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舊感到徹骨的疼痛。

“唔……”

她已經是個廢人了。

什麽天行宗首席大弟子,什麽仙緣,一切都與她無緣了。她現在不過就是案板上的一塊魚肉,任人宰割。

可她不甘心啊!為什麽這些殺了寶兒的兇手可以逍遙法外,而她卻要飽受這些折磨?為什麽師父沒有來找她?為什麽!!!

難道天行宗的長老弟子,包括邺蘇蘇都相信是她殺害了寶兒嗎?她沒有,她沒有……她怎麽可能會傷害寶兒……

鋒利的匕首沿着臉頰往下,慢慢滑到脖頸,帶起一條長長的紅線,最後轉了個彎,刺入肩膀。

早已感覺不到疼痛,整個人都已經麻木,百裏徵甚至都忘記了自己身處何處,是不是活人。

乒乓!

匕首砸落在地面,百裏徵費力地睜開眼,一把小巧的匕首帶着殷紅落在她腳邊,只要她的腳再往前一寸,就能夠到匕首。

嘩啦啦————

穿透肩胛的鎖鏈嘩啦作響,百裏徵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用盡全身力氣伸出腳夠着匕首。

空洞茫然的雙眼裏只剩下了那把小小的匕首,那才是她的全世界,她唯一的希望。

噠噠噠……

是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一雙墨色的短靴出現在了百裏徵的視野裏,就在匕首的前端。

那人停住了腳步,蹲下身,瑩白的手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中顯得格格不入,修長的五指勾過匕首,将它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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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裏徵有些失望,僅僅只是一瞬,緩緩閉上雙眼,等待着往日的酷刑。

掌心一涼,百裏徵條件反射般地瑟縮了一下。

這次不是往指甲裏cha燒熱的銀針嗎?

“你不是想要它嗎?”是完全陌生的聲音,帶着些玩味,“現在我把它給你了,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了。”

百裏徵有些疑惑,這個聲音她從未聽過,擡起頭,透過淩亂的頭發,依稀看到了那人的面容。

有着一雙極為特別的眼睛啊……黑金色的法衣,細腰上墜着各色珠寶,是魔修……

青松門,竟然是和魔修勾結的嗎?

匕首就在她手上,百裏徵抓住最後的一線希望,姑且不論對方将匕首給她的目的,她只有一個信念,就是絕對要活下去!哪怕再艱辛,她也絕對要活下去!

琵琶骨被鎖住,百裏徵右手一用力就是幾欲眩暈的疼痛,甚至能夠聽到骨頭的咔擦聲,肌肉都在顫抖着,百裏徵費力地擡起手,用盡全部力氣刺進自己的骨縫。

嘶……

沒想到竟然這麽疼。

百裏徵咬着牙,握住匕首,再往上撬。

“你做什麽?!”

本就無力的手被劈手打下,魔修的語氣中帶着驚恐和微不可察的慌亂,上前扶住百裏徵,伸出手直接捏碎了鎖鏈。

百裏徵無力地倒下,意識越來越淡,直到慢慢陷入一片黑暗。

末華抱着鮮血淋漓的百裏徵,都不知道手往何處放,該不該用力。

這女人身上壓根沒有一處地方是好的,新傷疊着舊傷,重重疊疊,不堪入目。這究竟要怎樣的毅力才能堅持到現在?末華伸出手探了探百裏徵的鼻息,暗自松了一口氣。

好在還有氣。

抱起百裏徵,用了傳送符傳回了自己的住所。

打了溫水,将帕子浸濕,解開百裏徵黏在傷口上的衣服,牽扯間依稀能夠聽到百裏徵的痛苦的哼哼着。

末華盡量放輕了動作,可衣服已經和傷口長在了一起,完全沒辦法解開。轉身去拿了把剪刀,簡單消了毒,扯開百裏徵的衣服。

“忍着點。”

剪刀剪在結了痂的傷口上,百裏徵痛苦的擰着眉,肌肉不受控制地輕顫着。

整整半個時辰的時間,小心翼翼地将衣服跟傷口剪開,末華這才驚覺自己不知何時早已出了一身冷汗。擡起手抹去額上的冷汗,末華将備好的傷藥打開,将藥膏抹在傷口上。

“師父……”

末華一怔,驚惶地擡頭,看到百裏徵仍舊閉着雙眼,這才松了一口氣。

“師父……為什麽不要我……”

末華知道百裏徵只是在說夢話,依舊自顧自地上着藥,最後喂下百裏徵丹藥,這才用被子将人裹了起來。

竟是天行宗的首席大弟子啊……究竟怎麽得罪了青松門,小小年紀竟然遭受這樣的酷刑。】

————摘自《大師姐》

前世百裏徵的命是末華給的,沒有末華的相救,也就沒有之後的百裏徵。

百裏徵花了整整半年的時間養傷,最後才能下床行走。不過她現在不同于從前,修為被廢,她已經是個連普通人都不如的廢人了。

百裏徵一直不肯告訴末華她所經歷的一切,可最終還是紙包不住火,青松門的人找來了。

無奈之下,末華只好帶着百裏徵開始了逃亡,最終逃到了晏瑾的故鄉。

此時百裏徵已經有些後悔,如果她先前忍住不踏足裏譚鎮就好了,那也不會偷偷去見晏瑾,更不會此時與他相見。

她知道重生之後的很多事情都被改變了,可她還是不希望與晏瑾相識,她害怕再會有什麽變數,徒徒害了晏瑾的性命。

“謝謝你的發簪,我想我該走了。”

百裏徵回避着晏瑾,慌亂地轉過身。

“等等!”

晏瑾叫住她,話卻無從開口,內心無比糾結。

“我們還會再見嗎?”

百裏徵忍着快要流淚的沖動,冷下聲音道,“留步,有緣會再見的。”

最後頭也不回地離開,直至出了裏譚鎮,回頭望去,那個傻子不知何時跟在她的身後,兩兩相望,百裏徵一狠心,禦劍離開,徒留滿心惆悵的晏瑾在原地,心像是缺了一角。

作者有話要說: 怒求天使吱聲

☆、魔修

走走停停已經過去兩個月,再次遇到熟人是在京都。寒鬲劍指魔修潔白的頸子 ,面色峻然,他劍下的魔修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眉眼間卻有着揮之不去的倔強。

周遭圍了不少人抱手看熱鬧,百裏徵沒有上前,躲在人群中看着情形。

“說!人在哪?!”

百裏徵還是第一次見寒鬲這般嚴肅的模樣,像是換了一個人。

魔修少年怒視着寒鬲,扭頭,“我不會告訴你,你把我殺了也沒用,除了我沒人知道他在哪,大不了臨死拉個墊背的!反正我也不虧!”

寒鬲咬牙切齒,恨不得給他一劍,但顧及到另一條性命,他不能這樣做。

憤憤收了劍,甩出一張定身符将魔修少年定住,粗暴地拉起魔修少年,擠開人群就往外走。

百裏徵看得沒頭沒尾的,連發生了什麽事都不知道。但那個魔修少年他是認得的,前世給她留下的印象如此深刻,正是因為這個魔修少年的舉動,才讓她改變了對魔修的看法。

聽剛才的話應該是這少年将什麽人藏起來了,寒鬲正是要找那個人,但魔修少年寧死不肯帶他去,想來其中還是有些故事的。

悄悄隐去身形跟在兩人身後出了城,一路上寒鬲冷着個臉,活似個冰塊。魔修少年卻是滿面春風,悠哉地晃着腦袋哼小曲兒。

走出城外已經有一會兒了,魔修少年一直帶着寒鬲往山林深處走,繞是寒鬲反應再慢也發覺是這少年糊弄自己了,當下拔出劍,抵在魔修脖子上。冰冷鋒利的劍刃觸着魔修的皮膚,如細蛇一般,咬上他的脖子,一道鮮紅蔓延開來。

寒鬲目不斜視地看着魔修少年,只見對方也用同樣的眼神看着他,是那種無悔無愧、大義凜然的眼神。

撥開寒鬲的劍,魔修少年一字一頓道,“你只管我做了什麽,卻從不過問被我抓走的人做過什麽嗎?”

寒鬲蹙眉,似乎被魔修問倒了,不知如何作答。

“我只知道你傷了人,将人放回來,我饒你一命。”

聞言,魔修忽然捧腹大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指着寒鬲,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寒鬲被他笑得有些惱了,一把揪住魔修的前襟,“別給我耍花樣!”

在旁邊看着的百裏徵沉默了。是非不分,原來有這麽多人都是這樣嗎?還不了解事情的真相,單憑着三兩個人的話,就能把自己的判斷肯定,從而進行着自己的‘大義’。

此時的寒鬲讓她感到十分陌生,不是那個唯唯諾諾喊着他師姐的有些愚鈍的男子,而是個是非不分的蠢貨!

魔修深深看了寒鬲一眼,許久才別過頭,語氣中滿是失望跟讨好,“放心吧!我不敢騙你的。”

繼續往深林中行走,寒鬲半信半疑,卻還是跟了上去。約摸一會兒,魔修少年終于停住了腳步,指着前面的一顆大樹,道,“人就在那兒。”

寒鬲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臂,帶着少年一同到了樹下,一擡頭,他要找的人正吊在樹上,見到寒鬲嗚嗚着求救。

寒鬲将劍往上一抛,嗖地割斷了繩子,被倒掉在樹上的人重重砸了下來。

寒鬲上前将那人塞在口中的破布扯了下來,割斷了綁在手上的繩子,一時咒罵不斷,寒鬲不悅地皺起眉。

“靠!NND!連小爺都敢綁!知不知道爺是什麽人?惹了我讓你生不如死!”

往地上啐了一口,擡起頭瞥見了寒鬲身後的魔修。

“去去去!別擋路!”

猝不及防地被推開,寒鬲心有不悅,面上卻不動聲色。

走到魔修少年面前,肥壯如牛的男子居高臨下地看着少年,指節捏的啪啪作響。

“呵……”

少年冷笑着,目光陰冷。

百裏徵暗自同情了地主家的傻兒子一把,她知道這種眼神,人被逼到絕境之時,最後露出的這種陰冷的表情,意味着要反擊了。不顧一切後果,哪怕同歸于盡。

壯漢朝着少年伸出手,面容猥瑣,心懷不軌。

少年瘦弱的肩膀被抓住,對方猛的一個甩手,少年就被扔到了一邊,後背重重砸在樹上,自喉間嘔出一口鮮血。百裏徵往寒鬲的方向看去,對方只是冷眼旁觀兩人,并沒有要出手的意思。

這是他的師弟,天行宗的弟子,竟也這般冷酷無情嗎?

少年咳着血,清俊的面容剎那間猙獰起來,一躍而起,自袖間滑出一把小巧的匕首,猛的撲向壯漢。

“唔啊啊啊!”

壯漢見狀連忙閃身躲開,奈何身軀龐大,還是被刺中了,匕首深深紮在對方的手臂上。

“啧,真不巧,偏了。”

少年擡眸,赤紅的雙目睥睨着壯漢,不等對方做出下一刻反應,刷地拔出匕首,這次卻是對準了心髒。

“嗖————”

百裏徵一驚,是利刃劃破空氣的破空聲。

噗嗤——

長劍透過薄薄的衣料,穿透了少年的整個胸膛,血紅的顏色蔓延開來,少年持着匕首,面容凄悲地望着寒鬲。

容不得她再震驚,百裏徵現了身沖到少年身後,接住了少年即将倒下的身軀。

寒鬲一愣,看清了百裏徵的面容後又是一番欣喜,連忙上前。

“師姐!”

“住口!”百裏徵呵住他,厲聲道,“我沒有你這般冷血無情的師弟!”

百裏徵将手按在少年胸膛處,還差一毫的距離就會刺破心髒,剛才寒鬲是認真的,他是真的動了殺意要殺了這個少年。

顧不得做他想,百裏徵迅速摸出凝血丹,喂了少年吃下,心念一動,面前的壯漢身體不受控制地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百裏徵低下頭看了看少年,對方眼中只是一片茫然,唇角挂着血,注視着寒鬲。

“你知道……他……對我做過什麽嗎……”

少年望向寒鬲,面色一片死灰。

百裏徵也望向他,他見過百裏徵不起波瀾的面孔,卻單單沒見過百裏徵對他露出這等失望的神情。寒鬲動搖了,他是真的錯了嗎?

他下山歷練,奉當地人士所托救回被魔修擄走的百姓,他錯了嗎?

凝血丹起了效用,百裏徵雙手握住劍柄,緩緩拔出,抛向寒鬲。長劍落在他的腳邊,揚起一片灰,緩緩落定,最後覆在劍身上。

☆、五行絕脈陣

你知道他對我做過什麽嗎?

恐懼油然而生,逐漸彌漫至心頭。寒鬲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就懵了,他什麽都不知道,一直用‘魔修是邪惡的’強壓着先前的罪惡感,此時卻再也壓抑不住了。

沾着血的劍落在他腳邊,他根本沒有顏面去撿起。

百裏徵一言不發地替少年療着傷,更是讓看在眼裏的寒鬲無地自容。

“別說話,有什麽話一會兒再說。”

百裏徵壓低了聲音,面色嚴峻。

寒鬲詫異地看了看百裏徵,最後垂着頭站在一旁,內心糾結不堪,最後找出靈藥,遞給百裏徵。百裏徵看也不看就收下了,解開少年的衣服,百裏徵被裏面的情形震驚到了,少年潔白的身軀上布滿了傷痕,燙傷、刀傷、鞭痕……有些還很新,皮開肉綻着,甚是可怖。

百裏徵似乎明白了什麽,随手撕扯自己的衣擺,扯下一塊布料。

“打些水來。”

寒鬲聽話地去找水源,百裏徵望着師弟的背影,失望間更多的是憐憫。憐憫寒鬲的無知,被世俗的條條框框束縛,沒有一點自我辨識的能力。

百裏徵深知這個少年的處境,或許就跟自己一樣,僅憑着旁人的只言片語就讓衆人将他視為惡人,人人都指責他鄙夷他,卻沒人願意了解事情的真相。

百裏徵看着面前的壯漢,已經是面無人色,驚恐的看向她。這就怕了,那接下來豈不是要吓得尿褲子?

百裏徵譏諷的嘲笑着對方,拔出了腰間的匕首。

“手放好。”

冰冷的語調顯得不近人情,猶如魔鬼。壯漢的手不受控制地伸了出來,緊緊貼在地面上,只見百裏徵手腕一動,匕首向着壯漢的手she了過去。

“啊啊啊啊啊!!!”

嘶吼着,叫聲撕心裂肺,痛苦不堪。手掌被緊緊釘在地面上,鮮血淋漓,在地面上蔓延開來。

“剛才就是這只手動的他,沒剁掉算我仁慈。”

寒鬲回來的時候只見先前一動不動的壯漢蜷縮在地上,手掌緊緊貼着地面,涕泗橫流,凄慘得很。

将打來的水遞給百裏徵,不經意一瞥壯漢,頓時冷汗如雨。

寒鬲後怕地看着一臉淡然的百裏徵,少年身上遍布的傷痕十分觸目驚心,寒鬲不忍地移開了眼,畏縮在一旁不敢說話。

破碎的衣料沾着水,輕輕擦在傷口上。傷口實在太深,如果對方不是魔修而只是個普通人的話,怕是早就失血過多死了。要是沒有凝血丹,估計這會兒這少年也不會清醒地看着壯漢被虐了。

百裏徵打開瓶塞嗅了嗅,将藥粉均勻撒在傷口上。

“還算你有點良心。”

百裏徵見寒鬲似乎是意識到自己錯了,一直低着頭不說話,活像個被教訓的孩子。

壯漢已經痛到暈過去,百裏徵包紮好傷口,把寒鬲揪了過來。

“坐好,讓他把真相講給你聽。”

百裏徵扶起少年,讓他靠在樹上,的的确确是個清秀的少年,興許是傷口太疼,額上冒了一圈冷汗,大口大口喘着氣,等到平複了才将目光對上寒鬲。

“你會信我嗎?”

寒鬲一怔,少年見狀自嘲地笑笑,無奈道:“你心裏篤定了不會信我,我再說又有什麽意義?”

寒鬲無言以對。他不知道該怎麽辦,想讓一個人去開口承認自己的錯誤實在太難,寒鬲仍需要歷練,錯就是錯,敢于認錯,才值得被人尊重。

寒鬲糾結了片刻,百裏徵也不說話,兩人分別幾個月的再見竟然是這般尴尬的局面。

百裏徵年齡雖小,但十分穩重靠譜,從他和百裏徵第一次去淩峰的時候,就深信不疑。“我會相信。”

他會信,人有善惡,更何況魔修不過是換了種存在方式,本質上也是人。

師姐出手就說明其中肯定有誤會,他是真的錯了。

少年将事情從頭到尾一一道來。

魔修長相多為動人魅惑,少年屬于清秀型的,他來到這個鎮上不到一年,小鎮上的人對魔修并不排斥,所以他的生活并不算艱難。興許是魔修的樣貌實在太過紮眼,不知是誰用了法子,鎮上原有的魔修者不知為何全部失去了術法,被抓去賣身為奴,或欺或淩。

他是其中一個,被抓到當地的富人家裏,兩父子的癖好折磨死了不少同胞,每天他在籠子裏都能看到自己的同胞被帶出去,随後是滿身傷痕地回來,或是有些帶出去了,就再也沒回來過。他知道那些人的下場,但他是最幸運的那個,被折磨了幾個月還沒死,最後他魅惑了壯漢,也就是富人的兒子,最終逃了出來。

“你知道他身上背了多少條人命嗎?你救下了一個殺人魔!”

少年紅着眼,一把扣住了壯漢的肩膀,咬牙一扯,衣料帶着鮮血飛濺了出來。壯漢驚恐的看着少年,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突然止住了狂笑,“你救了他,卻害了無數條性命。”

寒鬲愧疚地看着少年,他無話可說。原來這就是事情的真相,他什麽都不了解就擅自追殺這個少年,卻沒想到背後的真相竟是這樣。

“他死有餘辜。”

寒鬲心頭一跳,擡頭看去,百裏徵的唇抿成了一條線,眼神中有着怒火,很明顯地動怒了。

百裏徵望向寒鬲,“想彌補嗎?跟我去殺了他。”

寒鬲猶豫了,百裏徵蹙了下眉,“怎麽,不肯?”

百裏徵嗤笑着,“你知道為什麽你們的術法都不靈嗎?”

少年搖搖頭。

百裏徵轉過頭,問寒鬲,“你來這裏多久了?”

“不久,才半月不到。”寒鬲如實回答。

“多久沒用法術了?”

寒鬲思考了片刻,“未曾用過。”

百裏徵啧了一聲,面對這個比自己大了近二十歲的師弟頗為無奈,“你去一個地方之前,不會把周邊環境先考察一下嗎?”

“考察?”

寒鬲呆若木雞。

百裏徵解釋道,“這個鎮被人設下了一個陣,任何術法都施展不開,并且很高明地切斷了靈氣的供給。也就是說,怕是掌門師叔到了這裏,也就跟條鹹魚似的任人宰割。”

遠在千裏之外的長白山,魏行雲猛的打了個噴嚏。

“怎麽了?”

身旁的邺蘇蘇關切地問道。

魏行雲揉了揉鼻子,“沒事,興許是有人想我了。”

☆、黑白交錯

百裏徵難以相信在這樣一個小鎮竟然會有人設下這種陣法,在整個鎮上神不知鬼不覺地設下陣法實在太過艱難,稍不留神就會有人打亂陣法,後果将會不堪設想。

一開始進城的時候沒能發覺,等她跟着寒鬲出城後才發覺竟然有人在這裏布了陣法。

是什麽人布下這個陣,目的又是什麽?目光落到昏迷過去的壯漢身上,百裏徵心裏還有許多謎團未能解開,暫時還不能殺他。

寒鬲的靈劍與普通的劍不同,他的佩劍是邱邢長老親自煉的,一旦給人造成了創傷,傷口很難迅速恢複,哪怕是複原能力最強的魔修也是一樣。

百裏徵将少年安頓在了附近的山洞,将壯漢收進空間,叫着寒鬲一同進了城。

“跟我走,去看看是怎麽回事。”

寒鬲抱拳,“是,師姐!”

“剛才他說的話你信幾分?”

百裏徵突然發問,寒鬲漲紅了臉,羞愧與先前的行為,嗫嚅着,“師姐我……”

“信就信,不信拉倒。”百裏徵停住了腳步,語重心長道:“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有些事情光靠聽,是聽不到真相的,眼睛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實的,更何況是道聽途說。要想了解一件事物的真相本質,只能靠自己判斷。”

寒鬲握着佩劍,身體不住地顫抖。

“是,師姐……”

百裏徵說的對,眼睛看到的都不一定真實,更何況他聽到的只是一人的片面之詞。因為他的沖動與盲目,已經導致了少年重傷,如果不是百裏徵出面攔下他,他怕是連自己殘害了無辜的性命都不知道。

魔修其實并不像世人所想像的那麽殘忍,或許更沒有人性的,正是那些普普通通的“人”。

五行絕脈陣,道家陣法。既是道家陣法,必定是修道之人所為。百裏徵放眼整個城鎮,未能感受到一絲一毫的修道者的氣息,難道人不在這?

興許那個人會知道些什麽。

“委托你的人在哪裏?帶我去找他。”

寒鬲點點頭,帶着百裏徵去了那人的宅子。

此時的天行宗羅雲殿,魏行雲跟邺蘇蘇坐在棋盤前下着棋。

“好久沒和師兄一起下棋了。”

邺蘇蘇感嘆道。

“你每次躲我都來不及,能和你下一盤棋,我都不知道是得了什麽神祇的庇佑。”魏行雲落下一子,看着邺蘇蘇看着棋盤犯難的模樣,不由得輕笑了起來。

也難怪魏行雲是這麽喜歡邺蘇蘇,邺蘇蘇可是整個修真界的至美,哪有男人看了不動心的道理。不過至美哪是尋常人能配得上的,也就只有……

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他的渡劫期到了,還要把天行宗這個爛攤子扔給邺蘇蘇,不知道邺蘇蘇能不能順利扛起來。

前世的邺蘇蘇為了天行宗犧牲了許多,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面對宗派的打壓,敢怒不敢言。如果不是偶然遇見了末華,百裏徵早就死在青松門的地牢裏了。可是被救出去了還是一樣,百裏徵沒有別的路可以走,她殺死寶兒已經成為了不争的事實,和魔修為道已經衆所周知,外界把她逼到絕路,除了入魔,她無路可走。

就這樣一步錯,步步錯,百裏徵,最終還是死在正道手中的。

百裏徵最後倒下的地方是長白山腳下,她想回家,長白山天行宗是她的家,就算是死,她也要死在長白山。

百裏徵被就地處決,天行宗的禁制終于解開了。

邺蘇蘇沒想到她之所以能踏出天行宗,是因為百裏徵已經死了,頂着風雪到了山腳,一點點挖着雪,手指凍得失去了知覺,她不相信百裏徵就這樣死了。

等到終于挖出百裏徵的屍首的時候,邺蘇蘇整個人都絕望了,緊緊摟住百裏徵冰冷的身體,沒想到再見百裏徵,竟是永別。

“徵兒,師父帶你回家……我們回家好嗎……”

拂去百裏徵臉上的雪,邺蘇蘇将人抱起,踏着厚雪一步一步走上天行宗。

都是她的錯,是她沒能保護好百裏徵,既想守住天行宗又想保全百裏徵,實在太難……

前世的百裏徵一直不知道天行宗發生了什麽事,邺蘇蘇為何不去找她,她心中有怨,更多的是無助。但她不恨邺蘇蘇,因為那是她最親的師父。

百裏徵死後,天行宗的禁制被破除,邺蘇蘇率領天行宗衆長老以及弟子,一夜之間血洗了青松門,将參與誅伐百裏徵事件的人殺了幹淨。

她之所以忍着不回手是因為她不想讓修真界動蕩,可現在不一樣了,宗派施加在天行宗的禁制解開了,她最愛的弟子也死了,她要報仇!

最終的結局并不是停在百裏徵死去的那一刻,邺蘇蘇的複仇才是最終的結局。邺蘇蘇率領天行宗上下三百餘人,發了瘋一般的殺盡了所有殘害百裏徵的人,明明什麽都挽回不了,卻還是要去做。

邺蘇蘇成了仙,參破道法需要有愛,邺蘇蘇對百裏徵的愛是小愛,除盡惡人,是為世人造福,因小愛而成就了大愛。博愛,讓她順利成仙,可卻要孤獨終生。

魏行雲看着面前的棋盤,黑白交錯,對比分明。

黑與白有什麽區別呢?白色天生就是白的,沾染了髒污會變黑,要是肯花些心思去洗一洗,還是會變白的。黑色卻是無論如何想白也白不了的,畢竟它披着的是黑色的外衣,想要脫下那層外衣變白,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要黑,只能任其黑,無法洗白,就只能一錯再錯,越描越黑。

☆、凡塵歷練

【百裏徵逃走後,青松門門主一清真人攜兩位長老上了長白山。

門口打掃的弟子一見來人,頓時變了臉色,掃把一杵,“三位真人來我天行宗做什麽?”

一清真人不悅地皺起眉,這弟子對他太過不敬,換做在青松門,他早就一掌打過去了,哪裏輪得到天行宗一個小小的弟子在他面前放肆!

不過總歸不是在青松門,還沒見到主人,無故打了別人的弟子實在說不過去,當下忍了下來。

“勞煩禀告你家掌門,就說青松門門主攜三長老和五長老前來拜訪。”

弟子上下打量了一下三人,眼神裏頗為不屑,“等着。”

回過頭将大門禁制開啓,不緩不慢地往裏走。

一清道人氣得直咬牙,想他修真界排名前六的門派門主來天行宗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已經是夠看得起天行宗的了,竟然還被一個小小弟子蔑視!千萬別讓他找到機會,否則定将對他不敬的人碎屍萬段!

看出了一清道人心中有憤,兩位長老也不敢多話,只能陪着一清道人在天行宗外等候。

金絞閣,金絞殿內,邺蘇蘇握着百裏徵的腰牌,滿心的苦澀。倘若她能早些找到關押百裏徵的地方就好了,這樣百裏徵也不會受這麽多苦,天知道當她得知百裏徵被貫穿琵琶骨鎖起來的時候,心有多痛。那是她的徒弟啊……

她相信百裏徵不會殺害寶兒,也僅僅只有她跟天行宗。她剛剛接任掌門,需要管理的事情太多,一方面要整理內部,另一方面還要阻擋別派攻打天行宗,沒有掌門坐鎮完全不行。她出不去,她完全沒辦法去找百裏徵,只能眼睜睜看着百裏徵受苦。

日日夜夜,每日只能放松休息那麽一個時辰,其餘的時間都是夜探青松門找百裏徵的下落,好不容易得知了百裏徵的下落,卻因門上的禁制無法進去。一旦觸動了禁制,青松門的人就會知道,到時候再把百裏徵移到別處,就不會那麽好找了。

偶然間,她遇到了昔日的故人末華。門上的禁制只對修真者有反應,想來對方就是為了防止天行宗的人救百裏徵。不過百裏徵命不該絕,竟讓邺蘇蘇遇到了末華,于是她懇求末華救下百裏徵。

當末華把百裏徵從地牢裏背出來的時候,邺蘇蘇哭了,看着百裏徵滿身的傷痕,她除了難過,什麽也做不了。都是用法寶施刑,抹不掉傷口。

“她被貫穿了琵琶骨鎖在裏面,我去救她的時候,她正打算蠻力掙脫。”

末華将百裏徵放下,看着眼前的女人摟着百裏徵哭泣着,竟然有些不忍。

“帶她走吧!我沒辦法再将她帶在身邊了。”

“憑什麽?”

末華最讨厭麻煩,能破例幫邺蘇蘇救了百裏徵就已經是極限了。

“憑她今後能夠打破正道對魔道的偏見。”

邺蘇蘇直視着末華,在那樣的眼神下,末華感覺自己已經褪去了所有僞裝,□□地暴露在了邺蘇蘇面前。

啧,這個女人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末華拎起地上的百裏徵,重新背回背上,“行,我答應還不成嗎?”

“別告訴她你見過我,我保護不了她,今後就拜托你了。”

末華應下,果真在百裏徵面前只字未提過邺蘇蘇。

此時來禀報的弟子終于晃悠到了金絞閣。

“掌門真人,門外青松門門主跟兩位長老來訪。”

百裏徵心一沉,百裏徵被救走,青松門的人果真來了。不過她早就做的天衣無縫,所有人能為她作證,她根本無暇去青松門劫走百裏徵。

“我在大殿會見,讓他們自己走過來。”

“是!”

弟子領命下去,健步如飛。

最壞的後果她已經想到了,不過都無所謂了,只要百裏徵還活着,只要她能好好活着……】

前世百裏徵被劫走,青松門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天行宗,首個懷疑對象就是邺蘇蘇,不過邺蘇蘇有足夠的證據證明自己沒有去過青松門,他們更是沒有在天行宗找到百裏徵,此事就此做罷。不過最後還是請出了萬法盟在天行宗門上下了禁制,凡是天行宗的人,均不可踏出天行宗半步。

相當于被控制禁足,天行宗的弟子均為不滿,不過見邺蘇蘇沒有太大意見,也都做罷。

只是邺蘇蘇沒想到,青松門竟然步步緊逼百裏徵,不惜一切也要殺了百裏徵。

都是前世的事情了,百裏徵跟邺蘇蘇,結局都是以凄慘為終。這一次百裏徵重生改變了這麽多,或許該是能如願了。

這邊百裏徵已經帶着寒鬲破了鎮上的陣法,寒鬲的委托人被帶去萬法盟處置,結局如何不得而知,鎮上總歸是幹淨些了,只是那些被殘害的魔修已經回不來了。

人比魔鬼還要可怕,因為他們善變,有七情六欲,更會做出各種瘋狂的事。

難得和寒鬲碰上面,百裏徵便和寒鬲一道走了,相互之間好歹有個照應。寒鬲太過莽撞固執,百裏徵生怕他再做錯事,不過有了這次的經歷,想必寒鬲也能改變一下了。

凡塵歷練,練的是凡心,了解了自己在塵世之中的牽挂,讓七情六欲盡在自己掌控之中。百裏徵天性淡薄,資質不凡,在塵世無牽無挂,是個修仙的好苗子。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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