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姜鳶問:“怎麽?衛公子你有什麽話要對我說的?”
衛荀卻搖了搖頭:“嗯……沒有。”
說完,他将手中包袱遞給仆人,對寶兒道:“寶兒,我們這一走,你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你娘,和你娘好好道聲別吧。”
寶兒瞅着姜鳶,眼底微濕,執意相問:“娘,你為什麽不能和我們一起走?”
和他們一起走?這是什麽話?她雖然養了他五年,他叫她一聲娘,兩人占了個母子情分,可要真論起來,卻是不沾親也不帶故的,她和他們一起走做什麽?
“寶兒,這裏是我的家,我當然是待在自己家裏。”
“好了,你不想早點回去,看看你的家,見見你別的家人嗎?聽話,快上車吧。”姜鳶柔聲催促。
衛荀也彎下身子:“寶兒,走吧,我抱你上車。”
看着衛荀伸出的雙手,寶兒卻将身子一躲,轉身一把抱住姜鳶:“娘,我不走了,娘在哪兒,我就在哪兒,我只要娘。”
啊?不走了?怎麽突然又不走了?對于小孩子的反複無常,姜鳶和衛荀都愣住了。
甚至,當寶兒緊緊抱住她說“不走”的時候,姜鳶心裏頭只一個想法,“這孩子,既認回了家人,卻有家說不回,這樣纏她,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啊。”
姜鳶是個明白人,別看寶兒家人現在認她是個恩人,可若寶兒的人或者心從她這裏帶不回去了,且瞧瞧看,哪怕是萬般恩情,也會被人抛諸腦後,她反會遭寶兒家人埋怨的。
想到這裏,姜鳶瞥了身邊的衛荀兩眼,卻見衛荀黑眸沉沉,也正看向自己,似有難言之語。
姜鳶忙垂了眼,一時也瞧不懂衛荀是否因寶兒的話而埋怨上自己。
她心裏“啧”了一聲,有些發愁的蹲下身,想勸勸寶兒,可對上寶兒那雙單純依賴的眼眸,她突然又不知道該勸些什麽了。
最後,她只能來一句:“別胡說,我抱你上車,好嗎?”
她問是問了,卻也沒征得寶兒的同意呢,就把他抱了起來,走到馬車旁,想把他放到馬車上。
寶兒扒着姜鳶的脖子不松手,急了眼似的哭嚷道:“娘,你幹什麽,你不要放開我,我不走,我不想走,我不想離開娘!”
他這樣鬧,姜鳶怕他摔着,也不敢真的撒手,且姜鳶知道,以寶兒的性格,若她堅持把他往車上放,他勢必會哭的連氣都喘不過來的。
姜鳶想,“這可怎麽了得,這孩子硬是送不走了該怎麽辦好呢?”
“姜姑娘,姑娘的大恩,我們還未報答一二,且我看寶兒又這麽不願離開你,所以也想問上一句,你……你願意和我們一起回京嗎?”借着寶兒的鬧騰,終于,衛荀問了一直想要問出口的話。
寶兒不是已經問過了嗎?他怎麽還問,她當然不願意,姜鳶想都沒想就要再張口拒絕,可話到嘴邊時,不知怎麽的,腦中卻飛快閃過一個念頭,她當即把話壓下,真的抱着寶兒考慮了起來。
沒錯,水牛哥就是被抓去京都修皇陵了,且一走五年,至今沒個音信。姜鳶是想着,或許,她可以和寶兒他們一起去京都,去尋尋水牛哥。
且等到了京都,寶兒見到了家人,見到了他的親娘,相處幾日,對她的依賴自然就淡了,到時,不管她找不找的到水牛哥,反正她回來的時候,寶兒應該不會像今天這樣哭哭啼啼的了。
她該去京都嗎?姜鳶猶豫着。
想了一會兒,她牙齒猛咬了下下唇,定了決心似的。
去!以前是她太笨了,只知道在家苦等着,竟沒有想過去尋尋水牛哥。眼下,這分明就是個好機會呀,為什麽不去呢?
她再這麽坐在家裏幹等下去,都要成老姑娘了,偏水牛哥走的時候,抓着她的手,千叮咛萬囑咐,要她一定等着他回來,等他回來他們就成親。她既點頭答應了水牛哥,自然會重諾的,不等來水牛哥的消息,她斷不會先變心。
可她也不小了,還有幾個五年好等的,所以,她要去京都,她要去找水牛哥,找到他,立刻就拉他回來成親。
衛荀見姜鳶竟真的站在那裏思考起來,簡直不敢相信,他眼中驀地一亮,目光緊貼着姜鳶,生怕錯過她一絲一毫的表情。
眼見姜鳶想了一會兒,忽咬了下唇,道:“我跟你們去京都。”
“當真!”衛荀欣喜又克制的問道。
寶兒也瞬間擡起了頭,問:“娘,真的嗎?”
“嗯。”姜鳶點頭肯定。
衛荀當即往車邊一讓:“那……姑娘,請上車吧。”
姜鳶愣了一下:“走是可以,可我總得先收拾收拾家裏。”
“嗯,抱歉,是我太心急了。”
……
這是一輛頗為寬敞的馬車,車內又分兩層,裏面放着張軟榻,可供人小憩之用,外面是桌椅等物。
路上行走,雖車裏有張小榻可讓疲倦的行人躺下歇歇,可姜鳶和衛荀兩人誰也沒躺過,因為畢竟是放在車裏的,難免窄短,于成年人來說,蜷着腿睡覺并不見得就舒服,所以,兩人都是各自倚着車壁,閉目休整,那張軟榻,就成了寶兒專用的。
剛上馬車的時候,寶兒在車裏亂轉亂看,就是從那張榻上看到了一箱子的銀錠子。
是個紅漆半大的木箱,裏面整整齊齊碼着白花花的大銀錠,看起來足有數千兩之多,夠他們普通人一家子花上個好幾輩子了。
莫說是銀錠,就是小銀塊兒他們鄉下人手裏也不多見的,寶兒從來沒見過這等場面,看的眼睛都直了。
“爹,好多銀子呀!”他難得的顧不上斯文,大聲嚷嚷了一回。
衛荀淡淡瞥了箱子一眼:“嗯,是不少。”
姜鳶不解道:“衛公子路上帶那麽多銀子做什麽?”
衛荀眼尾輕挑:“銀子這種東西,出遠門,不管用不用得上,總要多備些的,以應不時之需嘛。”
姜鳶心想着,倒也不用備這麽多吧,這看起來一錠也沒有用過,帶這麽多銀子上路,又沉,路上又不安全的,她是不太懂他們富貴人的想法。
不過,終究銀子是人家的,人家愛怎麽拿,怎麽花,跟她到底是無關的,所以,她也就是那麽一問罷了。
她關心的,只有自己包袱裏多年攢下的那點碎銀子,她如今要進京尋水牛哥,京中可不比家裏,她那點銀子哪夠花的,還是能省就省吧。
現在,她搭了趟順風車,倒是省下一筆,到了京中,再找個賺錢的活計,等一安頓好,她就去打聽皇陵在哪裏。
入京
趕路的時候難免無趣,說起來,寶兒和衛荀不愧是親父子,多數時候,兩人就緊挨在一起,一人手裏拿一本書,看的目不轉睛的。
偶爾,寶兒碰到處較高深的詞句,心中疑惑不解,便指給衛荀看,衛荀只需寥寥三兩句話便能點透,使寶兒茅塞頓悟。
每當這時,寶兒就會一臉崇拜的看着衛荀,說句“爹好厲害”。
衛荀則回他:“你如此刻苦攻讀,以後大有可能超越我的。”寶兒聽了,信心大增,讀書越發認真起來。
一次,寶兒又拍他爹的馬屁,并問衛荀:“爹懂這麽多,小時候讀書一定也很用功吧。”
誰知,衛荀卻蘊了點狡黠笑意,道:“雖孔夫子有雲‘學而時習之’,可爹小時候,先生講的東西聽過一遍就記住了,無需多費心思,因此竟從未體會過三更燈火五更雞是何種感覺。”
這樣玩笑自誇的話一出口,連姜鳶都覺得有些樂趣,不禁向他投去一眼。
寶兒更是大贊:“爹真聰明!”
衛荀翻一頁手中書卷,但笑不語。
他們父子有這個消遣,車中的時光倒也好打發,卻可憐了姜鳶這個不讀書也不認字的人,寶兒不纏着她的時候,她除了偶爾掀開簾子看看外面的景致,便是苦盯着對面的車壁,無聊的直打瞌睡。
譬如現在,午後的陽光透過撩起的車簾斜照進車裏來,撒了半壁金光,衛荀整個人浴在陽光下,俊雅的面龐和秀挺的身姿略有朦胧之感。
姜鳶恍惚看了一眼,漸覺眼皮打顫,便順從的合上雙眼,頭一點一點的。
馄饨之間,忽聽到一聲溫柔的呼喚:“姜姑娘……姑娘……”
“姑娘,醒醒。”
姜鳶艱難睜眼,卻見一張美的過分的臉,正在眼前。
他不知何時離了座位,站到了她面前來,眉眼帶笑,眸中有浮動的流光,殷殷關切:“又困了嗎?怎麽總是睡?”
姜鳶勉強打起精神:“不困。”
衛荀呵笑一聲:“明明眼都睜不動了,還嘴硬強撐。”
他看了看外面大好的天色,又道:“這才午後,你現在睡的多了,晚上怕要睡不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