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沒等他再說什麽,祝炎棠就用力關上車門。男生像是被吓傻了,那種着火似的激動,收斂了點,隔着車玻璃眼巴巴看着車外戴着口罩一頭冷汗的人。
“……抱歉,剛才是我沒有反應過來,會負責到底的。”祝炎棠繞過去,搬起擋路的自行車丢進後備箱,坐上駕駛座,對身份閉口不提,垂着眼睛給鄰座那位系上安全帶。腰疼稍微好了點,他也給自己系上,“麻煩導下航?這邊我不熟悉。”
“哦,哦。”那小孩兒傻傻應着,劃拉了幾下碎了屏的手機,臉上還是挂着那點笑。手機還能用就這樣開心嗎?祝炎棠拉開手剎,轉過臉想。
“正在為您計算路線,起點,天橋藝術中心東十字路口,終點,天壇醫院——高德地圖将持續為您導航。”
這普通話,簡直标準極了,吐詞間帶着種矜持有禮的挑逗。是祝炎棠的聲音。他去年給這玩意錄付費語音包來着,還限定兩千個下載碼,主要是甲方為了炒作。當時黃牛都出山了,每分鐘都有粉絲驕傲地私信來回倒賣了好幾輪的高價購買記錄,說哥哥加油,還叮囑他保護嗓子。
只是沒想到真的會有看起來很現充的熱心小夥熬夜搶號,抑或花上翻了幾十倍的錢折騰這無用貨。
“就說您是我缪斯。我畫畫兒的。”男生臉紅着,笑了笑。“能驚豔我的不多。”
“你叫什麽名字?”祝炎棠把車開得很穩,突然問。
“啊?”男生懵懵地從手機屏幕擡起眼,“吳酩。口天吳,喝多了的那個酩。挺應景的吧。”
“嗯,吳酩,我和你一樣,喝過酒,喝了很多,因為我心情,非常,糟糕,”祝炎棠目不斜視,平淡道,“不習慣左駕,并且沒有辦理內地駕照。所以我在犯法。你做好心理準備。”
“沒事兒,我不也喝了嗎。而且我看你挺清醒,”吳酩紅着臉樂,“我駕照也剛考。”
“……我沒想到你願意私了。”
“是我突然從後面竄出來,我也有責任啊。”吳酩垂下眼,一點也不敢多看那張魂牽夢繞的臉蛋,他心說,寬宏大量從不跟人生氣是我從小到大的高尚美德,況且像我這樣的,難道還能跟你急?他又心虛地補充道:“警察一來,你一吹,酒駕直接拘了,狗仔得跟看見天王老子似的搶着報吧,這不毀你星路嗎。”
“我不是祝炎棠。”
“你是普通人也不想進局子吧!”
車子已經開上亮堂的大路,吳酩急眼的樣子可以從反光鏡裏看得很清楚。長相比剛才的印象還要更幹淨,線條很柔和,有種不帶侵略性的微妙性感。
果真是那個人嗎?剛才就覺得眼熟。但也不太像,想象不出這種冒傻氣的清純學生會拍出流傳整個gay圈甚至紅到Tumblr上的經典八分鐘。單憑半張臉的印象,也不應該這樣揣測別人。祝炎棠胡思亂想着,不經意彎起眼睛,笑意從裏面溢出來,口罩是擋不住的。
明明暗暗的夜色中,吳酩看見他眼角挑出的韻味,雖然莫名其妙,但也是心花怒放,胳膊腿兒都沒那麽疼了。他小聲嘟囔:“而且誰讓你剛才一副要死的表情啊。光從眼睛就看得出你生無可戀。我總不能,乘人之危。”
“有嗎?”祝炎棠笑得更明朗了,“我以為我表情管理很在行哦!”
他之所以敢這樣毫無顧忌地閑聊,是因為早年苦練過發聲的基本功,有絕對的信心讓自己的嗓音聽起來完全像另一個人。
卻聽吳酩着急道:“哎,你嗓子怎麽啦?這兩天空氣差天兒還悶不會熱傷風了吧。”
“我聲音就是這樣。”
“是嗎?你拍電影不都用原聲配嗎?”
祝炎棠還想嘴硬,但他其實明白,自己已經藏不住了,可奇怪的是,他一點也沒有平時被粉絲撞見的焦慮,反而覺得放松且坦然,或許是因為,吳酩很真誠。他按了按喇叭:“你先睡吧,堵車,到醫院我叫你。”
“睡過去了多浪費啊,”傷病號吳酩可謂是情緒高昂,如數家珍,“哎,祝老師,剛才你抱我的時候,勁兒真大啊,你打戲也都特別帶感!《清白大浪》裏那個間諜,那場巷戰……對,還有《碎秦樓》裏頭那個使骨柄長刀的紅衣大俠,會彈胡琴,還會用筷子殺人……他是我白月光。”
“紅衣大俠,”祝炎棠哈哈地樂,他是由衷覺得搞笑,畢竟那不是什麽正經俠士,就是一個愛上初初入行的稚嫩妓女還因一段情仇就屠了人家整個青樓的嫖客而已,只不過長得英俊了點,他瞟了吳酩一眼,“那是什麽,你記不住你白月光名字啊!”
“怎麽記不住呢,怎麽可能!”這吳酩顯然是真喝高了,一拍大腿跟那兒口無遮攔地叫板,“裴鏽,他叫裴鏽,上映的時候我大一,做春夢,叫他名字,我媽跟樓上都被吵醒了,氣得跑來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