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爆發

陸家公司這些年雖然不太景氣,但家底厚。陸遙幸這輩子比別人幸運,沒吃過苦,将來也不擔心過苦日子。哪怕她将來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也能舒舒服服有保姆伺候一輩子。

但是回到家後,家人跟朋友都會過來陪她聊天,只是小心的不提起她的病。劉寒钰每天到家裏來跟她說話,變花樣的做吃的給她補身體。

然而,幾天後,陸遙幸不顧家人反對,又跑公司去上班了。盡管陸輝讓她待在家裏好好休養等待手術,否則再耗下去,這腿就沒辦法再走了。可陸遙幸卻固執的要去公司。其實她對事業沒什麽興趣,願意去公司學習,不過所謂責任感——她希望她爸的心血不白費,那麽多人虎視眈眈的盯着,先不說她将來能不能成為女強人,但至少要讓家裏人放心,還有考慮到自己跟林谧的将來。

可是現在......

陸遙幸去公司,其他人知道情況的,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一下子氣氛變的小心翼翼起來,身旁的助理不敢忤逆她的意思,就怕多說一句把工作給弄丢了。家裏人沒辦法勸她,安慰不得又說不得重話,她就成了陸家不敢碰又擔憂的瓷娃娃。

而陸遙幸坐在辦公室裏,照樣高強度的工作,把策劃方案當小說似的看,一份接一份,挨個兒挑刺,挑了幾天後,她總算覺得沒勁兒了。

又換着花樣折騰,而每天到下班也不回去,閑着無聊就加個夜班來消遣自己。

差不多在她折磨自己二十來天後,林谧那頭沉不住了,火冒三丈的趕來市區,那時候陸遙幸做完手頭的事情準備午睡,辦公室的門猛然被推了進來,她從睡夢中驚醒,神情惶恐受驚的轉過頭去。

辦公室裏窗簾不留半點縫隙,昏暗不明,就茶幾上留了盞小燈,全部就那麽一小簇光明,從林谧的角度看,那些光被陸遙幸盡數包攬,露出她那張消瘦的沒有幾兩肉的臉。

林谧心底像紮進了玻璃片,兩眼的火花也差不多熄滅了。

“是你啊,吓死我了!”陸遙幸神情僵硬了下,忍着吓得有些發抖的身體,目光冷淡的掃過林谧的臉,随後軟啪啪的坐起身,仰着靠在沙發上。

陸遙幸也不睡了,抓過桌上的電腦,慢悠悠的登入郵箱把公司郵件挨個接收,該下載的下載,準備繼續工作,她最近接手的兩個項目,舊的項目接近尾聲,新的還在策劃階段,大大小小事情一堆,熬了半個月的夜,眼圈都跟煙熏妝似的。

林谧快步上前,擡手啪一下合上她的筆記本電腦。

“找死。”陸遙幸默了默。

她重新打開電腦,冷冰冰的說:“我今天不想跟你吵架,你回去吧,這裏不是小孩子該來的。”

林谧搶過電腦,往裏頭敲了敲,陸遙幸聽半天動靜,探出腦袋一看,有種——居然給她把電腦密碼也改了。

陸遙幸頓時臉色發黑:“你幹嘛碰我電腦?我允許了嗎!”

林谧說:“你說過我可以随便用你電腦。”

“我說可以玩游戲,沒說可以給我設置亂七八糟的密碼!”陸遙幸面無表情的推開她的手,粗暴的把電腦往沙發上砸,“我說你今天來挑事是吧,存心跟我過不去?”

林谧冷着臉說:“別任性,馬上跟我回去!”

陸遙幸:“……”

她面無表情的看着林谧:“你出去,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

說着,伸手推開擋在身前的女生,踉跄着走回辦公桌。雙腳翹起來搭在窗戶上,又摸出手機随便點開電影戴上耳機看。

林谧盯着她的後背半晌,拿起茶幾上的遙控把室內溫度調成‘冰箱’。十分鐘後,陸遙幸冷得受不了了,近乎咆哮的沖林谧吼:“你混蛋啊!”抓過手邊東西摔出去,力道猛得整個人都從轉椅上滾下來。

林谧臉色一變,連忙跑過去從後面扶住她,心底想了想直接抱着人往門外拖。

陸遙幸臉上氣得漲紅——身體被禁锢住,腳一時又麻的沒知覺。這家夥有完沒完啊!她咬咬牙胳膊肘直接頂在林谧肚子上,疼的林谧胃裏翻江倒海的想吐,可還是忍住脾氣說:“算我求你行嗎。”

“你個高中生不滾回去念書,跑來湊什麽熱鬧!瞎管什麽閑事,了不起是吧!你她媽的給我滾遠點!!”

市區跟縣城不算遠,林谧這段時間連晚自習也請假了每天急急忙忙坐車一路暈到這裏,少說要兩個小時,早上五點起來趕回去早自習,連着二十多天兩頭跑,就是為了看熱鬧?林谧不想說髒話也忍不住來了句他媽的我犯賤!

林谧深吸了一口氣:“我沒有要看你熱鬧,是你說要跟我一輩子一起,現在就推開我算什麽意思?你是成年人,說話就不能估個準?”

陸遙幸往自己臉上打了兩下,不痛不癢還很欠揍的說:“是我說的,我打臉,反悔了,您老人家趕緊回吧!”

林谧深吸了吸氣,抓住她的手腕,恨不得替她抽上兩個大巴掌。她看着陸遙幸磕磕碰碰的爬回椅子上,心疼的說不出話,只能緊繃着臉:“連我這樣的高中生都知道不應該這個樣子,你難道就不能多想想別人。讓奶奶擔心的睡不着覺算是小輩能做出的事?!”

她們雖然天天互掐,但大吵沒有純屬小鬧。平時陸遙幸發脾氣,都是林谧最後妥協,容忍她那些貴族的毛病。林谧冷言冷語惹陸遙幸火冒三丈,可重來都是粗口兩句,不痛不癢,可這回說的有些重,林谧氣得想哭。

陸遙幸沉默,心底也覺得說錯話了,閉了閉眼睛頭疼的嘆氣:“我不想耽擱你學習,現在高三天天這樣趕吃得消嗎,你以後別過來了,我說真的。”

林谧垂眸望向陸遙幸的腿:“是因為這個嗎?因為你的腿要走不動了,又怕手術不成功所以躲起來亂發脾氣?我怎麽不知道,你膽子還屬老鼠的。難道你腦子長腿上的,沒腿就活不了了似吧!”

這段時間,全家人都小心翼翼誰也不敢提這事情,就林谧敢扒開虎口撩撥牙,撩撥得陸遙幸渾身長滿刺,瞬間變成戰鬥模式的火爆猴。

“是!我是走不動!但也不用你來管!”陸遙幸跳起來,踉踉跄跄的推着林谧,林谧沒敢抵抗,怕不小心傷到她。任由着被暴怒的女人一把推出了辦公室門:“你算老幾。能滾多遠滾多遠!別再特麽給我跑來叽叽歪歪。”

啪一聲,用力鎖上門!

林谧握住拳頭,盯着玻璃門死看。怒火沖頭,額角青筋直跳。醫生說的那些專業名詞她一個也不懂,只知道以後她這病發作手腳發麻到最後渾身都會沒有知覺,跟癱瘓一樣。手術成功率低不表示不能成功,就算不成功也不能這樣耗下去,她根本就是在折磨自己。

本來見形勢不對跑來的助理眼下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只好不知所措的陪着她站在門口說話:“唉,林谧你先回去吧。遙幸她這段時間心情不好,你別介意,要不你先去休息室喝杯咖啡?”又想到林谧還是個高中生,補充一句:“還是,我給你去樓下買果汁吧。”

林谧眯着眼睛,忽然沉了沉聲:“李姐,你往左邊退。”

“啊?”李助理疑惑的往邊上走了幾步,瞬間驚恐的捂住嘴巴,那個貌似挺文靜的女生忽然操起門邊的小推車就往玻璃門砸了進去,頓時整個公司的警報系統炸翻天!

辦公室是磨砂玻璃門,深怕別人不知道裏面有機密似的配着密碼鎖。但玻璃還是普通的玻璃,林谧那麽一砸,玻璃門立刻裂出了條小縫隙,辦公大廳裏的員工聽見動靜都吓了一跳,各個探出脖子往這邊看。

助理小姐的臉色直接成了洗白的牛仔褲。

林谧握了握發麻的手心,舉起推車又往狠裏砸,借着身體的旋轉,來來回回幾下,頗有一股不撞塌南牆不死心的架勢。

陸遙幸在門破洞的瞬間,猛然打開門,臉白了又青,青了又紫,紫了發黑:“有完沒完,想進局子是吧!老娘現在就送你去!”

林谧不說話,死死盯着她。“你去喊人過來收拾。”陸遙幸氣個半死,最終只能回頭交代傻站着看的助理,頭也不回的拉着林谧往隔壁休息室走。

門才推開,林谧忽然扯了下手臂,把陸遙幸拉進懷裏。

原本氣得要揪住她的衣領抽兩巴掌洩憤,可陸遙幸這樣随便扯一扯就要摔倒的樣子,林谧瞬間就像被人拿砂紙磨掉了一層浮躁,咽了幾下喉嚨,最後只是擠出一句話:“姐,跟我回去好麽。”

平時兩人在一起,都是陸遙幸主動,林谧才半推半就的由她亂來。可林谧就像帶了殼的生物,溫柔的摸兩下才伸出腦袋。這樣的主動簡直是血氣上腦黑化了。

兩人起初帶着怒火,到後邊全亂了,也不知誰先親了誰,暈頭轉向的倒在沙發上滾。

就在天雷勾地火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

陸遙幸還在發愣,林谧已經爬起來,幫她整理好衣服,垂眸走到門邊,略沮喪的說:“我要說的都說完了,你自己看着辦吧。你放心,真要玩完,我也不會為你去死。”

陸遙幸揉了會兒額角:“......”

這種時候能不說不可愛的話麽。

辦公室裏摔東西動靜大,外頭早就有人聽見動靜跑去喊陸輝跟顧岚,還沒等人趕到,熊孩子又把玻璃給砸了。

顧岚一見到林谧,劈頭蓋臉一頓臭罵:“有事不會好好說話麽,打什麽架!都長腦子了沒有,要打架不知道回家麽,整個丢人現眼!都九點了知不知道,大的沒大的樣子,小的也不像話,還不趕緊給我滾回去寫作業。”

“行了,有事回去再說。”陸輝嘆了口氣,摸過林谧的腦袋往外走:“你姐她最近脾氣不好,你多包容點。先跟李助理去把手處理一下,免得感染了。”

林谧讷讷的點頭,撿起地上的書包滾回去寫作業了。她也沒理身後追上來的什麽裏助理外助理的,一路奔出大廈,迎頭吹着股冷空氣,火氣什麽的都跑沒了,只剩下灌入領口的冷風。

林谧沒有立刻回家,在市區街道上漫無目的的走,去藥店處理了手背,之前讓玻璃碎片劃破了口子,看上去非常的可憐。

半天路過一家超市,她買了袋裝牛肉幹回陸家。沒料到,陸遙幸早一步回來了,客廳裏除了怕兩人再打起來的陸輝顧岚,還有另一個陌生女人。打扮的時髦又年輕,女人身旁還有個穿着白大褂的外國人。

陸遙幸臉上冰冷,還有氣過後的餘怒。林谧愣了下,可在陸遙幸看過來的時候,她連忙轉身一聲不吭的跑進房間。

陸遙幸平時都是十點多回來,林谧每天來回跑,其實也沒能正常的說話,每回熬到她回來就是為了看她一眼也是夠難為情的,可是陸遙幸竟然還說那樣的話。

林谧覺得渾身沒勁,好似要上山打老虎,結果發現老虎是紙做的,不甘心又分外的沮喪。

她心底有點不太願意搭理陸遙幸,連帶着其他人都不想搭理。按理說都二十多歲的人了,不應該這樣任性。

可她還是眼皮不擡的盯着地上的白瓷,提着零食進卧室,又一路進了浴室去洗漱。她這幾天都在陸遙幸房間打地鋪,既心酸又隐忍,現在倒是決定明天以後就不過來了,睡又冷又硬的地鋪還讨不到好。

林谧把自己埋在浴缸裏,兩只手開始隐隐泛疼。她沒敢下水,就舉到跟前對着劃痕吹了吹氣。耳邊忽然徘徊起剛進來時候聽見的那些對話,從長相完全可以判斷那個時髦女人就是陸遙幸那個正事不幹,生的孩子一個比一個難搞的親媽,再依方才那情形,陸遙幸可能是準備出國治療,難怪前世她悶不吭聲就跑國外去了,原來是因為這次的事情嗎。

林谧說不出是憤怒還是酸澀,總之五味雜陳。她吸了吸鼻子,呼出一口氣。忽然聽見外頭傳來腳步聲,也不等她反應,玻璃門直接被拉了開來。

林谧連忙歪着腦袋裝睡。

“你手那樣沒辦法下水,我幫你擦背。”陸遙幸自言自語的拿了毛巾就往她背上搓。

林谧一動不動。氣氛像被冰凍了那樣,又沉又冷。

“我剛剛一時心急,沒有不要你的意思。我們商量一下,之前說的話不算數好麽?你也知道我臉皮厚,說反悔就反悔,其實不是真的反悔。”

陸遙幸見她不說話,也不急,拿了帶進來的啤酒喝。知道林谧不喝酒,拿了灌飲料貼在她的後腦。

......冷氣立刻從頭皮灌進腦細胞,林谧想動一動,可是一動就輸了,因為她在‘睡覺’。

陸遙幸叩開拉罐,往嘴裏灌酒,一股子麥芽酒精味在浴室裏飄蕩。

林谧聽她咕嚕咕嚕的三四下後,總之還是沒忍住爬起來,偏頭睨她:“你打過臉了,已經算數。”

陸遙幸埋怨得說:“我們吻過了,你還經常上我的床。我以為你年紀小,但至少該有責任感。”

林谧:“......”

完全不知道她在瞎扯什麽淡!

這個臭不要臉的女人!

林谧把飲料推到邊上,也不顧羞不羞澀,拉過手邊的浴巾站起身往外走。換好衣服躺在床上,可是輾轉反側睡不着,她知道身後陸遙幸在盯着自己,在等她開口。

一貫冷淡到連自己都懷疑沒感情的林谧,腦袋裏一回蕩起那句出國治療,就跟練功走火入魔似的爬起來:“你要去國外嗎?”

陸遙幸說:“國內現在的醫學這麽發達,沒必要去捧外國佬。我媽是在國外待久了就覺得國內都不如國外。”

林谧露出不确定的神情,她這人就有個毛病,多說多錯:“那你是不走了?不跟羅京一起走?”

陸遙幸奇怪的擡起頭:“我走不走跟羅京什麽關系,你該不會是信了公司那些人的鬼話以為我跟他有什麽吧,我像似那麽随便的人嗎?有你這麽重傷人的嗎?!”

“這不是重傷!是前世總結的教訓。”林谧心想。

陸遙幸不能理解她的想法,但是對于她的不信任既失望又悲憤。她直接抱起電腦去陽臺吹風,眼不見為淨!

她嘆了一口氣打開電腦,發現屏幕解鎖了。也不知道林谧什麽時候解開了,那個死小鬼還給她換了張醜壁紙,上邊還留着幾個老鼠屎點大的字,陸遙幸不甚清楚的眯了眯眼睛,才看明白是在說:“走不動,以後我背你。”

我、我靠!

陸遙幸趴在躺椅上吹了吹秋風,眼裏吹得有點幹澀,她揉了一揉,眼眶紅開一圈。心底覺得林谧那小鬼是不是在偷看偶像劇啊,就她那身板背人還不得小腿打顫。

作者有話要說:

此處不嚴謹,怕糊一臉狗血。所以具體病就模糊過去了,總之不是絕症,比較接近急性神經根炎。

不是為了虐,是晚熟的陸某人的成長過程。耿直說,後邊還有這樣的過程,千萬別抽我!抱頭逃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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