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當天晚上,新一股寒流來襲,天上下起了鵝毛大雪,城市的多處主幹道發生擁堵,鐘遙回來時已經将近八點,平凡已經吃好飯,坐在客廳裏看雜志。

他愣了一下,“你怎麽出來了?”

“我不能總悶房間裏,再說明天要銷假上班。”平凡眼睛看着牆壁上的時鐘,低下頭繼續看雜志,“對了,鐘遙,你去樓下看看我電動車有電沒,要是沒電幫我放到保安室充電。”

鐘遙洗手出來,“明天我送你去吧。”

“鐘遙,你還是回家住吧!”平凡幾不可察地嘆氣,“我都好了,你不能總睡沙發。上班的事,我自己能行。”

“那好,明天送完你,我就回去。”鐘遙也不跟她堅持,他知道平凡的脾氣,一旦開口就不允許別人反駁,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平凡是一個很自我的人,她一旦認定了一件事情,就不會輕易更改。就像他們的婚事,鐘遙到現在都還無法相信,平凡真的答應了他的求婚,如此地輕易,如此地淡然。

平凡放下雜志,眼角餘波再次掃過那面時鐘,“我留了飯,你去熱一下吧。那個……給浩子留點。”

吃過飯,鐘遙去了趟樓下,把平凡的電動車充上電,冷得他直哆嗦,“外面可冷了,雪積了厚厚的一層,明天還是我送你去吧。”

“好,你明天早上記得把我的小電驢放回原處。”

俞浩揚是後半夜回來的,蹑手蹑腳地走進來,屋內很亮,顯得他的舉動格外滑稽。

鐘遙對開着燈睡覺還不是很能接受,時睡時醒,一個星期來睡眠質量并不太好,聽到俞浩揚的開門聲他就醒了,“浩子,平凡給你留了飯。”

“她給我留的?”俞浩揚陰霾了一下午的心情,倏地雲開霧散,“我還沒吃呢。”

他興高采烈地去了廚房,把剩下的菜全都解決了,打着飽嗝滿足地去睡。

平凡下了班照例去拐角彈琴。天氣越來越冷,客人也越來越少,于瑤瑤一個人趴在吧臺上玩手機,看到平凡進來就像看到親人似地,只差沒熱淚盈眶。

“小凡,讓姐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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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嫌棄地推開她,“你少來這一套,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吧,想幹嘛?”

于瑤瑤不好意思地眯着眼笑,笑成了一條縫,“你,是不是想抛棄浩子?”

“我們在一起過嗎?”平凡反問。

“那能不能幫姐個忙,把他趕出你家?”

“就像當初你幫我姨的忙,把他趕出來對吧?”

于瑤瑤更無地自容了,“拐角是我前夫……”

“俞浩揚還是你前夫的弟弟呢!于瑤瑤,你當我瞎了啊!你那麽想挽回你的婚姻,為什麽不讨好浩子,好達到你的目的呢?”

“我這回就是想挽回,才讓你趕走他的。”于瑤瑤知道瞞不住,“他離家八年了,我婆婆就想讓他回家,你把他趕走,他無處可去,自然是要回去的。”

平凡不知道該說她傻還是蠢,“你第一次趕他的時候,他去了哪裏?”

“工作室!”

“工作室現在還是他的!”

于瑤瑤眼角微跳,“趕盡殺絕不太好吧?”

既然不想再有幻想,就讓所有的一切可能都劃上句號,只是……

“等過段日子,我跟他說,你先把工作室的事情解決了。”

工作室很冷,穿堂而過的北風呼嘯,沒有燒窯的室內也沒有暖氣,冷得呆不住人,只有燈火依然,說明俞浩揚還在裏面。

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工作室,很少有其他的去處,每天就是家和工作室兩點一線,拐角他也不常去,因為平凡不在那裏。

入了冬之後,他幾乎都在家裏畫畫或是設計新品,平凡受傷,鐘遙入住之後,他變得無處可去,只能回到他的一畝三分地,就算在冷也比看着鐘遙和平凡秀恩愛強。

“俞浩揚,你是不是準備被我灌藥啊?”平凡裹得厚厚一層,是她早上起床時看到挂在衣櫃前,很明顯是俞浩揚的傑作。

俞浩揚僵硬地握着筆,吸了吸鼻子擡頭,“你怎麽不回家?”

“來接你啊,省得你大半夜地回家,吵得人睡不好覺。”

俞浩揚立刻蔫了下去,“鐘遙跟你告狀了?那我晚上不回去了,我有好多訂單沒做完呢。”

“鐘遙回去了。”

“真的?”他一躍而起,“他不再當廳長了?”

“我讓他回去了,他就像我大姨似的,管這管那的,太不自由了。”平凡拿走俞浩揚的筆,“有什麽事明天再做,我們回家喝酒慶祝一下。”

平凡拿的是最烈的二鍋頭,一人一瓶,就着一鍋龍膽魚湯,兩個人像是沒有大人管束的孩子,放大膽子放縱。龍膽是回家路上經常海鮮市場買的,價格略貴,但平凡看到俞浩揚那饞樣,就買了一整條,魚頭和魚骨放油翻炒,加水煮成奶白色,魚身切片涮鍋,是他最愛的吃法。

“果然沒有鐘遙就是不一樣。”俞浩揚感嘆,“他每天不是青菜豆腐就是豆腐青菜。”

平凡白他一眼,“你懂什麽,那叫生活。哪像你,不知柴米油鹽貴。”

“我只知道,生活不是苛刻自己委屈自己。做人要有追求,要有夢想,而不是在原地踏步。”俞浩揚眼下的追求是把那條魚吃光,夢想是明天還有魚吃。

“對你來說,或許是這樣。但對于像我這樣的人來說,踏踏實實地過好每一天,就是我最大的滿足。我沒有什麽追求,也沒有所謂的夢想,我只想過重複而安穩的日子。”平凡抿了一口二鍋頭,“鐘遙和我是一類人,你懂嗎?”

“不懂。”俞浩揚啪的一聲放下筷子,微怒,“因為我是富二代,因為我是學藝術的,所以你覺得我好高骛遠,自動把我列為另一種人,這不公平。”

“既然你都知道,我也沒什麽好瞞的。”不知不覺已經半瓶下肚,平凡臉色通紅,目光迷離,“我怕黑,是因為我被綁架過。還是二次。”

俞浩揚隔着熱氣氤氲的火鍋看着她,第一次感覺到她隐藏在內心深處的真實與悲傷。

“第一次,是我父親,我的親生父親。為了完成他的夢想、他的追求,他綁架我向我母親要錢。他把我關在他的畫室裏,那是一間被挂上厚重窗簾的房間,白天和黑夜一樣伸手不見五指。他沒有錢,欠了一屁股的債,房東把電給停了。我在畫室裏呆了三天,每天只有水喝。不要說他禽獸不如,因為他自己也沒吃。沒有錢,有水喝就不錯了。”平凡娓娓道來,就像在說別人的故事,自嘲的語氣讓人無法忽略她眼底的傷痛,“後來,他自殺了,在那個暗無天日的畫室,他死後,他的畫作才受到評論界的注意。可這些都不是我和母親要的。”

“我曾經在母親面前立誓,這輩子都不會碰畫筆,也不會從事和藝術相關的工作,甚至不嫁這樣的男人,不管我有多愛他。愛情的純美永遠比不上現實的殘酷,那些虛無飄渺的空中樓閣遲早會毀了平靜安定的生活。”

俞浩揚的眉漸漸絞緊,雖然他聽聞過一些關于她的事情,但怎麽也比不過親耳聽到的震撼。

“第二個綁架我的人,是甘宇成的母親,你見過的,在婚禮上。”平凡繼續說着,一瓶酒已經見底,“她想找人強》奸我,可沒想到我對黑暗如此的恐懼,除了驚聲尖叫,我的反抗力驚人。你應該見識過,我曾經練過幾天跆拳道,打人一點都不手軟。”

俞浩揚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他想過無數的可能,卻沒能想到人能殘忍到這個地步。在他們相遇之前,她已經歷過太多,生生讓她把自己未來的生活規劃好,不允許有一絲一毫的錯誤。人并非越挫越勇,而是要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而平凡就是這樣一種人。

“從那之後,我睡覺不能關燈,家裏一定要有人。”平凡擡眼看他,“這也是我收留你的一個原因,那時候我被大姨趕出來,不得不一個人住。”

俞浩揚雙手握拳,聲音冷得像屋外的天氣,“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讨厭富二代,讨厭藝術家,我收留你确實是因為你的才華,但是我不想因為自己的一時心軟而受到傷害,我和你沒有半點關系,請你一定要對你的家人說清楚,不要造成誤傷,好嗎?我是一個很普通的人,只想擁有最普通的生活,找個高富帥這種事情不适合我。還有,我和鐘遙要結婚了,會搬出這裏,你要繼續租也可以,我會跟房東說。”

他搖了搖手裏的空瓶子,“今晚是離別酒?”

“我們還是朋友。”

“好,我們還是朋友。”他沒有糾纏,因為他答應過姚芯,讓平凡自己做決定,給她想過的生活。

俞浩揚的痛快和幹脆是平凡沒有想到的,第二天酒醒,他就已經在打包行李,平凡臨走時于心不忍,折回去跟他說:“你可以慢慢搬,反正沒那麽快。”

“我怕留下來,會忍不住做一些奇怪的事情。”俞浩揚故作輕松地調侃,他清楚平凡內心的掙紮,所以他不想她再為難自己。

“你不怪我?”

“不,我要怪,也只會怪那些傷害過你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不能去運動,只好少吃東西,除了不吃晚餐其他的零食也都不吃。今天來姨媽,消耗大。晚上在家碼字,我媽在廚房炸豬扒,可香可香了,簡直就是人間煉獄啊!

人為什麽要減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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