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之後兩人又在家裏呆了三天,古志賢的生活重心也基本上都是落在了郭競寒身上,幾乎都是在以他為中心,繞着他轉。周日晚吃晚飯時,郭競寒對古志賢說:“明天我們去公司吧。從明天起要拍一部分廠景,你去了後也別坐在辦公室裏了,跟我一起進廠。”古志賢哦了一聲,繼續吃飯。

吃着吃着,郭競寒忽然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古秘書不是同志嗎?那為什麽他會有女朋友?他咽下口中的食物,裝作不經意,問:“古秘書,你那個女朋友怎麽樣了?”古志賢本來在專心吃晚飯,被他一問,倒頓住了,過了半晌,回答:“什麽怎麽樣?就那樣呗。”郭競寒說:“哦。我就是想着你都這麽久沒和她相處在一起了,會不會有點不太好?”說得“虛情假意”。古志賢扶了扶眼鏡,說:“你真關心我的感情問題,那你就放我幾天假和她好好相處啊。”郭競寒嚴整聲色,脫口說:“撒謊。”說得古志賢心裏還一驚,低頭扒了兩口飯,含糊不清地說:“什麽撒謊?”

郭競寒也發現自己說得太快,這麽一來不就暴露了自己知道古秘書的底了嗎?他也就不直接回答古秘書的問題,而是把椅子挪近了古秘書那張椅子,一條胳膊搭在了古秘書的肩膀上,說:“古秘書,你有沒有想過?”說完後,還停頓許久,也不往下說,害得古志賢好奇死了,問:“郭監制,有沒有想過什麽?”這時,郭競寒湊近了古志賢的耳朵,熱熱的氣噴在了他的耳朵上,一字一頓地說:“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根本就不喜歡女人?”古志賢聽得心裏慌張起來,想着郭監制是不是看出來之前自己有那麽一次兩次對着他的上半身那八塊肌以及他的長腿甚至是他被平角但是緊身的內褲包裹住的部位口角流涎、努力克制的樣子了,他害怕被郭監制看出來,他覺得郭監制本質是一個奸詐的人,就算有些時候可憐或是幼稚,可這也改變不了他是奸滑之輩的本質,如果被郭監制知道了自己的實情,一定會加以利用,比方說威脅自己給他一輩子做牛做馬。于是他趕忙搖頭。

郭競寒不管他倉皇的樣子,只顧自己說:“其實,我們這種人還是要面對真正的自己。”古志賢才不要跟他面對什麽真正的自己,于是只搖頭說:“誰跟你是一種人?”哪裏知道郭競寒就這麽松開了搭在他肩上的那條胳膊,又低下頭去吃飯,吃了兩口又說:“我也只是怕你心裏負累,哪知道你根本看不起我這種人。”一句話說得古志賢很愧疚,側過頭去看他,說:“哪裏有看不起,我只是随口一說。”郭競寒只低頭吃飯,也不回看他,只說:“随口一說都能說出‘誰跟你是一種人’,那認真說都不知道要說出什麽來。”古志賢更愧疚,說:“不是,我剛剛只是說錯話,沒有別的意思。”他心裏還想:而且我能有什麽別的意思呢?我本來就跟你是一種人,雖然不像你一樣濫交,不過就是我不像你一樣方便承認罷了。

可是接下來郭競寒根本不睬他,只是吃完飯,就回房去了。古志賢看着他回房的背影,直到看見他砰一聲把門關上,才又回過頭默默把碗裏的飯吃完,然後起身收拾碗筷。将碗筷都收拾進了廚房水槽後,他戴起了橡膠手套,準備洗碗。他平時還是喜歡每一餐後把碗筷手洗了,因為他不喜歡積壓,即使是積壓在洗碗機裏也不願意,而平時一餐半餐的,他和郭競寒要用到的碗筷也沒有那麽多,就為了那麽一點碗筷就用洗碗機也有點費電費水,所以他都是自己戴着橡膠手套洗,他戴橡膠手套倒也不是為了保護手,也只是讨厭手接觸到油膩罷了。

他碗洗到一半,就見郭競寒進廚房,一聲不吭,打開冰箱門。這冰箱很大,兩側都有門,中間有一個可以拉出的縱向的抽屜,裏面最近擺上了幾支白葡萄酒,夏天冰這酒來喝還不錯。古志賢是不喝,也就是郭競寒沒事會開來喝,度數也不高,看他喝起來跟喝葡萄汁一樣。

古志賢一邊洗碗,一邊轉過頭去看他,還想講上兩句話,哪裏知道他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只是取了一瓶酒再由爐竈那邊的側面牆上取了一只高腳杯就回他房裏去了。

古志賢洗完了碗,回了房間後,一個晚上也不見這人來找自己或是給自己發條微信叫自己給他倒水或做什麽,倒是聽見他幾次房門開合的聲音,他房間裏有配套的衛浴,所以他也不會為了上廁所而出房間,多數可能就是他自己出來倒水。古志賢想着這人可能真是氣了自己,還氣得厲害,那麽懶的人,平時連杯水都不自己倒的人竟然親身進廚房倒水喝。

他忽然想象出這個郭監制氣乎乎地進廚房倒水喝的樣子,覺得相當好笑,噗一聲在房間裏笑了出來。到了十點多,古秘書覺得有必要過去和郭監制和解一下,明天都要一起回公司上班了,要是他把這個情緒也帶過去可能就不太好了。

于是古秘書就去到郭監制房門外,敲了敲門。裏面人隔了很久,問:“誰?”古志賢差點又要笑出來,想着這人恐怕已經氣得不行,還問是誰,還能有誰?他忍住笑,說:“我,還能有誰?”郭競寒說:“幹嘛?”古志賢見他語氣還是這麽差,也不跟他計較,只說:“我來跟你道歉啊。把你氣壞了,明天怎麽去上班?”再過了一會兒,郭競寒過來開門了,開了門也不看他,只是給他把門讓了。

其實古志賢進去也不知道要做什麽,本來只是想正式為自己無心說錯的話解釋一下,正經表一表歉意,在門口說說就行了,不過他都把門讓下來了,這麽一來不進去又不好。

一進去就發現郭監制由七點多拿進來的那瓶酒好像到現在都沒動過,只是開了下來,好像裏面的酒也沒有見少。古秘書心裏想着:這是沒喝還是剛開的第二瓶?他問郭監制:“郭監制,你這個酒沒喝嗎?”郭監制說:“喝不下去。”古秘書就講:“那我幫你放回冰箱裏吧。”郭監制想了一會兒,說:“不如你陪我喝吧。一個人喝着心煩。”古秘書認真搜索了一下腦中對自己的酒量存有的記憶,發現自己幾乎沒有酒量,讀專科時連着喝過兩罐啤酒,醉了,上班後每年公司年會時會喝一點紅酒,也是兩、三杯好像就暈乎乎的、不能動了,也不像別人酒精上頭之後,過一陣子就清醒了,又能喝了,他體內酒精代謝得好像特別慢,上了頭之後就總是不見醒。

但是這會兒,他是來認真道歉的,結果郭監制讓他喝點這麽低度數的酒也不肯,好像也不太好。而且就在家裏面,自己的床就在隔壁房間裏,頭一暈就可以回去躺着,而且郭監制都說了他心情不好。把情形都想好了後,古秘書就說:“好啊。”

古志賢說着,就走了過去,坐在郭監制床尾,而郭監制也走過去坐在書桌椅子上。他轉過身去拿那只白葡萄酒瓶子,要給古秘書倒酒。古志賢忽然想起,說:“我是不是要去拿一只杯子?”他其實說的也不是一個問句,因為他一邊說着,一邊已經起身出房門去拿了。郭競寒沒有攔阻他,只是看着他出去的背影,想着:磨蹭了這麽久,終于來道歉了。

而事實上郭監制根本也沒有那麽氣,吃晚飯時也只是借故發揮,古秘書之所以那麽緊張是因為他心裏本來就揣着秘密,而且他自己本來就是這種人,也沒有出櫃,自然就很敏感,也怕人說,所以也在心裏認為他們這類人都是敏感的,那當郭監制一表現得那副內心敏感、經不起說的樣子,就完全相信了。這樣才這麽容易就被郭監制巧立了一樁罪狀,再加以利用。

古志賢拿了一只高腳的白葡萄酒杯回來,往他手前一放,說:“倒吧。少倒點,我喝得慢。”郭監制心裏笑:喝得慢不就是說不能喝。于是他就給古秘書倒了半杯,他倒也是想直接給古秘書滿斟,再連着灌他三、五杯下肚,最好就直接迷迷糊糊、半醉不醒地倒在床上,然後最好就是問什麽答什麽的那種狀态。可他也知道哪裏能表現得那麽明顯,一明顯的話,古秘書又跑了,或者是又給自己一個多星期的冷臉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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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秘書拿着那半杯酒,小喝了一口,說:“你也倒啊,你不是讓我陪着你喝嗎?”郭競寒也給自己倒了半杯,喝了一口,皺皺眉頭:“不冰了。”說着把自己那杯一口悶了,再把古秘書手裏那杯拿了過來,也一口喝幹了,接着站起身,把桌上那瓶白葡萄酒用酒塞塞好,回廚房将它放進冰箱裏,又拿了一瓶新的出來,開了蓋子。坐在房裏給古秘書又倒上半杯。

古秘書又喝了一小口,覺得冰的更好喝一點。他自然是以為郭監制為了口感才開一瓶新的下來供兩人對飲,哪裏知道郭監制想的是,冰過的這種酒喝起來更像果汁,而沒有那種酒精遇熱後在空氣中和舌尖上揮發的氣味和感覺。總之,郭監制并不想讓古秘書每喝一口都在提醒着他自己他正在喝着酒。

因為冰涼甜爽,回甘時的葡萄香氣又濃重,古志賢也就沒有什麽把持,連喝了好幾口。這時,他聽郭監制問自己:“你眼鏡多少度?”他這時一點防心也沒有,只說:“沒有度數的。”郭競寒一聽,沒度數,就不相信,說:“我不信。”這時他就見古秘書難得放得開,伸手一摘那副眼鏡遞過來給自己,還說:“不信你試試看。”

不過郭競寒倒沒有伸手接下來,他當下心裏正有很多髒話就有如蒙古草原上的野馬群在狂奔一樣由心髒大動脈一鼓作氣全湧入腦中,而他的大腦下丘皮層又因為接受不及,而讓他整個人呈現一種很呆傻的狀态。他大腦抓住的那一連串髒話中的最尾巴一句是:媽的,有病啊!長這樣,戴什麽破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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