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草莽西北

長生奶奶轉過頭，歡喜的看了一眼并沒有徹底絕緣的孫兒，笑着催促道：“快去！”

長生應聲離開，尤勇等人不好意思的站起身來相送，爽朗的笑着，說道：“這怎麽好意思呢？已經給老人添麻煩了。”

長生奶奶只是說，“來者都是客，讓長生去做點東西，他一直木讷讷的待在這裏，渾身也不得勁。”

“我們來說我們的，等飯好了讓他叫我們！”

她笑呵呵的再次招呼着幾人坐下，慢慢的将自己所處那個年代的故事講出。

長生奶奶曾經正面過馬匪，傳說中的那些來去如風，殺人不眨眼的魔鬼。他們并無與人不同，也是一個腦袋，兩條胳膊，兩條腿。并不像小說中描寫的那樣，頭頂千目，腰纏白蟒之類的身具異相。

長生奶奶見過的更是不堪，面色枯黃就像一個個營養不良的莊稼漢一般瘦瘦弱弱的簇擁着刀兵而來。瘦馬嘶鳴着将村子封鎖，他們圍住了莊西頭的老高家，說的客氣，因為山裏遭了瘟，挨了荒，實在過活不下去了，便想着出來借點糧維持生計。這老高家是什麽人？怎麽就引得了馬匪的關注？

那是十裏八鄉都有名的大財主，這西山一片兒千萬畝地幾乎都是他們的私産！在那個貧困的年代也是吃香的，喝辣的，四海八河都能吃遍的主兒。那一日，他們迎來了自己的劫日。

談攏不成，馬匪殺開了門，沖了進去，一日之間，血流成河，延綿了百餘年之久的老高家就這樣被人掘斷了根。

這像是開胃小菜一般，挑起了衆人的興趣。學生也不再拘謹，看着長生奶奶，眼中閃爍着光，就好像發現了一個寶藏一般，而的确，活過久遠年代的長生奶奶在他們這些研究近代史的學者眼中确實是一個活生生的寶藏。他們迅速的記下這段小逸聞，眼睛發光的李旭明再次問道：“奶奶，你知道前兩天在福華街礦井中起出的那個金棺嗎？我們觀察了一下，那個馬匪應該是死在四五年到四八年之間。他應該在三六年左右開始做馬匪這項營生，你知道這段時間那個馬匪比較貪財嗎？”

長生奶奶笑呵呵的回了一句，“是賊都貪財！”

李旭明怔了一下，貌似自己問了一個傻乎乎的問題？趕緊看一眼歐陽教授的神色，好在老師并沒有什麽責怪的意思，松一口氣，就聽長生奶奶說：“那一段時間可算是西北最亂的一段時間了。一有戰亂，這片土地便成了沒人管的非法之地，草寇，馬匪橫行于世啊！”

長生奶奶感慨道：“不過，我們這片地是真窮。”她輕聲笑了起來，言語之間都有了笑意，苦難已經到頭，現在的幸福是想象不到過去的艱難困苦什麽樣的。便是親身經歷過的他們享受了幸福，有時恍惚憶起這段往事也感覺荒誕的不真實。

她重又拿起自己的針線鞋墊，邊做針線邊說往事，道：“在我剛嫁到西山頭這塊地的時候，這片地上一直流傳着大馬匪馬三流的故事。”

“馬三流？”李旭明在本上記下了這個名字，看向長生奶奶，心中突然激動起來，他意識到，自己正将一段塵封的歷史緩緩解開神秘面紗。

神情更加的專注，他要将此事記載，或許有朝一日，後世有人翻起這段故事，他們會知道有一個叫做這樣的人記下了這樣一件真實的時代。

名留青史啊！這不就是他們一直想要的最好結果嗎？

長生奶奶繼續慢悠悠的說道：“傳言中，這是一個從山東那邊過來的失意人，拿一把火铳，見人就射，一路走來，可殺死了不少人。不過這家夥更像是一個游俠，從山東那邊就傳着他的故事，到了我們這裏還有，再往西，還是有。”長生奶奶笑了笑，放下針線，看了一眼幾個學生一般的大人，小孩，再說：“他是一個活今天的人，殺的人不少，奪得金銀也不少，但他從來只拿一點，有時更是不拿，真搞不懂他這樣的瘋子，既然不是為財，做這些費力不讨好，有損陰德的事做什麽？”

長生奶奶搖搖頭，又低頭，看着手中的針線鞋墊，似是仔細想了想該給尤勇這一行人說怎樣的往事。

她問：“你們說福華街礦井裏掏出了一個金棺？”

尤勇點頭，說：“我們看過那具骨骸，該是一個高大粗壯的猶如黑熊一樣的馬匪，身上多有傷痕，想象應該是一個剽悍血腥的大寇！”

長生奶奶神情微微一恍，她的念走向那個戰火喧嚣的年代，那時英雄天下知、草莽遍地走。

“福華街啊！”長生奶奶嘆息一聲，說道：“這個地方之前是不叫這個名字的，我依稀記得，當初這裏該是一座山，叫什麽東雲山？年紀大了，記不住這些費腦子的地名了。”長生奶奶搖搖頭，李旭明盯着她的眼睛卻亮了起來，“她知道這個地方？”心中喜悅起來，看向同門師兄弟，再看向老師歐陽教授，臉上皆是不能壓抑的喜色。

就要見證一段歷史在自己的筆下活現出來了！

他抓緊了筆，看着老奶奶的神情更加的專注。

長生奶奶想了想，又說道：“我記得那個地方，在城市還沒有建到那邊的時候，就有很多的礦井，聽老一輩的爺爺奶奶說，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私人財主偷挖礦銅留下的。”

尤勇笑了笑，“我知道這個，在黃金城的縣志上還有專門介紹這種私采銅礦打的事呢！這被抓住了可是死罪呢！”

長生奶奶看着尤勇笑，自己也跟着笑了起來，問道：“縣志上怎麽說的？是不是說那些大財主蛇行不足妄吞象？”

尤勇笑嘻嘻的豎起一根拇指，“奶奶看過縣志嗎？書上說的大抵是和奶奶一個意思呢！”

長生奶奶笑着搖搖頭，“老婆子哪認得什麽字啊！只是活得時間長了，看的多了，自然也就知道這些事情會怎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