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相處

阿離拿兩只小碗出來，分別裝上滾燙香濃的熱粥，然後遞一碗給她道：“這平日很少下廚，也不知合不合你胃口。”

歡顏接過碗，輕輕吹了吹，擡頭道：“不用吃就感覺味道很不錯，真看不出來你一富家公子還會做吃食。”

阿離笑了笑不說話。

兩人沉默的吃了熱騰騰的雞肉粥，這粥盡管無甚調料，卻有一股天然的鮮香之氣，入口回甘，極是好吃，就連歡顏這種平日裏不甚重視口腹之欲的人，放下碗時眼睛還要忍不住的往鍋中看去，阿離見了，默默的拿過碗又幫她盛上半碗後說道：“你傷勢未愈，又久沒進食，不宜過飽。”

歡顏有些郝然。

阿離見她吃完，收拾了下，再添了些柴火，而後忽然道：“事成之後，你想去哪裏？”

歡顏神色一動，搖頭不語，沉靜如水的面容掩映在忽明忽暗的篝火陰影裏，顯出平日裏絕對少見的脆弱。

她想回山莊一趟，雖然那裏帶着自己許多不堪的回憶，若不是這兩天的情形反常，她是絕對不願回去的。

當然，這話她不會與他說。

阿離看了看她，又轉了個話題：“你肩上是傷口如何了？”石家傷藥雖佳，卻也不會讓傷口立即痊愈，方才又打又逃又泡水一番折騰下來，傷口也不知裂開沒有。

歡顏側頭瞧了瞧肩膀，不在意的道：“無妨，你那藥很管用。”傷口已經開始麻癢，內裏肌肉已經在愈合了。

阿離不再說話，尋了這樹枝丢進去，淡淡的道：“時間不早了，早些歇息吧。”說完起身在一處，拽了塊不知什麽動物的毛皮都給她，自己則靠在石壁上，自行閉上眼睛。

歡顏看着手上柔軟的毛皮，再看看他身上單薄的衣衫，想了想，什麽都沒說，便合衣躺了下去。

心中藏着許多事的她原以為會輾轉反側，不得安眠，卻不想幾乎在閉上眼的瞬間便沉沉睡去，陷入黑甜的夢境裏。

而此時，本已經發出均勻悠長呼吸的聲的阿離卻忽然睜開了眼睛，他輕輕的站起身，靜靜看着歡顏溫靜的睡顏一會，慢慢的俯下身，緩緩的伸出手挑開了她肩上的衣物。

歡顏依舊做着好夢，面容恬靜安詳，對他的舉動絲毫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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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修長的手指拈住她的衣物，輕輕的往下拉，露出裹着白布的肩頭和……雪潤的胸口，那件式樣古怪的肚兜而顯露了出來。

他的手指微微一頓，眸中忽地燃起一抹幽火，幾乎如實質的目光在她洩露的春光上來回巡視一會之後，他重重的閉上眼，重新睜開時，便已經只剩下清明與堅定。

他伸手扶起歡顏，讓她靠在自己懷中，雙手輕巧的解開她肩上的白布，不一會，那正在愈合中的傷口便露出來。

手指在傷口上方劃過，恩，愈合的還算不錯，只是得忽略掉被江水泡的發白的傷口處而已。

他從懷中掏出藥膏，用手指挑了一塊，輕輕的抹了上去。

剛剛觸到傷口，他忽然一愣，手指僵硬的無法動作，因為這時候，身上本應正在因為安神藥物的作用下沉睡的人兒忽然睜開了黑亮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在這一瞬間，似乎看進了他的心裏。

他手上一頓，僅僅的一會之後，便恢複了坦然自若的神态：“你醒了。”

歡顏坐直身子，很自然的從他手中拿過藥膏：“是，想必比你預料的要早。”語氣微帶嘲諷。

阿離目中幽光一閃，何止是早，他偷偷在火中下的藥物足可以讓她睡到天明才是，想不到她竟是如此的警覺，不過兩刻鐘就清醒過來。

他笑了笑，不帶絲毫被識破計謀而來的狼狽：“阿顏很厲害。”

歡顏不帶笑意的翹了翹唇角，側頭看了看自己的傷口，本想将手中的藥丢還給他，想了想距離攏平還遠，也不知一路上會發生什麽事，于是又把藥膏給擦上了。

合上盒蓋，看着仍舊顯得猙獰的傷口，那白布已經被他扔在地上弄髒，她皺起眉，伸後抓住自己的中衣下擺，準備用力撕下，忽然有一卷白色的棉布被送到面前，她驚訝的擡頭，看到了他帶着溫柔笑意的眸子。

“用這個吧。”他說。

歡顏的手不知不覺的送開，遲疑的拿起那卷白布，觸手柔軟溫暖，似乎還帶着他的體溫，她的心忽然跳的有些快。

她沉默的把用裏衣做成的白布一圈圈的裹了上去，一只手到底不方便，她拉住一端，準備用牙齒咬住，結果有一雙大手伸過來：“我來幫你吧。”

她微微一頓，準備毫不留情的拒絕，卻見那雙手已經堅定的開始動作，她想起一路上的他對自己的照顧，心中忽然軟了軟，便不在抗拒。

他幫她裹好了傷口，見她立即拉起衣衫，眸中仍是帶着防備，便道：“對不住，我對你下藥，只是想讓你好好睡一覺。”

歡顏擡眼冷冷的朝他一瞥：“我知道，但是我不喜歡，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失去控制。”做為一名殺手，失去對他人，甚至對自己的控制，下場多半都不會美妙。

阿手一顫，她似乎從她堅定的眸子中看到了另外一人的影子，同樣的沉靜，同樣的不屈，他的眼中有無數的情緒翻騰，最終只化成兩個字：“睡吧。”

說完他靠着牆壁，再次閉上眼睛。

歡顏定定的看着他好一會，才重新倒下去，事實上，他下的迷藥相當厲害，若不是她從小受到的訓練裏有抵抗藥性這一項的話，說不定還真的能如他所願，無知無覺一覺到天明。

饒是如此，那殘餘的藥性仍舊讓她渾身發軟，方才做出強硬姿态也只不過是強撐罷了，現在這些一放松下來，還真有些支撐不住。

随着歡顏的輕柔的呼吸聲響起，阿離再一次的睜開眼，看着前方不遠處的女子，目光深沉，不知在想些什麽。

——

天色已經拂曉，青百色的天光漸漸照入石洞，在唧唧喳喳的鳥叫聲中，歡顏睜開眼，在那麽一瞬間，她有些恍惚，入眼所見的是青灰色的石壁，鼻間聞到的是熟悉的火灰餘燼味道，她忽地坐起身，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事。

她抿了抿嘴唇，忽然發現身邊好像少了一個人，她轉眼打量了下周圍，發現洞中只剩自己一人，便微微擰眉，那人已經離開了？

三兩下拉好衣服，出到洞外，便見一人站在樹下若有所思，早晨淡淡的金光披滿他全身，更顯得他身形颀長，氣質卓然。

他聽到響動，回過頭道，展開溫潤動人的微笑道：“你醒了？”

在他清澈如水的眸光下，歡顏忽然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她有些不自然的拉了拉衣服，回道：“是，不早了。”

他點點頭：“既如此，那我們就不耽擱了。”

不知怎的，歡顏忽然感覺他相比于昨天，表面上的神情雖然依舊完美，卻忽然有了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疏離感。

她眯了眯眼睛，與他略微收拾了下石洞裏的東西，掩蓋好留下的痕跡，兩人一同沿着山道遠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