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舊人意，新人愁

尤勇的計劃嚴絲合縫，他不想讓人知道他們是專程為了調查賀春繩索被斷之事，于是便借了歐陽教授探索史實的由頭，跟着一起走進這片潛藏着秘密的土地。問詢的群衆也是經過了他的精挑細選，既照顧了歐陽教授一行人不會空手而歸，也不讓自己白白浪費時間，跟着一群高材生東逛西逛，無所事事。

接下來的這個才是他們的目标。

常三彪，硫化巷的地痞流氓一個，早些年在黃金城混當的時候，便被賀春送進過監獄。這是一個睚眦必報的小人，又離福華街的那個陷人礦井最近，要說作案的可能肯定是最大的。

尤勇打算去會會這個嫌疑性最大的人。

他在路上向着馬瑜教導着說話技巧，“我們用逆推真相的方法還原真相，假定我們下一個遇到的對象就是我們要找的兇手，但我們一點證據都沒有，這時我們應該怎麽辦？”

馬瑜想了想，手指并做槍，示意道：“拿槍崩了他？”

尤勇笑呵呵的搖頭，一腦門的黑線，說：“別鬧！好好說！”

馬瑜認真想道：“要将一個壞人繩之以法，肯定要掌握證據，我可以先試探着問他一些話，看看能不能有所發現。”

“記住，觀察力一定要敏銳！”尤勇千叮咛萬囑咐的說着。走到了常三彪的門前，手放在了拉環上，卻還是不放心的回頭，看着一邊深呼吸做着準備的馬瑜，道：“常三彪的資料都看過了嗎？”

馬瑜點點頭，指着腦袋，說道：“都在這裏呢！”

尤勇便不再多說什麽，敲開了門。

歐陽教授和他并行站立在門口，低頭看向腳邊，擡着頭，一臉警惕的小孩。這該是常三彪的小孩。笑着問道：“小家夥，你爸爸呢？在家嗎？”

小孩轉身向着院內跑去，大喊道：“爸爸快跑！警察找上門了！”

常三彪罵罵咧咧的從房裏走了出來，抓住小孩，兩巴掌就揍哭了小孩，喝道：“老子又沒做什麽犯法的事，跑什麽？小兔崽子一天天的胡嚷嚷些什麽？”

小孩抽抽啼啼在他的威嚴之下，小心的擡着頭，淚眼汪汪的看着尤勇一衆人慢慢的走向了自己。

尤勇抱起小孩，擦掉他的淚珠。皺眉看着徑直走出，在院中石桌前漫不在乎的自飲自酌、将他們當做空氣常三彪，喝道：“無緣無故的打孩子做什麽？”

常三彪看着他們心中老大 不爽，梗着脖子沖他嚷道：“我打我家孩子怎麽了？”

“你家孩子也不行！”尤勇表現的蠻橫，一口惡氣堵在胸口，冷笑道：“你這屬于家暴，還敢當着警察的面？真當我們是擺設？不能把你铐起來？”

尤勇冷笑着走到了他的眼前，居高臨下的俯視着神色已經變得不自然起來的常三彪，說：“是不是覺得時間長了，不收拾你了，事兒就過去了？皮又癢癢了？又想進局裏住住了？”

常三彪神色大變，前一秒還是不屑一顧的倨傲，下一秒就變成了點頭哈腰的讨好。也不端坐石凳，高傲不屑了，搓着手，滿臉堆笑的替尤勇幾位“客人”拉過了椅子，熱情的招呼着坐了下來。幹笑道：“尤所，那能呢！我這些時間可真沒做什麽亂法的事，賭也戒了，連煙也戒了！乖着呢！”

又小心翼翼的從尤勇的懷中接過了自家小孩，尬笑着說道：“只是這小鬼總是胡言亂語的，就沒忍住揍了兩下，警官別怪！千萬別怪！”

尤勇冷哼了一聲，不置可否的看了這父子兩一眼，又看向馬瑜。

馬瑜心中有些緊張，這種沖突還是她從業以來第一次遇到。但看着被尤勇三言兩語就收拾的乖乖的常三彪，又覺得其實也沒有什麽。穩了穩神，翻開了自己的本，又指了指歐陽教授一行三人，說：“別緊張，你先坐！我們不是專程為你來的。這是省城大學來的歐陽教授和他的研究生徒弟，這次我們陪着他們一起做些事，順路路過，對你做個回頭看。”

常三彪這人其實長得還算俊朗，只是不修篇幅的肮亢和滿眼淫邪的猥瑣讓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流氓一般。此時聽過馬瑜對歐陽教授的介紹，頓時笑的臉上的褶子都起來了，奉承着幾個遠道而來的客人：“我說呢，今天喜鵲兒怎麽這麽吵，原來是有貴客來了！”他放下小孩，高興的拍拍娃兒的屁股，囑咐道：“咱家冰櫃裏還有點水果，快去給幾位叔叔姐姐拿來！”

他看向尤勇，又笑着問：“上次兄弟給我帶了點遠路上的洋酒，尤所能喝嗎？”

還不待尤勇說話，他就急吼吼的沖着跑出了兩三步的小孩喊道：“把你楊叔叔上次來看我拿的那瓶洋酒也取來！今天高興，我和你尤叔喝兩杯！”

尤勇揮手打斷了常三彪不知道是真客氣還是假客套的熱情，說：“我們還有任務，問完就走，喝什麽酒！”

常三彪看起來是心情真的愉悅，絲毫不因尤勇的言語不爽而生氣。看着歐陽教授，眼中的尊敬與與淡淡的畏懼顯得情真意切。

歐陽教授朝他笑笑，儒雅的學士做派讓常三彪更加自慚形愦。低了頭，忐忑的都不敢去看那雙博識的眼睛。

歐陽教授有些奇怪他的反應，心中不懂為何他聽到自己的身份會變成了這個模樣。有些不理解他的反應，看一眼馬瑜，眼神中詢問着自己是不是可以問他幾句話。

馬瑜點點頭，看着常三彪，心中也是納悶至極，這面對他們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嚣張的簡直就是山大王一般！怎麽自己只介紹了老教授的身份就讓常三彪的态度轉變成了這個模樣？

尤勇緊抿着嘴沒有說話，他明白常三彪的這種心理，驕橫而又自卑。就像常三彪下一秒要說的那樣。

歐陽教授說明了自己的來意，他希望常三彪能夠幫助自己了解那個時代的大西北。

常三彪眼中發光，看着歐陽教授懇切的目光，腰杆兒不由的挺直，似乎是什麽光榮的使命落在了肩上，讓他能夠光宗耀祖一般。

“不是我跟你們吹，那個時代的事我是最了解的！”

“大西北的三四十年代，多的是一群馬匪争來争去的，想做皇帝的亂事。而我爺爺在那時也是當地名氣不小的一個馬匪！他歸隐之後可是時常向我說起那段歷史哩！”

常三彪的話語中多有市井炫耀，漫無邊際吹噓的成分，但歐陽教授還是分解除了他最想要知道的那段真實歷史。

國戰還是侵略戰對于縱深之地的西北本就波及不深，這裏肆虐的馬匪也沒有受到大勢的影響，頭上的大山莫名其妙就掉了一座，他們便想着上位，想要自己取而代之！

取代空缺的舊位遠比創新一個新世界要輕松的多，屍山血海中掙紮出的匪衆總希望将自己的力量置換向更高層次，取代原來的統治者，自己成為這片土地的國王！欲殺欲奪的權勢讓人陶醉，輕而易舉就能取得的財富更是讓人瘋狂，甘為之驅使！

小小的孩子支着下巴聽着爸爸的故事津津有味，向往無比。這以往父親也會提起的敷衍故事原來用着激揚的語調講出也是這樣的令人激動難耐，小孩心神憧憬，恨不得以身代之，親歷那個時代！

尤勇皺了眉，他看着眼睛中興奮閃爍的小孩，意識到自己可能做了一件錯事。

“應該避開孩子再說此事的！”他在心中自語，看着激情澎湃的常三彪想到。

尤勇抱起不願離開，掙紮着要聽爸爸馬匪故事的小孩，摸着他的腦袋說道：“喜歡聽故事啊？叔叔給你講個更好的好不好？”

小孩放棄了掙紮，看着尤勇笑眯眯的眼睛，狐疑而又天真的問：“真的比爸爸講的還好嗎？”

尤勇笑着點頭，“當然啦！小家夥想聽什麽故事呢？給你講個警匪傳奇的好不好？肯定比你爸爸說的更好！”

“叔叔可是專業的！”笑着向馬瑜使個眼色，抱着小孩暫時離開了一段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