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你這孩子，和媽媽說什麽謝謝啊？”沈母瞧着沈時，瞧着瞧着眼底有些濕潤。吸了吸鼻子，起身在水果籃裏拿了一個蘋果“媽媽給你削蘋果吃？”
“謝謝母親，我并不餓。”聽着沈時像是對待陌生人一樣的語氣，沈母的心底一陣心酸。手頓了頓，将拿在半空的蘋果又放了回去，周圍的空氣陷入了詭秘的寂靜。沈母抿了抿唇，鼻尖酸得難忍，眼中的淚即将滑落，站起身子，暫時離開了病房。
等到病房的門再次被推開，沈時半靠在床上，望着外面的天發呆，夜幕泛着濃郁的黑，在這裏甚至連路燈都看不見。眼前的這扇玻璃窗上折射出了沈時自己的影子，以及剛剛推門進來的衛清……
衛清的目光緊緊鎖在沈時身上，氣喘籲籲的神色焦急，頭發淩亂的散落，眼眶中還存着些許淚珠……入目的白色床單刺痛了衛清的眼睛，病床上的沈時偏着頭盯着漆黑的玻璃窗，看到了裏面衛清的影子，這才緩緩轉過頭。
等到沈時轉過來，衛清終于看清了沈時現在的模樣，捂住嘴沒忍住眼中的淚，沈時的一只眼睛被紗布所包裹，嘴角還留着青黑的傷，臉色蒼白得像是剛剛大病初愈的患者。看見自己進來，回了自己一個淺笑。
“沈時……你怎麽……怎麽……”
“沒事。”沈時淡淡地搖了搖頭，看到衛清有些淩亂的衣服“這麽晚了，你怎麽來了？”
“我聽說你受傷了……”衛清一步步往前，最後走到沈時身邊停下，左眼被紗布包裹，只剩下完好的右眼，而那眼底……不知何時對着自己消散了，曾經炙熱的情意……
衛清心中一痛，剛剛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又落了下來。剛剛出去的沈母推門進來，眼眶中還有些紅，像是跑出去偷偷哭過。看到衛清在這裏，友好地對着衛清笑了一下“這麽晚了，還來看沈時呀。”
“阿姨好，只是聽說沈時受傷，我有些不放心……”衛清的目光落到沈時身上，垂下頭很快又躲閃開。
“啊，那你們先聊，我出去待會兒。”沈母笑着開口，正打算離開，衛清立即攔住了她“不用了阿姨，沒事，我看見沈時沒事就好。
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也是，時候不早了，你一個女孩子獨自回去不安全，阿姨開車送你。”衛清推辭不過，在最後離開前，又回過頭留戀的看了一眼沈時，握緊了垂在身側的手。
“沈時……”衛清邁出門的步子又收了回來，轉過身迫切地喚了一聲沈時的名字。
“嗯？”柔順的長發披在肩胛，聽見衛清叫自己的名字，沈時擡起頭，發絲從肩胛滑落，發梢垂在了床上。
衛清哽了哽喉間，似乎想要确認沈時是否真的不再愛自己。可是當她看到沈時毫無波動的情緒，右眼中澄澈無瀾的神情……她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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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
“嗯，再見。”
沈時看着衛清離開，病房的門被合上，平靜的面容這才多了一份落寞。這麽多年的感情，怎麽可能說放就放？只是，沈時知道，也很清楚未來該如何。衛清選擇了正常的生活，她也不能再去糾纏打擾。
而且……
沈時交叉合在身前的手捧着手機，上面是夏禾最後發過來的自拍。躺在民宿的小院，笑得撩人又俏皮。沈時将夏禾的照片保存，最後又設置成了手機桌面，帶着傷的嘴角微微揚起，輕輕下斂的眸子多了抹甜意。盯着手機屏幕，看着看着又有些羞怯，摁了鎖屏鍵，将手機反扣在腿上。
沈時側過頭，又看向窗外，有車燈一閃而過，大概是沈母開車送衛清回家。這樣也好，這一份連愛都沒有說出口的感情就此結束也好。沈時看着車燈漸行漸遠，心中也有些釋然，五年來的感情，結束的并不狼狽，彼此告別相互說一聲再見，最後将她歸于人海，只要對方平平安安就好。
等到這份曾經炙熱的感情徹底冷卻，等到自己的心間只能裝下夏禾一人，她所期頤的愛情、渴望的溫暖也該眷顧到她了。
窗外的車燈徹底消失不見，衛清去了她選擇去的地方。而沈時還有一個想要奔赴的人，在等着她自己。
其實最美好的愛情，還是雙向奔赴吧……
結束了暑假，沈時的眼睛也養好了很多，醫生在沈時出院前，特意囑咐着沈時不能看強光，不能情緒波動太大而一直哭，暫時也不能吃刺激性的食物。守在一邊的沈母一一應下，最後狠狠地剜了一眼杵在旁邊的沈父。
“醫生說的話你聽沒聽見！還有！你趕緊把你定下來的那什麽狗屁婚約給我取消了！什麽年代了，你以為你是皇帝嗎！？誰都要聽你的！”
沈母在得知沈父自作主張的給沈時定下了什麽聯姻，頓時氣得咬牙。沈父有些怕老婆，聽着沈母的訓誡哽了哽喉間，辯解道“我那是為了她好，那小夥子的家境、人品，哪能找到第二個？”
沈母聽言胸中的怒火徹底爆發“為了沈時好！？為了沈時好，你能給你自己的親女兒打進醫院！？沈騰飛啊沈騰飛！我當初就是瞎了眼才嫁給了你！”
沈母胸口被氣得起伏，沈父也被罵得脖子通紅，甩了甩袖子呵斥道“你……你這像什麽樣子！”
沈母冷冷一笑“成什麽樣子？沈騰飛！你裝什麽呢？你以為，你認為！你怎麽就這麽大男子主義？？你時時刻刻想着和上流社會接軌，你從沈時小的時候就極端的逼着她。是，沒錯，你現在有錢了，那又怎麽樣呢？你看看你自己的言談舉止，努力迎合上流社會的模樣，真是滑稽又可笑。”
沈父像是被沈母揭穿了遮羞布，沒錯，他小的時候被父親偷了學費買酒，沒能讀完書，所學的都是些鄉下的糙話。只要暴怒，很輕易的就暴露了本性。可是他不喜歡這些，本能的抗拒這些。
所以有了家庭後，有了沈時之後，他甚至病态的約束着沈時，認為這一切才是對沈時好。
他沒有一個幸福完整的家庭，父愛如何他根本不懂。他只有一個嗜酒如命的酒鬼父親，還有一個最後被活活氣死了的母親……
現在在他的認知裏，他在給沈時他小時候所渴望的一切……
沈父梗着脖子想要反駁，可是憋紅了臉也沒有找到什麽可以反駁的話。或許……他真的錯了，某種程度上，他成了令他厭惡的父親。沈父想到這裏，後脊一涼，像是沾染上了什麽可怕的東西，奮力地想要甩掉！
過了很久，沈父赤紅着眼睛，看了一眼沈時，又看了看沈母。低下頭，緊緊地抿着唇，繃成了一條線。嘆了一口渾濁的氣，拖着身子，離開了醫生的辦公室……
沈母見狀，也是有些後悔，似乎自己剛剛話的說得太狠。可是不說狠一些，沈父又不會自我反省。為了自己的女兒，沈母目光又堅定了一些，她現在就應該讓沈騰飛趁早清醒！
新的學年，沈時已經成為了畢業生，A大的大四學生要開始進行實習。沈時所在的師範學院，将她們分配到了A大郊區的一所小學，沈時與衛清也被分配到了一起。
坐着大巴車來到了實習小學，小學內的小學生正在跑操，操場上的學生并沒有統一的校服，三三兩兩排着亂七八糟的隊。
響着‘滋滋’電流聲的喇叭內放着兒歌‘黃鹂鳥與蝸牛’，學生們伴随着歌聲一圈圈的小跑着。
橘粉色教學樓的樓頂正中間插着國旗，國旗下面則挂着學校的校徽。教學樓只有四層高，豎着排列着四扇窗。
正門中間是略高于兩側的主席臺，簡簡單單的立着四根柱子，拖着刷成白漆的遮陽頂。
校長就站在主席臺上面，看到A大的大巴車停在門口，笑着走下來迎接。
沈時下了車，站在校門口，看着眼前略有些陳舊的小學，和自己記憶中的小學大相庭徑。
她的小學高雅的就是富人區的貴族學校，每個人都有好幾套校服、禮服，每一次隊伍都整齊劃一。而眼前的小學生，就像是跳脫的頑皮小鹿，聚在操場上，撒歡的玩耍、嬉笑。
跟着校長，沈時一行人先是被帶到了學校安排的宿舍，放好了行李，校長又熱情的帶着他們開始參觀學校。這所學校很小，連所謂的籃球場，都只是擺放了一個籃球架子，操場兩邊種着幾顆槐樹，長得倒是旺盛。
進了教學樓，一股陳舊的氣息撲面而來，至少有四十歲年齡的地磚，斑駁破舊。立在樓梯上的石柱扶手，都被盤出了包漿。不過教學樓內的景象雖然陳舊，卻幹淨得很。
“哈哈哈，有點破。別介意，別介意。”校長爽朗的對着沈時他們笑，沒有什麽高高在上的威嚴。
他在這裏任職十多年，雖然這所學校看起來并不是很好，可是教學質量卻是周圍數一數二的，而這一切都得益于這位和善的老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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