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東雲大王

李旭明聽着老奶奶忽然和尤勇閑聊了起來，想要見證一段歷史在自己手中複蘇的心焦急無比，但老師就在一邊，他只得幹瞪眼，耐着性子等待着老人的再次回歸正題。

尤勇也識趣，不讓他們等待多長時間，和長生奶奶閑聊了兩句，又牽引着話題回來，問：“東雲山那時是不是馬匪特別多？那些礦洞是不是都變成了他們的藏身地？”

長生奶奶點點頭，說道：“三七年的時候吧？我記得是。那一段時間在東雲山住着一個很兇的刀疤臉，那裏是他的地盤，馬匪倒是不多。”

李旭明聽至此，頓時激動了，見證對錯的時候到了！

他急吼吼的問道：“長的什麽樣？”

長生奶奶端詳了李旭明一眼，慢悠悠的說道：“這老婆子也沒見過，怎麽知道他長什麽樣？不過聽人說，該是一個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的大漢，常年提着一把金環大刀，最是貪婪，這邊道上尤數他劫道最為頻繁！”

歐陽教授抽出了幾張學生畫出的“馬匪”形象，給長生奶奶看，說：“大媽，你看這些圖像，哪個更像是那個年代的西北悍匪？”

長生奶奶眯着眼睛看過，抽過了李旭明的山東瘦馬，扔開了柳如煙的江南水患，都搖搖頭，仔細的從幾副畫作中抽出了一張接近的，指着幾處說道：“那個年代整個社會都是貧瘠的，哪來的這麽張揚的袍子？”

她指點着歐陽教授在這副畫上修改，“袍子取掉，腰帶上的是玉佩嗎？也取掉，馬匪那有這樣張揚的？就好像生怕沒人知道自己是個殺人犯似的，那時的人都只是粗粗的在腰間纏一圈麻布條提褲子。鞋子應該好一點，東雲山的那個馬匪也是從遠方來的，傳聞說闖過關外的鬼子營，馬匹也是搶來的戰馬，鞋子也是奪來的軍靴呢！”

歐陽教授三兩筆補上了老奶奶的要求，再遞來讓她看，老奶奶離得很遠瞅了兩眼，眼中總有些不滿，似乎總缺了點什麽，她仔細的回憶那個時代，指着畫中人的眼睛說：“這兒要愁苦一點，要兇悍一點！”

尤勇湊了過來，看着在歐陽教授筆下漸漸成型的人物，心中震撼無比，腦中的形象似乎躍然紙上！這簡直就和他所想的那個死去的馬匪一模一樣！

“歐陽教授的畫工真厲害！”他由衷的贊嘆一聲，看着歐陽教授的眼睛一片羨慕。

長生奶奶瞅來一眼，終于滿意的點點頭，“就像這個樣子！”

她感嘆道：“我曾經去過那邊拾野菜，遠遠看到過一眼那個家夥，滿身是血的從遠處拖着箱子走來，神情兇悍嗜血的模樣，我想我這輩子是忘不掉的！”

“像極了這個神情，咬牙切齒的猙獰，恨不得殺光一切的漠視！”長生奶奶忍不住的發冷打顫。趕忙收走了眼神，專注的繡了兩筆鞋墊，又慢慢說道：“他叫什麽名字沒有人敢問，只是警諱的稱呼他叫做東雲大王。”

“東雲大王？”尤勇一愣，看一眼長生奶奶，有些木木的再轉首看了一眼馬瑜，馬瑜被瞧的莫名其妙，瞪大了眼睛，表情顯得無辜。

柳如煙在紙上寫下了東雲大王四字，靜默的女子坐姿溫婉，容顏有驚鴻之相。寫完之後，仍舊擡頭，靜靜的等待着長生奶奶的故事。

尤勇偷摸摸的瞧她一眼，趕忙轉身，看向長生奶奶，裝作認真聽話的模樣。殊不知自己的心跳都慢了一拍。

長生奶奶笑呵呵的看着他們對于這個名字的震撼反應，說道：“名號也是相當的霸氣，但他統治的歲月并不長，大概也就七八年的模樣，四五年還是四六年？也就這兩年的時間裏，鄉野中突然就傳起要到東雲山尋寶的話來，我家長生爺爺那時也動心了，想要去。”

長生奶奶輕輕的撩了撩耳邊從帽中鑽出的發絲，頗為自己當時的阻攔而自豪。

“我始終記得那個兇神一般的眼神，心中害怕，攔下了他。果然，動了貪念去東雲山撞大運的都被當成了趟雷的，幾個別處來的馬匪趕着他們滿山找東雲大王的寶藏。那一日，整個縣城都被火藥的氣味充斥，東雲山一整座山都被炸藥炸翻了！半邊山都被炸沒了，洪水沖了過去，河流改道，現在的東雲山下也就多出了一條河。”

“他們炸掉了一個山？”尤勇不可思議的說道，“寶藏找到了嗎？”

“山哪是他們炸的？”長生奶奶笑了起來，看着尤勇，再擡頭，看向遠方的山巒疊嶂，說：“東雲大王在他的洞府外留下了足夠多的炸藥，只要有人找到他的洞府，對他的遺藏生出邪念，一走進去，便會引爆炸藥，‘轟隆’一聲，整個山就都沒了！那些去尋寶藏的也就成了他殉葬的喽！”

尤勇微微有些轉不過彎，不對啊！要是那些尋寶的人在東雲大王的算計下死掉了，那礦井中的其他幾具枯骨又是誰的？

很明顯，那也是東雲大王同時代的馬匪遺骸呀！

疑惑的看向長生奶奶，再次問道：“這之後，東雲大王的寶藏還有人找嗎？”

“傳聞中東雲大王的遺藏藏滿了整座山，當然還有貪心不怕死的去找。”長生奶奶搖搖頭，嘆息一聲，言語之間的灑脫多有看透世間真理的睿智，“錢這個東西是真好，但再好的東西太多了也就不如爛石頭了，錢啊！夠用就行，多了禍害自己也禍害家人。”

她表情神色微黯，像是勾起了什麽不愉快的事。搖搖頭，不願再去回憶那些舊事往歷，擡起頭，看着幾位客人，笑的和善道：“幾位遠道而來，一定餓了吧？吃個飯再回去吧！”

時辰還早，吃飯尚早，尤勇婉拒了長生奶奶的一片好心，帶着一行人辭別長生奶奶，走向下一處的探訪之地。

寡言少語的長生悶悶的送他們出門，臨出門時，忽然問道：“李家阿姨的小狗沒事吧？”

尤勇詫異的看了一眼長生，對于他的這個問題有些措手不及的驚訝，但看他真誠不做作的模樣，點點頭，說：“只是前腿受了點傷，不大礙事。”

長生問一句便沉默了下來，好久才又說道：“奶奶在我小時候也養過小貓小狗什麽的，只是後來發生了一些事，小狗不知道被誰打死了，小貓也被扔進了一個礦井裏。那時候可沒有什麽本事請警察救一只貓，所以小貓就在井裏嚎了好多天後餓死了。”

尤勇神色惋惜的說了一句，“時局所限，倒也怪不得人做不了事。”

長生悶悶的嗯了一聲，又說：“奶奶平時并沒有多少話的，她是一個愛貓狗的人，你們救了小狗的性命，所以她是真的願意你們留下來一起吃個飯的。”

尤勇仔細的看向長生，這個寡言的中年男人莫名的讓他心頭觸動。雖然寡言少語，但卻是真心實意的孝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