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燕岚被他抱在懷裏,雙手攥緊他的衣襟,仰頭露出一張巴掌大的玉白小臉,無辜兮兮道:“哎喲,原來景指揮使也知道現在半夜三更的啊?那你現在偷偷溜出去,本郡主是不是也有理由懷疑你盜取府中物什出去倒賣?或者做什麽不正當的事?”
看着小郡主攥緊他衣服半吊在他懷裏,神情嘚瑟地朝他擠眉弄眼,他哀嘆口氣,算了,按照燕兒的性格,今兒他不老老實實和她說明清楚恐怕就休想出去了。
“郡主,您還記得白天時候朝您墜下的那幾片瓦嗎?”景楓蹙着眉頭,托着她抵在牆邊,壓低聲音跟她說明道:“有人在暗中調查郡主的事情。”
燕岚愕了一愕,恰在這個時候,王府值更的侍衛走到這處來了。
景楓連忙騰出一只手,緊緊捂住燕岚的口鼻,不讓她發出呼吸。
步伐走進,景楓為了不讓人察覺,又将身子往牆角方向壓,偏頭往外觀察。
燕岚被他抵壓得快喘不過氣,偏偏又不敢挪動一下,一雙小爪死死地撓在他肩膀頸項處,只能藉由用力抓撓來稍微轉移注意力,使自己不那麽難受。
牆角裏黑壓壓的,什麽也瞧不見,只嗅得到少年掌心松脂樹皮的味道,和一種男性獨有的和她姑娘家不一樣的氣味,頂頭有稀疏的星星和朗月,幸好此時全然躲進雲層裏。
不知過了多久,巡更的侍衛終于走遠。
景楓為了謹慎,還在壓着燕岚的口鼻。
燕岚感覺難受極了,将抓完他脖頸的手轉向撓住他的手臂,勉力啓唇,但本來景楓就已經準備松開她,所以盡管她氣力與他懸殊太多,此時也終于能啓開唇了,就用貝齒往他手心輕輕一咬。
她自然是不敢用力,難道不怕他身上留疤嘛,不過她這副身軀本來力氣就小,被她刻意放輕力度一咬,在景楓眼裏,跟撩-逗似得。
景楓先是錯愕,收回目光轉過頭來,誰知這會兒朗月越出了雲層,他看見離他的臉咫尺處,是燕岚一雙瞪得圓圓的杏仁水眸,還有她身上散發出來小姑娘獨有的馨甜香。
燕岚聽見有“突突突”的極輕微的聲音傳來,有些納悶,低頭往下探聽,誰知她剛将耳朵沿聲音湊近少年胸腔時,她就被人一把放了下來,還被推遠了些。
措不及防之際,少年已經飛身躍上了廊檐之上。
燕岚急得直跺腳,可她立馬就冷靜下來,指着少年笑道:“好啊,你不帶我去是吧?剛才值更的侍衛應該沒走遠吧?”
燕岚撩起裙擺跨出去幾步,探頭吸氣裝作正要大聲呼喊的樣子。
下一秒,聽見“呼啦啦”的飛拂聲,少年高大偉岸的身影就伫在她面前擋住了她,燕岚嘴角揚起一抹勝利的笑,随即她就被少年大手一撈,撈進懷裏,又往牆外之上去。
景楓撈着她,不知在路上走了多遠。燕岚不想被摔出去,就只好伸手緊緊攥住他結實的腰身,斜着角度仰頭看他。
啧!這小子臉繃得緊緊的,是不大高興的樣子啊!
燕岚嬉笑地攀上他的身子,在他懷裏坐正,用手圈攏他的脖子,伸出指尖戳他繃緊的臉皮,道:“景指揮使,是不是被我威脅着所以不高興啊……”
景楓埋頭抄小道,沒工夫理她。
燕岚見他不語,又伸手掐了掐他的臉。
嗯,長大了臉皮都變得薄變緊實了,一點兒都不好掐,還是小時候那會好掐。那時候雖然他也挺瘦的,但勝在年紀小臉上有點肉,捏起來軟軟的有手感。
“啊,我知道了,定是剛才侍衛來巡邏那下你被吓破膽的慫樣被我發現了,哈哈哈……”燕岚從前開始就這樣,他悶聲不肯說話時她就逗他、氣他,然後他就會搭理她了。
果不其然,她話剛落,景楓就來到一個屋頂瓦漏的廟宇裏,将她抱着放進破桌子底下藏好,蹲着一臉嚴肅地跟她道:“對,我快被你吓破膽了。所以拜托郡主,乖乖地在這裏藏好,一會屬下會來接你。”
說完他真的就放下破桌子上的桌布,起身挽起劍要走。
燕岚剛想掀翻桌子出去,就被景楓扭頭告誡了一句:“郡主想跟上可以,但是,一會刀劍無眼,屬下有職責在身,又得護着主子,怕是身上沒有一塊好肉了。”
燕岚聽了他的話,只好又乖乖地縮回桌子底下去。
他說得沒錯啊,自己跟着也只會成了他的障礙,到時徒添幾道疤痕消不掉豈不糟糕?反倒在這裏等他,他有所顧慮着,應該就很快回來了吧?
景楓走時,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腔,那顆心還未完全止歇下來呢。剛才小姑娘和他靠得太近,他竟一下子就腦袋窒息,手足慌亂無措,心跳急速得止也止不住,所以他才會驚慌失措之下,急急地推開她一個人蹿上檐頭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麽,心虛什麽。
還有方才她在他手心咬的感覺,絲毫不疼,反倒是癢酥酥的,感覺很奇妙。
他不能再回想這些,因為他看見前方拐角處的藥鋪子,有人鬼鬼祟祟敲響約定的幾下後,便有人出來給他開門進去了。
景楓随即候在巷子裏,隐住了自己的身影。
“藥弄好了?”
“弄好了,人安排了嗎?”
“都安排好了,初六之後張永侯在府中大擺賞菊宴,長寧郡主也會去,到時候見機行事!”
“好!”
景楓翻從後院進去,在窗下得窺這番話。
這幾天他在府裏發現有一眼生的小仆,找管家一問,才知是近日才進府的,然這幾天他總察覺,那小仆被派到郡主院裏做瓦漏修補工作,但是許多行跡都引人深思,例如會刻意打探郡主脂粉首飾的來源,會時刻留意郡主出入院中、府中,留意郡主身邊丫鬟婆子等人。
就像那天郡主院裏大門關了,需進出要從角門偏門進入,那天其實婆子們忘了提前通知外院的人,只有前一天和院裏幾個丫頭說了,然那天許多外院送東西進來的奴仆都走錯路摸了空,唯有那小仆沒有。大概是他沒有料到婆子忘記說這事,當然這也讓他成功露出破綻,被景楓刻意留意住了。
白天那會,景楓原是裝作巡更的樣子,悄無聲息繞到那人的身後,想看看他在屋檐究竟想做些什麽,誰知郡主就出來糾纏他,這就打草驚蛇,被那小仆發現他在盯他了。
那麽他們背後的人肯定就會開始采取什麽行動。景楓讓王爺秘密派遣給他的那支隊伍暗中去查,結果就查到這裏。
景楓貼着牆壁,正想進一步聽裏頭人說話之際,突然就聽到屋裏驚呼起一聲:“什麽人在外面?!”
景楓愣了愣,忙蜷曲身子從窗底溜了過去,藏進院裏一堆朽木裏。
并等了許久都沒有發現人從後門出來,然後就聽見一聲女子的驚叫。
景楓直覺不好,不是後門!是前門!
他慌忙躍上屋頂,縱覽全局,就發現原來是小郡主死心不息,裹着那張桌布跟着他來到此處,還在偷聽的時候被屋裏的人發現,現在幾個人正将她團團圍住,抓了起來。
“說!!你是什麽人?來此做什麽??”那人兇狠地揪住燕岚,但由于燕岚從廟裏出來前用淤泥抹了臉,喬裝了一下,那些人應該認她不出。
燕岚心想被抓便被抓了,便不管不顧裝作很怕的樣子,渾身顫抖道:“大、大爺……可憐可憐我吧,小女子已經幾天沒吃飯了……”她說着,随之從懷裏掏出那個從破廟撿來的破釜。
“嗐!原來是個乞丐!”那人松開她,似乎籲了口氣。
上方的景楓也随即收起了正對準那人的瓦片,既然郡主自己周旋下來,他自然不想暴露出來,他還想揪出幕後的人到底何方神聖呢。
可當他看見那人從懷裏掏出幾個銅板往她臉上砸,口裏嫌惡地說着“去去去!快走別讓我看見你!臭死了……”
景楓陰沉的眼危險地眯了起來……
等那幾個人進了屋,景楓立馬下來,将她一把撈走。
“欸!景指揮使,原來你真在這兒沒錯啊,你看見了嗎?剛才”她在他懷裏露出笑,得意洋洋道:“我是不是好機智……”
她這話說完,就聽見後頭屋頂“轟”一聲砸落,然後塵灰在夜幕下飛揚。
燕岚趴在他肩頭往後看,驚駭道:“怎、怎地好端端地就塌了……”
景楓一把按住她的頭就往前走,絲毫不給機會她去探究。
“郡主,屬下記得叮囑過您不要離開那裏的。”景楓面無表情地盯着他,語氣恢複了以前跟她說話的溫度。
“啊,哈哈……”燕岚在他懷裏坐正,伸手攬正他的脖子,笑得不自然道:“是……是因為我在裏頭越想越覺得不對頭,所以……”
燕岚還在嬉笑着如同一個孩童般圈住他脖子親昵地說着話,下一刻景楓就看見她清澈有神的眸光在頃刻間熄滅,整個人軟坍下來,癱在他肩上一動不動了。
景楓猛地收住了腳。
四周幽漆漆的,半點聲音都沒有,方才她在懷裏鬧騰嬉笑的氛圍一去不返。
景楓顫着手,摸了摸懷裏小姑娘的脈搏,吓得眼瞳緊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