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節
陡坡邊挪的過了,受了一夜秋雨沖刷的土質既松又軟,腳一踩,有一小塊兒當即脫落,姜鳶一趔趄,陡然朝坡下栽去。
衛荀本在姜鳶下首,聽聞異聲,回頭一看,登時心頭一顫,忙向姜鳶撈去,被姜鳶身子一帶,兩人一齊翻了下去。
偏那塊石頭也和他們有怨似的,滾着滾着也偏道下了山坡,追他們而來。
衛荀一手攬着姜鳶腰身,将她緊緊壓在懷裏,另一只手臂生生接了那石塊一擊,将石塊撥向另一邊去。
那石塊尖棱翹角的,疼的衛荀悶哼一聲,手無力的垂在了姜鳶脖頸邊,貼着她柔軟的發絲。
他盡可能的将姜鳶護在懷裏,用自己的肉|軀替她擋着坡上的荊棘亂枝,一路有樹枝阻攔,兩人滾到緩坡處,才慢慢停了下來。
他以身作墊,衣服被勾挂的不成樣子,手背上盡是條狀傷痕,延向袖裏,血珠直往下滴,而她,伏在他懷裏,不過一兩處輕微擦傷而已。
探視
姜鳶忙從衛荀懷裏起身,後又去扶他起來。
兩人相對坐着,幾乎同時開口,“你沒事吧!”
這樣的不約而同讓姜鳶在驚魂未定之外又生出了些別樣的窘迫來。
她自怨着,真是傻氣,怎麽會問這樣的話,單看看他那手,也不是沒事的樣子呀,何況這還是看得見的,至于被衣服隐下的看不見的傷,也不知還有多少呢。
想到這兒,她忙追了一句,“對不起,連累你受傷了。”
衛荀不甚在意的看了下手上身上的傷處,低笑了一聲,“姑娘沒事就好,我一個男子,流點血不算什麽。”
血!對了!
被一語點醒,姜鳶對衛荀道:“衛公子,血一直這樣流着可不行,我先幫你簡單包一下。”
微涼吹拂的山風中,衛荀眸子裏卻緩緩攀上些溫柔溫暖之色,将手臂伸到姜鳶身前,嘴唇輕動,吐了聲“好”。
姜鳶麻利的撕下一塊幹淨的衣服裏襯,又拆成一條一條的,捧了衛荀的手,細心為他包好。
她的手很軟,然掌心和指腹處卻結着薄薄的繭,一看就是經常勞作的,就是這樣一雙小小的手,一副纖弱的軀|體,卻柔韌的為他的孩子撐起了一片小天地。
衛荀深深望了姜鳶一眼,好幾次,他都要忍不住,想替她将頭發上沾上的泥土和草屑拂去,可最終,他還是勉力壓下了心底叫嚣着的渴望和沖動,等等……再等等。
姜鳶替衛荀包紮好了傷口,轉而看了眼高高的山坡,愁道:“滑了這麽遠,這可怎麽上去?”
衛荀忽嗤笑一聲,道:“上不去不正好嗎?”
“嗯?”姜鳶不解其意。
衛荀面露狡黠,解釋道:“這是山神見我們走路辛苦,送了我們一程呢,你看,我們就順着這斜坡下去,反而要少走許多步路呢。”
姜鳶怔了一秒後,一雙剪水眸就那麽直直落在了衛荀臉上,嗔也不是、嘆也不是、笑也不是、怒也不是。
山神哪有這樣送人的?這要換了水牛這樣逗趣,她早一拳頭捶過去了,可偏偏是他,說了這不着調的話,卻讓她不知該如何發作。
她也就只是頗隐忍的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後,默不作聲。
可這一眼在衛荀讀來,就有種憋憋屈屈、欲說還休的意思了,因這一眼,他心頭好似被貓收着爪子輕撓了一下,帶起一陣奇異的酥癢感。
心中默喃了一句“清心如水,清水即心”,衛荀才道:“姜姑娘,這就走吧。”
姜鳶聞言點頭,擡腳欲走,卻被衛荀手臂攔了一下。
“扶着我走罷。”他說
說着,還朝姜鳶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眼,“姜姑娘,你也不想山神再送我們一程吧。”
姜鳶終于忍不住,說了句,“衛公子,你真是的,以前怎麽沒發覺你這麽愛說笑。”
衛荀眼尾微挑,笑的揶揄,偏出口的是極致的溫情,“扶着吧,我怕你再傷着。”
……
自昨日從冠山回來,也不知道衛荀的傷恢複的怎麽樣了。
雖說姜鳶心裏明白,他有父母妻子關心,府裏又那麽多下人伺候,她根本不用操那份兒閑心。
可那人終究是因她才受的傷,若不去關心探望一番,總覺說不過去,所以,她便拉了衛瑩一起去探視。
但當她被帶到書房,看到裏間榻上坐着的衛荀時,卻有些愣住,心想他怎麽住在這裏,是太愛讀書還是夫妻間其實有些不和睦的緣故……
不過不管因為什麽,那也是他自己的事,對于別人的事,她向來知道分寸,不怎麽該問的她不會多問一句。
本想着有衛瑩作陪,說起話來也自在随意些,哪知衛荀一見衛瑩,就說瓶裏插的花有些萎了,央求她姐姐再給他剪些新的來換上。
衛瑩答應着就要轉身離去,姜鳶輕拉住她的手臂,喚道:“衛姑娘。”
衛瑩知她想要避嫌的心思,柔柔一笑,在她手背上拍了幾下,權作歉意安慰,卻還是丢下她走了。
姜鳶看着衛瑩離開的背影,這……
她卻不知,她看着衛瑩的時候,衛荀也在看着她。
“真是端正呢”,衛荀想,來看他還要拉個人一起,昨天下山也只肯牽着他的衣袖。
一聲嘆息泯于唇齒間,他輕喚:“姜姑娘。”
“嗯,”姜鳶回頭,問道:“你的傷好些了嗎?”
衛荀朝她揚了揚被裹了一層又一層的手掌,撇了下嘴,“一點也不好,動都動不了。”
姜鳶慚愧間,正要說話,卻被衛荀恰當時機的截住,他道:“诶,姜姑娘,可別又說什麽‘對不起’這樣的話,我可沒有怪你的意思。”
他又将手掌反複翻了翻,眼盯着嫌棄道:“我只是覺得裹成這樣不但難受,還有損我在下人面前的威嚴形象而已。”
威嚴形象?姜鳶知他又在打趣,不過他言語間頗是頑皮,倒真逗的人忍俊不禁。
她無奈的勾了下嘴角。眼睛忽瞥見窗下桌案上擱着碗黃黑色的藥汁,便問道:“那藥,你怎麽還沒喝?”
衛荀道:“端來的時候太熱,便放一放。”
姜鳶伸手觸了一下,感覺已沒什麽溫度了,這哪是放一放,分明是擱了很久吧。
她這才想起自她過來,也沒見他屋裏有什麽人伺候,便問他:“你屋裏的人呢?這藥放涼了,要不讓他們熱熱吧。”
衛荀卻嘆道:“我現在這副樣子,怕被他們在心裏默默嘲笑,就把他們全部打發下去了。”
“啊?”姜鳶訝了一聲,一時無語中。
卻聽得衛荀又說道:“不用熱,我就這麽喝就好,姜姑娘,能勞你幫我遞下藥碗嗎?”
這當然可以,姜鳶便捧了藥碗,拿出裏面的湯匙,将藥碗遞給他,等他雙手夾穩了,她才松手。
手上不便,他仰頭喝的頗為艱難滑稽,還剩最後一點,擡手臂的時候,卻一個沒捧穩,碗險些滑下來,幸有姜鳶替他扶了一把,手托碗底微微上舉,助他喝完了藥。
姜鳶接下碗,聽他皺眉哀怨,“好苦!”
她四下看看,似乎也沒什麽可解苦的東西,此時卻忽憶起,前日寶兒來找她,給了她幾顆糖,就放在她袖中的荷包裏。
她于是取出荷包,拿了顆糖出來,問:“糖,你吃嗎?”
衛荀一笑,似春日灼灼桃色,道:“自然吃的。”
姜鳶默默剝了糖紙,将糖塊放到他手心裏,衛荀低頭,牙尖輕咬住,含在了嘴裏。
姜鳶退到窗邊站着,想着他這塊糖吃完了,她也該告辭了。
閑站着無事,看到身邊桌案上另放着一長形物,用藍綢布搭着,似乎怕落了灰塵。只是主人這樣用心愛護,偏有一截不長心的樹枝探進窗來,落了幾片枯黃的樹葉在上面。
姜鳶出于好意,本想捏了其上的枯葉扔出窗外去,可手指捏起葉片時,卻無意觸到下面之物,當即就聽到“铮”的一聲。
姜鳶忙縮回手,有些不知所措道:“我……”
衛荀忙問:“怎麽了?琴弦彈到你了嗎?”
姜鳶想起幸辛的話,知他這物寶貝的很,聲音有些急切,“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是你的琴,若我知道的話,我不會碰它的。”
衛荀根本不在意,溫聲道:“不過是不小心碰到而已,你做什麽一副驚慌的樣子,我還以為你傷着了,倒吓了我一跳。沒關系的,你若是喜歡的話,試着彈彈也無妨。”
姜鳶有些詫異,先不說她哪會彈什麽琴,單是他這番話,就和幸辛的話有很大的出入,她一時也不知這夫妻倆,她究竟該信誰。
出于性子裏的規矩和謹慎,她搖搖頭,“我不彈,我也不會彈。”
衛荀卻似忽然來了興致,鼓勵道:“不會可以學,有的人學琴,天生靈性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