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骨血

半夜,小北把鐵軍的後事安排的差不多了,才拖着一身疲憊回到了程立的房子,竟然看見屋裏的燈全都大亮着,而程立直瞪着眼睛仰躺在沙發上。聽到程立說辛苦你了,小北才倒過一口起來,剛才他真以為程立被人幹掉了。“應該的,鐵軍叔平時對我也挺照顧的。”小北一邊換睡衣一邊說。雖然他極力掩飾,程立還是能聽出他聲音裏的沙啞。程立也不知道繼續和小北說些什麽,還是直圌挺圌挺的在沙發上躺着。他突然眼前一黑,然後感覺到一陣涼爽,總算稍微中和掉他心裏的邪火,原來是小北投了一個涼毛巾蓋在他臉上。聽到小北轉身的聲音,程立準确的抓圌住了他的手,盡管程立現在被毛巾遮擋的啥也看不見。“別走,陪我待會。”

沒有回答,也沒有被掙脫,程立攥着小北細長的手指,漸漸放松了緊繃的神經。小北看到程立的胸膛輕輕起伏,知道他在哭,親人離世不管是誰都會哭,即使這個人堅強如程立。小北回握住程立的手,坐在地毯上,靠着沙發底座閉上了眼睛,好累。

被丢下的向東不願回家。竟然走着去了父母的墓地。那是一個老墓園,早就被各種墓碑塞得滿滿當當,再加上管理不善,墓碑之間僅存的空隙也長滿雜草。現在向東真慶幸自己當初應為缺錢而為父母選擇了合葬,要不然現在中間不知道要隔幾個人了。向東自己都沒想到,他竟然傻到用手去拔雜草,鋒利的鋸齒狀也不意外的割傷了他的手。看着血滴在葉子上然後滑進土裏,他笑的很好看。

第二天管理員來巡視,竟然看見有人倚着墓碑睡着了,趕緊把他叫醒。“小兄弟,要睡覺回家睡去,擱這睡覺容易吓死人。”向東慢慢睜開眼睛,看見中年的管理員一臉無奈的溫柔,直愣愣的瞅了人半天,差點沒叫爸。等向東反應過來自己吓到人了,連忙站起來道歉,連說了好幾聲對不起。“趕緊走吧,以後別在這睡就行了。”向東望着管理員有點佝偻的背影,一滴眼淚落了下來。爸爸如果你現在還活着,你會變成什麽樣呢?

程立醒了,發現自己仍然握着小北的手,然後他低頭看見小北靠在沙發凳睡的很不舒服。程立彎下腰想把小北抱到沙發上睡時,小北卻已經睜開了眼睛。感覺到兩個人臉過于貼近,小北趕緊從地上竄起來,恰好這時電話響了。“我今天沒心情出去,有親人去世了很多事忙……不用不用,你來我怪別扭的,嗯,行,BYEBYE。”小北拒絕了劉震要來幫忙的好意,撂下電話,順手理了理頭發,卻已經被程立從身後抱住,只能保持着手放在頭上的姿勢僵硬着。

“謝謝。”

小北以為程立是像以前一樣抱他,抱小孩一樣圈一下就放手,可是程立沒有,依然緊緊的束縛着他,幾乎讓他不能呼吸。“大哥差不多就松手吧,勒死我了。咱倆本來啥事沒有,讓你這麽一抱跟搞破鞋的似的。”不應該的身體接觸不要有,有了身體接觸就會滋生出不應該有的想法。小北不想讓自己變成意圌淫程立的人,所以還是離他遠一點,至少不要有身體接觸。“操,有這麽說自己的嗎,不知道意思就別亂用。”程立今天第一次笑了,卻依然是苦笑。破鞋這個詞聽在他耳朵裏異常刺耳。一想到小北的第一次給了王強,程立現在還想殺人以及自殺。啥事沒有?時至今日,程立也不敢像以前一樣拍胸脯保證,他對小北真的啥事沒有了。

“對了,昨天跟火葬廠定了時間,是第一爐。靈堂也布置好了,阿姨和底下的兄弟都在守靈,今天還要去訂白事的酒席……”

“你又不是我手下,不用跟我彙報,剩下的事交給我,你好好休息。”

“沒事,我年輕。,一起吧。”

然後兩個人随便洗了一把臉,就去處理葬禮其他事宜了,安排車隊,訂酒席,買壽衣……

兩個人忙活淩晨一點,帶着一身疲累,小北累得直接倒床上和衣而睡。程立抱着他,卻怎麽也睡不着。反正3圌點就要起床去殡儀館,程立索性就不睡了,用手支着腦袋看小北睡覺。即使是在程立懷裏,小北依然睡的很不安穩,程立抱着他,時不時的拍一拍他的後背,像哄小孩睡覺一樣,但小北好像還是噩夢連連。“醒醒”程立看見小北連冷汗都出來,猶豫了一下還是把他叫醒了。

“我夢見我哥病了,擱家裏沒人管。”小北從床上坐起來,拿起手機就要打,被程立按住了。“大半夜的打什麽電話,他身體挺好的能有什麽病,淨說不吉利的。”程立用手去抹他頭上的汗,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要是睡不着就起來,反正也快到點了。”還要去醫院取遺體,且得忙活一大天呢,程立也不是不擔心,只是得等早晨再打,現在打會打擾到向東本就不□□穩的睡眠。小北看了看手機,沒有再堅持,跟着程立起身換上黑色西裝,和他一起為鐵軍戴重孝。

事實證明骨血之間是有心靈感應的,此時的向東正因為着那一夜睡在陰冷潮圌濕的墓地裏而發着高燒。向東的艱難的走下床想給自己倒一口熱水喝,卻發現暖壺裏一滴水都不剩,想先燒點卻連走到廚房的力氣都沒有,只能頹然的倒在床上呵哧呵哧喘氣。向東覺得自己身上燙的厲害,卻從身體裏面一陣陣發冷。他找了兩片藥幹吞下去也沒有任何效果,劇烈的咳嗽讓他的嘴唇幹裂爆皮,水分的流失則讓他嗓子更加刺癢。不行了,向東知道必須要去醫院了。

向東手機的快捷鍵只設了兩個,一個是他的愛人,另一個是他的弟弟,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此時的手機全部都關機。向東撥打了120,已經有點耳鳴了,他聽不到接線員講什麽,只是機械的說了地址,嗓子就再也發不了聲。他的腦子不停的亂想,如果自己剛才說錯了地址,又或者接線員沒有聽清他的話,他會不會死在家裏?其實這樣也并不太壞,只是看不到程立和小北了。

靈堂裏在進行遺體告別,所有人的手機都是關機狀态,誰也不敢打擾逝者最後的清淨。在女人最後的痛哭和一群漢子的默默流淚中,鐵軍的遺體被送去火化。程立和小北在火化處外的大廳等候,其餘的人守在外面。這時候小北才打開手機,一個兩個未接來電。

小北回了電話,就往外走。“我有點事先走了。”依然沉浸在悲痛中的程立沒有太多反映,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小心點。

“鑰匙借我。”小北管程立的手下要車鑰匙。“大嫂你要去哪我送你,得跟老大說一聲。”手下們知道在這種時候大嫂要是破塊皮少塊肉,他們小命都難保。“給我就得了,磨叽什麽,完事我跟他說,怎麽的都跟你沒關系。”小北可不管那個,直接上去就掏兜,摸圌到鑰匙就走人。

小北火急火燎的趕到醫院,看見向東在普通病房睡的還算安穩,放心了不少,轉而去找醫生問情況。大夫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北,冷淡的問:“你是病人家屬?”“對,我是他弟弟。”“病人還沒交費呢?你能交嗎?”大夫看小北是個學生,很怕他拖圌欠費用。“我馬上去交。大夫我哥怎麽樣,沒事吧?”小北的心懸着,說話聲都不自覺帶着顫抖。“革蘭氏陽性菌引起的發熱,上呼吸道感染,如果送來的再晚點就轉成肺炎了,現在沒有大礙。”“謝謝大夫,我現在這就去交錢。”

交完欠下的費用,小北輕手輕腳的走進病房裏,握住向東那因為輸液而冰涼的手指。感覺到向東動了一下,小北知道哥哥醒了,只是不願意理自己。“哥,我知道你嗓子不好,那我說你聽。前天程立有一個帶着他長大的叔叔去世了,所以他心情不好才和你生氣,你別跟他一般見識,他也挺難的。昨天他一直在忙葬禮的事,今天一大早還要出殡就沒顧上你。我也幫着他忙活來着,但是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有對象,都處了快倆月了,沒告訴你是怕你看不上他,不同意我們在一起。”

小北說的口都幹了,向東卻依然僵硬着背脊,別着頭不看他一眼。“哥”小北搭着床邊坐着,俯下圌身子從後面抱住了向東。“哥,你別不理我。”小北眼淚一滴滴流到向東的脖頸上,流入他的身體,他的心。小北從小就很少哭,所以他一哭,向東必定心軟。不管小北說什麽,他都相信,哪怕他心裏清楚按小北的性格說出的話必定是半真半假,眼淚也很有可能是鱷魚的眼淚,但是他還是會心軟,誰讓他們是相依為命的親兄弟呢?

“哥信你,別哭了,多大的男孩子還掉眼淚,讓人看見該笑話了。”向東轉過身扳起小北的臉用手背幫他抹掉眼淚,又生氣又好笑的看着他這個孩子氣的弟弟。“我還小呢,在你面前哭也沒什麽丢人的。”小北習慣性的像哥哥撒嬌。“你那個對象什麽人啊,哪天領來我看看,爸媽都不在了我得對你負責任。”不向東願不願意承認,他在聽到小北說有了對象的那一刻,他是高興的,因為這樣就不能和程立攪和在一起了。

“等你出院的吧,別抱什麽希望。”向東一聽小北這麽說更不放心了,一個勁的問東問西的也顧不得嗓子疼了,不過全部被小北一句“見了就知道”給堵了回去。“我昨天去看爸媽了,你沒事也去看看,別老跑的不見人。”“不用了,媽圌的事我不知道,爸的事我也不記得了。”

向東知道小北一直還在意小時候爸爸不怎麽關心他的事,其實父親哪有不愛孩子的,只是在看到小北的時候爸爸總想起媽媽,所以不怎麽敢面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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