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沒過多久景楓就要參加京中武進士選拔的武舉考試了,原本颢親王是給他在京中準備了一處宅子,等他來到汴京就不用再跟随郡主當她的護衛了。

只是這些時日來,景楓依舊住在汴京的王府裏,依然每日守着郡主。

燕岚雖然覺得奇怪,但自然也不去提。現今她的任務是接近這個未來會大肆虐殺大魏天下人的魔頭,并且阻止矯正他走歪路,抹平他心中的狠戾。

不靠近他又怎麽完成這任務?既然他留下來,更是省得她去想法子貼近,自是再好不過了。自是日後他進了宮,她就得像個好法子時刻和他聯系了。

那天燕岚膝間托着一盤酸棗,坐在景楓給她做好的秋千架上,蕩着秋千。看見景楓從長廊盡頭走來,連忙笑着喚住了:“景指揮使!”

景楓如今每每被她叫住,不會像以前那樣假裝聽不見然後走掉了,雖然臉上依然沒什麽表情,但會三步并作兩步走過來,高大的身影籠罩着她,靜靜站在邊上等候她指令。

“喏,那天從周家兩個舅舅那裏得來的一千多兩,你幫我注入裏頭的鋪子中,加大規模吧。”燕岚将袖中一疊疊得整齊的銀票遞了過去,她打算日後跟他保持這種投資加注的關系,那就可以時常找到由頭去見他,方便時刻關注他的情況了。

誰知景楓搖了搖頭道:“郡主,不需要這些的,您拿回去買自己喜歡的東西。京中南城西城兩條街巷的鋪子最近營收都不錯,已經比郡主您交給屬下時漲了一些收益了。”

“哦?漲了多少?”燕岚饒有興致地問。

“不多,就比上月翻一倍而已。”景楓淡淡地回道。

“一倍?!”燕岚驚喜得口中的酸棗兒差點滾落,颢親王給她的這些鋪子都是在京中營收不錯的鋪子,王爺還沾沾自喜地告訴她都是他找人費心苦營過一段時間才有這樣的收獲的,每月能給創下收益差不多十萬金,那麽翻了一倍那就是……

“天哪!你還真厲害啊,能告訴我,你是怎麽在短短時間就達到這個收獲的?”畢竟人家颢親王是費心苦營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有那樣的收益,這個景楓接手不過月餘竟就翻倍了?

“也沒什麽,就是讓每個鋪的掌櫃調整了一些人員配置,薪酬制度也相應改了些,實行按每月月銀按底薪增減傭金的方式提高人員積極性。”景楓簡單給她解釋道。

“就這麽簡單?”燕岚有些驚訝。

雖然她也知道景楓能力不差,但沒有想到他竟如此擅于這種以三兩撥千金的方式來管理人才,日後爬上高位,如若心思端正,說不定還真能令大魏國運昌隆、富強繁盛呢!

“景指揮使,”燕岚下了秋千,走過來意味深長地拍了拍景楓的肩,“來吧,好久沒幫你敷膜了,你随我進屋,今兒我從外頭弄來金香花精華的膜,效果應該比以前那個強。”

沒辦法,現下除了給他将臉上那道極淺的疤徹徹底底消除幹淨外,她也找不到事做了。上回閻王給的那個提示,前半句的“囹圄”,她已經将他從囹圄解救出來啦,只是這後半句的“惡婦”,她一點兒頭緒都沒。

鳴翠鳴柳都驚奇地發現,景指揮使當真是遭受她們郡主荼毒太深了。

原本鳴翠鳴柳是奉郡主的旨意,将這幾天從京城各脂粉鋪搜羅得來的粉英、花蜜膏、面脂,什麽太真紅王膏,孫仙少女膏都弄來了。

原以為是郡主自己選着用,但進來那一刻,看見景指揮使在屋裏,本就很驚訝了,當看見郡主竟将景指揮使躺在羅漢榻上,自己掀開瓶瓶罐罐的脂粉膏,一氣兒抖落在景指揮使臉上,權将指揮使他的臉當畫紙般塗畫了。

那個傳聞在京郊一帶單人徒手撕掉一整窩山匪,後來遭颢親王賞識帶回來的閻王臉少年,他可是從來見着誰都不會給面子的。這會兒竟叫她們郡主治得妥妥帖帖的,往他臉上大肆鼓搗竟連吭都不吭一句??

鳴翠鳴柳記得,以前在永州那會……似乎每次她們郡主讓景指揮使來貼那個什麽花钿敷膜,他都臉臭得跟茅坑裏的石頭一樣的。咋現在如此服帖了??

“郡主,”少年突然睜開眼,開口道。

“嗯?怎麽了?”燕岚将描在他臉上的眉筆移開一些。

兩個丫頭以為景指揮使的忍耐終于到達極限了,卻不料他翻了個身,将另外半張臉轉過來,對郡主道:

“這邊要不要抹?”

燕岚笑着搖搖頭道:“那邊沒疤,不用的。”

景楓如今白天都守在燕岚身側,夜裏安排好王府值守的人員後,就悄悄出府,替王爺辦事,時常得辦至天亮才回,還得抽空練武,以準備迎接武試。

有次燕岚在梳妝的時候,無意間聽見鳴翠在和鳴柳抱怨,說景指揮使夜裏又要出府,京城王府的門房又得找她拿牌號對,鳴翠都不止一次跟那門房說清楚景指揮使本就不是府裏的侍衛,王府給他在京中安排府邸了啊,可門房卻不管,他接管郡主的侍衛隊,還當值,不是王府裏的人是什麽。

燕岚探頭問她:“景指揮使天天夜裏都出去嗎?”

鳴翠連忙回道:“回郡主,景指揮使說那是奉了王爺的命出外辦事的,可王爺早給他另外安排了住的地方了,他搬去住不就省事不用麻煩了,他偏要搬回王府,奴婢是搞不懂他。”

“那他夜裏還得去做事,白天怎麽還當值啊?他武試不用準備了嗎?”燕岚聽完立馬站了起來,鳴柳往她發上灑的花露都被她撞得啪一聲摔倒在地。

燕岚半披着秀發推門大步走出屋,然後她就看見景楓一日既往伫立在牆角處,目光始終如一奉守警戒,眼神穩沉看不出來整夜沒眠。

她走至他跟前,景楓微微屈身朝她行禮,燕岚終是在與他眼睛輕觸的時候看出來他微紅的血絲了。

“景指揮使,王爺都允許你不當值了,你快回去休息吧,而且你一開始不是并不想當我的侍衛嗎?”燕岚想起剛開始少年黑着臉,似乎并不願意從一個守前庭的天字號侍衛降為地字號的指揮使時的樣子。

“郡主不用在意這些,屬下自會安排。郡主趕緊進去吧。”景楓不理她,依舊伫立在牆邊。

“怎麽還用你教訓起來啦?我這……我今天這頭發就是準備這麽披着,這麽披着好看你奈何得了我嗎?”燕岚一邊攥着自己散在肩膀未及绾的發,一邊強詞奪理道。

“郡主,屬下不是這個意思,您趕緊進屋吧。”景楓有些着急,眼角餘光不斷地往上方去。

“我說你這人,怎地如此……”燕岚還沒說完,高牆之上突然有幾片瓦墜落,瓦頂有個人影一閃而逝。

就在那幾片瓦将要往燕岚腦袋瓜砸之際,景楓連忙用掌替她擋了,因此就失了追人的時機。

景楓從高牆上下來,燕岚趕忙前去查看他掌中的傷勢,當她看見他手心被割出一道疤時,秀眉都凝住了,嘴裏嘀咕道:“怎麽又留疤了?啊?”那語氣一副你怎麽又給我找事的感覺。

察覺到不對在牆下伏了大半天,結果被她一來就搗破,景楓有些哭笑不得,苦着張冰塊臉,提醒她道:“郡主……男子是不在意留疤的。”

誰知小郡主把腮兒一鼓,嘟嘟囔囔道:“你不在意可我在意啊……”然後又低頭兀自用絲帕幫他處理傷口了。

景楓攤開手,任由她柔軟的小手觸及他的傷口,替他處理的認真模樣,眸色變沉,伫在那裏默默無語,另外一手下意識地收緊蜷縮起來。

景楓他突然想到,中了武舉進宮之後,王爺似乎就要讓他娶趙明霞了。原本讓他娶妻什麽的,他是沒有所謂的。

但是這些時日和燕兒相處下來,每日都能見到她的音容笑貌,他都有些食髓知味了。進宮當侍衛,不當值的時候還能回王府,但娶親之後呢,似乎就沒有籍口再繼續留在王府了,是必須得搬到王爺給他安排的府邸了。

然那趙明霞呢?景楓回想了趙明霞那副極其嫌惡他的嘴臉,輕輕搖了搖頭,其實他又何想周旋那種人呢?打自他得知燕兒的存在後,恨不得無時無刻都守在她身邊,哪兒還有別的時間分給旁人?

景楓這天夜裏又得出去辦事,但由于單獨出府次數過多,守夜的門房已經不耐煩了,所以他這次決定偷偷翻牆出去。

然而才剛剛從守更的地方離開,找到一處偏靜無人的地方,剛才躍上牆頭,衣擺就被人攥住了。

景楓吓了一大跳,趕緊回頭一望,就見小郡主穿着一身夜行衣,不知在那裏蹲了多久,伸出小玉臂牢牢地攥住他,一臉壞笑道:“景指揮使,我老早跟門房的人打過招呼夜裏不讓放行了,料想你一定不走正門,找個守衛薄弱之地偷走出去的。我就猜到你必定從這兒出去了。”

見他愣愣地看着她不語,燕岚又揉了揉自己發酸的膝蓋,不滿道:“我已經在這等你好久,又怕你察覺出來故意屏息好久,如今氣都喘不順,腿都酸掉了,蚊子都喂夠了,你不扶我一把嗎?”

景楓這時才回過神來,但聽不遠處有巡邏的腳步聲,趕緊用黑袍将她攏住,二人抱合隐在漆黑的牆角。

景楓咬牙,壓低音量與她道:“郡主好端端地半夜不睡,到這等屬下做什麽?”他今夜出去并不是幫王爺辦事,而是白天那會兒他查出王府裏似乎有人被外頭的人收買了,唯恐會對郡主不利,夜裏是要出去查明清楚這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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