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節
着皇帝的意思起身,小心一瞥,見是個面相極生嫩的少年,看起來十八九歲年紀,面龐極為清秀無辜,沒半點天子威嚴相。
皇帝又仔細看了看姜鳶,忽問道:“你多大了?”
姜鳶錯愕道:“回陛下,民女二十二歲。”
皇帝手一拍:“果真是個姐姐,好呀,你叫什麽名字?”
“回陛下,姜鳶。”
“好,姜姐姐,你有什麽委屈,随朕回宮,慢慢講給朕聽。”
求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皇宮裏住進了一個民間女子,把主持修冠山陵的官員和京都有名的風月場“醉花枝”都給告了一狀。
如今,工部尚書抱病年餘,已欲辭官養老,冠山陵修築一事由工部侍郎幸绶主持,前往冠山督修的可都是他的人,這麽一告,可不是把幸绶給告了嗎?
依那女子之言,冠山的官員為賺錢也為讓征夫們幹活兒更賣力,與青樓私下交易,用要期滿放還的征夫換樓裏色衰、過氣、生病的妓子給他們消遣。
而醉花枝老板花依依的潛逃似乎更加印證了此事的真實性,醉花枝及一衆涉事青樓被查封,冠山一衆官員盡皆下獄,除了一個人。
幸绶堅稱自己無罪,并不知曉此事,他的侄兒幸沖也為叔父開罪。
說是尚書抱病,幸绶有望接任他的位置,只是苦于有競争之人,因皇帝格外重視冠山陵的修築,便起了心思,想通過修陵墓讓幸绶更得皇帝青睐。這都是他們這些手下人的主意,與幸绶無關。
可就在幸绶即将化險為夷時,有個叫劉真的官員參了幸绶一本,由此又牽扯出五六年前的那樁宮闱慘事。
劉真告密說,曾與幸绶同在魏隐鋒府上做過幕僚,那時幸绶本不受重用,可突然有一日就離開了魏府,被禮部尚書舉薦入了工部,而那天,禮部尚書曾求見魏隐鋒。
會不會幸绶曾向魏隐鋒獻過毒計,而禮部尚書又有求于魏隐鋒,魏隐鋒就借禮部尚書的手許幸绶前程。
這個劉真,本是魏府幕僚,魏黨一倒,他本也該身首異處,可他見形勢不妙,立馬反叛,靠攀咬魏黨茍延性命。雖這種見風使舵的人最招人痛恨,可有時候這種人卻不得不用。
劉真此話一出,朝堂上又掀軒然大波。
百官皆知皇帝對魏黨的痛恨,恨不能抽其筋、剝其皮、挖其墓、掘其屍,幸绶給魏黨獻計,害死陛下胞兄和母後的罪名一旦坐實,被陛下淩遲都不為過。
而在這洶湧的波濤下,最難辦的當屬衛荀了。
衛荀父親衛延儀是陛下胞兄先太子的老師,衛荀與先太子情同手足,時常以兄弟相稱,且陛下即位後,衛荀幫陛下處理魏黨,極得陛下信任,如今突然說他的岳父大人竟是當年害死先太子和皇後,害的他們一家被迫逃亡的元兇之一,怎能不讓他震驚和為難?
有劉真的供詞,幸绶終難逃锒铛入獄,就連幸府那個瘋小姐幸靈也一并抓了進去。
……
是夜,衛荀跪在紫極殿外求見陛下,陛下稱身體不舒服不肯見他,衛荀不願離開,在殿外跪到四更天,有太監悄悄開了側殿門,領衛荀進殿。
見衛荀身上風露重,皇帝挑了挑眉,道:“衛卿真是能跪。”
衛荀苦笑,“陛下別挖苦臣了,臣來求陛下兩件事。”
皇帝嗤之以鼻,“一件朕都不一定答應,還兩件?”
衛荀道:“陛下先聽聽看。”
皇帝揉揉眼睛,擺手道:“說吧說吧。”
衛荀道:“不管結果如何,請陛下饒臣的妻子幸辛一命。”
皇帝道:“她做的那些腌臜事兒,這樣的女人,你還為她求情?”
衛荀沉聲道:“雖然情薄,可終究夫妻一場,總不能看着她送命,且她是玚兒的生母,也是幸府已經嫁出來的女兒。”
皇帝靠在禦案上,看向身邊的燈火,眼底卻暗如深潭,低聲道:“如果幸绶真的做了什麽,只要與幸家有關的,朕連一只螞蟻也不想放過。”
衛荀撩袍下跪:“陛下,請看在家父曾不惜性命去看先太子最後一面的份上。”
衛荀一句話,勾起了皇帝遙遠的記憶。
六年前,魏貴妃受寵,兒子受封梁王,其兄魏隐鋒任監察令,手下幕僚衆多,漸成氣候,隐隐不将中宮和太子放在眼中,暗生奪嫡之心。
那時,先帝已是耳順之年,年歲一大,毛病不少,時常被頭風折磨的夜不能寐。
越是近生死年紀的人就越寄托與神佛,先帝欲供奉神佛祈求安康,無奈身體乏力,有心無能。
此時,有官員上表不如由太子代替先帝供奉神像,為先帝祈福。
太子是先帝嫡子,未來的一國之君,由他代替再合适不過,太子仁孝,欣然同意。
可幾月過去,先帝病情依然沒有半分好轉,且夜裏時發夢魇,夢到自己将赴陰曹,性情被磨的越發陰戾。
那日,太子宮中一姬妾産下一名女嬰,群臣同往東宮祝賀。先帝席上聽到奏樂聲,頭疼的直捶腦袋。
群臣擔憂先帝身體,決定同往神殿為先帝禱告,不料在禱告時,一個官員發現神像掉了一點金漆,下面似乎是一只血紅的眼珠。
有人立即覺出不對勁,把神像上的金漆刮掉,金漆之下赫然是一尊兇神,雙目圓睜,張着血盆大口,像嗜血的惡獸。
而後,又從神龛下搜出一個布娃娃,身穿明黃緞袍,袍上繡盤身九龍,腰束金帶,披頭散發,頭上紮滿了銀針,正是皇帝無疑。
如此一來,先帝的頭風越來越重亦變的合乎情理,原來是被自己的親兒子詛咒的。
先帝傷心震怒,将東宮之人通通□□,嚴刑逼供,太子最喜歡的姬妾羅氏受不住邢,供說曾聽太子抱怨,先帝年紀日長,仍貪戀權力,皇權獨攬,他身為太子,什麽也不能做。
先帝本就多疑,加上人證物證齊全,饒是太子再三陳情分辯,說自己冤枉,先帝也不肯相信自己的親生子了。
太子被賜毒酒一杯,衛延儀是太子老師,幾被視為太子同黨,前途難測。可賜酒那日,衛延儀依舊跪在先帝面前,懇求去見太子最後一面。
先帝責備道:“你不怕朕不高興?”
衛延儀道:“師徒之情不會變。”
先帝揮揮手:“人心涼薄,你是唯一想去看他的,去吧,只準在窗外看一眼。”
衛延儀去到東宮,太子從窗邊遞出一塊血書,苦笑着飲下毒酒。
衛延儀手捧血書面見先帝,先帝道:“太子他……”
衛延儀如實回道:“太子已飲酒身亡,太子臨走前,有東西托臣交與陛下。”
先帝沉默不語,半晌才道:“人都沒了,看了還有什麽用,下去吧。”
衛延儀告退出殿,展開白布,上面只八個字,“羅氏誤我,父皇誤我。”
太子身死當晚,中宮也在宮中自缢。
幾日後,衛延儀貶為樊川知縣,舉家離京,可手中的血書卻被魏隐鋒忌憚,派人中途劫殺,好在天不絕好人,幾人虎口脫險。
自太子死後,先帝的病好像更重了,中宮僅存的血脈當今陛下過的如履薄冰,時常跑到先帝面前哆哆嗦嗦的抱住他的腿痛哭流涕,大表忠心。
先帝撫着額,嘆道:“你這樣哭,爹爹能不信你嗎?”
此次,中宮一敗塗地,只剩這一根羸弱小苗。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原本結實的梁王忽染惡疾,一命嗚呼。剩下三個皇子一個殘疾,一個口吃,皇位兜兜轉轉又回到中宮手裏。
皇帝想起衛延儀對自己皇兄的恩情,閉着眼道:“另一件事是什麽?”
衛荀笑了笑,道:“臣的事陛下都知道,陛下什麽時候把姜鳶還給臣?”
皇帝忽道:“如果兩個女人只能二選一,你要選誰?”
衛荀沉默不語。
皇帝敲了敲禦案,“好了好了,不過是看姜姐姐可愛,邀她來宮裏玩幾天,這才幾天,你就急了?你不想她進宮,當時怎麽不出面攔一攔?”
衛荀道:“陛下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淚,臣怎麽能壞了陛下的好心情。”
皇帝滞了一瞬,道:“你覺得朕太殘忍嗎?所以朕為那些無辜枉死的征夫們哭上一回。”
衛荀肅穆道:“臣只是希望這樣的事情再不要發生。”
皇帝喃喃道:“不會了……不會再有了……”
衛荀站起身,嗯了一聲,“陛下,姜鳶究竟什麽時候還我?”
皇帝氣哼哼罵道:“衛卿真乃好色之徒,你想見人家人家可不想見你,要朕幫幫你嗎?”
衛荀手一攤,“有陛下相助,臣榮幸之至。”
皇帝道:“想的美,朕有條件。”
衛荀道:“陛下放心吧,網已經撒好,就等郡主大婚之日魚兒上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