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月中旬, 期末考成績出來了,陳青芒和徐宛兒前一天約定好一起去學校拿通知書。
柏市是典型的南方城市, 冬天濕冷,像一塊濕噠噠的海綿,稍稍一擠,全是刺骨的冷水, 雖不結冰, 但卻寒涼。
鉛灰色雲層厚重地聚集在頭頂,陰沉沉的,不時吹來的風淩冽寒冷, 刮得人耳根生疼。
陳青芒站在車站等徐宛兒, 她們約好在這裏會合。
等了十來分鐘,公交過了幾輛, 卻仍是沒有見到過徐宛兒的人影。
陳青芒緊了緊自己的白色羽絨服,低頭對着手掌哈了口氣, 瑟縮地跺了跺腳,臉被凍得紅通通的,一雙杏仁般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來來往往的行人。
片刻後, 陳青芒掏出手機, 給徐宛兒發消息。
【宛兒同學你遲到了哦,我現在在等你,快點來呀。】
對面卻沒回消息,又過了十分鐘,陳青芒給徐宛兒打電話, 電話那邊顯示已關機。
陳青芒有點擔心,但還是在心裏寬慰自己,說不定是宛兒忘充電了,她這麽大大咧咧,這是很常有的事。
八點過十分的公交車停在她面前的站臺處,再不上去,就會遲到了。陳青芒咬咬牙,上了公交車。
她一連給徐宛兒發了很多條詢問的消息,對面仍舊是沒有回音。
八點四十五分的時候,陳青芒下車,按照慣例在進校園前把手機關機了。
天邊雷聲轟隆轟隆響,像是要下雨了。陳青芒加快了腳步,小跑着繞過足球場,籃球場,進了自己教室所在的教學樓。
樓層裏外已經聚集了三三兩兩的同學,他們沒穿校服,看上去與平時又有很多不一樣。
陳青芒無心欣賞,小跑着上樓梯,想要快點到教室看一下徐宛兒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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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樓的梯子,她花了兩分鐘爬上去,累得氣喘籲籲的,走到教室門口,一手捂着胸口緩氣,一手搭着門框,站在門邊,先把教室裏裏裏外外的人都掃視一遍,看到徐宛兒的位置時,她突然肩膀被一個人抓到了。
陳青芒吓得整個人一哆嗦,吓得不輕。側過身子,看見的是喻欽那張痞笑的帥臉。
“你怕我啊,反應這麽大。”
陳青芒這才松一口氣,腦袋裏崩着的那根弦松了些,她伸手輕輕地推了喻欽一下,認認真真地說:“你在吓我,我才怕的。”
“發生什麽了?”喻欽看着她張皇地對着教室裏望,神色一凝。
“宛兒沒來,發消息也不回,我很擔心。”
“或許是臨時有事,”喻欽看着走廊盡頭的孫全一手夾着個文件袋,向着教室這邊走過來,他輕輕地推了一把陳青芒,“先回座位,孫全來了。”
陳青芒點點頭,正準備走,喻欽卻俯身向前湊到她耳邊低低地說了一句話。
聽完心裏像被填了蜜一樣,又甜又暖,她好像也沒有那麽擔心了,她轉頭看了喻欽一眼,覺得他這模樣可真帥。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孫老師也随後入場。
所幸除了宣告成績放假之外,他沒有提到其他的事情。
陳青芒心裏一塊石子落了地,悄悄回頭看了眼正趴在桌子上睡覺的的少年,黑發柔軟,頭頂只有一個發漩,修長的手搭放在暖黃木桌上,好看得如同玉啄了一般。
陳青芒有點擔心他這樣睡覺會感冒,埋頭打算掏手機給他發消息。
卻聽見孫全在念成績,她的名字被叫到了,年級第三名。手一頓,她繼續在書包裏掏手機。
可下一個叫到的名字是“喻欽”,陳青芒手一抖,微微怔了怔,年級第八名,數學物理都是滿分。
她側過頭去看喻欽,卻發現他已經醒了,一手撐着頭,對着她慵懶随意地笑了笑。
陳青芒抿着唇角,低頭很開心地笑。
她聽見教室裏的驚訝哄叫聲,還穿插着此起彼伏的小聲讨論的聲音。
“什麽嘛,有沒有搞錯啊,喻欽年紀第八?”
“真的不是抄的嗎,這也太離譜了吧。”
“靠,憑什麽啊,我們辛辛苦苦學,什麽進步都沒有,人家随随便便一考一抄就是年級第八。”
“而且專挑有獎金的時候來,他是不是故意的啊,不是家裏不缺錢嗎,怎麽還跟我們搶。”
“不會是家裏破産了吧?”
“不會吧,據說前幾天才簽了個合同,說又要捐一棟樓來着。”
喻欽不耐煩地揉了揉耳朵,把鋼筆往桌上一摔,一臉陰冷地看着離他最近幾個讨論火熱的同學。随手拿起一旁的鉛筆。
他雙手咔嚓一下折斷了手中的鉛筆,“——咔”的一聲,教室安靜了。
孫全清了清嗓子,繼續往下念名次。
念完名次,孫全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項,便讓大家一次去禮堂集合,準備頒獎儀式。
喻欽冷淡地走在最後面,一臉生人勿近的氣息,有好些人看他的目光夾着鄙夷和膽怯,他嗤笑一聲,手揣兜,繼續無所謂地向前走。
陳青芒繞過大部隊,悄悄跟在他身後,趁四下沒人的時候,跳前去,踮起腳尖,伸手從背後悄悄地蒙住了他的眼睛。
“你猜我是誰。”帶着笑意的聲音,僞裝成男聲,但又不太像,顯得有點可愛。
喻欽聽見這聲音,低低地笑了一聲,煩悶的心情一掃而光。他伸手輕輕觸及覆在自己眼睛上的那只手,摸到了她左手腕上熟悉的紅繩。
“女朋友。”低啞的笑聲,夾着寵溺。
陳青芒撇撇嘴,松開雙手,從他的背後冒出來,擡頭看着他的眼睛,“你很棒”,掩不住的笑意從嘴角蔓延開來。
他們站在樓梯拐角處,此刻沒什麽人,周遭只有沙沙的風聲。
喻欽随意地往牆壁上一靠,垂眼安靜地看着她清秀好看的臉。看着她紅潤的嘴唇,很想去咬一口。
陳青芒被這目光看得臉有點燙,擡眸也認真地回看過去。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沖鋒衣,內配高領毛衣,整個人瞧着冷酷又清冽。可唯獨,看着她的眼神是帶了溫柔的笑意。
陳青芒又想起今天他說的那句話,“如果孫全說你早戀,你就告訴他我們沒有戀愛,是我一直一廂情願地追你,是我的錯。”
像吃了棉花糖般,一直甜到心裏去。
“看什麽,走啦”,陳青芒轉身往前走了幾步,“等會遲到就不好了。”
“嗯。”喻欽長腿跨了兩步,走到她身邊,輕輕地牽起她的手,往他的衣兜裏一揣。
冰冷的指尖觸及到溫暖的手掌,陳青芒心中湧上說不出的暖意,她就這樣被他牽着往前走。
擡頭看天的時候,覺得陰天好像也很好。
走到人多的時候,他松了手,把她的手揣回她自己的兜裏,輕輕囑咐,“明天多穿點。”
“好的。”陳青芒點點頭,和他比了一個再見的手勢,随即走進了禮堂裏早就安排好的座位上。
人頭烏泱泱的一大片,她在暗中找不到他的身影,便作罷。陳青芒坐在座位上,安靜地等待頒獎典禮的開始。
樹德中學校門口。
一輛黑色幻影周圍圍了一群西裝革履,姿态十足恭敬的學校領導人。
學校領導人有的已經發福了,肚子圓滾滾的,穿着最大號的西裝,顯得有點滑稽。還有一副老學究,地中海油膩型的,恭敬地兩手垂腰,谄媚之勢盡顯。
幻影車門被其中一位領導人拉開,彎腰哈頭地對着車裏面的人說:“慕總,慕總,請。”
锃亮的黑皮鞋,踩在灰暗的水泥板上,慕總彎腰從幻影裏跨步出來。
一身淺灰色手工高定西裝,袖扣領結整齊妥帖。他身形高挑,相貌堂堂,高挺的的鼻梁上架着副昂貴的純黑墨鏡。
一身高冷的矜貴氣息。
下車看着周圍這些谄媚的人,他神色極為自然,像是早已習慣,而墨鏡并未取下,只是隔着墨鏡看他們,“天涼了”淡淡的一句。
校長心一涼,一橫,立馬脫掉自己的西裝外套,上前幾步,想要給他披在身上。
慕霸總極靈活地向側面一跳,躲過了校長殷切送來的那件西裝外套。
四周的人驚訝不已,這個慕總也太活潑了吧,居然随随便便就“跳”,對不是走,就是跳。
慕梁雲嫌棄似地拍了拍衣袖,淡淡道,“讓王氏破産麽。”
校長姓王,頓時一口氣差點沒順過來,差點沒哭出來,連忙上前幾步抓住慕總的衣袖,衷情并述,“慕總,手下留情,我們這學校是公立的啊,是培養祖國棟梁的基地,是為各高校輸送人才的搖籃,請慕總三思啊。”
慕梁雲長腿上前幾步,淡淡地看了一眼眼淚花都要出來了的校長,漫不經心道:“說你了?”
校長松了一大口氣,連忙帶着自己的小喽啰來給慕總開路。
一進校門,橫幅拉了一路,各種冠冕堂皇歡迎慕總的話全都寫了出來,怎麽讓人舒心怎麽來。
校長并非只是因為基金會才如此谄媚,而是這個慕總太有手段,體制內的生殺大權都能決定。校長副業搞房地産,年初拍了一塊地皮,現在章印還沒蓋下來,不得把這尊大佛供着哄好了嘛。
一路風火,到了學校禮堂。
慕梁雲坐在一張專門為他準備的真皮座椅上,翹着二郎腿,姿勢有多大爺算多大爺。
一手劃拉着手機屏幕,股市跳動指數一晃而過,他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敲出一串數字,給自己的助理發過去,絕對的語氣,“只盈不虧。”
再順手翻了一下納斯達克指數,勝局已定,關掉手機,伸手打了一個響指,惬意地揉了揉鼻梁,取下墨鏡,閉目養神。
男人有一張非常英俊的面貌,劍眉星目,五官立體深邃,就是偶爾某些地方看過去,會有一點邪氣。
他小睡了一會,再醒來時,剛巧到了頒獎環節。
他這種老總都不需要在前面的主席臺坐着,受到各方學生的打量,只需要燈光一打,然後在掌聲中登場,為這群毛頭學生頒予屬于他們的獎項。
禮堂裏掌聲雷動,年級前二十名的學生已經宣布完畢,正在挨個上臺領獎,排了一個長長的隊伍。
陳青芒在隊伍裏的第三個,她轉身去看喻欽,卻沒看見人。
只聽主持人火急火燎地開口:“臨時情況,第八名喻欽同學拒領獎金,獎金發放将依次往後推一位。”
“請第二十一名夏詩雨同學上臺領獎。”
黑壓壓的人群裏,冒出了一個頭,是個小姑娘,模樣瞧着膽怯,走路都走得很規整。
陳青芒心裏詫異,跟着大部隊一起站成一排,等着那個所謂的慕總前來頒發獎金。
慕梁雲在後臺抽完了一支煙,聽到喻欽這個名字時,黑眸沉沉,一遍嘴角上揚,玩味地笑。
陳青芒沒想到真實的慕總不是大腹便便,而是衣冠楚楚,一表人才的模樣。
锃亮的黑皮鞋踩在木質地板上,發出咚咚的響聲,慕總在掌聲和燈光中登場,整個人俊朗無匹。
他極為細致耐心地為每一個人頒發獎狀,頒發獎金,陳青芒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龍香水味,看着他走近。
與第一名,第二名握手,然後輪到她。
他垂立在身側的那只左手中指上有一個銀色的指環,像一個縮小版的項圈。
陳青芒與他握手,有一點抗拒,指尖不住地顫抖,卻不小心觸碰到了他右手小指指腹間的一條傷疤,陳青芒心一顫,勉強地勾起嘴角和眼前的男人微微笑了笑。
而男人笑得溫潤明媚,對她輕輕說,“好好學習。”
陳青芒眨了眨眼,在心底深吸一口氣,不知怎的,她無端地感覺到了一絲壓迫。
她僵硬地微笑,和衆人一起站在臺上,與慕總拍了一張合照。
下臺時,手指捏着手裏的錢,一手還止不住顫抖。
慕總很壕,第一名發了一萬,第二三名發了五千,第四到十名發了三千,第十一到二十一千。
這些錢對于他們這個年紀來說,都是巨款。所以說難免有人不眼紅。
或許喻欽不領錢,只是不想摻進那些惡毒的污蔑抄襲的風波中。
陳青芒覺得這樣也好。她請他吃飯就可以啦,這樣不需要去面對別人的那種無端的惡意。
典禮十分鐘後結束,大批人從禮堂湧了出去。
陳青芒被人流擁着走,她踮腳四下看,短暫地與後面的喻欽對視了一眼。
然後他們被人群沖散,陳青芒找不到他了。
出了禮堂,陳青芒掏出手機,開機,打算給喻欽打一個電話。
卻在開機瞬間,收到了一條短信。
她點開,瞳孔微微睜大,然後飛快地背着沿着校園小路往外跑。
心跳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急促,在陰沉沉的天空下拼命奔跑,陳青芒覺得自己快窒息了。
【來西郊長華A區停車場,一個人,不準報警。】
內配一張圖片:徐宛兒被反綁在一把椅子上,嘴被黑膠布封住,頭發淩亂,衣衫浸血。
作者有話要說: pps:內容簡要想得我頭禿,只是參考哈,大家木要過分當真~
and還是建議不要跳章閱讀,因為後面會涉及到很多邏輯案件推理,跳了可能有點看不懂哈
謝謝小仙女們的支持,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