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夏禾的目光仍鎖在那棵楓樹後,眼底似春風和煦的夜晚中,溫柔飄蕩的飛花柳絮。

對着向深的話付之一笑,擡手捋了捋耳畔的發。開口的聲音溫潤婉轉地猶如微漾的碧水“有的酒越釀越純,為了嘗嘗這杯酒,我等得起。”

“夏禾,我不管你等什麽,至少我的酒,請你放過它們吧。”向深雙手合十,昨夜夏禾憑借一己之力,幾乎喝掉了她一周的營業額……

雖說酒館是二人合資開的,可幾乎只有向深一人來管。夏禾就是在閑來無事的時候,過來讨杯酒喝。

因此酒館只在每天傍晚,向深下班後開門。巷子深,來往的行人又不多。開在這裏純粹是對于酒的愛好,所以昨天夏禾的行為對于向深來說,就是在糟蹋她辛辛苦苦釀出來的酒。

夏禾笑而不語,又留戀了一眼那棵楓葉樹,這才轉過身子,踏進了酒館院內。

躲在楓葉樹後的沈時,身靠着樹幹,微仰着頭。秋風吹揚着青絲,淡漠的眸中此時星星點點的激起陣陣水光,微微地攪擾了她心底的靜湖。纖纖如玉的手,垂在在身側,輕輕攥住。

最後沈時阖上了眼睑,再看不出她心底的情緒。疾馳過後的衣衫領口還有些淩亂,沈時理了理衣角,又恢複了往常的淡雅,回過身往A大的方向走。

回到A大校園裏,沈時下意識的選擇了走那片種着柳樹的小路。等行到路中間,沈時漸漸放緩步子,靜靜地站在這裏很久。

被秋風掃過的細長柳葉,已經不如盛夏的時候那般碧綠妖嬈。反而帶着微嫩的淺黃,只等着一陣風,就驚起了一片葉雨。在這種天氣,本不應該出現螢火蟲。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那晚沈時真真切切的看見了。微亮的光像是漆黑靜默的空中,點綴的寥寥星辰……

“沈時?”

沈時正在回憶,聽見呼喚身子突然僵住,衛清的呼喚聲将沈時拉回現實。

驀然回首間,飛揚起來的一片柳葉暫時的遮住了沈時的眼睛。待到柳葉滑落,她看見了衛清身邊站着的男人……

那個與衛清的手機中,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

趙凱棟

衛清看見沈時将目光落到了趙凱棟的身上,下意識的和趙凱棟拉遠了距離。剛剛她在後面,無意間看到沈時背影的落寞。下意識呼喚後,她才想起來,她的身邊還站着一個她并不想讓沈時見到的人……

Advertisement

“你好,我是衛清的男朋友,我叫趙凱棟。”就在衛清愣神的那刻,趙凱棟已經對這沈時做了自我介紹。

趙凱棟并不是學生,二十七、八歲的模樣。穿着一件藍色的衛衣,之前照片中的黑色碎發被他剃成寸頭,趙凱棟笑起來很幹淨,左臉處顯現出一個深邃的酒窩。

衛清神情有些慌亂,伸手拽住趙凱棟。趙凱棟莫名的轉過身問了一句“怎麽了?這不是你朋友嗎?”

衛清也不知道怎麽了,她現在心底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驀然間,她想起來那日林雨桐與自己說得話,看着眼神中明顯帶着破碎光芒的沈時。衛清似逃避一般掩蓋着開口“是……是朋友。”

當沈時與趙凱棟一同站在衛清面前時,她心中一直逃避的朦胧面紗,終于被緩緩揭開。可是衛清不敢,她不敢面對說着同性戀惡心的母親,更不敢牽着沈時的手,共同抵禦流言蜚語……

“……沈時,這,是我男朋友。”與此同時,她也不敢看沈時現在斑駁流轉的目光……

衛清不知道,在此刻,她手裏仿佛拿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在流言蜚語的指使下,在她自己懦弱的不敢面對下,深深地刺進了沈時的心髒……

‘滴答……’

一滴鮮紅的血,沿着插在沈時心間的刀鋒滑落。沈時的手腳冰涼,忍着心中的痛,握得指甲都刺進掌心,用力扯出一個笑“祝你幸福。”

衛清聽到沈時言語中地顫抖,心被猛地收緊。她想要去擁抱沈時,可是她的腳卻像是生了根。眼見着沈時在自己面前漸行漸遠……衛清心裏很酸,很澀。可是,她更害怕,她不敢去擁抱沈時……

沈時獨自拉着影子走出去很遠,腳步帶着踉跄……

在這片蕭瑟的秋日裏,衛清這才注意到,沈時的背影不知道什麽時候這麽削瘦了……

衛清終于忍不住心中的疼惜,轉過身對着趙凱棟開口道“就送到這吧,我和我朋友一起回寝室。你回去吧,不是說五點左右的時候,你家裏有事情嗎?”

趙凱棟并沒有注意她們二人的反常舉動,又或者說沈時掩藏的太好了。

“嗷,好。那你去追你朋友吧。”

衛清與趙凱棟分開後,就急忙往沈時的方向奔赴。可是沈時走得太快,只是一個拐角,衛清就跟丢了她……

衛清心中堵悶,冥冥之中,她似乎感覺這一次,她與沈時徹底走遠了……再也找不見了。

一如這條她所奔赴的路,明明近在咫尺。可是就在觸手可得的那一刻,一切都煙消雲散……

“沈時!”衛清驚慌地在A大校園裏,到處尋着沈時的身影。連聲的呼喚驚擾到周圍的學生紛紛矚目。

沈時的名字,A大的學生不會不知道。對于衛清他們也不是不熟悉,畢竟沈時一如高冷之花,可偏偏對衛清卻偏袒得人盡皆知。

衛清沿路尋找,一直找到寝室樓下,都沒有見到沈時的身影。她迫切地想要見到沈時,她想不明白自己內心的矛盾想法。一邊想要逃避,一邊迫切地想要尋找。

可她甚至是回到了寝室,也沒有見到沈時的人。

寝室的門被衛清敞開,屋內一個人都沒有,林雨桐與張若在下午沒課的時間也出去約會了。

衛清撥通了沈時的電話,經過兩聲忙音後,電話被沈時接通,只不過那面卻是長久的靜默。沈時一句話也沒說,等着衛清先開口。

“沈時……你怎麽沒有回宿舍?”

“周三,在兼職。”衛清這才想起來,周三的下午沈時都會去商場內的奶茶店打工。

衛清挂了電話,心中一片空唠唠的,似乎有什麽東西被剝離走。她緩緩關上寝室的門,坐在自己的凳子上。桌子前面夾着她與沈時在高中畢業後,去海邊的合照。

衛清眷戀地伸手觸碰了一下第一次笑得那麽燦爛的沈時,心裏一陣刺痛。沈時平日裏的笑,僅僅是微不可查的輕揚嘴角。若是不注意,你只會認為她寡淡的永遠一副表情。

可到現在……衛清回想着記憶,沈時不知從什麽時候,連着寡淡的笑容都消失了……

她隐隐約約的知道了自己對于沈時的感情,也明白了沈時對自己的感情。可是她并不敢去回應,她不敢去想,若是自己的媽媽知道了這些事。并且指着自己的鼻子,對自己說惡心的那一刻,自己是否能夠忍受。

衛清的母親雖然對于衛清很是寵愛,卻固守着老一輩的三觀。

“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樣子。”

“等到上完大學,找個門當戶對的男生嫁了,然後趕緊生孩子。女主內,男主外。到時候你就不要經常抛頭露面了,女孩子出去應酬多不像話?在家帶孩子。”

“女孩子找工作,就應該當老師這一行。高考志願填了嗎?選師範。”

“出門在外,別穿太露,一點都不知道自愛!”

“結婚之前,可不準給我搞什麽不三不四的事情!讓我知道了,我非要打斷你的腿!”

衛清趴在桌子上,越是回憶,心中的窒息憋悶感就越甚。她說不出母親的話有什麽錯,似乎每一話都是在為自己好。可是每一句話,又都像是拖拽着的枷鎖,将自己牢牢地圈锢在一處灰不見天日的地方。

其實……她和沈時某種程度上,是同一種人,都是被家庭的禁锢牢牢束縛。可唯一不同的是,沈時勇敢的掙脫了出來,而衛清則選擇了順從……

衛清偏過頭,突然看見了沈時挂在挂鈎上面的毛氈貓。那小小的,極其可愛的毛氈貓和她幹淨整潔的書架,不染纖塵的清冷畫風有些格格不入。

衛清站起身子,将那毛氈貓取下,小心的拿在手裏。沒想到這個毛氈貓,沈時到現在還在保存……

這個毛氈貓是在高三那年衛清送給沈時的禮物,說起來由,卻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臨近高考的第五十七天,上完晚自習的沈時與衛清結伴往家走。當她們路過一條沒有河水的橋,衛清與沈時突然聽見“喵喵”的叫聲。

尋着聲音找,發現是一只雜色的花貓,身形幹瘦,怯生生的趴在橋下。一雙警惕的眼睛,小心的打量着沈時與衛清二人。

衛清看着這只貓心疼,盡量放輕聲音去呼喚着它。沈時看了一眼那怯生生的貓兒,心中也忍不住柔軟,她很喜歡這樣的小動物……

小心的站起身,巡視了一下四周。發現了一家便利店,沈時讓衛清看着貓。快步往便利店中趕去。

進了便利店,沈時買了一瓶水和兩根火腿腸後,又急忙往衛清的方向趕去。衛清還蹲在原地,輕着聲音學着“喵喵”的叫聲。可是那花貓依舊躲在橋的下面,不敢出來。

沈時走到衛清身邊,手中握着火腿腸和礦泉水。蹲下身子,聲音是很輕很輕的舒緩,對着那怯生生的貓兒“喵喵”地叫了兩聲。

衛清詫異地轉頭看了一眼面容柔和,對着小貓學貓叫的沈時。平日缭繞的淡漠,現在都化成了水……

“喵~”聽見沈時的貓叫聲,那怯生生的小貓也回了一個細小的貓叫。

沈時又“喵~”的叫了一聲,那小貓終于動了動,這次的聲音更大了點。

慢慢的,這麽一人一貓,用着同一個“喵”聲交流。小貓慢慢的開始靠近沈時,最後走到沈時的不遠處。

這次的叫聲卻是有些委屈,似乎在訴說着之前的苦楚……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