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chapter

“汪平哥——”

季走的聲音出現在臺階上時, 汪平正舉着一朵剛點燃的煙花棒。

下意識向季走看去, 但他只看見了季走快步跑過來的殘影,下一刻,汪平感覺自己的雙腳離地一空。

然後天旋地轉,手上的煙火棒和自己一起囫囵轉了幾個圈。

“等一下——等一下!!!”

汪平把煙火棒舉高, 生怕這玩意兒一不小心被影帝頭發撩了,明天就被他經紀人尋仇。

季走充耳不聞, 抱着汪平轉了幾圈,直到煙火棒火光熄滅, 季走才把汪平放下來。

“謝謝。”季走看着汪平, 臉有點紅,額頭上, 有些細細密密的汗珠——這實在很不季走。

剛才季走忽然腦子抽了, 猝然忘了還有電梯這個東西, 他是一路跑下來的。

汪平手裏還捏着煙火棒,但看着這樣的季走, 他忽然什麽關于“安全意識”的責備都忘記了。

汪平張了張口, 輕聲道:“……不用謝。”

停頓一下, 汪平有些不确信,擡眼, 小心看季走:“這個禮物……你喜歡嗎?”

這個新年禮物是汪平在等刷票的時候構思的,上飛機之後開始畫草圖。

他有個随身攜帶的A6本子,飛機上簽名的間歇全在畫草圖,一整本直接畫滿。

今天炒菜間隙, 還揮動鍋鏟練了練這個舞——只是,誰都不知道延時攝影能不能拍出他想要的效果。

所以,汪平看着季走,仿佛等待宣判,有些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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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喜歡。”季走肯定地說,下一刻,他從懷裏掏出一個紅色長紙包,遞到汪平面前,“所以,這是回禮,新年快樂。”

“紅包?”

“嗯。”季走推了推鼻梁,似乎也有點不好意思,轉身向大袋煙花走去,“你拆吧,我去放煙花。”

季走說罷走遠,汪平捏着季走給他的紅包,坐到掃了積雪的臺階上,拆開紅包的封口。

裏面裝的并不是鈔票。

而是兩張和紅包大小相近的紙條。

第一張紙上寫:【用這張壓勝錢,可以随便向我許一個願望。】

第二張紙上寫:【包括再許一百個願望。】

汪平忍俊不禁——有了這個附加條件,他等于擁有了季走無窮無盡的願望。

汪平剛準備把紙條塞進去,紅包放起來,剛捏了下紅包角,忽然摸到了一點鼓囊。

汪平把袋子倒過來,倒在手上。

借着從住宿樓玻璃門透出的燈光,汪平看到自己手掌上的東西時,微微一愣——

那是一條手工編織的手鏈。

也是季走第一部 電影中,至關重要的一條,寄托了電影最深重情感的手鏈。

手鏈中間一顆藍色的假水晶,是把手鏈給男主角的發小寄托進去自己的守護和情感。

“把世間一切美好都送給你。”電影臺詞,是這麽說的。

燈光下,汪平手稍微一動,藍水晶閃爍光芒。

下一刻,汪平聽見一聲尖銳“咻”聲——煙花沖天。

汪平沒看煙花,只看向站在不遠處,舉着煙花筒的季走。

季走站在煙花背景下,側影看上去恬靜又美好。

汪平忽然很希望這個年永遠都不要過去——如果做不到的話,那就明年,還能這麽和季走一起過年。

“季走,以後我們都……”一起過年好不好?

汪平下意識沖口而出,卻馬上咬住自己舌尖,把這句話吞了回去。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自己和季走是很好的朋友,但是過年,不出意外,還是要和家人一起過的。

他沒辦法霸占季走的每一個新年。

因為……這是唯一特殊的,不能和朋友這個身份共享的時光。

汪平垂下眼睫,很難說為什麽,心裏面有點堵得慌。

“汪平哥?”季走感覺自己似乎聽到了汪平在叫自己,但冗雜環境音裏,他又不是特別能确定。

季走把煙花放完,處理好了煙花筒,這才朝汪平走過來。

門口雪有點厚,季走踉踉跄跄,走到汪平前:“你在叫我麽?以後怎麽了?”

“沒……沒說以後。”汪平有點慌,看了看季走背後的天,靈機一動,“我是說,明天,我們一起去看日出吧。”

·

不出汪平意料,季走馬上就回答了好。

兩個人放完所有的煙花,回房間後,十二點已過,于是煮了湯圓來吃,然後一起站在水池邊刷碗。

汪平在季走洗最後一個難洗的鍋之前溜了。

等到季走把鍋洗好,汪平抱着被子,一身水汽地闖進來,解釋都不跟季走解釋,直接把自己被子丢在他床上,往他床上一滾。

俗話說得好啊!

今朝有酒今朝醉,不能霸占每一年新年,那霸占一張床,難道汪平還做不到嗎?!

汪平駕輕就熟地躺到了季走床上,閉上眼睛,宣布:“睡了,晚安。”

“汪平哥……”

今天就算季走說什麽,我汪平也不會睜開眼睛,從這張床上爬起來!

“不守歲嗎?”

“……啊?”

汪平緩緩睜開眼睛,看了季走那側一眼,似乎回憶了一下,搖了搖頭。

“我家好像沒有守歲的規矩。”汪平說,“就算有,守過十二點也就可以了,你要守歲嗎——?”

“要。”季走淘了一杯米,放進電飯鍋,“我家規矩是守越久,被守的那個人第二年就會越順利,所以——我試着守一下吧。”

汪平點點頭,他本來想陪季走說話,順便守歲。

但是前幾天趕路,今天做菜跳舞,他躺在溫暖的被窩裏,沒多久,困意襲來,汪平就睡着了。

季走坐在沙發上,開始還拿着本書在看,聽到汪平的均勻呼吸後,他擡起頭,看着昏暗燈光下的汪平。

一陣兒過去,季走聽見電飯鍋一聲很輕的滴。

放下書,季走朝電飯鍋走去,掀開鍋蓋,拌進去壽司醋和鹽後,把剩下的食材拿出來,小心翼翼地煮熟搬運,包成三角形的飯團。

雖然食材不多,但每個飯團季走都搭配了不同的餡料,桌面上出現了第七個飯團的時候,季走手指微頓,然後彎下腰,拿出今天打包了汪平給他做的飯菜的飯盒。

季走打開飯盒蓋,舀出色香味一個都沒有的飯菜,包裹在剩下的米飯中,捏成圓形的另一組飯團。

季走手指靈活,沾了水,十幾秒就捏出一個飯團子。

季走剛準備把飯團放下,忽然想到了什麽,擡手,把飯團舉起來,看了看,然後飯團放到嘴邊,咬了一口。

怎麽說——這個飯團是土豆炒肉絲餡的,土豆絲又酸又苦,肉絲是糊了的一坨。

所以這個飯團……真的特別好吃。

季走站在暖黃色的廊燈之下,穿着溫暖的家居服,一口一口,慢慢吃完了一整個飯團。

最後一口,季走看着剩下的一點點土豆絲,忍不住笑了笑。

“守歲真的有用嗎?”季走想。

“如果真的有用,他可以一直不睡覺,守得一個人平安順遂……就好。”

·

汪平感覺,自己根本沒睡幾分鐘,就沒鬧起來了——有個人問他還看不看日出,也沒得到他的首肯,就把他拉起來。

然後,一件又輕又暖的羽絨服把他裹了起來。

然後,他被人牽着不知道從哪兒走到哪兒。

然後,他感覺自己被扣上了安全帶,腦袋下塞了個枕頭後,坐着的位置慢慢往下放平,最後成了一個勉強能睡的角度。

汪平輾轉一下,把枕頭扯下來抱在懷裏。

他聽到發動機的聲音,然後車輛稍微颠簸了一下,回歸平穩的駕駛。

在行使平穩的車上睡覺其實很舒服,汪平很快又陷入了睡眠,這一次他睡得很久,車輛停下都沒醒。

車停許久後,汪平聽見身側一聲很輕的敲塑料殼的聲音,緩緩睜開眼睛。

汪平睜開眼睛,就看見了坐着的季走。

季走坐在主駕駛上,車內很黑,他卻沒開燈,甚至沒玩手機,感覺像怕驚起任何一點光源。

汪平揉了揉眼睛,手指摸索,摸到椅背的扳手,将椅背升起來。

椅背升起的咔噠聲中,季走轉過頭:“你醒了?”

“醒了……”汪平揉着眼睛,看向車窗外——此刻天空有點亮了,是深藍色,能看出來,他們應該是開到了一處什麽山中。

汪平:“……我們這是?”

“不是說要看日出?”季走把AirPods摘下來,放盒子裏,“我查了附近地圖,這裏的日出是最好看的。”

汪平:“……”

其實昨天看日出,只是他随口一說,操作起來也就很簡單,早上起來,窗簾拉開,看完日出,倒頭就睡。

汪平是真的沒想到,自己随口一提,季走就開車跑了不知道多少公裏,帶他等一個日出。

“那你幹嘛不叫我。”汪平問。

“想讓你多睡一會兒。”季走笑了笑,解開車鎖,“不過既然醒了——要不下車吃個早餐?”

“好。”

季走點頭,推開車門。

季走開車門時,車內的燈光自動亮了一下,汪平盯着季走,看見了他眼下濃重的黑眼圈。

趁着季走往後備箱走,汪平下意識地拿出手機,導航了一下到攝影基地的距離——開車要整整兩個小時。

汪平:“……”

汪平查手機的時間內,季走已經從他的後備箱搬出了折疊桌子和小椅子,支開在車頭前面。

汪平趕緊推門下去,幫季走拿出後座的保溫盒,拆開之後,數十個不同形狀的飯團整齊地在飯盒裏排列。

……開車兩個小時,還做了這個,這人是每天有四十八個小時,還是根本沒睡。

“季走。”汪平蹙着眉,拉住季走手腕,“你昨晚是不是根本就沒睡?”

“嗯。”季走不打算撒謊,大方承認,“不是說了嗎,守歲。”

“為誰守歲?”汪平緊緊皺眉,“是……家人嗎?”

季走看着汪平的眼睛,又低頭,看了看捏住自己手腕的汪平的手。

片刻後,季走輕輕搖頭:“不是為家人。”

“那是為……”

“是替喜歡的人,守歲。”

·

……季走,有喜歡的人了???

剎那之間,汪平覺得自己握着的季走手腕不再冰涼,而是滾燙——像一塊燙手山芋。

汪平被燙得抓不住,飛快扔開,然後緩緩屈膝,坐在面前的小椅子上。

汪平目光并不聚焦,低聲重複:“為……喜歡的人。”

汪平擡起頭,難以置信地看着季走:“你有喜歡的人了?”

“嗯。”季走也坐下來,拿了塊圓形的飯團,捏在手裏,輕輕交替——放在保溫盒裏的飯團,頗有些燙手。

汪平愣愣點了點頭,張開嘴,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喝進去一口冰冷的風。

“真好。”汪平最後道。

季走瞥了汪平一眼。

兩個人的沉默中,天際的藍色稍微淺了一些。

汪平又張開嘴,再次喝了兩口冰冷的風——感覺好像喝點這種有雪味的西北風,能夠讓自己冷靜點。

喝了四五口,汪平徹底冷靜,甚至扯着嘴角,笑了笑:“那你……追她沒有?”

“嗯。”季走咬了口酸苦的土豆絲,點頭,“追了。”

……原來都已經開始追了。

汪平忍着難受,又問:“那……追上了嗎?”

季走回憶了一下跟在他背後打掃,替他放煙火的汪平,笑着點了點頭:“嗯,快了吧。”

……哦。

都快了!

影帝真是了不起。

能陪自己吊威亞,給自己安排花燈,送自己小玉壺,還有時間追人,還快追上了!

除了沒把自己當兄弟,追人快追上這件事情都瞞着自己外,汪平簡直想給季走拍手叫好。

但是現在,他只感覺胸口有無名火熊熊燃燒,讓他氣得快從面前這片山跳下去了。

除此之外……

汪平感覺自己胃有點疼,突如其來,莫名其妙。

“行吧。”汪平大度一笑,摸了個圓飯團捏自己手裏,“追上了跟我講一聲,辦婚禮給你随份子。”

季走聽到這句話時,剛好咬到了一片炒糊的肉,嚼在嘴裏,像是嚼煤炭,苦得不可思議。

當然,更不可思議的,是汪平哥……随份子?随什麽份子?

季走還以為木頭開竅了,結果就開了個随份子的竅。

季走把那片糊了的肉吞下去,考慮了一下,問:“汪平哥,你覺得,有人在追你嗎?”

“有鬼在追我啊!!!”

汪平真的快氣死了——怎麽會有季走這種人,追到人喜悅就喜悅,憑什麽還來諷刺我們單身狗!!!

婚禮紅包減半!現在只有五毛了!!!

“從來就沒有人追過我好不好。”汪平委屈得不行,“高中的時候,我兩個死黨見天收情書,就從來沒我份。”

“他們都說,就是女生看我太好看了,怕我是個花心渣男,當然不敢和我深交,我明明不是!”

“後來認識劉帆那傻逼混混之後,女孩子都怕他,身邊就更沒人追了——然後我就去藝考,進娛樂圈了,娛樂圈怎麽可能有人追??”

但凡是身邊有個女的出現,從十六到六十,紀澤陽都會耳提面命一番界線,尺度,汪平耳朵都聽出繭了,只能乖乖照做。

所以才會有!今天坐在這裏!聽好兄弟!談論自己追人成功史的!屈辱!

汪平生氣!!!

汪平要打人了!!!

汪平只管自己倒豆子一般往外掏自己的委屈,沒注意到他曾經在烤肉店給季走營造那個“大家都愛他”的形象完全崩塌。

也沒注意到,季走愈發冷了的眼神。

汪平講完,破罐子破摔,問:“現在知道了吧?我多慘。”

汪平說完,洩憤般地咬了口飯團——只有飯,沒有內容,更委屈了!

“知道了。”汪平聽見季走冷冷聲音,“有人惹到我了,我很生氣。”

雖然汪平敘述得亂七八糟,但是回想當年學校一衆為汪平打得頭破血流的女生,和汪平毫不沾邊的回憶。

再聯系一下他身邊那個戴眼鏡的和那個皮膚黑的,季走就能完全推測出來。

這些人,應該都喜歡汪平——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大着膽子出來追,便互相制衡牽絆,把所有和戀愛有關的事情,攔截在汪平外面。

這些人,不知道編撰了多少謊言——你太好看,女生怕你;女生喜歡我,怎麽可能喜歡你。

這些人。

讓汪平哥一天都沒有感受到被人喜歡這麽美好的情緒,為了這麽無聊的理由,就讓汪平缺失了一些重要的感情。

季走很生氣。

未來有機會,他會慢慢報複回去。

“……哈?”

汪平咬了第二口飯團都沒來得及嚼,有些茫然地瞟了季走一眼——這人說啥呢,啥生氣,咋還生上氣了。

汪平感慨這人間迷惑,連自己舌尖的苦味也慢了一拍才品嘗出來。

剛準備呸呸呸,汪平忽然聽見季走接着剛才話題,又說——

“還知道了。”季走站起身,走到汪平面前,“不是天生的,還有得救。”

下一刻。

汪平猛地睜大眼睛。

汪平的嘴唇被冰涼柔軟的嘴唇貼住,與此同時,天光乍破,太陽悄無聲息地探出一個溫暖的角來。

冰涼的嘴唇逐漸回溫,淺金色的陽光落在山上。

輕柔的吮吸在嘴唇傳來。

僅僅不到一分鐘,季走唇分,擡起頭,又低下,在汪平的額頭親吻一下。

“現在明白了?”季走輕聲說,“我在追你——我對你做的事情,是因為,我喜歡你。”

“別弄混了。”

作者有話要說:  回收之前汪平說妹子看到他都尖叫着後退被基友說是怕你的伏筆0v0。

這倒也不是正式告白。是正式告訴某個傻子,我沒把你當朋友吧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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