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是好?
“你回去吧!該說的我都說了, 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邺蘇蘇無奈道,轉身就要走。劉照心連忙拉住邺蘇蘇,“我願意!”
邺蘇蘇詫異地回頭, 正對上那雙堅定不移的眼神,怔了怔, 臉色一變。“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麽?”
劉照心點頭, 無怨無悔, “我知道。我并非頭腦發熱一時興起,在離開家的時候我就已經想清楚了,我不想留在塵世被情所困,修行,或許對我來說是件好事。”
被情所困, 邺蘇蘇心底忽然莫名顫動了一下,猶如湖水般平靜的心亂了一分,不悅道:“但天行宗,也并非是你尋情的地方。”
劉照心搖搖頭,苦笑道:“我知道。百裏姑娘對我無意,我自是不會糾纏于她的。”
“那你此時前來又是何意?”
邺蘇蘇秀眉微微蹙起,看向劉照心的時候帶了幾分寒意。百年來頭一次亂了心神,慌了手腳,卻全然不知因何而起,莫名煩躁。
劉照心抿了抿唇,忽然當着邺蘇蘇的面跪下,發起誓來。
“我劉照心若入天行宗,就只為修道,絕無別意。倘若有半句虛言,天地可鑒,必将不得善終!”
邺蘇蘇十分意外,劉照心擡起頭,對她輕輕一笑,裏頭藏着太多複雜的情緒,讓她覺得胸口發堵。
“求你,收下我。”
長白山,依舊是一如往日的冰冷寂靜,晨風吹動着邺蘇蘇淺紫色的法衣,無可撼動她的思緒。
她只有一位弟子,那便是百裏徵。從她見到百裏徵的那一刻起,就篤定了有朝一日,這個孩子會大放光彩,成為修真界一個傳奇的存在。事實也正如她所料,百裏徵很優秀,但這種優秀,是她日以繼日的艱辛博得的。她一邊期待着百裏徵能成為她希望的模樣,卻又一邊痛苦着百裏徵與她的疏離。
她懂這種感覺,從見到劉照心的時候,從劉照心發誓要入天行宗的時候,她就懂了。
Advertisement
緩緩睜開眼,撫平了內心的波瀾,看向劉照心的眼神中摻雜了許多複雜的東西,最終只能化作一聲嘆息。
“我們都一樣。”
劉照心疑惑地看着邺蘇蘇,似乎沒能聽懂邺蘇蘇的那句宛若嘆息的話。
邺蘇蘇拉起劉照心,轉過身踏入天行宗的門禁,緩緩道:“天行宗共有七位長老,現今嚴圻長老弟子較少,今後,你就拜入嚴圻長老門下吧!”
劉照心大喜,抓住邺蘇蘇的衣袖跟着越過了門禁,“是!”
邺蘇蘇走在前頭,一百八十個臺階,一百八十步,帶領劉照心踏過,今後,劉照心便是天行宗的弟子。
但願如她所說,入天行宗,抛下一切塵緣,摒除雜念,專心修道。
帶着劉照心去驗明了靈根,如她本人一般,是柔韌中帶着強勁的水屬性靈根。
随後便将劉照心帶去了大殿,召集了衆長老,進行了拜師。劉照心不失禮數地敬了拜師茶,三拜一叩首,入了嚴圻門下。
直到見了其餘幾位長老之後,劉照心才知道,原來邺蘇蘇就是山下人所說的新任掌門。驚訝的同時也有些自豪,替天行宗以及百裏徵自豪,這樣的人成為掌門,實在是天行宗的大幸啊!
邺蘇蘇有個十分響亮的名號,曾經與陸拾依并稱修真界至美,而後陸拾依銷聲匿跡,邺蘇蘇的名號就更響亮了。邺蘇蘇樣貌雖柔美,但并不柔弱。數百年才出一個的雷屬性變異靈根,能夠靠着自己研習出功法,實屬難得,邺蘇蘇的強大,整個修真界皆知,無人敢挑戰她。
在百裏徵之前,邺蘇蘇從未收過弟子,自己會破例收下百裏徵,邺蘇蘇并不意外。從第一眼見到百裏徵開始,邺蘇蘇就決定了要一直守護着這個孩子,為她擋下所有傷害,就像是直覺裏,就該這麽做。
百裏徵從來沒有讓她失望過,她更以百裏徵而自豪。百裏徵的成熟讓她意外而驚惶,仿佛這個孩子随時都要離開她,再也不需要她的庇護。邺蘇蘇一直把百裏徵當徒弟,當家人,但見到劉照心後,她恍悟了。
如此想要長久地陪伴在一個人身邊,會因她而喜因她而怒,害怕那個人會離開自己,不顧一切也想要多看上那麽一眼……
她喜歡百裏徵,喜歡自己的徒弟。邺蘇蘇得知自己的心意的時候,有一種豁然的感覺,長久以來抑郁于心的問題終于得到了答案。
得知這種感情是對百裏徵的喜歡的時候,邺蘇蘇覺得很幸福,這對她而言已經夠了,就這麽一直喜歡就夠了,不需要任何的回應。
而此時的百裏徵,遠在千裏之外,面對着前世讓自己一敗塗地的徐執一,緩緩拔出了刺進自己左肩的長劍。青松門弟子劍,那一劍似乎用盡了渾身解數,幾乎穿透了百裏徵的左肩,百裏徵只覺得眼前發黑,左臂動彈不得。
到底是個孩子的身體,從未受過如此之重的傷,換做前世百裏徵早已習慣疼痛,可這具身體卻是從未經歷過那些傷痛的,竟有些撐不下去。
哐啷——
長劍掉在地上,百裏徵腳下一個不穩,跪在了石磚上,傷口汩汩地流出鮮血,滴滴答答濕了一地。
百裏徵苦笑着搖搖頭,怎麽每次都傷在左邊,就末華的時候那一刀是自己刺的,畢竟留了手,好歹只是傷了皮肉。可這次這個傻子是下了死手要封他的口的。
好巧不巧,正打算抓他的把柄,就主動送上門來了。百裏徵遇到徐執一的時候,剛巧見他殺了兩個普通人。
死死掐着自己的手掌,百裏徵盡量讓自己保持清醒,等着寒鬲和陸拾依盡快趕來。
“你……你為何不躲?!”
徐執一難以置信地看着百裏徵,這個上次把他們打得屁滾尿流的小丫頭,竟然就這麽輕易被他重傷了?
百裏徵費力地擡起頭,得逞地扯着嘴角笑了出來,“這麽好的機會,我怎麽舍得躲?”
話音剛落,陸拾依手撐着傘,腳踩着樹梢就趕來了,在後面禦劍的是寒鬲。
百裏徵擡頭看了一眼,怔怔道:“真慢……”
再也撐不下去,眼睛一合,倒了下去。
“師姐!”
“百裏徵!你別死那麽快!”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徐執一根本來不及跑,就被一臉怒容的陸拾依拿傘抵在了喉嚨上。
花傘毫無殺傷力,但那一瞬間的威壓,讓他腿腳發顫,硬生生被逼着跪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太累,所以很久沒更了,抱歉……我現在很難保證幾天一更了,但不會坑就是了,自己的女兒兒子,哭着也要生完
☆、執刑
“青松門弟子徐執一, 殘害無辜, 傷及別門弟子, 罪大惡極, 念其已經知錯,故從輕發落。廢其修為, 打入萬劍冢,刑罰四十年。”
萬劍冢是修真界所有逝世英豪的劍冢, 靈劍失了主人十分容易暴走, 将罪大惡極的人打入萬劍冢, 可以說是最重的刑罰了,而萬法盟盟主卻說是“從輕發落”。或許輕重, 只體現在後面的時間上。
修真界衆人皆知, 萬法盟盟主辛澤,曾和其餘盟主候選人一起在劍冢試煉過,而最後出來的, 只有他一個。自辛澤出來後,劍冢再也沒有暴走過, 仿佛靜如潭水。
萬法盟衆長老商讨了足有半日, 最後證據确鑿, 由萬法門的宇文長老施刑,坐在頂座的男人面若冰霜,冷冷看着殿下的幾人,目光落到百裏徵的身上,緩緩擡起手, “過來。”
陸拾依作為貴客,此刻十分端正地坐在客席上,百裏徵下意識的往陸拾依那看了一眼,只見陸拾依對她緩緩點了點頭。
百裏徵向前走着,直到走到辛澤跟前,兩人只隔了一張桌子。
辛澤看着百裏徵,良久,才淺淺笑了一下,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低音說道:“如此,你可滿意?”
百裏徵猛得一個哆嗦,擡起頭,面前的人還是一張冷面孔,似乎什麽都沒說過,仿佛剛才那般淺淡的笑容以及那句話就只是她的一個錯覺。
他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她可滿意?難道盟主知道……
百裏徵不敢想。在這個素未謀面的萬法盟盟主身上,她找不到任何與“人”相似的地方,猶如地獄而來,半分憂郁半分冷漠,的确如陸拾依所說,無情無欲,只會守着這些舊法。
大殿裏所有人都知道,盟主對徐執一的處罰太過重了,廢其修為再罰面壁百年就已經夠了,而将人打入劍冢,哪怕有命出來估計也已經瘋了。
陸拾依也十分驚訝,辛澤這個人她不說太了解,但起碼還是多少知道他的性子的,秉公執法,條律上是什麽罪,那便定什麽罪,行什麽罰。而這次明眼人都知道,辛澤的處罰重了。但究竟因何而改變了他以往的行事,沒有一個人能猜得到。
随後徐執一被廢修為,百裏徵在下面看着,并沒有想象中的快意,反而是更加的空虛。前世害她的人、害寶兒的人已經受到了處罰,為什麽她卻越來越迷茫?她将這份空虛當做是未能處決青松門的遺憾,卻遠發現不止如此。
她重生的目的是什麽?是什麽呢?
報仇,制裁,議和,然後呢?然後她該何去何從?這一世的一切都沒有按照軌跡走,她也越來越迷茫,不知該如何是好。
萬法盟靈山秀水,百裏徵被辛澤以養傷之由留下,待傷好之後再離開。百裏徵本想拒絕,但在辛澤那雙充滿寒意的眼睛注視下,一個不字也不敢說,只好答應了。
空曠的萬法盟大殿內,就只剩下了陸拾依跟辛澤,許久未見,兩人依舊生分得很。
“她終于來了,我等了她很久了。”
倒是辛澤先開口,似乎真的等了很久,語氣中滿是疲倦,此刻的他不是什麽冷酷無情的盟主,只是一個微小的凡人而已。卸下了所有的冷漠裝備,以及自身威壓,辛澤顯得平易近人了許多,但這副模樣,迄今只有兩個人見過。一個是他的姐姐陸拾依,一個是邺蘇蘇。
當然,這個世上知道他和陸拾依是姐弟的,就只有他們三個。
辛澤,全名陸辛澤。
陸拾依穩坐在客席上,面前的茶水糕點未動半分,已經涼了許久了。
“就是她嗎?十五年前的事你還記得嗎?如果真的是她,你……又該如何?”
嘴上總是說着讨厭這個冷冰冰的人,可實際上畢竟是自己的親弟弟,陸拾依說不關心都是假的 ,只是習慣了在外人面前掩飾他們的關系,故意裝作不和的樣子。
如果辛澤等的人就是百裏徵的話,而今百裏徵已經跟他見過面了,那在不久後,辛澤便會……
陸拾依頭一次對着辛澤露出了不舍的申請,緊緊握着辛澤的手,擡頭道:“辛澤,我并不想讓你走。”
辛澤坐到陸拾依身邊,搖搖頭,看着容貌大變的陸拾依,說不出的心疼和愧疚。
“你看,這麽多年了,我們都在自己為難自己,何苦呢?既然時機已經快到了,那我只好放手,你為了我已經做了這麽多了,再強留下去,興許我會比現在還要可怕。身為人的感情會慢慢消失,最後一無所有,或許有一天,我會親手殺了你,那時候,我可能連最後的一絲痛苦都感受不到了。”
陸拾依頭一次聽辛澤說這麽多的話,不由得愣了愣,只見辛澤伸出左手,右手指間在掌心輕輕一劃,劃出了深可見骨的傷口,卻連一滴血都沒有。辛澤擡起的手給陸拾依看,苦笑道:“沒有疼痛,沒有血液,有的時候,我在劍冢坐上一天一夜,似乎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我想我該……”
陸拾依連忙捂住辛澤的嘴巴,阻止他說出後面的話,水汪汪的眼睛裏倒映着辛則似乎有些詫異的眸子。
陸拾依咬着唇,怒道:“你不能想!沒有什麽該不該!”見辛澤有些詫異,陸拾依漸漸緩和了情緒,“我現在這幅模樣與你何幹?這是我咎由自取!總之,有我在一天,你就別想那些不該想的!好嗎……辛澤?”
話到最後,陸拾依有些泫然欲泣,緊緊抓着辛澤的手,想挽留,卻不知該如何挽留。
“可我……快到時間了。”
偌大的大殿內,盤旋着辛澤的嘆息聲,說不盡的遺憾和愧疚,久久不能散去。
得道成仙,并非世人所想的那般快活,如果可以,他寧願自己始終是個擁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萬法盟錯綜複雜,百裏徵跟寒鬲走了許久才找到回去的路,結果一到門前,卻發覺又走錯路了。百裏徵看着頭頂的萬法門三個大字,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進去了。或許這就是緣分吧,迷個路都能繞到萬法門,百裏徵就算是想轉身離開,此刻也晚了。
“小丫頭。”
宇文長老笑呵呵地看着百裏徵跟寒鬲,朝着兩人走來。
“都到了門前了怎麽不進去?看不起老朽是不是?”
百裏徵跟寒鬲汗顏,連忙搖頭,“不不不,豈敢豈敢,如此便叨擾了。”
百裏徵的傷還沒好,寒鬲攙扶着百裏徵,随着宇文長老進了萬法門。
☆、陸辛澤
萬法門弟子不多, 宇文長老所過之處, 卻是每個弟子都恭恭敬敬地行禮。百裏徵與寒鬲跟在宇文長老身後, 不由得多打量了前面的老者幾眼。
“你打算什麽時候走啊?”
宇文長老走在前頭, 悠悠開了口,竟是問百裏徵什麽時候走。
百裏徵有些無奈, 答道:“晚輩倒是想走,奈何盟主說了讓留下, 晚輩倒是不敢擅自離開了。”
宇文長老不知道辛澤與百裏徵私下還有交流, 不由得驚訝了一下, 疑惑道:“倒是少見。盟主竟會讓你個小丫頭留下,看來果真不是凡品啊!”
宇文長老回過頭, 微微眯了眯眼, 和藹可親的表面下是一眼可見的老謀深算。
百裏徵面上沒有太多起伏。自己是不是凡品她自己知道,随便旁人怎麽說好了。再離譜的重生她都經歷過了,還有什麽更離譜的事情是在這個時空發生不了的?
但她只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就夠了, 旁的便于她無關。
帶着百裏徵走過了羊腸小道,前面就是萬法門的前殿, 宇文長老緩緩說一句到了, 領着百裏徵進了前殿。
而此時的萬法盟大殿, 陸拾依和辛澤坐在一塊,面色凝重。
“如果她不能洗淨修真界,那就是毀了修真界,為善為惡,只是一念之間。如果她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不知道又該作何想。”
陸拾依此刻最擔心的人就是百裏徵,她和百裏徵相處了這麽久,百裏徵的心思她還是摸不透,太過于隐忍,卻又覺得百裏徵實在可憐,所有的事情都得自己一個人承擔。
百裏徵的誕生,要麽毀滅整個修真界,要麽就是将這個世界的污穢洗淨。而辛澤,正在等待百裏徵做出決定,一步一步,等着百裏徵走下去,只有這樣,方知結果。
辛澤兀自有些出神,他逗留在塵世這麽多年,甚至不惜毀了自己的身軀,只為掩人耳目,能夠在塵世多留一段時間,只為等着一個未知的将來。
倘若結局如他所料,他或許還可以有一線生機,重塑肉身修成真仙,而到了那時,他就再也沒有機會回來了。
這麽些年,行屍走肉,成真仙的代價就是抹去一切身為凡人的七情六欲,辛澤早就成了真仙,只差一個飛升。是他在十五年前親手毀了自己的肉身,延緩了飛升的時間,才得以支撐到現在。其目的,就是等待那個能夠創新修真界的人。可他不知道,自己等來的,究竟是圓滿,還是毀滅。
如果百裏徵知道了十五年前的一切,知道了是他将百裏徵抛棄……辛澤不敢想。迫于當時的情形,如果他沒有把百裏徵交給旁人,或許百裏徵根本活不到現在,那是他不想啓齒的荒唐的過去。
知道那件事的所有人在見到百裏徵的時候都認出了百裏徵,并且只字不提,從頭到尾,只有百裏徵一人蒙在鼓裏。既幸運又可悲。
陸拾依自打自己樣貌變不回去的時候,就很少來萬法盟了,細算剛好十五個年頭,當年發生那件事之後,她的功力再也維持不了她原來的模樣了。所以當末華見到她的時候,并不知曉她的身份,倘若知曉了,哪來的機會給她近身,她又怎麽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在末華身上放了東西。
“前不久,我和百裏徵一起同行的時候,她救了一位魔修。”
陸拾依看着辛澤的臉色,緩緩道。
意料之中的,辛澤的表情沒有任何起伏,只是點了點頭,示意她再說下去。
“我懷疑,那個魔修和百裏徵一樣,跨時空而來。而能夠跨越時空的,只有那一個功法,我想你應該知曉那個魔修的身份了。”
陸拾依緩緩嘆了口氣,如果真的如她所想,那末華也一定知曉了百裏徵的身份,所以才會與她如此親近。
辛澤深不見底的眸子裏忽然混進了別樣的情緒,有震驚,也有難過,更多的是悲傷。讓人看一眼,都會被那種情緒所影響的悲傷。
辛澤閉上眼,不說話。陸拾依盯着辛澤的臉許久,見對方閉上了眼睛,猶豫了半晌卻還是将後面的話說出了口。
“你和他……”一開口,竟不知從何說起,用怎樣的方式去說。陸拾依斟酌了許久,才道:“我想他已經知道了百裏徵的身份,你和他或許還有轉機,畢竟百裏徵是你們……”
“不要再說了。”
陸拾依的話被打斷,她詫異地看着身邊的人緊鎖着眉頭,用着嘶啞的聲音讓她不要再繼續說,眼中卻看不到任何情緒。
“可你……”
“姐姐,求你別再說了。”
忘了多久沒有再聽到這兩個字,辛澤的語氣裏帶着懇求,陸拾依住了口,沒有再說下去。
“我不說便是。”
一擡眼,身旁的辛澤已經不見了身影,陸拾依輕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
這邊百裏徵與寒鬲如坐針氈,聽着宇文長老徐徐說着修真界近幾十年來的大事,亦或者是什麽趣事。
百裏徵跟寒鬲開始倒是饒有興趣,聽的太多了,就變成了一種痛苦。
“要說盟主啊!當年未來萬法盟的時候,倒真不知道修真界有這麽一號人,甚至連來歷、誰人門下都無從得知。而那年,他卻從萬劍冢裏獨自一人走出來了,是數百年來唯一的一個單靠自身威壓就能夠鎮住所有靈劍的人,萬法盟衆長老無一不驚訝。那可是無數先輩傾注畢生修為的靈劍啊……”
宇文長老捋了捋胡子,仿佛現在仍舊能夠看到當年那個白衣飒飒的青年,自萬劍冢走出,身後萬劍輕顫,無一敢動。
百裏徵豎起耳朵聽着,忽然來了興致。
“倒真是深藏不露的奇人。”
宇文長老哈哈一笑,“那是自然。”語氣中無一不是對辛澤的敬仰與尊崇。
寒鬲怔怔聽着宇文長老的話,忽然“啊”了一聲,“如此修為,照理來說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累積而成,能夠震懾得住萬劍冢的威壓,該會有多強大。盟主豈不是輩分很高?”
宇文長老擺擺手,“這個輩分倒是無從得知,但修為,三界之內,怕是無人能與之匹敵。”
百裏徵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問道:“可否有勞宇文長老帶我們去萬劍冢?”
宇文長老十分好奇,“哦?你也想去試試?”
百裏徵汗顏,連忙否認,“晚輩自知資歷尚淺,修為不高,只是好奇想去看看罷了!畢竟萬法盟不是人人都能來的了的,既然來了,自然是想看看萬劍冢的壯觀。”
百裏徵自知沒有那個實力去挑戰萬劍冢,不過她真的想看看,活在傳奇中的辛澤,究竟震懾住的是何等壯觀的地方。
“你個小丫頭倒是會說話,油嘴滑舌的。好好,去去也無妨,倒不是什麽重地。”
說罷站起身,對着百裏徵和寒鬲招招手,一同前往萬劍冢。
作者有話要說: 打滾求收求評,我要哭惹……( ?? ﹏ ?? )
☆、你一定要好好的
萬法盟萬劍冢, 天下英雄長逝的地方, 最終只留下了一柄靈劍, 帶走了一生的榮耀與輝煌, 長眠于此。
百裏徵剛踏進萬劍冢,便震撼于此處的凄涼。靈劍褶褶生輝, 仿佛依舊還是當初追随着它們主人的模樣。百裏徵知道這些劍都存有劍靈,因為從她剛踏進萬劍冢的時候, 腰間的泷澤就在顫動, 似是輕泣, 仿佛像是遇到多年不見的老友,又憐憫他們的最終結局。
百裏徵取下泷澤, 緩緩撫着劍身, 泷澤漸漸緩和了情緒,最終歸于平靜。
沒有想象中的戾氣沖天,也沒有意料中的靈劍暴走, 萬劍冢寂靜的可怕,一片死寂。
“從前倒不是這般模樣, 那時候的萬劍冢戾氣沖天, 卻無人能壓制, 所以才相傳只有能夠壓制住萬劍冢萬劍的人,才有資格坐上盟主之位。”
宇文長老的話中滿是滄桑,他也經歷過萬劍冢的試煉,最後不過是堪堪從萬劍冢中活着出來罷了,而辛澤, 卻是令萬劍臣服。
寒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着眼前一望無際的萬劍,直聳入地,寒光凜凜,一時有些震撼。這裏便是修真界無數前輩的劍冢,長逝後什麽都沒有留下,甚至連名字後人也無從得知,只有這一柄長劍,證明着他們曾經的存在。
百裏徵看着劍冢,忽然發現一個身影,有些驚訝萬劍冢裏竟然有活人,不由得問道:“宇文長老,萬劍冢裏……有人正在試煉嗎?”
連百裏徵自己都不敢置信會有人敢挑戰萬劍冢,仰慕的同時也為對方捏了一把汗。
宇文長老順着百裏徵的目光看去,捋了捋胡子,語氣深沉道:“不,那是盟主,他一直守在這兒。”
百裏徵愕然,怔怔看着萬劍冢內,身着淡藍色法衣的辛澤。
前世今生,她只見過辛澤一次,這一次重生改變了太多,變數也太多,以至于百裏徵不知該如何應對。他不了解辛澤這個人,從剛見面時,在萬法盟大殿裏,那個據說不茍言笑的盟主對她淺淺一笑,說着“如此你可滿意”的時候,百裏徵就已經十分茫然了,仿佛那一刻 ,全然忘記了自己重生的目的。
辛澤讓她暫留,可卻不知是為了何事,百裏徵知道自己瞎猜也無濟于事,便不再做猜想。
只是……
寒鬲愕然,睜大了眼睛看着自劍冢遠處走近的辛澤,拉了一把百裏徵。
“師姐,盟主他……似乎往這邊來了?”
百裏徵一個激靈,瞬間回過神來,愣愣地看着辛澤,看着那個人往他們三人的方向緩緩走近。
宇文長老恭敬地欠了欠身,辛澤卻連看他一眼都功夫都沒有,只是垂下眸子凝視着百裏徵的容顏,神情有些悲傷。百裏徵看着辛澤的眼睛,呼吸一滞,過了很久才從那眼神中掙紮出來,連忙行禮。
“晚輩失禮,還望盟主見諒。”
辛澤微微蹙了下眉,盡管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卻依然沒能逃過宇文長老的眼睛。而後在宇文長老與寒鬲詫異的眼神下,彎腰扶起了百裏徵起身。
百裏徵也顯得有些受寵若驚,在她眼裏辛澤幾乎是神一般的存在,聽了太多辛澤冷漠無情的例子,而此刻真正面對辛澤,卻是完全颠覆了她之前的看法。
百裏徵不着痕跡地躲開了辛澤的手,直起身,再看向辛澤,兩人相對無言,一時有些尴尬。
宇文長老見狀輕咳了一聲,拉過寒鬲道:“小子,老朽再帶你去別的地方轉轉,萬法盟地方大,可要跟緊了。”
寒鬲愣了一下馬上就知曉了宇文長老的意思,連忙跟上宇文長老的腳步,附和道:“是是,初次來萬法盟不熟悉路,倒是有勞宇文長老帶路了。”
兩人的身影漸行漸遠,百裏徵跟辛澤更是無話。
辛澤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恍然擡頭看到百裏徵的時候,不知不覺就走過來了。其實百裏徵一點兒也不像那個人,可他就是看着看着,就想起了他。
十五年了,馬上就要第十六個年頭了,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還能見到百裏徵,也從未想過,百裏徵會這麽像他。末華應該早就知道了,此時便更難堪。
辛澤猶豫着要不要告訴百裏徵她的身份,百裏徵的出生注定不平凡,而她的身世,若被世人知曉,怕是也會受人诟病。
百裏徵在辛澤的臉上看不到一絲歲月的痕跡,這個男人太過強大,容貌依舊是不過而立的模樣,只有那雙超出了歲月的眼睛,不知不覺述出了過往的滄桑,太過滄桑的雙眼讓人心驚。
百裏徵移開了目光,輕聲道:“不知盟主有何事?”
話音剛落,百裏徵就聽到了辛澤宛若嘆息的聲音,“百裏徵。”
百裏徵驀然擡頭,辛澤只是看着她,輕輕叫着她的名字,再無他話。但百裏徵看到了,辛澤一成不變的表情裏,似乎摻雜了旁的柔和的東西。
百裏徵好奇的看着辛澤,不知他叫自己是否有什麽事,一直等着後續。可辛澤除此之外就沒有旁的話了。
百裏徵……
是個好名字。
知道他最重要的人現在過得很好,就足夠了,他會幫百裏徵擋下一切災難,替她做所有想做的事,那樣子,自己不在的時候也好放心。
百裏徵永遠不會知道自己的身份,還會像現在這般無憂無慮。
“你要好好的。”
百裏徵有些莫名其妙,正想說什麽,就被辛澤打斷了。
“你想要什麽,我都會給你,你要比任何人都要快樂幸福,好嗎?”
辛澤擡起手,小心翼翼地撫着百裏徵的發,那種溫暖而又令人安心的感覺,讓百裏徵沒有拒絕辛澤的觸碰。
雖然不知道辛澤究竟是什麽意思,百裏徵還是點了點頭。
只是幸福是什麽?她從來都不知道。前世她以為和晏瑾在一起就是幸福,後來才發覺那不是,她只是被傷害的太多了,随便一個溫暖的地方都能成為她的港灣。她喜歡晏瑾,但她更清楚,晏瑾并不是她的幸福所在。
她的幸福……
“邺蘇蘇?”
百裏徵一怔,連忙擡起頭,順着辛澤目光望去,悄無聲息而來的,豈不正是修真界的至美邺蘇蘇?只是邺蘇蘇面色有些不善,直接避開了辛澤的目光,朝着百裏徵伸出手。
“徵兒,過來。”
面向百裏徵,已是溫柔滿面。
百裏徵擡頭看了看一言不發的辛澤,又看了看邺蘇蘇,緩緩邁開了步子。
“師父你怎麽會來?”
百裏徵訝異邺蘇蘇百忙之中竟然到萬法盟來了。
邺蘇蘇牽住百裏徵的手,轉而望向辛澤,冷下聲道:“你受傷了,我怎能放你一人在萬法盟。”
作者有話要說: 撒潑打滾求收藏求評論 啊(?_?)
☆、你自己保重
百裏徵反握住邺蘇蘇的手, 手掌心裏不知不覺出了不少汗。她頭一次見邺蘇蘇如此明顯的對別人表露出敵意, 并且對方是萬法盟盟主。
“師父……”
百裏徵小心翼翼地喚着邺蘇蘇, 而邺蘇蘇由始至終一直看着辛澤, 似乎能把人盯出一個洞來。辛澤也面不改色地由她看,氣氛很僵, 百裏徵不知該如何化解。
“別來無恙,邺掌門。”
辛澤開口, 已是十分公式化的語氣, 臉上未見半點笑容, 一點兒也不像老友重逢。
邺蘇蘇向前站了一步,把百裏徵擋在身後, 扯起嘴角輕笑着, “不知我徒兒犯了什麽錯,要盟主開口相留?”
“我很喜歡這個孩子。”
辛澤看向百裏徵,如此說道。
邺蘇蘇詫異了一下, 辛澤竟然會說喜歡這兩個字,許久未見, 竟然改變了這麽多嗎?
但……這種自己的所有物被旁人觊觎的感覺, 真的很讓人不爽!
邺蘇蘇微蹙着眉, 對辛澤的不待見溢于言表。如果辛澤還是從前的辛澤的話,她還會像從前那般待他,可這些年的辛澤,她已經完全不認識了。
“夠了,若是我徒兒多有得罪, 那我代她向你賠罪,還勞煩盟主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小輩計較。”
如此劍拔弩張的邺蘇蘇,百裏徵還是第一次見,在她記憶裏,邺蘇蘇一直是那種波瀾不驚、溫柔如風的女子,卻屢次因她而變了性子。
邺蘇蘇一直是這樣護着她的嗎?
百裏徵看着邺蘇蘇将她牢牢握住的手,心裏五味陳雜。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為母,邺蘇蘇早已把她看成了自己的全部,而她呢?何曾顧及過邺蘇蘇的感受?一次又一次将邺蘇蘇推開,總是借口不能将師父牽扯進來,實際上卻從未真正在乎過邺蘇蘇的感受。
邺蘇蘇想要的,是能和她患難與共,所有事情共同承擔,而她還一直将自己和師父的關系撇的幹幹淨淨。
“蘇蘇……”
百裏徵一怔,擡頭看向辛澤,心如擂鼓。
她是否有聽錯?盟主叫師父……蘇蘇……
為什麽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