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出任務的頭一天齊桓來找袁朗,照例又是讓他保管一些他有可能不能回來拿的東西。其他人的早就上交好了,齊桓晚了些。就兩袋東西,一個袋子上寫着給父母,而另一個袋子上卻什麽都沒寫。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齊桓出任務前都會留兩份東西,一份注明給父母,另一份從不寫名字。只說萬一他怎麽樣了,讓袁朗或是另一個負責人拆開看,就什麽都明白了。這讓袁朗一度以為那個紙袋裏裝的東西是給他看的,但袁朗希望每一次都是齊桓自己來拿回他的東西。
清點遺物的時候,照例要上交檢查。袁朗在上交之前打開了齊桓交給他的那個沒寫名字的信封,裏面滑出一對肩章和一個U盤,這兩樣東西袁朗并不感到意外,讓他意外的是最後面掉出來的傘徽。那個做工精致的傘徽确定是不屬于老A的東西,袁朗把傘徽掂在手上仔細打量,四級傘徽,齊桓怎麽會有一個空降兵的四級傘徽呢?不得其解的袁朗在信封裏找到了一張字條。
——隊長,麻煩你幫我把這些東西交給他。謝謝。
字條的背面寫着個地址,空降兵45師。
袁朗看了一遍U盤裏的東西,當齊桓說出那句,“不能陪你了”的時候,袁朗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齊桓平時不太擅長表達一些感性的東西,也是,部隊裏上哪兒都是一大群大老爺們,跟誰去學溫柔浪漫?就算會又能跟誰去用?一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對不起”,一個“陪”字,道盡了齊桓所有的愛和眷戀。
用最簡單的事實卻解釋一個本應該很複雜的事件,确實是齊桓的風格。只是那個人竟會是27號拓永剛,還是給了袁朗不小的震動。他無法想象他們之間的故事,兩個根本就是存在于兩個不同世界裏的人,怎麽會聯系在一起?
齊桓和27之間的接觸,袁朗看在眼裏的也僅僅是27走的時候,他幫他把行李提到車上。當時他正在鐵頭辦公室裏作“思想彙報”。鐵頭很想留下27,這個勿庸置疑,除了他自己的條件之外,鐵頭考慮的恐怕還有他的背景。這其中的一些用意袁朗不是不明白,但那時的27,确實不适合留在A大隊。
從那次的選拔到現在已經過了4年,在這4年裏發生過太多的事情,有他知道的,也有他不知道的。4年後,袁朗知道他的左膀右臂喜歡一個叫拓永剛的空降兵。而如今這似乎也已經不再是個大不了的事情了,都,過去了。
先坐車到省會,然後直奔機場。速度至上,這些動作都符合拓永剛的行事風格。下午還一個飛往齊桓家鄉的航班,候機室裏人不多,他挑了個離人最遠最清靜的座位坐下來。齊桓挨着他坐在他身邊,齊桓看看四周,對他說,“希望不要有別人看上這座位,呵呵。”
齊桓傻樂着,身邊的拓永剛後背靠着座位,微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他的眼睛已經沒有早上那麽紅,只是氣色依然黯淡,他沒有穿軍裝,換了身休閑的衣服,藍色牛仔褲,淺色開領T恤。齊桓半邊身子都趴在椅背上,下巴幾乎是擱在拓永剛的左肩頭上,齊桓的左手食指挑弄着拓永剛的T恤領口,事實可想而知,他動不了那塊柔軟布料分毫。齊桓幹巴巴地咧了咧嘴,動了動屁股,讓自己挨着身邊人更近一點。
“我就說這衣服你穿着肯定好看啊,沒錯吧?”齊桓打量着拓永剛,後者沒有絲毫察覺自己正在被人觀賞。齊桓想起跟他去買這件衣服時的一些事情,那天說好了就是要去逛下街買衣服。齊桓那天戴着個大墨鏡,進了商場後就把墨鏡推到額頭上了,自我感覺良好的他還借人家店鋪的玻璃牆“騷首弄姿”了一下。拓永剛路過他身邊,扔了個白眼。齊桓笑笑,瞥一眼對面自己的影子,“本來就是挺帥的嘛。”
二人走過某個品牌的專賣店,齊桓看中了櫥窗裏模特身上的一件T恤,他正想叫拓永剛,卻發現他也停往了腳步在打量那件衣服。得,又心有靈犀了。齊桓笑起來,他一笑就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看起來稚氣得很。
“走吧。”
光戳在這裏又沒什麽意義。齊桓有點不甘心地想着完畢同志對全隊人潛移默化的影響可真是恐怖,動不動就往意義上想了都。
齊桓讓拓永剛去試一下那件衣服,拓永剛死活不肯,只讓店員給他裝件大號的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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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不合适難道你還大老遠地跑來換啊?”齊桓心想反正又不是不給試,試一下又怎麽樣?
店員也是這個意思,兩人就不約而同地望着拓永剛。拓永剛固執己見,“不合适算我的。”
店員開了票,拓永剛攥在手裏,跟齊桓去看店裏的牛仔褲。借着店裏衣架的掩護,齊桓問他,“怎麽了?”
“沒怎麽啊。”拓永剛把手裏的一條褲子挂回架子上。
“不就試個衣服嗎?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齊桓側過頭,壓低了聲音說。話裏帶笑,有點別有用意的感覺。
“那衣服穿上去就全看見了。”
“看見什麽?”齊桓不解。
“狗牙印。”
齊桓先前有些發愣的眼睛立刻恢複了神彩,這回他明白了,不禁失笑。不遠處站着的店員有些莫明其妙地看着他,齊桓收斂了一下有點過的笑容,往拓永剛身邊靠過去。拓永剛在試一頂鴨舌帽,樣式不是很滿意。齊桓拿了另一頂遞給他。拓永剛從鏡子裏看到齊桓,“幹嘛笑得那麽惡心?”
“有嗎?”
還是不滿意,拓永剛把帽子摘下來,甩到齊桓肩上。
“輕點,這兒帶着傷呢我跟你說,都腫了,沒三天消不了。”
“正好扯平了。”
“吃虧我也認了。”齊桓趁沒人注意他們,伸手親昵地拍了一下他的臀,順手再扯走他手上的票,先去把衣服的錢交了。
拓永剛身上的這件衣服衣領開得有點特別,簡單的一刀切裁剪,衣領自然地向兩邊打開,看得見包括鎖骨在內的一片皮膚。而他當時擔心的正是齊桓前天夜裏弄出來的痕跡被看到。齊桓這回是真的把下巴擱在他的肩頭,忍不住笑,“其實看不見的,笨蛋。”
某個被喚作笨蛋的人輕吐了口氣,鬼使神差地轉過頭,正好跟齊桓的目光對上了。齊桓又笑了,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拓永剛眨眨眼,他也不知道他轉過頭去是要看什麽,他轉回頭。如果不誤點,半小時後就可以登機了。眼睛很幹,拓永剛閉上眼,想讓眼球得到一點濕潤感。
候機室裏的人比剛才多了一些,顯得有些嘈雜。一對母女在拓永剛身後的椅子上落坐,小女孩兒看起來也就3、4歲的樣子。手裏拿着個小皮球在玩兒。她玩的時候不小心讓球落到了地上,從座位底下穿過,滾到了拓永剛前面。拓永剛睜開眼睛,看見眼前的球,便彎腰撿了起來。小女孩兒跑過來,拓永剛不用猜也知道這球是她的,他把球遞給了小女孩兒。
小女孩兒很乖巧,她向拓永剛道謝,“謝謝叔叔。”
“不用謝。”拓永剛露出一個笑容。
“叔叔你不開心呀?”
“沒有啊。”
“哦,那叔叔再見。”小女孩将信将疑。
小女孩兒蹦蹦跳跳地回到母親身邊。拓永剛上揚的嘴角放下來,抿着唇不言不語。飛機沒有誤點,半小時後拓永剛離開候機室登機。剛才那個小女孩兒走在他的後面,一見他就很開心地跟他打招呼,“叔叔好。”
“小朋友好。”
“叔叔也要去太原嗎?”
“是啊。”
“我也是,我和媽媽要去看爸爸。”
小女孩兒雀躍的模樣惹得她的媽媽也忍不住微笑起來,拓永剛也笑。小孩子很能跟人聊天,“叔叔你去太原做什麽呀?”
拓永剛怔了怔神,才回答她,“叔叔去見一個人。”
“是漂亮姐姐嗎?”
拓永剛搖搖頭,“不是。”
“欣欣,小孩子不能亂打聽大人的事情,知道嗎?”小女孩兒的媽媽抱歉地沖拓永剛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女兒話比較多。”
“沒關系。”
航班客座率只有80%左右,拓永剛的位子靠窗,旁邊沒有人坐。齊桓毫不客氣地就坐了下去,他可以沒有障礙地靠或坐在一些死物上面,如果他願意,他也可以輕松地穿過它們,這是齊桓花了蠻長時間才有的發現。他甚至有了有朝一日也許拓永剛也會看到他的想法——活見鬼!齊桓想起了這個詞,要是把人吓着了可不太好啊。
齊桓笑嘻嘻地對拓永剛說,“要是你看見我,你怕我嗎?”
拓永剛輕阖着眼皮,沒有回答。空乘小姐告知乘客們系上安全帶,飛機要起飛了。拓永剛動了動身子,把安全帶系上,他看了一眼舷窗外面,目光所及之處是開闊的飛行區,幾輛客機在飛行區內緩緩滑行。用不了幾個小時,他就能去到太原,那裏是齊桓的家鄉。
齊桓……
拓永剛雙拳緊握着,背脊貼進座位靠背,試着讓自己放松,太陽穴突突地疼,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胸口還是像卡了一個什麽東西,令他每一次呼吸都不順暢。他覺得很累,前所未有的累,卻沒有辦法休息,腦子不受控制地清醒着,那是種很可怕的體驗,令人筋疲力盡。這無預警地,一股酸楚從胸腔向全身擴散開來,身上開始疼。記得有次齊桓休假帶着周身青紫來見他,拓永剛就問他怎麽回事?齊桓滿不在乎地說訓練時弄的,不礙事。可拓永剛不是傻子,平時要是不小心磕到桌角撞到門都能讓人疼上一天半天的,像齊桓那樣的,十有八九是練格鬥練的,傷在皮下在肉裏。一按下去他那嘴角就怪異地直抽抽,拓永剛套上衣服,穿上鞋,就要往外走,齊桓一把拖住他,“幹嘛去啊?”
“街對面。”
齊桓把他扯回來,“說了沒事了,這身老皮用不着浪費什麽藥水,過兩天它自己就好了。”齊桓松開手,抱住他,說,“難得見一次,閑功夫就要放在正經事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咱不管。”
“你有個P正經事啊?”拓永剛總忍不住擠兌齊桓。
齊桓端着十二萬分的嚴肅表情,“當然有。”
“真稀罕吶,說來聽聽。”
齊桓看着拓永剛的眼睛,一只手已經摸到腰下,長年艱苦訓練的身體結實勻稱,在他的掌下微微緊繃,配合似的吸氣讓齊桓忍俊不禁。近在咫尺的眼睛亮晶晶的,實實在在,一切的一切都已不再只是自己的回憶和想象,抱在懷裏,貼在胸前,沒有什麽不滿足了,這樣已經足夠。剛才的問題變得無關緊要,齊桓嘆息着說,“老子一輩子的英名就全毀在你手裏了,我怎麽就這麽喜歡你啊?”
“腦袋被門夾了。要不然就是被驢踢了。”
“幸災樂禍是不是?”
“你聽清楚了,我這是在幫你分析原因呢?哪有那閑心?”
齊桓一口咬在他的頸上,一個齒印立竿見影地出現在那裏。齊桓惡狠狠地咬牙,“TMD我真想咬斷你的喉嚨,喝幹你的血,吃你的肉。”
“你個BT。”拓永剛似乎對此非常“不齒”,他不滿意的還不止這一點,“廢話真多!”他反客為主般用唇舌堵住了那張發願要咬斷他喉嚨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