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晉江獨發

慕榆從懷裏拿出了一塊鑲了金色龍紋的牌子,然後看着它從中間開始碎裂, 一點點擴大裂痕, 最後金色的龍紋光芒一閃, 刺眼白光瞬間暗淡, 手中的牌子已成碎片, 依稀可以看到上面寫過“龍淡竹”三字。

這是龍淡竹和慕榆交手失敗,低頭認同慕榆提議的瞬間交予他的命牌。

與此同時,一陣地動山搖, 濃郁的黑色霧氣從慕榆幾人原先前來的方向開始擴散。

望着怪異的天象, 慕榆向左景雅道:“器成了。”

左景雅視線又恢複常态, 自然也看到了上空的怪異, 但他不能對眼前之景提出半個字。他移開了視線, 問道:“師父是從何得知,雲翳在虎嘯堂是替他兄長還債的?又從何看出, 他一定會帶龍淡竹和龍佶離開虎嘯堂?”

左景雅只覺自己越是和師父接觸,越是覺得他深不可測。

難道師父的境界, 已經到了能夠洞曉世上所有事情的地步?

“我不知道, 那些不過是我瞎猜的。人的心思,誰又能準确預料?”慕榆往村子裏走了幾步, 見左景雅沒有跟上, 便轉過身望着他道:“你不用擔心。這事該是怎樣發展的, 必定不會繞的太遠。與其殚精竭智去更改,倒不如順其自然去等待。”

左景雅聞言,只覺心髒有一瞬間被掏空, 他緊按住自己的胸口,以平複太過于激烈的心跳。

“師父是否早料到會有此般結果?”左景雅還是站在原地看着前面的慕榆,并沒有走前一步,“那徒兒是否可以理解,師父其實是有辦法替虎嘯堂避免此次之災?”

慕榆沒有說話。

“果然如此嗎?”左景雅苦笑了一聲,手搭在了臉上的布條上。

“你未免把我想的太過厲害。”慕榆感覺到了困窘,到底他做了什麽,會讓左景雅認為自己的無所不能,甚至能夠一手遮天?

無奈嘆息一聲,慕榆又道:“你要認我這個師父,就不要質疑我,若是不認我這個師父,現在就走,我決不攔你。”

左景雅并沒有質疑自己師父的意思,此刻被師父誤會,他張了張口想要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只覺渾身的血液都在倒流,身體冰冷到了一種程度。

Advertisement

他竟然找不出任何理由可以讓師父原諒自己。

那如果師父有朝一日發現他其實早已能夠看見,卻還是瞞着他,會怎樣?

左景雅想都不敢想,心事滿滿,腳步遲緩,跟在慕榆的身後。

慕榆知道左景雅還跟在身後,便松了一口氣。

他不再多想,直線前進,然而走着走着,就不由皺起了眉,當然,這不是因為左景雅。而是他觀周圍的景象時,留意到了周圍村民們看見他時露出的驚恐眼神,仿佛他是什麽吃人的妖魔。

“兩位大人!兩位大人!”一個在田地裏耕作的農夫見兩個裝扮富貴的人要往前不久廢棄的村落裏去,趕忙丢下鋤頭奔過去,口裏還喊着,“兩位大人不要往那裏去!”

慕榆聞言停下了腳步,倒也方便了後面的左景雅跟上。他看着沖他們兩人而來的農夫,不解問道:“為何不能往那去?可是那發生了什麽事?”

“兩位大人可千萬不要往那裏去!哎!”農夫喘着氣,他看清楚了慕榆和左景雅兩人的裝扮後,愣了下,口裏打着彎,“那裏面鬧鬼!”

“光天化日之下,前方好好的一個村落,怎麽就鬧鬼了?”慕榆感覺到了前方村落植物的不安,自然也知農夫所言并無虛假,然而明面上還是要演一演的。

“就算鬧鬼我也不怕!你倒是跟我說,裏面怎麽就鬧鬼了?”慕榆一言一行,看起來就像凡間的纨绔子弟。

左景雅看得清楚,震驚于師父的氣質大變。但他卻不明白師父為何要這樣做,為了不破壞師父的計劃,他只好保持沉默。但光是聽慕榆說話的語氣,他只覺得不喜,想了想,他移開了視線。

“哎!說起來一匹布那麽長!”農夫見慕榆不信自己說的話,不由急了,“總之你們都不能去!”

就在農夫說話的時候,周圍的犬開始狂烈的吠了起來。農夫神色顯得異常不安,他沖另外在田裏幹活的夥伴招手,“時間到了,趕緊回去!”

田裏幹活的人聞言,趕忙丢下了鋤頭,也沖他們幾人的方向跑來。

“兩位大人,一看就是外面來的。真是不湊巧,我們村在不久前剛從那前方搬出來,暫時住在這邊。”另一位趕來的村民替代了剛才農夫的位置,他指了指另一處很多人聚集的地方,接着道:“我們這一村的人都擠在這裏,如果兩位大人是因為累了想要找地方住宿的話,我們這裏倒是可以擠一擠,就是不知兩位大人介不介意跟我們這麽多人擠在一塊了。”

慕榆順着村民的手指向的位置望了一眼,現在正值黃昏時刻,那一處燃起的火堆火光顯得尤其暗淡,“剛才我聽說上面鬧鬼?究竟是什麽鬼這麽厲害,竟能讓你們這個不大的村落浪費這麽多的燃料去燃燒個火堆?”

“哎!你們要是真的想知道,就跟我到那裏去!現在天色都快黑了!”村民旁邊的農夫聽到慕榆所言,只覺得又慌又怕,他緊張的觀察周圍,但又因過于擔心眼前這兩位來客的安危,怎麽都不願意先離開。

許久,慕榆頗為難的點了點頭,道:“好罷。”

左景雅跟在那兩人的身後走向火光充裕的地方,他突然感覺到了一股不善的視線,回頭向那一處望了許久。

“這位是……?”農夫到了安全地域才覺得左景雅不一般,眼睛圍着的布竟然會流動光澤!

“哦!”慕榆看了左景雅一眼,口裏帶着不屑,說道:“這個是我父親擔心我出門被人欺負,給我找的道長。”

???

左景雅不解的歪頭,正想說話,突然覺得喉嚨裏多出了一塊東西,正好卡在那裏,根本說不出話來!

“道長?!”農夫的聲音陡然拔高,“竟然會有道長在這裏!”

瞬間農夫的語調,吸引了周圍觀察他們的村民,幾人聽到有道長在這,都不由過來查探。見到左景雅确實不凡,好幾個人都出現激動的神色,在一起激動的交流,好幾次張口卻發不出一句話,但從眼神中,他們彼此都能夠理解對方想要說的是什麽。

“快去!”其中一個村婦激動的推了身邊的男人一把,“你個二傻子,快去找村長呀!”

“哦!”被推的男人回過了神,趕忙又應了幾聲“哦”,拔腿就跑了起來。

但是地方狹窄,跑也跑不起來。慕榆只是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很有意思,他坐着觀察着他們,順便操控遠處的樹木圍困想要下來的“東西”。

左景雅被慕榆控制,根本就不能說一句話,他看着周圍一群人一邊叫喊一邊忙碌,只覺得慌神。他頻頻望向慕榆,以尋求幫助,但是慕榆卻沒有看他……

見慕榆态度冷淡,左景雅不由多想,回想起不久前師父對自己說的話,不由就開始神色暗淡,他身為一個徒弟确實是真的不夠格。

左景雅陷入沉思反省的狀态在外人看來正是得道高人的表現,瞬間左景雅在村中的地位就比慕榆高了好幾階,幾人圍着左景雅說個不停,卻把慕榆放置了一旁。

面對眼前的景象,慕榆卻一點都不排斥,他仔細搜集着自己想要的信息。順便還問了旁邊站着的小孩要了一個包子,“你怕不怕大人們說的那些東西?”

“不怕!”小孩的眼睛亮晶晶的,他看向慕榆,“我知道你才是神!”

“咳……”慕榆不解的看着眼前的孩子,“你知道神是什麽嗎?這世界只有仙,哪來的神?”

小孩望着慕榆,臉上出現迷惑的神色,“可是夢中我阿婆跟我說,有個大神會來救我們,長得還非常的好看……”

“夢裏的東西你也信。”慕榆撫順了自己的情緒,他還以為這個小孩看到了什麽。

“阿婆從來都不會騙我的!”小孩一點都不被慕榆語言所動,“大神你不要怕,他們都不信我說的。”

“咦?傻子呢?”幾個村民跟左景雅說了一堆,然後讓小孩子都排成一排,數了數卻發現少了個孩子,不由得喊了起來。

孩子皮,村民為了擔心孩子又偷偷跑回原先住的地方,就每晚都會喊他們排成一排數數,現在一數,少了一個!他們不由慌了起來,開始嚷嚷。

“你們要找的是這個孩子嗎?”慕榆吃完從小孩手裏拿的包子,才将孩子抱起,走到人群中。

“對對對!”村民見到孩子,瞬間神情都放松了,其中一個村婦從慕榆的手中接過孩子,念叨道:“這孩子可憐,家裏長輩都去得早,前不久發了高熱……”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把這裏燒壞了,要是他說了什麽不好的話,還請你們不要見怪。”

“哪裏,他可愛得很。”慕榆看着小孩到了人群中就一副癡癡呆呆的模樣,眼神一點都沒有适才的明亮。

大概的消息都掌握了,左景雅抱着原先慕榆為他準備的靈物在一旁吃着,而慕榆卻跟村民坐在一塊,很是暢快的聊天,吃飯。其中有一兩次故意擺出富家纨绔公子的風範,但村民卻都不覺被刁難,對慕榆還是熱情的招待着。

“那位道長怎麽會變成那般?”其中一個村民跟慕榆坐的近,不由向慕榆好奇左景雅。

慕榆停下了筷子,望了望左景雅一眼,“我也不知道,他到我們家之前就這樣了。”

“哦……”村民八卦之心被澆滅,但是見左景雅偶爾會望向這邊,又追問道:“那他是不是聽不到看不到又不能說話?”

“好像……是的?”慕榆不确定的給了村民一個答案。

“真可憐……哦!不,我說錯了。”村民趕緊往自己的嘴巴位置扇風,好像這樣就能把剛才的話扇走,別人就聽不見似的,“道長這樣,為人所不能,實在是太厲害了!”

“好像……是的?”慕榆也不确定這形容對于左景雅來說合适不合适,但是對于白栀來說,卻是不能更合适了。

村民還想說些什麽,坐在他一旁的婦人掐了他一把,制止了他繼續往下說。這時候婦人堆着笑望向慕榆,“那道長可婚配?小公子您又可否婚配?”

“咳……”慕榆口中正含着一口水,突然被問及這個問題,呼吸一岔,就被嗆到。看着手足無措的衆人,他擺了一個手勢,“修道之人除非是遇見了命定之人,否則是不能自行婚配的。而我……卻是不想婚配。”

左景雅在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深深地望向說話的那人。

“命定之人?什麽是命定之人?”婦人倒是對這樣的事情好奇起來,“難道傳說中的‘月老牽線’是真的?”

“傳說是真是假,我不知道。但是命定之人是真的,通常這人得給師父看過,師父認為對了,就是了。”慕榆其實也不知道命定之人是什麽,但是回想起自己知道這個東西的時候,還是借助了骨女的回憶。這一番說法也不算的錯……吧?

“啧!”婦人不屑的回以慕榆鄙視的眼神,“我還以為什麽神之又神的……沒想到是換了個媒人和長輩,其它不都全跟我們一樣嗎?”

婦人的聲音越說越小,慕榆聽得清楚卻不以為意。他這番說話給外人聽來不就是這樣?什麽命定之人,由師父把關,放到民間不就是“婚姻全靠父母做主”?若是徒弟不願意找道侶,由師父來找,徒弟再怎麽不願意也不能當面拒絕,不就是“媒人”?

換了個說法,其實質不都是一樣,慕榆不由覺得眼前的婦人很有先見。

“農村婦人,沒見識,小公子還請別介意。”村民對前者一點都不敢置喙,但是對于慕榆自己後面說的話,“只是小公子不婚配的話,怕是不孝。”

“……”聽到這裏,慕榆突然想起這群人被灌輸的概念就是“無後不孝”!

面對衆人對他的開導,慕榆非常的想将原先的話統統都吃進肚子裏。而這個時候,左景雅坐在一旁圍觀一切,好像有點理解為什麽自己的師父一開始要做這些奇怪的事情了。

因為……

被人圍着說話,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第二天,慕榆醒來的一刻馬上就給自己用了清神的法訣。擺脫了渾噩,慕榆算是深切體會到了什麽叫做“身不由己”。

來自村民們的“熱情”……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夠消受得起的。回想起昨晚被人洗腦的情節,慕榆感覺自己頭疼的随時能夠炸裂,就在這個時候,他才察覺到室內還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他看向有人的一處,有些壓抑,看了許久,他才開口問道:“你是什麽時候醒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