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為你一路無雙

奎虞之蛇的左眼被死氣腐蝕,半閉着,黑色的血液順着眼角流下,完好的右眼血絲暴起,他張開嘴,尾巴瘋甩,眨眼間就沖到裴夙面前。

“斯哈!”

裴夙扯下自己的帕子,在奎虞之蛇沖到面前的時候,帕子在蛇頭前一刷而過,奎虞之蛇只覺得眼前一花。

什、什麽?奎虞之蛇被憤怒沖昏的頭腦一下子清醒了——裴夙的妖力聚起來了!

他腦子裏第一個想法就是逃!

奎虞之蛇遠算不上一方大妖,如果不是确定裴夙的妖力枯竭,他死都不會有膽子偷襲裴夙,為了這一次偷襲,他還請了裴夙的其他對頭,拖住裴夙那幾個心腹。

現在那幾個心腹已經被分散拖入其他空間,本來是殺死裴夙的好時機。結果卻功虧一篑!要不是那個不知從那裏冒出來的一身神力的人類……

奎虞之蛇好漢不吃眼前虧,二話不說掉頭就跑。

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面對裴夙這樣的頂級大妖,只要裴夙聚起了妖力,他基本就沒有活路了,裴夙絕對不會放過一個敢于挑戰他地位的妖怪。

裴夙取下了扳指。

這扳指象征着權柄,自然不會是簡單的裝飾物。

扳指在他手中轉化為一柄利劍,裴夙挽了個劍花,他往前走了一步,只一步就追上了瘋狂逃跑的奎虞之蛇。

一劍釘在奎虞之蛇的尾巴上,奎虞之蛇仰頭痛叫。

劍上流溢着溫潤的光彩,可就是這些漂亮到溫柔的流光将奎虞之蛇的蛇形封住,強行逼成人形。

那劍就釘在奎虞之蛇的右腳上,奎虞之蛇毫無反抗之力,只能拖着身體在地上爬動。他瞎了左眼,黑色的血液從眼角流過,嘴裏不時發出含糊的慘叫,滿口的鮮血。

此劍劍形優美,光彩溫潤,卻名為暴君,劍下亡魂無數,斬殺過不知多少神魔妖鬼,只是每一次催動都需要耗費大量的妖力,如若不然,随時可能反噬持劍人。

裴夙走過來,随手拔起長劍,一劍削去奎虞之蛇的兩支猙獰的角,再次釘下時毀去了奎虞之蛇的妖丹。

奎虞之蛇被毀了妖丹,數千年修為毀于一旦,從人形縮成一條長不過兩米的黑色蟒蛇,被裴夙拎着尾巴打成死結随手丢在地上。

他連求饒都來不及,就幹脆利落地,用這種最見不得人的姿态死在了一片茵茵的草叢裏。

妖力構築的結界已經完全崩塌,不遠處就是一條鄉間公路。

裴夙收了劍,掩唇咳了幾聲,将喉間的血腥味壓下,強行凝聚妖力使用暴君的後果是加倍虛弱。

但這點傷根本不重要。

他黑色的眼睛逡巡四周,沒有看到他的謹白。只有頸間的鐘靈之印依然散發着溫暖,沾染着對方身上令人留戀的暖香。

他捏碎了手裏的角,黑色粉末從白玉般的手上紛紛散落。

這個一向矜貴克制的男人,像是被侵犯了領地的兇獸一樣暴怒了。

他的謹白凡人之身,因為他浸在深冬的江水裏,而現在,他連對方的人都找不到!

裴夙握着鐘靈之印,勉強冷靜下來。他的謹白肯定是順着江水下去的,只要一直順着江往下游走就一定可以找到!

裴夙不再耽誤,轉身往江邊去。

他的結界将他和奎虞之蛇都轉移到了更偏僻的地區,只靠走路,得走一天左右才能走回去。

奎虞之蛇突然的襲擊讓他們全都散開了,陸鏡十等人裴夙并不擔心,他的心腹都是成名已久的大妖,跟随他多年,就算被纏住也絕不會有性命之憂。

何況陸鏡十的前塵鏡是保命的利器。

只有他的謹白最有可能遇到危險。

本來應該被他保護得最好的人卻陷入了最危險的境地。

裴夙已經很多年沒有體會到這種被後悔折磨到心緒難寧的感覺了,他自持了許多年,也看夠了世間分分合合,冷心冷肺了這麽久,終于栽了。

那又如何呢?他心甘情願。

他一直都在放縱對葉謹白的感情,一直以為自己的喜歡還不夠。

裴夙拿起鐘靈之印,低頭一吻。

等我找到你,我一定用最直白的話告訴你,我有多喜歡你。

……

護罩消失之前,葉謹白順着江水飄了很遠,奎虞之蛇的尾巴雖然并沒有直接抽上他的身體,但那一瞬間的撞擊力也讓葉謹白陷入短暫的昏迷。直到護罩消失,江水灌進他的鼻子耳朵,葉謹白才醒轉過來。

葉謹白以最快的速度确認了方向後,立刻合上眼睛,同時閉住氣,他試着往上浮動,并不慌張,他遇過更多令人絕望的情況,落水這種事情并不能讓他覺得恐懼。

他還有靈力,暫時不會窒息,何況他是會一點水的,狗刨式能在水淺的地方勉強一用。

奎虞之蛇的力氣極大,他也不知道自己被推了多遠,但幾十米肯定是有的,再加上又飄了一會兒,現在離裴夙應該很遠了。葉謹白浮上水面,他離岸邊已經非常近,笨拙地游上了岸。

離此處不遠就是一片很深的林子,這塊應該沒什麽人來。葉謹白打消了找人求助的念頭,他用最後一點靈力勉強蒸幹了裏面的衣服,躲在一個幹燥的地方用最古老的方法折騰了一點火苗出來,小心生起一堆火。

再不烤幹衣服,他今晚可能會被凍死。

奎虞之蛇把他推得很遠,葉謹白在岸上環顧的時候已經不能看到之前的淺灘了。

好在鐘靈之印還在裴夙身上,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鐘靈的位置,離得非常遠,似乎已經離開了江邊。

現在已經是傍晚了,葉謹白摸了摸胸口,他能感受到鐘靈之印傳來的溫度,裴夙應該沒出事。他稍稍放下心,摸了摸口袋,驚喜地發現了一包沒拆封的巧克力,甚至還有兩張濕透的符紙。

他在火旁将兩張符紙烘幹,咬破手指,在上面畫好了新的符文,等幹透就好好收起來。

葉謹白一夜都不敢睡,天一亮,就拿着一支點燃的木頭往江水上游走了。

他的手放在心口處,希望自己的靈力能夠傳達給裴夙。

葉謹白在發燒,但他的腳步不敢停,他不知道裴夙那邊什麽情況,有沒有和陸鏡十會和,如果沒有,裴先生絕對比他危險。

他曾聽說,許多心思不正的妖怪喜歡吞食其他妖怪,以此增長自己的修為。

想到這個,葉謹白的步子又變快了。

他頭很暈,不知道燒到多少度,眼前的路都扭曲起來,腳下踩的泥土仿佛也變成了棉花,深一腳淺一腳。江水和岸邊的邊界在他眼裏也漸漸模糊,葉謹白差點摔進江裏。

但他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堅定不移。

天已經大亮了,葉謹白身上一陣冷一陣熱,他在江水中熄滅木柴,裹緊衣服。

他能感受到鐘靈之印離他越來越近,一定是裴夙來找他了。

葉謹白走了一天半,全靠那條巧克力撐着。

快了!很近了!

葉謹白的胸口隐隐發燙,他豁然擡起頭,遠遠就看見一道挺拔的身影。

是裴夙!

葉謹白的眼睛驀然亮了,就算離得遠,他也一眼就能看出裴夙的身影!

裴夙顯然也看到他了,步子明顯加快了。然而走了幾步,裴夙忽然覺得不對勁——旁邊的林子裏好像有東西!

林子裏蹿出一大一小兩條灰狼,大的撲向了裴夙,小的那條則撒開四肢瘋狂沖向葉謹白,裴夙瞳孔一縮:

“謹白!小心!”

裴夙甚至顧不上那條撲向自己的灰狼,強行運轉妖力,暴君出鞘,妖光四溢。

葉謹白甩出符紙,将那條灰狼直接釘在地上,三步作兩步跑到裴夙面前,指間夾着的符紙甩出,符紙的靈光陡然爆發,那頭頗為壯碩的灰狼發出一聲慘叫,哀嚎着滾在地上。

兩頭灰狼都是修為尚淺的妖怪,恰巧這兩張符紙都是驅逐妖怪的,對普通動物沒太大殺傷力,算是葉謹白運氣好,不然這兩張符紙根本制不住兩頭灰狼。

葉謹白緊緊抱住了裴夙,他露在外面的肌膚滾燙,貼在裴夙微涼的身體上,鼻間盈滿裴夙身上獨有的苦澀香氣。

“我找到你了。”

葉謹白的身體在微微發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滿含離別重逢的喜悅。他擡起頭,又重複了一遍:“我找到你了。”

裴夙懷抱着一具滾燙的軀體,他的小男朋友,親手把他推出危險,又跨越過白天和黑夜,先于所有人,找到了他。

裴夙這一瞬間,幾乎失聲。任是他能口舌生花,這一刻,也是無話可說。

他這一顆心從來沒有這麽快地跳動過。

良久,裴夙低頭親吻他的面容,微笑:“是,你找到我了,我現在屬于你,我是你的了。”

我永遠屬于你了。

葉謹白的眼裏落滿了光,他笑起來:“我并不需要您小心翼翼地呵護,我可以保護您。”他并不脆弱,雖然還不能和大妖相提并論,但他絕不是困在籠子裏的金絲雀。

您站得那麽高,并不需要為我走下來,我會一步步走到您身邊,您只需要在我距您只有一步的時候,伸出手來就夠了。

葉謹白說:“我很喜歡您,非常非常喜歡。”他在裴夙懷裏,再次說出了當時的告白。

除了直白地示愛,好像沒有什麽更能表達他的心情了。

裴夙親吻着他的面容,“承蒙厚愛,不勝感激。唯有,以身相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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