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挂了沈時的電話，衛清将自己埋在被子裏。緊緊地咬住手，強迫着自己将哭聲憋回去……
可是……
可是……
可是她的心真的很痛啊！痛得每一個毛孔都在叫嚣着，叫嚣着，嘲笑着自己。沈時……是別人的了，原本，那麽近，那麽近的距離……
可是她不敢，她不敢面對世間的流言蜚語，面對母親的冷嘲熱諷，面對這個對她們不肯包容的社會，甚至現在連大聲哭泣她都不敢。
“沈時……”
“沈時……”
“沈時……”衛清一遍遍地呢喃着，卑微又怯懦地叫着沈時的名字。在黑暗中，蜷縮在那一團被子裏，不斷地顫抖着，衛清哭着，回憶着她與沈時曾經的每一次美好，回憶着曾經的第一次相遇。可是現在這些夢一般的回憶，徹底破碎了。沈時，不要自己了……不！是自己，是自己親手推開了沈時……
沈時，要是我們在沒有任何人的世界，我肯定會緊緊地擁抱着你……可是，對不起，我現在不敢……我不敢……沈時，對不起，我不敢……
梗在喉嚨間的，像是一顆沒來得及咀嚼，就生生被吞咽的板栗。衛清哭泣得幾欲作嘔，捏着手機，痛苦得無法喘息。沈時，對不起，我選擇了嫁人生子。如此懦弱的我明明沒有權利去哭的……可是，對不起，我忍不住……
曾經朦胧的美好，短暫而易散，所有的一切都消散在了煙雨中……此番錯過，就定了今生。
由于向深的婚禮，作為她的閨蜜，夏禾理所當然的幫着向深料理。在沈時大三下半年的這一階段裏，夏禾也多了一份忙碌。而夏禾與沈時的感情也像是這入夏的天，在漸漸升溫。
到了婚禮前夕，定在5月21日的典禮，夏禾跟着向深去了國外，做她的伴娘。見證了一段愛情的再次升華……可是，夏禾卻沒想到，她自己的一切悲劇就此開始。
等到夏禾再回來，A大已經開始放暑假。沈時也回到了家中，在此期間她與父親本就不和的關系，斷裂得更深。
“翅膀硬了是不是！？老子給你找的那個男孩樣貌、品行、家境！個個都是頂尖的！你還想要幹什麽！”沈父狠狠地又甩了沈時一個巴掌，沈時向後踉跄了一步，失去平衡，倒在地上。左唇角挂上了血絲，耳朵也開始嗡嗡作響。在一陣的失聰後，沈時撐着身子站起來，依舊倔強地平靜開口“我不接受。”沈時的聲音沒有一絲波動，甚至連憤怒都沒有。只是一遍遍的陳述着，告訴沈父。她不接受沈父所安排的婚禮。
“你是老子生的！就要聽老子的！你看看你現在，自從你高考之後，去了外面你就學壞了！我當初就不應該慣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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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沈父的暴怒，沈時依舊是那副寡淡的模樣。像是所受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而自己只是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
視線漸漸的開始爬上猩紅，眼前的一切似乎被紅紗所籠罩。沈時摸了摸左眼，一陣刺痛……透過反射的玻璃鏡，沈時看見了自己左眼漸漸被血覆蓋……猩紅得滲人。
“沈時！你……你這是怎麽了？”沈父看見沈時眼睛上不斷上爬的血紅，吓得心驚，慌亂的掏出手機，撥打了120。
“……沒事。”沈時閉上眼，眼中因為生理刺激，自然墜落的淚水都混着血。面對沈父的關心，沈時說完話後，視線又是一陣虛晃，天地旋轉間。沈時轟然倒在了地上……
粗重地呼吸，艱難的喘息……
夏禾……你再等等我……沈時躺在地上，看着搖曳的天花板，意識越發朦胧。剛剛消失的耳鳴，又開始不斷地響徹在耳邊。世間喧擾，沈時只能聽見單一的‘嗡嗡’聲……
或明或暗，透着血霧，沈時強忍着的意識，一點點的剝離抽出體外。她心中最後只重複着一句話……
……夏禾，再等等我。
伴随着消毒水的氣息，沈時的意識漸漸恢複。可是睜開眼，左眼處明顯受到阻礙。沈時虛弱的想要擡起右手，舉到眼前才發現手上被紮了吊瓶。又換了左手，摸了摸，是一層纏繞着的紗布……
沈時偏過頭，望向玻璃窗外面與醫生攀談交流的沈父。沒有眼鏡，這個距離已經超過了沈時的可見範圍。只是在一片模糊中，隐隐約約的，沈時似乎看到了沈父的焦急……
……呵，焦急麽？
沈時轉回頭，那種疲憊感又湧上了心頭。緩緩閉上眼睛，世界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在黑暗中，沈時看見了很多人，有張若、有林雨桐、有沈父、還有相見甚少的沈母……沈時還看到了衛清，像是站在自己不遠處的光明。可是無論自己如何去追，都無法跑到她的身邊，甚至還漸行漸遠……
最後，所有人都如同過客一般匆匆而逝，沈時的世界又陷入了黑暗，可在這片黑暗中。有一個人，本身就帶着光明，一步步的向自己踏來……
“夏禾……”沈時叫了她的名字，像是一匹受傷的幼獸，嗚咽着祈求庇護。夏禾溫柔着笑，俯下身子拉住了沈時“小正經，怎麽這麽笨？把自己弄成這樣，我會心疼的。”
“夏禾……”沈時聽見‘我會心疼’這一句話，一直隐忍在眼中的淚哭了出來。哭得委屈，哭得嚎啕，從小到大沒有這般狼狽的哭過……
“別哭了，別哭了……”在這一片漆黑中，夏禾照亮了沈時周圍的黑暗。緊緊擁抱着她，任由她在自己懷中委屈……
“夏禾……等我，夏禾……等等我……”沈時什麽也解釋不出，心中的委屈只能在夏禾的懷中哭訴，一遍一遍的重複着，像是害怕夏禾也丢下她……
冰冷的病床上，沈時睡得不安穩，沈母得知沈時進了醫院，連夜坐着飛機趕了回來。推開病房的門，就看着自己好好的女兒，像是進入了夢魇，一直默默地流着淚。淚水順着眼角，落到白色的枕頭上。
沈母從未見過沈時哭……甚至連她喊疼都沒有聽見過。此番情景，幾乎就是将她的心，生生地挖了出來。沈母垂着淚，守在沈時的床邊，聽着沈時呓語，一遍遍叫着‘夏禾’的名字。
夏禾，這個名字一聽就是個女孩的名字。沈母愕然懂了什麽，心疼的瞧着自己家的女兒。自己都錯過了什麽啊……怎麽一轉眼，孩子就這麽大了？明明在自己的記憶中，沈時還不到自己小腿高。怎麽就……這麽大了？怎麽就……一見面就躺在了這裏……明明上次還好好的……
沈母，抹了一把淚，氣勢洶洶的沖出了病房，将外面與醫生攀談的沈父拽了回來。
“沈騰飛！你根本就沒有把沈時當自己的孩子是吧？！你自己的親女兒啊！你給她打進了醫院！！沈騰飛！你還是不是人啊！”
面對沈母的哭訴，怒吼，沈父也是懊惱地抱着頭“對不起……我，不知道我下手這麽狠……”
“沈騰飛，我知道你小時候的家庭。我也知道你不會當一個父親，你只知道你爸教給你‘打罵’教育。可是！我告訴你，沈騰飛。你再有下次，咱們就離婚吧！”
沈母的眼睛含滿了淚水，吼完之後，心裏又是空蕩蕩的一片。這也怪自己，也怪自己失責，自己從未參與過沈時的成長，沈騰飛不配當父親，自己又哪裏配當一個母親？
現在沈時躺在這裏，自己又哪裏說一分責任都沒有呢？是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再也沒有見過沈時笑過了……好像上一次，沈時笑，還是沒有學會說話的時候……那麽小，那麽小……
病床上，玻璃窗外面的陽光爬到了沈時的身上，灑下了一片光芒。這一抹陽光，像是希望用自己的熱量，溫暖那顆寂寥又傷痕累累的心……
躺在民宿搖椅上的夏禾，沒來由的一陣心痛。夏禾捂着心口喘息，坐直了身子。目光望向遠處的那顆楓葉樹，此時綠樹成蔭，夏禾盯着盯着就流出了淚，莫名的開始心慌，摸起手機，撥通了沈時的手機。那面只有一陣忙音，反複撥了幾次，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态。
夏禾最後挂了電話，安慰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再等等，沈時說不定在忙，等沈時忙完了，看到自己撥的電話，一定會回自己的。
可是盡管這麽想，夏禾一天的心都是亂的，總是看手機，看有沒有沈時發來的消息。一直到晚上……夏禾才收到了沈時的微信。
‘怎麽了？白天在忙，沒看到你的電話。’
‘沒事，我只是想你了……’
沈時盯着手機屏幕的消息，心中的冷又被溫暖，沒止住眼中的淚，落了下來。
沈母看見後，立即心疼的制止“你這孩子，醫生不是說不能哭嗎？再哭，眼睛就壞了啊！”
沈時回了夏禾的消息，對着沈母扯出了一抹笑“沒事，謝謝母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