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郭競寒說完這句,回應他的就是砰的一聲門被扇起來的聲響。他仍是一臉痞相,回過頭,低下臉,心裏叽咕了一句:就是傲嬌,還不承認。

而在門板那頭的古志賢郁郁地坐下,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這會兒在煩郁些什麽,經歷了一個上午,再經過了半個下午,到這個時刻,他和郭競寒之間的關系在衆口^交铄之下,莫名就這麽變成了鐵一般的事實了似的。而外面那個郭競寒竟然一點要幫他解釋兩句的意思也沒有,還只會用別人杜撰編派出來的話來堵他。

他無力地把頭往交疊的手肘上一埋,這麽地趴在他辦公桌上,忽然想到:咦,不對啊,剛剛那個郭競寒是不是在調戲我?他越想越覺得郭競寒一路都是在調戲自己,不禁還因此覺得有點心灰意懶。也對,郭競寒才不怕這種事情,他和男人搞不清楚的事情估計他家人早就知道了,公司裏頭的人傳今天這個事,沸反盈天,大家像是得到了什麽樂子似的,傳得都很興奮,恐怕他姐姐郭靜宜也一早知道了。恐怕他姐姐對于他的那些事情早就知道了,看他也從沒有什麽避忌的樣子,那看來他家裏人就是接受他這樣的,他也根本不需要顧慮家庭關系融浃與否的問題。

可是古志賢一想到他自己,就覺得自己又怎麽與他比呢,情況根本就不同。他自己不僅顧慮死了,而且也怕人說。其實如果古志賢是異性戀,真地在此刻也就不怕人說了,說不準還會嘻嘻哈哈地貪好玩,和郭競寒做做樣子,陪着大家一起鬧一鬧;可就是因為古志賢是同志,心裏有“鬼”,就更怕人鬧,也容易想多。而在這種時候,郭競寒不幫他跟公司裏的人解釋清楚也就算了,還拿他們的話反過來噎他、調戲他、一起鬧他,他也就索性見都不想見到那個郭監制的一張讨人厭的臉。多看一眼都心上堵得慌。

過了沒一會兒就到兩點半了,郭競寒敲他的門,他有氣無力回:“開。”郭競寒開了下來,說:“我去廠裏了,晚上一起回家。”他仍舊有氣無力:“好。”

郭競寒幫他把門帶上,然後去了他們組的大辦公室,叫了要一同進廠的兩個助導一起進廠準備開廠,助導也馬上緊張就緒,還報告說:“開得廠了,裏面藝員、臨演也都就位了。”郭競寒說好,還讓辦公室裏面的一個監制助理通知其他人下午時一律不要去他辦公室找古秘書,因為古秘書有點累,在休息,有什麽表格要拿要填的,都等他拍完回來再說。他說完了,擡腳就要走出這間辦公室,可是忽然又想到自己如果不交代幾句,肯定又有什麽話從這個辦公室傳出去,像是說他和古秘書在辦公室裏激^情,把古秘書累得連廠也進不了了,只能在辦公室裏昏睡一下午,然後大辦公室裏的人還被吩咐絕不能去叨攏到古秘書之類的雲雲。

其實他是全然不會介意這麽一番說辭,況且他本人之前和古秘書相處那一個多月中起碼有半個月都在想着怎麽染指古秘書,最近這幾天這股欲^望更熾,無奈和古秘書天天時時上班下班距離都不過一箭之遙,可就是開發這個古志賢上床這件事怎麽就這麽難。他在現實中得不到,就想着能被別人胡亂編派一通也挺好,別人好過過嘴瘾,他自己也能心裏面過上一把瘾。只不過就是想到古志賢這才大半天被這件事情折磨下來,整個人就已經蔫了一圈,他心裏多少有些不忍,好玩是好玩,但是古志賢沒出櫃,一有風吹草動一定敏感得很,被人編派了兩句“傲嬌”“寶貝”就受不了了,那要是再被人編派他跟自己在辦公室裏床^戰,估計他今天晚上就決意辭職了。

所以他就跟這個辦公室裏的人說:“古秘書被你們說得一天身體都有點不舒服,不要再瞎猜瞎傳了。總之不要再讓我聽到你們拿剛才的什麽話做的文章。”虧得有他這一番話,下午兩點半之後的古志賢才沒再中什麽流言的暗箭,可他仍然是很萎靡,趴在自己辦公室桌上就不肯動彈。

他自從調到這一組後,就由原本在總經理辦公室那邊的八點半上班、五點半下班的工作時間調整成九點上班、六點下班。這一下午自兩點半後直到六點下班時間到了之前,他心中還一直慶幸着這個下午都沒什麽人進他這間辦公室裏來,他并不知道這都是郭競寒交代了組裏人之後才這樣的,還當是自己幸運,沒有遇上“屋漏偏逢連夜雨”的狀況。以他目前一個這麽慘的狀态,實在是怕見人。經過午飯後到兩點半間那一則不實消息的亂傳,他已很難想象這回再要進來他辦公室拿交表格的同事在見到他時臉上又會挂上一副什麽樣戲谑的表情。還好這下午都沒見人進來,留他獨自一人在這間辦公室裏好好思考一番人生、前路,想來想去也只發現只有“茫茫”二字才能形容。

趴在手肘上,頭埋着,反正也沒臉見人了,就連姿勢現在也學起了一只鴕鳥。埋着埋着,竟然睡了過去。

七點時,郭競寒才拍完,他們錄制起來會向後拖延時間也是常有的事,準時完成才不大常見。七點回來時,他先是進了古志賢辦公室,看他趴在桌上,猜想他就是在睡着,輕輕推了推他的一側肩頭,發現這點力道也推不醒他,就先出了這個裏間,到自己辦公那一區收拾一些東西,還自己上了公司辦公系統預約了剪片房的使用時間。到七點半時,他又進了古秘書的辦公室,發現他還是趴着,就又推了推他,這回一定得将他推醒。

古志賢在被人一陣搖晃中漸漸醒了過來,睜開惺忪的眼,擡頭想辨識清楚是誰在攪和他睡覺的時間。一開始他只是一臉迷頓,全然不清楚狀況,像是根本就沒睡醒那樣,後來頓然又像是清醒了一點、意識複蘇了似的,那臉上表情中就摻進了幾絲尴尬,打了聲招呼,解釋了一下,說自己今天确實不大舒服,就睡着了。

郭競寒由上而下這麽望着他。古秘書不是女人,用美色來形容他似乎不大委貼,可是他确實是有美色的,還是一臉溫煦的美色。一般來講在長相上面,如果一個漂亮的人五官上都是圓圓的,像是眼睛圓圓的,鼻頭圓圓的,嘴巴也圓圓,那給人感覺就是一個可愛的人;如果一個漂亮人在五官上都有些尖尖的,比方說眼梢尖尖的,唇角尖尖的,下巴尖尖的,妖冶中再加了點狹束,那這類長相就給人一種豔的感覺。可是古秘書的美色也有些與別不同,很難被歸于一類,他整體的溫煦中還暗伏了一些勾人的東西,總在有意無意間去別人心裏撓上一撓。

但就是那條細細的紅痕給一張本來毫無斑駁的臉添上了一道瑕疵,這條印子可能放在誰的臉上都沒有放在他這張臉上叫人看着不爽,總讓人想拿個橡皮擦把它給擦了。郭競寒不由自主,手搭在他太陽穴處,伸出拇指撫了撫那一條印子。看得出古志賢也是仍舊神思迷離着,過了有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自己的一側眉毛正被人撫着,也看得出他圓圓的眼仁下有團黑黜黜的東西藏伏着,說白了就是不想叫別人看清楚他。想想這人也真是怪,一雙眼睛不是上面蒙了一層霧氣就是下面伏着一潭黑墨,總是有辦法叫人無法看“透”他。

而其實他這個人已不僅僅是在這一樁事情上怪了。他的怪或許就來自于他的矛盾,像是他有時候一傻起來就極傻,有時候機智果決起來又相當機智,卻總是沒有能夠傻得完全,也沒有能夠機智得完全。這麽看來,他這人也确實讓人費解,弄明白他真得花上一些時間。

郭競寒忽略他眼底那團黑黜黜的東西,問他:“餓了沒,我們出去吃吧。”古志賢剛睡醒還并不知道餓,就開了電腦屏幕一看時間,竟然都快八點了。那當然飯還是要吃的,他是那種三餐都必須要吃的人,所以自然地就開始起身收拾東西,準備去吃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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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收拾一邊問郭競寒:“你東西都收拾好了?”郭競寒點頭,哪裏知道這個古秘書接下來就說:“那你先下去,到寫字樓左邊轉角的暗巷裏等我。我跟你錯開下去。”郭競寒說:“什麽?明明這個點都沒什麽人了,多數還在加班的人都是在剪片房裏延時剪片的那些,哪有機會碰上?”古志賢說:“是你經常留下來加班還是我經常留下來加班?聽我的沒錯,我最清楚了。算我求你,快點先下去。”郭競寒沒辦法,他知道古志賢這人也是有非常擰的時候的,特別是現在關乎到他個人的“名節”這麽嚴重的事情,他肯定是要想盡一切辦法避嫌。于是郭競寒也只能一個人先下樓去了,躲到暗巷裏面去等人。

等了十分鐘,古志賢才下樓來,也轉到暗巷中,問:“吃什麽?”郭競寒說:“随你喜歡。”古志賢說:“那就火鍋吧。”郭競寒就說:“我跟你走到那一端去,你站在那等我,我再去把車開到那頭去。”古志賢說:“不用那麽麻煩,還陪我去,你從這裏去拿車不是方便嗎?我自己走過去等你就行了。”郭競寒卻非要跟他一起走到另一頭有亮光的地方,他也只能由着這人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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