

鄭家人現在都知道莊函是個夫郎控,也沒人介意這些。再說了,他們平日在家裏其實也經常在桌面上讨論事情。

鄭阿麽面對莊函的問題笑道:“就是一些普通的孕夫可能喜歡吃的菜,我當年懷家裏幾個孩子時胃口也不行,你鄭大哥想盡了法子哄我吃飯,就懂得一些。”

說起往事,鄭阿麽臉上的笑意連連,可見其和鄭爹也是琴瑟和鳴,端的是夫夫情深。

可能是被眼前這虐狗的情深刺傷了眼,柳涵格外想念起鄭文韬,也不知道鄭文韬現在在忙活什麽,晚上什麽時候回來。

但柳涵一直到上床睡覺,都沒能把鄭文韬給等回來。

笨笨也篶巴巴的,柳涵伸手給笨笨捋毛,眼皮子已經在打架,卻依舊不想說:“笨笨,我小睡一會兒,一會兒文韬回來了,你記得叫我。”

笨笨嗚咽一聲,也不知道是真的聽懂了,還是沒有聽懂。

柳涵又堅持了一小會兒,迷迷糊糊就睡了過去。

半夜,笨笨忽然一個激靈,小身子一蹦,踩到柳涵臉上。柳涵被踩了個正着,夢到自己被大山壓頂,一個騰身從床上坐起。

“文韬?”不知道為什麽,柳涵下意識就叫出了這個人的名字。

鄭文韬原本已經夠靜悄悄的,他坐在桌前,正出神就聽到這人驚醒,還沒來得及逃開,這人就叫了他一聲。

他原是想留給柳涵一點時間,不讓這人為難,但眼下是避不開了。

嘆了一口氣,鄭文韬走到床邊,将這人重新塞進被窩裏:“睡吧,我去洗洗。”他聲音很溫柔,溫柔得直把柳涵的心都給融化了。

那一刻柳涵下定決心,若是這輩子還同上輩子一眼識人不明,那他就認了。活了兩輩子,哪怕時間都不長,他也看得通透。

柳涵拉住正要離去的鄭文韬,又将笨笨放到它自己的小窩了,一臉認真看向鄭文韬說:“我有話要跟你說,你先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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