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留宿
本來開開心心的一個夜晚,正是促進友誼發展的時候,結果因為渣爹忽然回來,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弄得不歡而散,通通失意落魄。
季苒與廖句已經坐上了車,季苒試着搭話:“廖句,你別多想。”
廖句嗯了聲,臉轉向窗外。
季苒嘆氣:“今晚住哪兒啊?要不我們去開房吧。”
廖句:“……”
司機:“……咳!”現在的高中生真了不得呢!
廖句想了想說:“要不去我家吧。”
季苒一口答應:“好啊。”于是廖句跟司機說了地址改路線。
司機問:“你們還是學生吧?怎麽這麽晚才回家?”
季苒說:“在同學家玩。”
“都這麽晚了,你們同學怎麽不留你們住一晚?”
“……”哪壺不開提哪壺。
司機見他們不答,不由得讪讪的,猜到可能是朋友間發生了不愉快的龃龉,也就不再多問,專心開車。
廖句家遠離城區,暢行無阻的情況下也要開車四十分鐘。沉默的間隙裏,季苒發微信給季意,等了等卻沒回,心中不免擔憂,想打電話又顧及廖句。
路兩旁的風景建築漸漸寥落,夜色凄迷。
廖句忽然說:“我沒想過拉邱鹿進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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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苒一愣。
廖句緊繃着側臉線條,繼續解釋:“他說他缺錢,我帶他去夜總會,以為他不過是好奇,最多工作兩三晚,就會知道那種地方不适合他,然後跟家裏妥協……我沒想害他。”
季苒握住廖句的手,認真道:“我知道。”
別人不相信廖句,季苒怎麽可能不信。
“我知道,”季苒接着說,“是邱鹿自己作。”
廖句:“……”
“也不能這麽說。”廖句說。他心裏雖然有點怨,卻不至于責怪“邱鹿”,身為富商之子卻坦言沒錢,而去夜總會打工,心中恐怕也有諸多無奈。
季苒試探着問:“我有點擔心邱鹿,我打個電話給他好不好?”
廖句也是無奈:“我對邱鹿沒意見。”
于是季苒給季意打了電話,響了十幾秒才被接起:“季苒。”
季苒愣了下,這不是邱鹿的聲音,心裏掠過不好的念頭,轉而一回味,诶,這不是沈刻的聲音嗎?
“沈刻?”
“嗯。”
季苒驚訝地問:“怎麽是你?邱鹿呢?”
“他洗澡呢。”沈刻說。
“……”季苒頓了頓問,“他為什麽在洗澡?”
“因為他要睡覺。”
“跟你睡覺?”
“……”沈刻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季苒也察覺自己的話不妥了,幹咳一聲清了清不純的思緒,相當正直地問:“他在你家?”
“我在他家。”沈刻說,“他都跟我說了。”
“哦……”季苒低落下來,小心翼翼地問,“那他怎麽樣啊?”
“你們都走了,不太好受吧。”
季苒對此深有體會,一個人在家真的好孤單,可是他又不能放着廖句不管。唉,兩難哪。他便說:“還好你去了,不然他一個人我真有點擔心呢。”
沈刻問:“你回家了?”
“我今晚去廖句家過一宿。”
“哦,那你小心點。”
“?”季苒奇怪道,“小心什麽?”
“……”沈刻斟酌措辭,“有什麽情況的話,記得報警。”
“???”
季苒笑說:“你真是被邱鹿傳染了,動不動就報警,害得我好緊張。”
沈刻:“緊張點是好事。我還在收拾東西,挂了。”
挂了電話,季苒問廖句:“你家那邊治安好嗎?”
廖句:“……還可以。”
“那沈刻讓我小心什麽?”
廖句氣悶,“不知道。”
……
零食飲料該收的收,該扔的扔,沈刻撿起三只小狗零食大禮包,放在沙發上,心中也是略有氣悶。
大約是因為季意手機來電顯示的是“苒苒”。
想想還是忍不住手賤,沈刻掏出自己手機撥了出去,不一會兒,另一只手機屏亮起,顯示的是“沈刻”。
規規矩矩得讓沈刻喉頭一哽,反而更悶了。
季意從樓上下來,但見沈刻姿态閑散地倚靠在沙發中玩手機,長腿略微叉開,莫名讓季意不敢多看。
“我沒事了。”季意說,“你……要不你回去吧。”
沈刻擡頭,語氣淡淡:“你不害怕?”
“……”一個人住這麽大的別墅,當然怕了,但不能承認,不然豈不是太沒男子氣概了。
季意支吾:“可是你爸媽……”
沈刻:“他們已經歇下了。”
“哦,那你今晚……住客房?已經收拾出來了,本來是給季苒廖句住的……”說到這裏,季意又嘆了口氣。
沈刻說:“季苒打了電話來,我幫你接了。”
“真的?”季意瞬間恢複元氣,跑去拿去手機,查看來電記錄,“咦?你怎麽也打電話來?”
沈刻略有尴尬之色,總不能說想看看自己在他手機裏的稱呼吧,遂淡定道:“不小心。”
“哦。”季意不疑有他,又問,“那季苒說了什麽?”
“問你好不好,還有他今晚去廖句家住。”
季意連連點頭,“那廖句什麽反應?”
“不知道。”
“唉……他肯定生氣了,我爸說了那麽難聽的話。”
沈刻想了想說:“我覺得,你爸說的并非完全沒有道理。他畢竟是你爸,擔心你,言語過激也是人之常情。當然,我也沒有說廖句不好……只是做法欠妥。”
季意看着零食大禮包,也很傷感:“洗澡的時候我就想清楚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就不該去夜總會打工。沒錢就沒錢,大不了厚臉皮蹭你飯啦。”
沈刻深表贊同:“你能這麽想很好。”
季意卻又說:“可是這樣感覺好像被你包養,很沒面子。”
“面子又不能當飯吃。”沈刻發表了十分現實的看法,“我還是養得起你的。”
“……”季意心想,你說得好像養條狗那麽容易,我不要當狗。
沈刻今晚留了下來。季意依然不敢獨自上樓睡,就留在了客房,一米五寬的床,躺倆大男孩,說實話有點擠,還有股莫名的暧昧。
像蜜糖一樣黏膩,又像針一樣紮人。
刺刺的,甜甜的,讓人心慌慌。
不行,我還是走吧!季意這般想着,身體卻動不了,比起暧昧,他更怕荒涼、孤寂、無人的樓上——邱鹿的孤魂會不會出現?他家變成現在這樣,他會不會怪他?
應該不會吧,邱鹿肯定也不喜歡這個家,才會決絕地離開。
季意想着有的沒的,沈刻說:“放首音樂聽聽吧,助眠。”
季意巴不得有個東西打破這古怪的氣氛,松了口氣說:“好。”
沈刻用手機放了首海潮純音樂,然後用略微低沉、且帶着困倦之意的沙啞的嗓音說:“把床想象成一艘小船,我們漂浮在海上,夜幕靛藍,群星閃爍,還有一彎月亮。”
他的聲音有着奇妙的說服力,季意閉上眼睛,伴随着潮浪翻卷、砂礫私語,俄頃,果真漂浮在了海上。
小船搖啊搖啊搖啊……
将要入睡之際,季意張嘴來了句:“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
沈刻:“……”
“……那就翻吧。”沈刻低喃。
翻了之後,就是新的開始。
季意沒聽到,被“小船”晃暈了腦袋,思緒被周公收了一大半,最後一點念頭想的是邱旻:在這孤獨的夜晚,我那霸總老父親不會坐在街頭哭吧?
邱旻當然不可能坐在街頭哭,但他确實深更半夜還坐在馬路牙子上。
就算坐在馬路牙子上,那姿勢也是張狂得不行,嘴裏卻跟小孩子似的來回念叨那幾句話。
無非是“小崽子不識好歹”“養了頭白眼狼”“被人害了才曉得忠言逆耳”“氣死我了,當爹真累”之類的抱怨。
平時還衣冠楚楚裝得像個斯文敗類,此時原形畢露——早就露了,只要碰上“邱鹿”。
可見這對假父子是真冤家。
夏知禮聽了一耳朵牢騷,身為全能秘書的他自是毫無怨言,勸解自家老板:“少爺還小,不懂事,您何必跟他計較呢。況且他只是去做服務生,說明他心裏是有底線的,如果被招惹急了,肯定會搬出您這座大山,左右吃不了什麽大虧的。”
又說:“你跟他急,他自尊心受挫,也跟你急,急紅了眼,大家都傷心。你好不容易想跟少爺修好,就別太冒進了,所謂物極必反、過猶不及,你得心平氣和地跟他講道理,他才聽得進去。你一上來就指責他,指責他朋友,他不跟你急才怪。”
這一番話講的,又得體又有道理,邱旻冷哼一聲,心裏卻在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太急了。
“無論什麽感情——”夏知禮頓了頓說,“除了一見鐘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要慢慢培養。你對少爺的好,總有一天他會明白的。”
邱旻神色一動,笑問:“夏秘書相信一見鐘情?”
“……寧可信其有吧,不然怎麽會有這個詞呢。”
“就像我見到漂亮的女人就想上?”
“……”
“哈哈哈,開玩笑的。”邱旻渾然不知自己此時在夏知禮眼中的形象就是一只大豬蹄子。
如果這只大豬蹄子不是自己老板,夏知禮真想一腳踹過去。
有時夏知禮自己也很迷惑,他怎麽會喜歡上這樣一個男人呢。
厚臉皮又霸總的邱旻哪裏也不肯去,哪個小情人都不滿意,最後自然而然又賴在了秘書家裏。
就算沒有春風一度,邱旻心裏也高興——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高興個什麽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