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非但電話沒有人接,微信短信qq微博……一個都聯絡不上,再多發幾次,索性顯示被拉黑。

弘光急得像尾巴被燎的貓。原地蹦來跳去,團團轉。顧不上天已經黑了,就要出門買票去明晨的學校。

被舍友好說歹說地阻攔,才好容易找回點理智來:且不說天黑、不安全、沒有車這些客觀原因。單說他自己,就并不知道明晨的學校該怎麽去——他固然不可能不知道明晨的學校和專業,但确乎并沒有問過明晨學校的具體位置,以及明晨住哪間宿舍,進了校門要怎麽走。

明晨也從來沒有提過——似乎就默認他并不會去。

一想到這個,弘光不由背後一涼,頗感覺有些古怪:

他們倆之間,近來總是明晨主動的多一些。他提出想要去看明晨,或是想幫明晨買點什麽東西,總是被明晨三兩句話淡淡地帶過去。

他粗枝大葉些,原本并沒有在意。可現在認真想想,簡直難以置信:大學都已經快一年,他竟然還不知道明晨的宿舍怎麽樣——怎麽可能呢?他倆關系明明這樣好。

……可是,若說明晨要故意疏遠他,卻也不像:

除了每天電話短信沒斷過,明晨還自己起來他的學校看他。從入學到現在,已經來了三四次,平均每兩個月就來一次。多半是周末,本地的同學回家,宿舍裏沒別人,他們倆就縮在弘光的床上胡天胡地,搖晃的宿舍的小鐵床嘎吱嘎吱作響。

起初不過是一起看電影,吃零食,像兩只擠在洞穴裏的倉鼠——和中學到弘光家裏過年的時候一樣。

可後面漸漸就變了味,明晨總是很能說服弘光,什麽“我們都十八歲了啊”,什麽“反正你還沒有對象,我也還沒對象”,什麽“又沒人知道”,什麽“這有什麽了不起,就是個玩笑罷了”……

弘光也……并不能昧着良心把被窩裏那些不可告人的種種都推在明晨身上。

事實上,弘光覺得,自己絕對要對這些事負主要責任——明晨不過是落下個火星子,他卻幹柴烈焰,把半邊天都燎紅了。

可他也并沒有什麽辦法。

明晨……作為男生來說實在有點太過可愛:睫毛那麽長,稍微顫一下就看得很明顯,活像剛剛破繭的蝴蝶,合适挂上朝露一般的淚珠;原本清脆利落的聲音,也很容易被磨得軟而且黏,仿佛小貓的爪子,一下下撓在人心尖上……

弘光總是告誡自己要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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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保有理智并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一旦越過了作為文明人類應該堅守的底線,就很容易在“過分”的領域裏高歌猛進——何況明晨從來都不阻止他,反倒縱容,甚至是煽動他……

于是每次送明晨走的時候,弘光總擔心明晨太過疲倦,會在半路跌倒,難以為繼。明晨卻只是笑笑:“大老爺們,哪就那麽脆弱了。”

——其實,頂着明晨那張張巴掌大的臉,說“大老爺們兒”,還真挺違和的。

如此違和,以前為什麽就沒有察覺呢?

這麽一想,弘光又焦慮起來。

總覺得不經意間讓明晨受了絕大的委屈——明晨心思重,如果不盡快去說明,不知道要被想到什麽地方去。

便再坐不住。忙忙地查地圖,打電話問和明晨同個學校的高中同學。訂最近的機票。算算等待時間太長,沒有這樣的耐心,何況最近深冬,風大又常有霧,飛機往往不能準點,便連忙又改了高鐵。

也等不到明天天亮了。當下胡亂地收拾行李——或者不如說是随便往包裏塞了兩件随身衣服,裝上錢包手機和身份證,拔腿就往外跑。

舍友們多半睡了,聽到響動在身後問:這個點了,怎麽還出門?去哪裏,幹什麽?

他随口答了個地名,就接着往樓下跑。

至于要去幹什麽?

說實話,他自己也還不是特別明白。只是看着手機上一整排的未讀消息和無人接聽的電話,想想明晨近一年的異常,心慌得都要停跳了。

——沒有明晨的生活是什麽樣?弘光想都不敢想。

直沖進火車站,過了安檢,弘光才停下來喘一口氣。現在除了等車之外也并不能做其他事,他卻依舊靜不下來。只在原地困獸般地兜圈。腦子裏來來去去都是明晨,各種各樣的……一本正經的,開心地笑得眉眼彎彎的,溫柔地勸他不要着急的,在他身下紅着臉蹙眉的……

他甩甩頭,把不那麽健康的那些畫面甩出去。

恰巧身後有人,拉着行李箱,匆匆從他身邊經過,帶起一陣急促的風。

他忙不疊地閃避,為堵路向對方道歉,随即想起,第一次和明晨見面的時候,也是在火車站。

那時他還是個剛從農村走向城市的土包子,拿着暴發戶老爹給的一兜子錢,立在大城市繁忙的火車站裏,被人潮夾擠着推來搡去,不知所措。

這個時候,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是霍弘光同學嗎?”

“啊……哦,是我。”

“我叫明晨,是你們班班長——老師叫我來接你的。行李就這些嗎?那好,跟我來吧。”

——弘光轉回頭,對上了一雙春水一般溫暖微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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