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鐘遙是個很不錯的結婚對象。他的話不多,不像俞浩揚總是聒噪闖禍、鬧小孩子脾氣,和他相處的時候,總是會忘記他的存在,但他又會在你需要他的時候,悄然出現,為你打點好所有的事情。

平凡受傷的一個星期,就是最好的證明。他在接到平凡的電話後,立刻收拾了幾件換洗的衣服直到她家,在沙發上睡了一個星期,沒有抱怨,沒有挑剔,只有接受。

在這期間,他沒有過問關于俞浩揚的事情,只把他當成一個房客,或者說是一個客人。而他所表達出來的素養,是一個主人應該有的寬容和大度。他把平凡伺候得很好,也把俞浩揚伺候得很好,一日三餐,均衡營養,家務上手,不說髒累。

這樣一個活得從容安穩的男人,平凡沒有理由拒絕。如果說,非得挑出一個毛病,那就是鐘遙太寬容,在待人接物上永遠都是從容不迫。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一個人太過寬容的原因是因為不夠在乎。

平凡曾經過問他,他們現在的狀态能結婚嗎?

鐘遙說,想結就一定能結,不想結就一定結不成。

她從來不問鐘遙以前的事情,鐘遙也一樣,連擺在家裏的大活人,他都沒有表示過好奇。

鐘遙無疑是平凡目前最好的選擇,或許傾她一生都很難遇上像他這樣一個适合結婚的居家男人。

這也是她一心期盼的平淡生活,每天都過着重複的日子,安安穩穩,直至老去。

下了班,鐘遙來接她,車裏的暖氣開得很足,可是從鐘遙的拍賣行到她單位門口,不過15分鐘路程。看看時間,不多不少,離他下班正好是20分鐘。

平凡不免問說:“你下了班直接來的?”

“嗯,今天沒什麽事情,我提前發動車子,就怕你在家呆慣了不習慣外面的溫度。”鐘遙開車不快,慢慢地跟着車流往前開。

平凡心中驀地一暖,不知該如何繼續,鐘遙也不說話,他本就話不多,專心開車的時候就更少開口。

因傷休養一周,平凡不敢讓大姨知道,讓呂真瞞着,還好大姨沒有跑上門來,只是打了幾個電話,叮囑她要注意保暖。平凡怎敢不從,她從高中起就在大姨混吃混喝,不知道浪費了大姨家多少的電費,強迫他們接受她怪異的生活方式。想起鐘遙這一周都睡得翻來覆去,她對大姨一家的歉意和感動又多了幾分。

上班時給大姨打電話,提及鐘遙,大姨滿心歡喜,力邀她和鐘遙晚上到家裏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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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算是見家長了吧?

連平凡都不知道,鐘遙還準備了禮物,是一個看上去像古董的花瓶。

“這還真是古董。”鐘遙笑着解釋,“中午休息的時候,我去了趟古董跳蚤市場,趕着人家收攤的時候買的。”

“你不會被人騙了吧?”平凡大驚,“現在的古董大部分都是騙人的。”

鐘遙說:“我還不至于看走眼。”

平凡這才想起鐘遙是拍賣師,他的工作有很大一部分就是鑒別物品真僞,确保商品的價值,再将其拍賣出去,獲取高額的提成。

鐘遙和姨丈呂勉相見恨晚,一見如故。呂勉這些年迷上了古董,買了好多的“古董”,氣得大姨還得收拾一個空房間來裝,在不知真假的情況下,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改天我幫姨丈看看。”鐘遙為人也很爽快,當即答應幫呂勉鑒別真僞,“萬一要是有真品,那就值了。”

姚芯卻不以為然,“就算有一件真品,也抵不上其他的全是假貨。”

呂勉氣惱,“要都是真品呢?”

“果然和藝術沾上就沒什麽好下場。”姚芯深以為然,家訓猶在耳邊。

這回呂勉不說話了,默默地和鐘遙碰杯,無奈鐘遙開車,不能陪飲。

飯後,鐘遙和呂勉下棋,平凡和姚芯留在飯廳收拾,呂真這幾天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家也不回。

姚芯微微嘆氣,“呂真收到offer了,大概過了年就走。這孩子一點都不讓人省心,跟着那麽個男人好些年,不知進退,也不能再讓她胡鬧下去。去了國外,眼界開了,就不會再執着于眼前。”

“這麽快?我還指着她當伴娘呢!”平凡并不是不贊成呂真跟裴習遠在一起,但是這麽多年裴習遠模棱兩可的态度,始終摸不着頭腦。

“你也這麽快?”姚芯皺眉,“一個兩個都不讓人省心。你們好歹讓我喘口氣,這麽多事情堆到一塊,要忙死個人啊。不行,我得給你媽打電話,讓她回來過年。”

平凡突然停了手,“大姨,暫時別跟她說。”

“胡說什麽,哪有女兒結婚母親不到場的道理。再說,鐘遙可是你媽給你介紹的,他是你後爹的得意門生。”

平凡驚訝萬分,“我後爸的學生?他怎麽會回國的?”

“可能有他自己的原因吧。”

平凡的後爹是頗負盛名的經濟學家,任教于沃頓商學院,教出來的學生無一不是在華爾街呼雲喚雨,除了一些國內的富二代們,大抵都會留在國外發展。而據平凡了解,鐘遙不是什麽富二代,他的父母都是大學老師,充其量只能算是高知,也沒有什麽其他的社會背景。按照他的家庭條件,留在國外更适合他的發展。如果他真的是後爹的得意門生的話,就更應該留在國外。

呂勉一晚上都在贏,一個臭棋簍子竟然一棋不悔,兵不血刃地贏了五盤象棋,他興高采烈、手舞足蹈,嚷嚷着要他開珍藏的威士忌慶祝一下,卻被大姨無情地鎮壓了。

他只好和鐘遙約定下次再戰,并言明下回一定不能開車,不醉不歸。

能讓姨丈如此盡興,平凡果然要對鐘遙刮目相看,“你故意讓着他的吧?”

鐘遙也不否認,“讨老人家開心嘛,沒什麽不好的。”

平凡豎起大拇指,“高,實在是高。竟然能輸得這麽不着痕跡,我姨丈能炫耀好多天他的驕人戰績呢。”

“也沒什麽,輸棋還不容易嗎?”

“不容易!”平凡照實說,“想贏很容易,可故意輸卻是另一回事,沒有超高的智商是絕對辦不到的。”

“我打小就跟我爺爺下棋,這點小伎倆難不倒我。”

“你也故意輸給你爺爺?”

“開始的時候,是真的輸。後來呢,是一直在贏。到了最後,才學會了故意輸。”

平凡不由地贊嘆,“不愧是我後爹看上的人。”

“什麽時候,跟我去見見爺爺?”鐘遙不經意地開口,似乎是無心。

平凡愣了半晌,拂去心中那份不安,“你決定。”

俞浩揚搬走了。燈火依然,夜卻靜得出奇,家裏再沒有他趿着拖鞋走得啪嗒啪嗒的聲音,感覺房間有些空曠。站在客廳中間打開電視,一低頭,卻找不到他伏在抱枕上啃零食的聲響。

電視就這一直開着,連同她習慣的燈火,直至天亮。

從那天開始,平凡多了一個不良習慣,不開電視睡不着覺,因為家裏沒有了那個鬧騰的男人。

呂真是個真正的女漢子,連拔個牙都不見她嚷嚷,用她的話來說,大不了把血吞下去,反正也是打落牙齒和血吞。可她卻哭着來找平凡,蹲在她家門口,眼睛腫成核桃似的,小臉慘白。

“裴習遠和別人好了。”

平凡想想也是,這是唯一能讓呂真哭成淚人的解釋。

想當初,呂真在校慶時初見裴習遠驚為天人,發誓一定要泡到他。可是四年過去了,她依然只是他的小跟班,入不了他的法眼。

她能夠忍受裴習遠喜歡平凡,因為連她也喜歡這個姐姐。可是裴習遠和別人好了,卻是她不能容忍的。

“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嗎?”平凡開門把她讓進去,拿了熱毛巾給她擦臉,“你有點出息行不行?裴習遠是什麽人啊,他的婚姻豈是他自己能做主的?你跟了他這麽久,還是看不明白嗎?就算是門戶相當,也不一定能在一起。他們家要的不是你這樣的人。”

“婚姻不是因為深愛才在一起嗎?不能和自己愛的人結婚,還能稱之為婚姻嗎?”呂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生活已經很難了,為什麽不能和自己喜歡的人過一輩子,連睡覺都不能自如,還能叫厮守終生嗎?”

平凡被她頂得無話可說,陪她坐在沙發上,什麽話也不說,等到呂真哭累了,歪在她身上睡着,她才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她很早就明白,像裴習遠、甘宇成這樣的人,看着風光無限,其實背地裏連普遍人想要的相濡以沫都無法得到,一樁樁看似美滿的聯姻,埋葬的卻是他們永遠無法得到的愛情。她以為,呂真從她身上已經看透了這一點,可還是沒能釋然。

拿了被子給呂真蓋上,平凡給裴習遠打了個電話。電話那端的他看樣子正在應酬,喝了不少的酒,舌頭都是卷着的。

“謝謝你,師兄。”能讓呂真毫無牽挂地離開,這是她和裴習遠所能想到,最好的方式。與其讓她留着念想,不如讓她徹底地死心。

“用不着謝我,再說這種事說謝謝太缺德了。”他的腦子依舊清明,“長痛不如短痛,這樣的方式雖然不太合适,但卻是最有效的。”

平凡和他想的一樣,“這樣對真真最好。”

“那你呢?”裴習遠突然問,“我從小有個死黨,現在是甘露四季的副總裁,名字叫俞殊禮。今天剛好有個死黨從國外回來,據說中學跟你一個學校,還是個風雲人物,叫袁徹的,你認識吧?正好俞殊禮也來了,一看到他,我就明白了。你明白我在說什麽嗎?”

平凡隔着電話笑了,“師兄,關系真複雜呀。袁徹我認識呀,還好他早我幾年,不然這年級第一和第二都沒有我的份了,當年他可是回回第一,第二那人叫白晉西,從來沒得過第三,就是沒能贏過袁徹。聽說他們一起出了國,你幫我打聽打聽,白晉西最後贏了袁徹沒。當年我可在她身上輸了不少的錢。”

“據我所說,小西從來就沒贏過。”裴習遠不免惆悵,“他們的名字會一直留在學校的成績榜上,始終都在相鄰的位置。”

平凡這才明白,有些事并不像眼睛看到的那樣簡單。

“我跟你呀,這個俞殊禮有個弟弟,從小就不合群,喜歡把自己關起來亂塗亂畫,不給他畫板,他就在牆上畫,發誓這輩子一定要成為享譽世界的畫家。他叫什麽名字,你知道嗎?”

平凡笑了笑,說:“俞浩揚。”

“原來你知道?”

“師兄,你還想說什麽?”

裴習遠在話筒裏打了個酒嗝,“你千萬不要告訴我,你要結婚是為了讓這死孩子死心?”

“師兄,我只想要安定的生活。他有他的夢想,他有他的抱負,而我的夢想卻是找一個普遍的男人,過平淡的生活。”

“其實,我只是想告訴你,俞浩揚失蹤了,俞家的人找不到他,沒有出境的記錄,可就是找不到,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一個星期後,平凡見了鐘遙的家人,在和鐘爺爺的對弈中,她丢盔棄甲,原因無他,她是色盲,永遠分不清棋子的顏色。可鐘遙的家人還是接受了她,他們很和善,沒有預想中的挑剔冷眼。

送她回去的路上,鐘遙對她說:“你還有機會想清楚。”

“我是該想清楚,要不要這麽快結婚。”平凡頓了頓,“過了年好像還是很冷,穿婚紗會凍僵的吧?”

鐘遙失笑,“你可以在婚紗裏面穿秋褲。”

“鐘遙,我很認真的。”

“好吧。”鐘遙斂了笑,正色道:“我可以給你買很多的暖寶寶貼。”

“會很醜的!”平凡抗議。

“一輩子就一次,我會讓你做一個漂亮的新娘,就是婚紗的背後都是暖寶寶貼,我也不會讓別人發現。”

平凡怔怔地看着他,“你真的不介意?”

“為什麽要介意呢?我的西裝下面說不定也要穿兩套保暖內衣呢!”

平凡釋然了,淡淡地勾起唇,“鐘遙,你真的是一個讓人無法拒絕的男人。”

“但願如此!”

作者有話要說: 好幾天沒更,你們想我了沒?

應該是沒想,都沒看到人影,唉,明媚的憂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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