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孩子将餅遞到嘴邊,小小的咬了一口邊緣,驚呼道:“有些鹹了。”

接着又将烙餅遞到老婦嘴邊,自己也小小的咬上一口。百裏徵再也藏不住了,徑自走了出去,将熱騰騰的包子放到孩子面前。

似乎是聽到腳步聲,老婦偏着頭找着聲音來源,“小志,有人來了嗎?是不是又要趕我們走?”

男孩站起來,打量了下百裏徵,這才認出來是剛才幫了他的人。

“是你?”

百裏徵将饅頭往前遞了遞,“吃吧!”

熱氣騰騰的饅頭散發着誘人的面香,百裏徵是修行者,許久才進食一次,此刻面對着軟綿綿的饅頭,卻也想吃上一口,不料對方卻打落了她的手。

“我不吃嗟來之食!”

好在饅頭沒有被打掉,這孩子還是不想浪費食物的。

百裏徵耐着性子将饅頭再次遞到他面前。

“不是嗟來之食,這饅頭可不是白給你吃的。你不是說要做苦工掙錢嗎?我剛好需要一個苦力。你娘身體似乎不太好,你幫我做事,我幫你娘醫病。”

孩子依舊警惕地看着百裏徵,似乎不太相信這麽好的事情會落在他頭上。

“你說真的?”

百裏徵點頭。

“那我要先說好,你不能讓我去做壞事,否則我餓死也不會幫你做!”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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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裏徵将饅頭放到孩子懷裏,坐到一旁。

食物到手,孩子立馬掏出一個,揪下一小塊遞到老婦人嘴邊。

“娘,今天能吃飽了!是幹淨的熱包子!”

忍不住興奮,孩子都臉頰都是紅撲撲的,百裏徵坐在一旁,心中感慨萬千。

老婦人一直道着謝,最後一對母子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完了兩個饅頭,将剩下的包起來藏到了懷裏。

百裏徵看在眼裏其實是羨慕的。至少這個孩子還有她的娘親跟他相依為命,而自己當初卻是無依無靠,從有記憶開始,她就是撿着泔水飽腹度日的。生活很苦,可她從未想過去偷、去搶。

哪怕是窮困潦倒,吃了上頓沒下頓,這個孩子都是不吃嗟來之食的,甚至不會去為非作歹,确實是個有骨氣的孩子啊!要是就這樣餓死在街頭,未免太過可惜。

兩人吃完饅頭,百裏徵初步診斷了下老婦人眼盲的病因,随後從随身芥子袋裏拿出靈草,研碎煉制,放置在小鼎爐之中,足足有一個多時辰,花了好幾株靈力充沛的靈草,才将丹藥煉好。

好在不是先天性眼盲,否則她倒真的沒辦法了。

☆、采集草藥

百裏徵調制了藥丸跟藥膏,一個內服一個外敷,堅持六七天的話,老婦人的眼睛就該能看到了。

老婦人的眼睛是被毒煙熏瞎的,尋常的煙霧不至于讓人失明,百裏徵後來仔細查看了一番,才肯定了自己的所想。

只是這對母子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百裏徵不由得好奇。

“将這個藥膏塗在紗布上,敷上兩個時辰,再服下這個藥丸,不出七日,你娘的眼睛就能看到了。”

百裏徵将煉制好的藥丸裝瓶,放到男孩掌心,藥膏還需要她親自再去采一些草藥磨制。眼睛還沒有壞死,首要的是先解了毒煙的毒,好在不需要特殊的草藥,找起來也方便。

“真的嗎?!我娘還能看見?!”

男孩的雀躍已經全數表現在了臉上,百裏徵點點頭,“那是自然。”

老婦人聽到自己還有複明的機會,激動的顫抖,連忙抓住百裏徵的手,緊緊握住。

“多謝神醫!多謝神醫啊!只是我們娘倆身無分文,實在沒有辦法給您藥費啊!”

恍然想起先前男孩的話,百裏徵不想讓對方覺得虧欠自己,想到了一個好的方法。

“您不用擔心。說實話,這藥我也沒有,不過據我所知,前面的山上有長。既然是大地自己孕育的,自然也屬于大地上的人。我幫您治眼睛都要求是,讓令郎前去采集草藥,以此作為代價,我不收取任何藥費。”

“你說的是真的?”

老婦人還未開口,孩子就已經又向百裏徵确認了一次,生怕她會反悔。

“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百裏徵舉起了手。

“你是女子又不是君子。”

話雖這樣說,男孩還是上前擊了一掌,答應百裏徵的要求。

這個要求實在不算過分,孩子心知肚明,所以爽快的答應,而老婦人卻顧慮很多。

“小志……太危險了,對面山上可是有精怪的,你又只是個普通人,我怕你會……”

男孩蹲下身,摟住老婦人的胳膊,“娘,您聽到了嗎?您的眼睛終于能治好了,只要我能采到草藥,就能省下醫藥費。再說了,我身體靈活,快速采了草藥回來就是,您不用擔心。”

“好了,我帶你去采藥。”

小志蹲在老婦人面前,安撫了對方好一會兒,才站起身跟着百裏徵走了。兩步三回頭,似乎放心不下他母親一人留在這裏。百裏徵實在看不下去,幹脆将老婦人背了起來,在三人身上貼上傳送符咒,瞬間便到達了山腳。

環視了下四周,竟然還有一座山神廟,尚未荒廢。百裏徵将瞎眼的老婦人背進廟裏,守廟人見狀搭了把手,百裏徵說明了老婦人的情況,守廟人拍拍xiong脯道:“兩位盡管放心,此山有不少精怪,雖說品級低下,但都是群居,比較難纏,二位一定要小心才是。”

百裏徵暗喜,精怪多說明此山靈氣充沛,利于修行,那靈氣孕育的靈草自當也不會少到哪去,這次誤打誤撞,還真是來值了。

一座小小的山神廟立于山腳,還有守廟人駐守,并且不受精怪侵略,想必對方也是修道之士。

“你是修士?”

百裏徵打量了對方,并未感知到對方身上的靈力,如若不是毫無修為,那就是修為在她之上,能夠完全隐藏自己的實力。

守廟人聞言不由得放聲大笑,連連擺手,“姑娘高估鄙人了,鄙人不過是個小小的武修而已。”

眼看着時間不早了,百裏徵算了算所需的時間,連忙拉起小志,上山采藥。

解毒的藥草好采得緊,百裏徵知道它長在哪種環境,吩咐了小志去特定地方尋找,告訴了對方草藥的特征,便在半山腰等着了。

“這個季節應該已經開花了,葉較細長有鋸齒,氣味有些辛辣,花苞外衣為朱紅色,花卻是白的,好認得很,你去采個四株就夠了。還有,如果遇到危險,撕碎這張符,我馬上就能去幫你。”

百裏徵遞出一張符紙,小志接下符紙看了幾眼,複雜的符文繞花眼,完全分不出是什麽文字。

小志拿起鋤頭,抓着腰間的布袋上了山。百裏徵則在附近晃悠着,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成了氣候的靈草。

山勢險峻,百裏徵不知不覺就順着小道爬了上去,想着如此靈氣充沛的山,精怪應當也私藏了不少靈草,要知道靈草不僅只有煉藥師能煉制,精怪也是能自己運用的。

打定主意,百裏徵前查看了下附近精怪留下來的痕跡,不出一會兒就找到了鋸齒狼妖的巢穴。

狼妖多為群居,百裏徵找到的是大巢穴,天氣不錯,十多只鋸齒狼妖守在巢穴前曬着太陽,細看竟然還有一只生了狼崽兒的鋸齒狼妖,幾只幼崽在母狼附近玩耍着,撲着自己的兄弟,走起路來都還是搖搖晃晃的,可愛至極。

幼崽可愛,其餘的成狼到未必。光是巢穴外面就守了十多只狼妖,狼王說不定還在裏面。百裏徵衡量了一下,在巢穴外面的狼妖大概只有三品左右的實力,算不得厲害,但她肯定招教不住這麽多只狼,狼喜歡群攻,她不一定能在這些野性尚寸的狼妖爪下全身而退。

似乎是察覺到了生人的氣味,原本躺在地上打盹兒的狼妖一只只站了起來,嗅着空氣中的氣味,循着百裏徵所在的方向走了過來。

百裏徵暗道不好,被發現了。

百裏徵餘光一瞥,恰好看到剛才的母狼一個個叼起小狼崽,往巢穴裏走去。

這就是鋸齒狼王的雌伏者跟崽兒也說不定。

窸窸窣窣……

百裏徵警惕地盯着草叢,莫不是有狼妖準備偷襲?百裏徵召出泷澤劍,準備攻擊結果下一刻從草叢裏冒出個毛茸茸的小腦袋來,是幼崽,還帶着藍膜的眼睛一派天真的看着她,搖搖晃晃地跑到她腳邊蹭蹭。百裏徵松了一口氣,突然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來。

藏着也沒用,反正待會兒都是要鏟了人家老窩拿人家寶貝的,百裏徵幹脆拿出泷澤劍,踏劍浮到上空。底下的鋸齒狼妖這次是完全看到入侵他們領地的入侵者了,龇着牙齒仰望上空,重心後移,做出準備攻擊的姿勢。

百裏徵知道自己的手法算不得光明磊落,不過沒辦法,她就是來搶東西的,既想要全身而退,又想要不傷及這些鋸齒狼妖,只能用威脅的手段了。

抱起小狼妖,百裏徵撓了撓小狼妖的後頸,看到小東西一臉懵懂地看着自己,眼睛上的藍膜都還沒有褪去,可愛的模樣與底下這群鋸齒狼妖截然不同。

“乖乖的,我不會傷到你。”

小狼妖單純得很,像是知曉了百裏徵不會傷害自己,一聲不吭地蹭着百裏徵的手背。揉了揉小東西毛茸茸的腦袋,百裏徵将小狼妖摟進了懷裏。

“我只是來搜刮一下靈草,不會傷及你的孩子。你要是能聽懂我說的話,就把巢穴裏的極品靈草交出來,我拿了就走。”

赤衤果衤果的打劫,也就百裏徵能說得理直氣壯了,絲毫不臉紅。她待會兒還要去下一個窩搶東西呢!能盡量和諧地拿走東西就拿走,也省的出手傷及對方了。

☆、青松門

鋸齒母狼妖焦急地在下方踱着步,最後揚起頭哀嚎了一聲,扭過頭進了巢穴。

百裏徵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愧疚的,這樣利用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感情,實在是太過可恥。

不出一會兒,母狼就從巢穴中出來了,口中銜着金色的靈草,放在了地面上。

揚起頭看着百裏徵懷裏的小狼崽,滿眼裏全是擔憂。而小狼崽不知道此刻發生了什麽,只是不輕不重調皮地啃着百裏徵的手背。

百裏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是上古極品靈草,百裏徵只在古書上見過,據說嫦娥服下的不死藥就是由這草藥煉制,服下即可成為仙體,一躍成仙。

這鋸齒狼妖藏着這等寶貝,為什麽不自己服用呢?是靈草有問題?還是別的?

轉念一想,如果這靈草有問題,鋸齒狼妖也沒有那個必要私藏着。那肯定就是有別的原因,讓鋸齒狼妖放棄食用靈草了。

正在思索着,從巢穴中又走出了一只鋸齒狼妖,體型碩大,外露的尖牙漆黑閃着寒光。百裏徵一驚,想着這應該就是鋸齒狼王了。

鋸齒狼王似乎身負重傷,步履緩慢遲鈍,卻還是支撐着自己,擡頭望向百裏徵,暗色的雙眼卻十分溫和。

“請你放了我的孩子吧!我知道你并不想傷害我們,這靈草你拿了就走吧!”

耳畔傳來一個渾厚的男聲,百裏徵略微驚愕,這狼王已經開了靈智,竟然能夠與她對話了。

小狼崽看到自己的父親禁不住躁動起來,雙眼放光地盯着底下的父親。

百裏徵安撫了下小狼崽,對狼王道:“如此就多謝了!只是為什麽你不吃下靈草呢?對你們來說這可是大好的機會,自此擺脫畜生道。”

鋸齒狼王回頭瞅了瞅母狼,再看了看小狼崽。

“身為一個父親跟丈夫,我必須盡到最大的責任陪伴在他們身邊,而不是舍棄。這靈草是從這山形成時就存在的,可以說是這篇山脈的靈氣根源,因為有了它,這山上靈氣才會如此充沛,進而促進修行。近千年來,我一直守着它,守住這片山脈,可如今……興許是時機到了,你将它帶走吧!”

百裏徵聽了鋸齒狼王的話,忽然下不去那個手。這靈草就是這片山脈的靈氣根源,那她拿走了,豈不是毀了這座山的所有生靈?

踏着泷澤劍落到地面上,百裏徵将小狼崽放了下來,走到鋸齒狼王面前。

“前輩,這靈草還是放回它該回的地方吧!我不想……”

鋸齒狼王銜起靈草,面向百裏徵。

“拿走就是,它孕育了整座山的靈草靈氣,足夠我們生存了。更何況留下它,只會給我們帶來麻煩,既然你和它有緣,那它就是你的了。”

百裏徵猶豫着,最後還是聽話收下了。鋸齒狼王的話她明白,這靈草就算她不拿走,也會有人來搶奪的,到時候怕是更要生靈塗炭,相必鋸齒狼王的傷也是因此而來,不然依鋸齒狼王近元嬰的修為,又有什麽人能夠傷得了他?

百裏徵謝過狼王,不禁詢問究竟是什麽人将狼王傷得那麽重。

對鋸齒狼王而言,百裏徵對他構不成絲毫威脅,就地坐下,将事情一一道來。

“什麽?!六位元嬰修士一同圍攻?!”

狼王點頭,“是,不久前,我妻子剛剛誕下幼兒被他們發現,為了威脅我交出靈草,殘害了我最小的孩子……”

百裏徵愧疚得很,她要是知道在之前發生了這種事,她決計不會用小狼妖威脅它們。

百裏徵一方面痛恨正道修士竟然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另一方面感嘆狼王的實力不俗,竟能從六位元嬰級修士手下逃生。

不過這些她曾經都領教過了,正道的手段卑劣到令人發指,她曾經還以為正道只是比魔道更加無恥,卻不曾想,有些人竟然連畜生都不如!

“這靈草于我而言毫無用處,我沒辦法抛下我的妻兒和同類,留下它也是會帶來災難,你拿去便是。”

百裏徵最後還是收起了靈草,丢進納物戒裏。她只覺得這靈草珍稀無比,怕是時間少有,但她決計不會為了争奪這靈草,就去殘害生靈。她百裏徵不是那種喪盡天良的人,更不是見利忘義的小人!

“前輩是否記得他們的模樣特征?待我今後遇到他們,替你報仇!”

百裏徵握緊了泷澤,泷澤似乎也十分氣憤,一直發出嗡嗡的劍鳴。

“哈哈哈,你修為才多少?鬥不過他們的。如果只是普通修士還好,可對方是青松門的六大長老,你形單影只的,還能去和宗派鬥?”

鋸齒狼王覺得百裏徵的想法太過荒謬,毫不客氣地笑出了聲。

“又是青松門!!!”

真是冤家路窄,青松門的人都這麽卑鄙無恥嗎?前世不僅害了她,竟然還做出了這等龌龊之事,那她不知道的該有多少?

青松門,不管是未報前世之仇,還是為民除害,她百裏徵,掀定了!

她雖不過是虛丹境界,但她不是一個人,她還有許許多多的人站在她背後,許許多多的人會站出來反抗,所以這次,她絕對不會輸!

“好,那我們賭一把,賭我能名正言順滅了青松門!”

如果只是私人仇恨,百裏徵下不了這樣的決心,但青松門如此作惡多端,她不除不行!青松門簡直就是修真界的一大毒瘤,虧得還是四大宗派之一,竟然無惡不作。

鋸齒狼王十分欣賞面前的小修士,他知道這個女孩不是簡簡單單的說大話。任何事情,只要有堅定的決心和信念,總歸是做得到的。百裏徵不枉為修士,他也算真正認識到了什麽才是真正的“人”。

“好,必要之時,我會助你!”

臨走時,百裏徵從空間裏拿出了不少療傷丹藥贈與鋸齒狼王,以及增進修為的靈丹,算作她拿小狼崽要挾對方的賠禮。最後鋸齒狼王也不推辭,收下東西送百裏徵去了別處妖xue……搜刮寶貝。

☆、請收留他

心滿意足地搜刮了不少靈草,絕大部分都是為了小志跟他娘親準備的。

老婦人的眼睛醫治起來不難,最多半月,就能完全恢複從前的視覺效果。可是這樣一對流落街頭的母子,沒有自保能力也始終不是辦法。

百裏徵決心煉制一些強身健體的丹藥,再去拜托守廟人收小志為徒,學些本領。剩下的用不到的靈草,就拿去賣了換些銀錢和靈石。

符已被焚,百裏徵心裏一驚,踏着泷澤趕到了小志所在的地方。

“喂——姐姐!”

一低頭,小志就在剛才兩人分別的地方,藥筐裏已經采集了不少草藥。百裏徵落下來,收起泷澤。

看着男孩手臂上的刮傷,觸目驚心,一把抓起。

“怎麽回事?!不是說了遇到危險就把符撕了嗎?”

連忙拿出水壺傷藥,将手臂傷口上的塵土沖洗掉,輕輕壓着帕子将水吸淨,百裏徵清晰地聽到小志的吸氣聲。将外傷藥撒在傷口上,迅速包紮好,期間小志一聲不吭。

“只是小傷,摘草藥的時候沒注意身後有個坡就摔了下去,我看着沒有什麽大礙就沒麻煩你。”

傻傻的笑着,最後像是想起了重要的事情,連忙将藥筐遞到百裏徵面前,“大姐姐你看看我有沒有采錯?”

百裏徵掃了一眼藥筐,拉着小志起來,“沒錯,快回去給你娘治病吧!”

“嗯!”

小志點點頭,一路蹦噠着下了山,百裏徵看在眼裏,有些欣慰,也有些心疼。

回到山神廟,将草藥研碎敷在老婦人,眼睛上,用布包紮好。

“像這樣敷在眼睛上就可以了,每天都要換藥,一個星期後可以摘下來。”

将雜物收進納物戒裏,百裏徵向守廟人借了房間,将老婦人跟小志安排到了裏面休息。

百裏徵走出裏間,守廟人正在點着香,見百裏徵來了,吹了吹香火,将香cha進香爐。

知道這是不情之請,百裏徵對着守廟人施了一禮,開口也是懇求的語氣。

“請您務必收留那個孩子。”

守廟人被百裏徵的舉動吓了一跳,連忙托着百裏徵的手臂起身,“收留就收留,用不着行這般大的禮。”

百裏徵順着守廟人的動作直起身,将準備好的東西拿了出來,是一個芥子袋,沉甸甸的,裏頭裝了不少東西。

守廟人不知百裏徵是何意,“你這是做什麽?”

百裏徵将芥子袋塞進守廟人懷裏,“今後要勞煩道長了,務必将小志教導好,若是今後他有修行的念頭,讓他到長白天行宗即可。倘若只想安分守己過完這一生,那就勞煩道長收他這個徒弟了。”

守廟人一愣,到底還是被百裏徵看出身份來了。他是修道之人,不過都是曾經了。打開芥子袋,裏頭瓶瓶罐罐擠了一堆,底下是靈氣四溢的靈石。

守廟人驚得合不攏嘴,打開瓷瓶,放到鼻尖嗅了嗅,臉色不由得一變,挨個打開旁的瓷瓶,越來越驚惶。

“你這是哪來的?!靈石可以收下,這些東西絕對不行!”

百裏徵手指一動,芥子袋自行系了起來。

“必須收下,這些都是我親手煉制的,你不用顧慮太多。算作報酬,也是給小志的。”

瓷瓶裏是上品洗髓丹,小志是絕對用不到這東西的,百裏徵自是看出了守廟人內息紊亂,內府被毀,這才特意留下的,就如她所說,算作報酬。這世間實在少有素不相識的人能夠伸手援助了,這東西,也是守廟人應得的。

守廟人身體止不住地顫抖,一半是激動,一半是恐懼。

面前的人竟然能夠煉制出這等上品丹藥,就算是天行宗的人,那也未免太過可怕了!這個人究竟是什麽人?天行宗竟然有這等人物嗎?

穩了穩心神,守廟人極力壓制着自己的激動。“冒昧問一句,你是天行宗什麽人?”

“我嗎?”百裏徵想了想,而後自豪地輕笑着,“天行宗大長老邺蘇蘇的弟子。”

“邺蘇蘇……原來是邺蘇蘇……”

恍然間,塵封已久的記憶湧出了腦海,那個溫柔的女子,整個修真界的至美。

百裏徵聽着守廟人的自言自語,想着對方應該是知道邺蘇蘇的。從未與外界接觸過,百裏徵不知道她該以怎樣的方式離開,她讨厭離別,最後卻是連招呼都沒打,就離開了山神廟。

接下來她要去的地方還有很多,這次她想看看,真正的歷練究竟是什麽模樣,沒有任何顧慮,在她身上會發生什麽。

離開了小鎮,百裏徵四處走走停停,沒事的時候就找個清淨的地方打盹,沒事被找事的時候就順手解決,就這樣匆忙過去了半個月。

直到她到達了另外一個記憶深刻的地方——裏譚鎮。

裏譚鎮,塗河邊,晏瑾的故鄉。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這裏,百裏徵掙紮着要不要進城。裏譚鎮可以說是與世隔絕的小鎮,在這個鎮上,不論是魔修還是普通人,都一律平等,一派祥和。

晏瑾住在塗河邊,簡簡單單的小木屋,第一次見晏瑾的時候,她正在和末華一起逃離正道的追殺。為了避免正道的人找到百裏徵,末華(蠱惑百裏徵入魔的魔修)将百裏徵帶到了晏瑾的住處。

來到裏譚鎮的時候,百裏徵才知道原來外界已經是夏季了,清風拂柳,蟬鳴不絕。

她被關在青松門的地牢裏整整一年,散發着腐敗氣息的暗無邊際的地牢,各種刑法都用在了她的身上,留下了抹不去的傷痕。百裏徵幾乎絕望,就此死去,可是機緣巧合下,末華救了她。

正因為獲得了一線生機,所以她浴火重生,決心将自己所受到的一切,百倍奉還!

晏瑾……

只要在心裏默念着這個名字,就會覺得溫暖。晏瑾是她入魔後的唯一精神支柱,也是她生命中的最後一道光。

望着人來人往的街市,百裏徵還是忍不住踏進。

如果這次一切都重來被改變了的話,至少讓她再見晏瑾最後一面,無法在一起,也要看到晏瑾好好的。

☆、故地重游

百裏徵比前世早來了一年,她不知道這個時候晏瑾會不會在,她想見晏瑾一面,可又怕會為晏瑾帶來不幸,她不想再害任何人出事,不想再見到任何人死亡。

最終還是隐去了身形,去往了最熟悉的地方。

鳥啼不絕,垂柳清揚,自塗河傳來一陣笛聲,抑揚頓挫,平靜寧和。

百裏徵尋着笛聲走去,恰好是在河畔,熟悉的身影背對着她坐在河邊,緩緩吹着笛子。

嘩啦啦的水聲響起,像是有人在撥弄着水,百裏徵湊近才看到晏瑾卷起了褲腳,雙腳劃着水,輕合雙眼,靈魂似乎與這笛聲融合到了一起,眉眼柔和。

百裏徵站在晏瑾身後,心髒撲通撲通地跳着,幾乎要跳出胸膛。緩緩蹲下身,坐在了晏瑾身邊,百裏徵閉上眼凝聽着笛聲,前世的種種盡數浮在眼前。

她只是個女子,受盡了折磨跟打擊,她只想好好和愛的人厮守在一起。魔修又怎樣?她入魔,是因為心有執念,她放不下對青松門衆多修士的怨恨,放不下寶兒的死,放不下種種……前世她之所以活着,只是為了報仇,為了将自己承受的一切加倍奉還!

可她最終還是沒能做到,整個正道都将她視為冷血無情、殘害同門的魔鬼,人人都想将她誅之而後快。可沒有人知道真相,沒有人知道她是怎樣看着寶兒躺在血泊裏慢慢停止心跳,更沒有人知道她在青松門的暗牢裏遭受了怎樣的酷刑與羞辱。

入魔後,她再也沒有覺得快樂過,厭倦了打打殺殺,厭倦了躲躲藏藏,累了的時候,只有晏瑾在她身旁,默默貢獻出自己的肩膀。晏瑾是她唯一的希望,最後的太陽。

可最終,因為她愚蠢的講和念頭,死在了正道的手上。魔修究竟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惡事?魔修為何人人得而誅之?晏瑾什麽也沒做,他沒有傷害任何人,沒有做錯任何事,但在正道眼裏,因為他是魔修,就非死不可。

前世百裏徵直到晏瑾死去才終于明白,跟正道沒有所謂的講和,魔修與正道修士之間,本來就沒有什麽平等可言。當她明白的時候都太晚了,她連最後的救命稻草都失去了。

寧靜的笛聲十分舒緩,卻勾起了百裏徵過往所有的傷痛。想伸出手将面前的人擁入懷中,告訴對方自己有多想念他,可她卻不能。

晏瑾驀然睜眼,笛聲未停,心卻早已淩亂。他從剛才就感覺身邊仿佛有人,是錯覺嗎?

晏瑾的眼睛就宛如平靜的湖面,碧色柔和,讓人望一眼就難以忘懷,深深陷在其中。百裏徵知道自己或許不會再跟晏瑾有所交集了,這一世他們不再是朋友,不再是戀人 ,只是一對似曾相識的陌生人罷了。

百裏徵害怕自己在晏瑾身邊呆的越久就越舍不得離開,最後下定了決心要離開塗河邊。

裏譚鎮只是個小鎮,鎮上卻各式各樣的東西應有盡有,女孩子家到底還是喜歡打扮的,于是經過幾個賣胭脂水粉發簪花黃的攤邊,百裏徵還是停了腳步。

步搖發梳發釵應有盡有,百裏徵看中了一支奇特的發簪,竟是用靈石做的,像極了七星簪,可上邊鑲嵌的卻不是寶石。

執起發簪,七顆被打碎的靈石鑲嵌在發簪上,轉動間流光溢彩,雖說不是什麽極品,卻十分好看。百裏徵是不缺發簪的,光是邺蘇蘇贈給她的就有不少,她是想着帶些手信給邺蘇蘇,畢竟凡塵的東西也有別出心裁的。

“這支确實好看,喜歡就買下吧!”

百裏徵手一顫,差點摔了發簪,聽到熟悉的聲音并不見得雀躍,而是十分恐慌。

在百裏徵走後沒多久,晏瑾就追了上來,雖說看不到在他身邊的人都模樣,但有一種直覺,他看到這個拿着發簪的女子,就知道是她了。

百裏徵放下發簪,轉身就要走。

“哎,姑娘留步!”

晏瑾沒想到對方頭也不回地就要走,連忙拉住百裏徵,繼而覺着舉止太過越矩,慌忙松了手。

百裏徵是連頭也不敢回的,竟然不知道晏瑾就這樣突然出現。

百裏徵止了步,晏瑾看着面前的背影,一種熟悉感油然而生,像是在很久以前就見過一般。他從在河畔的時候就感覺到身邊有人,然而當那種氣息突然消失不見的時候,他慌了。匆忙追了出來,好不容易找到人,卻慌亂的說不出話來。

轉頭看到了攤上百裏徵先前拿過的一支發簪,二話不說直接買了下來,捏着發簪心如擂鼓,不覺連手心都出了汗。

他上前,走到百裏徵跟前,百裏徵側身躲過他的視線,像是刻意回避。

晏瑾伸出手,将發簪遞到百裏徵面前,“你我似乎有緣,總覺得像是在哪裏見過,這支發簪送給你。”

百裏徵沒有回應,她根本沒想到晏瑾會出現,更何況此時她也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心情面對晏瑾。

似乎覺得百裏徵對他有些防備,晏瑾也不退縮,一直保持這個姿勢,堅持讓百裏徵收下。

最終還是耐不住晏瑾的堅持,百裏徵回過頭看了看晏瑾手中的發簪,猶豫着收下了。

“你……”開了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晏瑾這才恍然想起自己似乎沒有介紹,“啊,對了,我叫晏瑾,并非什麽壞人。”

一直繃着臉的百裏徵終于忍不住輕笑,她自然是知道晏瑾并非壞人,相反,晏瑾是個極好極好的人。到底還是躲不過與晏瑾相見,百裏徵也不再藏着。

“百裏徵,另外……謝謝你的發簪。”

晏瑾低頭,看着百裏徵發間排成扇形的發簪,有些出神,“你的發簪真的好多……木簪十分素雅別致。”

“這是我師父贈與我的……”百裏徵如是回道。

“另外兩支是法器嗎?看起來不似凡品。”

“這也是我師父送給我的。”百裏徵面帶羞意。

晏瑾指着最後一支流雲簪,輕笑,“流雲簪也是你師父贈的吧!”

百裏徵被說中了,略微覺得尴尬,輕點着頭。

為什麽……他們這一世的第一次對話是發簪鑒賞啊……

看完了百裏徵頭上的發簪,晏瑾最終感慨,“看來你師父真的待你極好。”

溫和的笑容仿佛讓人置身春日,百花齊綻,煦日高照。

作者有話要說: 求吱聲,求勾搭,求吐槽

☆、末華

【陰暗的地牢裏,蟲鼠雜生。百裏徵已經不知道現在是幾日幾時了,自從她被關進地牢,就再也沒有見過陽光。孤零零的一個人,每日等待而來不是酷刑就是□□,已經受夠了……

她這樣活着,倒真的不如死了。昔日塗着丹蔻的指甲被銀針翹翻,皮肉翻卷,在濕冷的暗牢裏一直不見愈合,傷口已經腐爛,就連蟲子啃噬她的指尖都已經感覺不到。

身上沒有一處地方是好的,無一不是鞭痕、劃傷,還有拳打腳踢的痕跡。青松門的弟子将所有憤恨都發xie到了她的身上。

“我呸!一個小娘們兒還是勞什子首席大弟子!現在還不是像狗一樣被打得死去活來,連求饒的力氣都沒有?”

惡臭的唾沫吐在她的臉上,只是睜開眼,似乎就已經用盡了全部力氣。面前的人影重重疊疊,分辨不清楚模樣,只是當穿在琵琶骨上的鎖鏈再次被拽起來的時候,百裏徵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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