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晉江獨發

慕榆目送白決明離開後,才起身去到左家兄弟的房門口, 感覺到室內左景雅的氣息, 才稍微平複心中的悸動, 他敲了敲房門, “景雅, 該走了。”

左景雅是魂魄離體,昨夜走回客棧的時候,一路的穿透感就已讓他吃驚不已, 但更讓他覺得連吃驚都不夠形容的是, 他的雙眼竟然能夠看見了!然而當他看到鏡中的自己時, 卻怔住了。

鏡中倒映出來的身影卻不是“自己”, 而是別的人!

???

左景雅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對着鏡子比劃了幾下,見鏡中的影子也跟随自己的動作而動。他更加詫異, 像個瘋子一樣手舞足蹈,反反複複皆是如此, 最後才不得接受了“鏡中的影子确實是自己”的事實。

這是怎麽一回事?

他想不明白,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麽到底是什麽時候, 他變成了這個樣子?

左景雅想得入神, 忽然察覺左景珩有清醒的兆頭, 他立刻轉身向自己的身體沖去,手中快速掐訣,和身體融為一體。

一切動作連貫無比。

他……他怎麽會法訣?

左景雅睜開眼的時候, 突然想起不久前,他和白曜對峙時,也用了劍訣。緊接着發生了很多事,大家都沒有想起這茬。現在回想起來,左景雅瞬間身冒冷汗。他一個沒有任何修煉基礎的凡人,只是得益于師父有了修為,然,他只是得到了修為,并不該會這些法術!

此時慕榆敲門,左景雅也不過回到身體一刻,正陷入可怕猜想中,再聽到慕榆的聲音,左景雅第一刻反應像極了犯了重罪的逃犯。

左景珩不解左景雅的過激反應,只當他是昨天突變的情緒還沒有緩過來,“既然是自己選的路,不管風雨阻礙,都該走下去。走不下去,就跪着爬着!就算是跪着爬着,也要堅持下去。”

“哥,我不是……”左景雅擡頭望向左景珩,愣了一會,然後擡手摸了摸眼部的布條,察覺布條還在,便松了一口氣,從床下走下來,“這條路我遲早要走上去的,我只是一時不習慣。”

左景珩見他又摸布條,便知道他的不習慣在哪,天降無妄之災,左景雅的适應能力已經很強了,他不能再要求太多。無奈嘆息,他輕輕推了左景雅一下,“去吧,別讓你師父等太久。”

Advertisement

慕榆等了許久,都不見左景雅出來,擡起手正想再次敲門時,就見左景雅打開了房門。面對眼前站着的左景雅,慕榆眨了下眼,然後放下擡起的手,緩聲問道:“東西都收拾好了?”

左景雅看清了自己師父的模樣後,只覺身體僵硬不能動!他剛在鏡中看到的“自己”竟是和師父長得一模一樣!怎麽會這樣?

左景雅呆在了原地,直到慕榆再問他第二遍問題,他才回過神應答,而後又轉過頭望向左景珩的方向。

左景珩神色擔憂,看了看左景雅,又向慕榆行了一禮,道:“景雅以後的路還不知道難還是易,還望前輩多加照料。”

慕榆對他點了點頭,“自然。”

“景雅雖在青石門,但還未正式拜師,命石也就沒有被制成命牌。”左景珩走上前,将命石放到慕榆的手中,“如今他拜前輩為師,命石也該交與前輩。”

慕榆看了眼左景珩遞出來的石頭,黑不溜秋。這種在大街上到處可見的碎石,就是左景雅的命石?

疑惑再三,慕榆接過了那塊石頭,道:“我知道了。”

“星宿閣于今日閉門,結束收徒。多得是被篩選淘汰出局的人在路上亂竄,你們于此日離開,還需多加小心。”白決明出現在了門口,他腳下跟着個跛腳狐貍,身後跟着容濯。容濯見慕榆看過來,趕忙搖手向他打招呼。

慕榆皺起了眉,看向白決明,“你要回去了?”

“嗯,有些事需要回去處理。”白決明癱着一張臉,說話的聲音毫無起伏,也不知道高興還是不高興,當見慕榆皺眉,他又接着道:“我在家等你回來,回家的路,我想你比誰都熟悉。”

“……”

還未等慕榆開口,白決明就搶先在他面前,在他臉龐輕啄了一下,然後一把抱起了跛腳狐貍,禦劍離開。

“白前輩如傳聞中相差……挺多。”左景珩口不經意就将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慕榆聞言沉默片刻後,轉身教與左景雅如何使用識海空間,見他都将行李裝進了識海,他才問向容濯,“你是要跟我們一起走還是?”

“我畢竟是青石門的首徒,此番是帶領師弟們出門修行,路只走了不到一半,怎麽能跟前輩一道走呢?”容濯笑的狡黠,“還是前輩想我叛出師門?”

“我倒是忘了這件事。”慕榆移開了視線,“景雅,走吧。”

“是,師父。”左景雅一直都很安靜在旁邊聽他們交談,此刻被師父點名,趕緊就跟上了他的腳步,手腳靈活,一點都不像被挖了雙目的人。

容濯維持着溫和的笑容,看着慕榆和左景雅離開。

————————————

師徒兩人離開客棧後,直線前行,繞過了一個村莊,總算是離開了小鎮範圍。慕榆回頭看身後緊跟自己的左景雅,見他神色稍作自然,便道:“你有很多的時間去慢慢調整,現在不用太勉強自己。”

“是……師父。”左景雅還當自己的情緒隐藏的很好,卻沒有想到還是被師父察覺了,原本想等待自己的會是責罰,卻沒有想到師父卻在安慰自己?那麽到底他要不要跟師父說明自己的身體狀況不同?

左景雅陷入兩難,一面忐忑自己若是不跟師父說明自身情況,師父往後發現了,會不待見自己;一面又擔心若是自己說明了情況,師父會不會認為自己是個逆徒,直接将他驅逐?

左景雅很苦惱。

慕榆見左景雅這樣說了,也不再多說什麽給他制造心裏負擔。他伸出掌心,手中立現一片瑩綠色的葉子,葉子在他的掌心上跳躍,然後出現了一條線,直連東南方沿海地帶。

“看來我們還要乘一下船。”慕榆得知了路線之後,看向左景雅,見他心不在焉,便轉開了視線,再問道:“你暈船嗎?”

“如果船行江河的話,倒是不暈的。”左景雅認真回憶了小時候跟自家兄長逃難時的細節,其中有一次硬是求了船夫許久,才磨得上了船。船上條件不是很好,但确實不暈,然而左景雅并不清楚自己師父所說的暈船,是指船行何處,他嘗試過的也就只有江河了。

慕榆聞言的瞬間,腦海裏出現了白栀禦劍擦江而過的身影。他晃了下心神,咬咬牙,心道現在還不是教予左景雅劍法的時候。

“我知道了。你先跟我走一段路,等到下一個城鎮再看看有沒有馬商賣馬。”慕榆原打算在白川鎮上買一匹馬代步,卻沒有想到白川鎮不賣馬,他只好領着左景雅一起走路。

并不是慕榆不想禦空帶着左景雅,下一秒就出現命牌鍛造師的面前。

只是,如果他這樣做的話,就會讓左景雅修行之路過于順風順水,對他産生過度依賴情感,不利于往後修行。

只要是有可能導致左景雅變成廢物的做法,慕榆都會直接放棄。

他不怕多走彎路,他只怕将這個人帶向了相反的道路。

好在左景雅也是個乖巧的孩子,也不多問,只道:“徒兒不争氣,勞累師父了。”

慕榆停頓了一下,然後沉默的走在最前面,擔心左景雅跟不上自己,他走走停停。

當路過昨晚誤入骨女遺跡的地方時,慕榆停下了腳步。

左景雅也随後停下了腳步,見慕榆站着不動,不由疑惑,喚了一聲,“師父?”

慕榆沒有察覺到魔遺留的氣息,又望向原先魔猴撞死的地方,那已經成了一片空地。

看來是有人在事後清理了這裏。

“你來。”慕榆招呼了左景雅一聲,然後接着道:“對着這個方向作揖,別忘了要心懷歉疚。”

他沒有忘記左景雅對自己說他是醒過來就誤入遺跡。如果照他所說,此刻的他是不認識這個地方,如今自己提出這個要求,左景雅只會覺得奇怪,但也會照做,絕不會多問。

果然左景雅什麽都沒有問,按照慕榆的交代,規規矩矩的朝着慕榆所指的方向作揖。

一陣風吹來,周圍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慕榆擡起頭望向上空,只見一片湛藍天空。

“師父。”左景雅此時喊慕榆只是提醒他,自己已完成了他的要求。

“好了?”慕榆将視線轉回來,見左景雅點頭,“好了,就走吧。”

原先被慕榆注視的地方,立着一個人。

他安靜的看着慕榆帶着左景雅離開了竹林。

左景雅緊跟在慕榆的身後,兩人沿着官道一路行走。礙于視線模糊看不清楚,左景雅必須集中精力感覺慕榆的氣息,才不至于追不上,兩人又走了快要兩柱香的時間。左景雅在這路途的期間不曾聽到慕榆言過一語,他突然有點不安,便停了下腳步。

慕榆聽不到左景雅的腳步聲,便回過頭去看,只見左景雅臉色看起來不大自然,便問道:“可是累了?”

左景雅搖了下頭,“不是。”然後見慕榆又有行走的意思,他趕忙接着道:“師父能不能休息一下,我雖然腳下不累,但是……”

慕榆見左景雅神色緊張,不禁覺得好笑,“便休息罷。”說完,慕榆便施法讓旁邊的樹根顯露出來,呈一個座椅的形狀,對左景雅道:“坐。”随後自己便懸空盤坐,他看着左景雅摸索了很久,才坐下去,不由得想在他身上尋找白栀的影子。

最後發現,左景雅哪裏都不像白栀。

“你跟左景珩兩人呆在塵虛派多久了?”慕榆探查不出左景雅的年紀,看樣貌覺得他不過十八,但卻另想到,如果左景雅在塵虛派呆了許久呢?雖說遇到他之前差不多像個凡人,卻不能否定他吃了駐顏丹。

“兄長在塵虛派呆了大概有二十年載,我……誤食過駐顏丹,此時……”左景雅回答慕榆這個問題的時候,很是尴尬。

“現在也不過三十,還算不錯的年紀。”慕榆一手撐着下巴,打量左景雅,再細細道來,“三十年紀到達築基後期,确實不算太晚,不過也得抓緊讓你在五十歲之前結丹才是。”

想到左景雅那黯淡無光的命石,慕榆有些頭疼。想在五十歲之前結丹,對于此時的左景雅并不難。築基後期離結丹也就一步之遙,只需要慕榆自己在後面推一把,結丹是分分鐘的事。難就難在,能結怎樣品質的金丹。金丹的品質是最難預測的,而其品質卻決定了左景雅今後能走到怎樣的地步。

結丹這事,馬虎不得。

但是左景雅卻沒有多少時間給他慢慢來了,築基期到達五十歲還未結丹,往後想要結出好品質的金丹只會更難。

“只能給你灌湯灌藥了。”慕榆探查完左景雅的身體狀态,心中所想便脫口而出。

左景雅的身體有一刻的僵硬。

“你陽元沒有外洩過吧?”慕榆突然想到一個關鍵的事,便很随意問了出來,瞬間就見左景雅紅了一張臉,別扭的移開了和自己對視的視線。

什麽情況?

“洩了?”慕榆皺眉。

“不……”左景雅緊抿着唇,“沒有……我,我沒有。”

“不錯。”慕榆點頭贊賞了左景雅一番。陽元是修道固本,沒有外洩過,還能給結丹增加點希望。

他雖然不曾當過人類修道士的師父,但對于這些修道的事,還是知曉一二的。畢竟多年的觀察白家動向,也是學到了不少有用的東西,只可惜當年身為樹的時候,沒法一一嘗試一番。

如今也算是了卻了當時的願望。

如果碰上左景雅的時間,能夠再早一些就好了。

慕榆望着左景雅裹着布條的位置,想到,要是能早點遇見左景雅,自己定會好好的護着他,他也不會丢失雙眼。

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