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接下來的整整十分鐘, 就在紀顏一刻不停歇的彩虹屁中度過。

小姑娘是個實誠人，不知道從哪學了那麽多花言巧語, 一套一套的，哄得薄衍都受不了，不得不出言制止。

“夠了。”薄衍頭疼地揉了揉眉心, 一張俊臉上泛着可疑的微紅，擡手示意她不要繼續往下說了。

紀顏說順了嘴，一時間根本剎不住車，繼續叭叭叭說着她的敬仰之情。

眼睛裏還帶着星星的那種, 真情實感吹彩虹屁。

聽得就連出租車司機都轉過頭來, 真誠建議道：“你不如開個直播，我還可以給你打賞。”

紀顏這才乖巧閉嘴，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 假寐起來。

一陣困意霎時席卷了腦海, 剛剛遺忘掉的困倦如洪水般翻湧而來, 紀顏腦袋一歪，呼吸都放輕了些許。

車窗外夜風吹入，少女的發絲被吹得淩亂，在臉頰上翻飛。

紀顏閉着眼睛，皺了皺眉頭。

倦意沉沉, 又懶得動, 難受得很。

忽然感覺有一只手伸過來，幫忙把頭發撥開了。

車窗似乎也被關上了，車內一下子變得安靜了許多, 溫暖又祥和。

像是冬日的被窩，讓人留戀得很。

紀顏咂咂嘴，感覺到旁邊什麽東西散發着熱度，還有一股很好聞的氣味。

清冽的，充盈鼻端，是她最喜歡的氣味。

光是聞着，就讓人忍不住想要湊過去靠一靠。

半夢半醒中，紀顏的腦袋已經昏昏沉沉了，記不清旁邊是什麽人，只感覺下意識想要靠近。

于是她這麽做了。

薄衍剛剛關上車窗，就感覺到胳膊一沉。

往旁邊一看，少女雙眼緊閉，抱着他的胳膊，整個人在上面蹭來蹭去，尋找更舒服的位置。

撒嬌的小貓一樣。

薄衍渾身一僵，下意識往車窗那邊縮了縮，想離小姑娘遠一點。

紀顏委委屈屈地哼了一聲，并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只感覺那個很舒服的抱枕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薄衍聽見她模模糊糊說了些什麽，整個人一副焦急的模樣。

小眉頭還皺得緊緊的，一副很難受的模樣。

薄衍湊過去聽了半天，才聽清幾個字。

“抱枕……別跑……”

薄衍：“……”

紀顏還在座位上不安分地扭動着，臉頰紅撲撲的，長長的睫毛撲閃，睡得很不安分。

薄衍嘆一口氣，把自己的胳膊遞過去，塞到小姑娘懷裏。

紀顏模模糊糊中，感覺到那個很舒服很好聞的抱枕又回來了，大喜過望，一下子就牢牢抱住了。

睡夢中嘴角都漾起一個笑，開心極了。

薄衍無奈地搖搖頭，看着小姑娘天真無邪的睡顏，揉了揉太陽穴。

姿勢對他而言有點難受，但紀顏睡着舒服。

他還能怎麽樣呢？

還沒感嘆完，薄衍眼前只看見一個團子一滾，自己懷裏就多了一團東西。

車身恰巧一晃，過了一道急轉彎。

紀顏原來就抱着他的胳膊，此刻車子一晃，身形不穩，順勢一滾就滾到了薄衍懷裏。

頭正正好好靠在了他的胸膛上，發絲披散下來，散了他滿身。

鼻端萦繞着少女獨有的甜香，混着牛奶和草莓的氣息，薄衍呼吸一窒。

一時間動彈不得，只聽見沉悶的心跳。

以及少女細細的呼吸聲。

薄衍腦海一片混亂。

他長那麽大，連女孩子的手都沒有牽過，更別提擁抱的滋味了。

而一個女孩子躺在自己胸口，更是想都沒有想過的。

一時間手足無措起來。

偏偏紀顏并沒有意識到這點，只感覺自己的夢境裏，那個好聞舒服的抱枕突然變大了。

大到可以整個人都舒舒服服躺上去。

紀顏愉快地咂咂嘴，伸出胳膊，一把牢牢抱住了整個抱枕。

還拿下巴在抱枕上蹭了蹭，就差沒有親一口。

被當成人形抱枕的薄衍徹底沒有主意了。

少女身上的氣息是香甜而熟悉的，令他完全不排斥。

小小的身體溫熱而柔軟，像是一只毛茸茸的貓咪，肆意地在他懷裏張牙舞爪，并不明白這意味着什麽。

如瀑布般的黑發随意披散在薄薄的白襯衫上，嘴唇殷紅柔軟，長長的睫毛羽扇一樣微微顫動着。

青春而美好。

與他單調的薄薄白襯衫形成鮮明對比。

感受着來自紀顏的溫度，看着她絲毫沒有雜念的睡顏，薄衍徹底沒轍了。

又能拿她怎麽辦呢？

淺褐色的眼睛裏一向沒有什麽溫度，此刻卻是出現了少有的慌亂。

就算遇見了難題，他也沒有出現過這樣的不知所措。

但是偏偏，今天就栽在了一個小姑娘手上。

薄衍啊薄衍……

薄衍深吸一口氣，竭力使自己想想別的東西，比如物理，比如數學。

但偏偏眼前就是紀顏的臉，笑靥如花，揮之不去。

胸口上毛茸茸的一只腦袋帶着些許重量，時刻提醒着他這件無法忽略的事實。

薄衍可以清晰地聽見，自己胸口的心跳聲，和小姑娘細細的呼吸聲結合起來，意外地和諧。

他微微皺着眉頭，想：或許自己從來沒有把她當小輩看過。

而是把她當成和自己同輩的小妹妹罷了。

＊

紀顏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自己的房間裏。

整個人被塞在被子裏，床頭放着一個保溫杯。

紀顏揉揉眼睛，打開保溫杯喝了一口，咂咂嘴。

是傍晚炖的排骨湯，很鮮很好喝。

紀顏感覺喉嚨有點渴，舉起保溫杯一口氣就喝了大半杯。

一股熱流通過喉嚨湧入胃裏，舒暢得很。

紀顏喝着湯，模模糊糊地回想着今晚的事情。

只記得自己在車上睡着了，還抱着什麽舒服的抱枕。

最後好像是薄衍把自己背上樓的。

舒服的抱枕……

紀顏霎時想到了什麽，一下子咬住了唇，臉頰通紅。

原來自己剛剛……

就抱着薄衍睡了一覺嗎？

心口剎那間一陣發麻，紀顏垂下頭，說不出自己是什麽心情。

似乎有一種隐秘的喜悅，如汩汩清泉，從心田裏漫開。

有什麽東西似乎在心裏悄悄發了芽。

說不出的感覺，只知道很想親近一點。

和他再親近一點，伴在他身邊。

他做星辰，她做星辰旁邊的小塵埃就好了，看着他閃耀。

偶爾能放肆一下，享受他的懷抱，那就更好了。

紀顏捂着怦怦跳的心口，臉頰透紅。

有些因素，被她刻意忽略了，刻意不往那個方向去想。

馬上要高考了，不要想那麽多東西啊。

現在就已經很好了，真的已經很好了。

鬼使神差般，紀顏快步走出房間，走到薄衍房門前。

門縫裏透出溫暖的黃光，顯然對方還沒睡。

紀顏擡手想敲門，不知道為什麽，手擡到一半又放下來。

站在門口，第一次有了些許局促不安的感覺。

怕被他那雙淺褐色的眼睛看出什麽別樣的心思來。

紀顏躊躇半晌，輕輕在門口說了一句：“晚安哦，小舅舅。”

心口怦怦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