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這種很親昵的叫法,為什麽要用那種很難過的表情看着她的師父?
邺蘇蘇也是一愣,顧及到曾經的舊情,也沒再多說什麽,轉過身,牽着百裏徵離開。
“你想怎樣都随你,但別打我徒弟的主意,你自己保重,盟主。”
再去看邺蘇蘇和百裏徵的身影,已然離開了萬劍冢,再也尋不到任何蹤跡。
辛澤孤身一人站在萬劍冢,背後是一片荒涼。他一直在這兒,一直在等百裏徵,等着有一天,自己能得到救贖,百裏徵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可他也因此快要失去了一切。
面對着邺蘇蘇,他只是想說自己并無惡意,但他卻不知道自己的臉上,究竟是何種模樣,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身為人的情感也在慢慢消失,宛如行屍走肉。
邺蘇蘇憎惡他的,正是這些年來他的無情作為,連他自己,都厭惡着這樣的自己。
陸拾依、邺蘇蘇、末華、百裏徵……
他此生在乎的人并不多,而到了最後,所有人都是厭惡他、遠離他,那百裏徵呢?如果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可能會覺得他肮髒不堪。
十五年前,是他永遠不想提及的過去,他想把這些秘密埋葬在心裏、潰爛在肚裏,卻知道終有一天是瞞不住的。
“辛澤?你在做什麽?”
年輕氣盛的魔修忽然從樹上倒挂下來,就一顆腦袋在辛澤面前晃啊晃。辛澤一驚,險些一腳踹上魔修的臉,好在對方躲得及時,才不至于讓那張帶着邪魅的臉破相。
辛澤好笑又好氣,從樹底下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回頭對魔修笑笑,“怎麽就沒踹死你呢!”
魔修跳腳,戲谑道:“我死了你不得守寡?下手沒個輕重,萬一真破相了,你後悔也來不及。”
辛澤睨了他一眼,“瞎說什麽,旁人聽到了怎麽辦?”
魔修厚臉皮地黏上來,摟着辛澤親了一口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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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的是大實話,我要是死了,你肯定是要守寡的,旁人聽就聽了去,又不是聾子。”
辛澤無奈的笑笑,書也看不下去,難得的清淨也被擾了,耳邊吵吵鬧鬧的人也似乎不打算停下來。
“辛澤,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魔修忽然正色起來,緊緊握着辛澤的手,生怕他離去。
辛澤看着對方暗紅色的眼睛,許久才道:“好。”
那時候年輕氣盛,以為承諾了,就永遠都不會變,可到頭來,兩人卻是再也不想相見的。
“好……”
辛澤毫不自知地輕喃出了口,心頭一痛,強行壓下紊亂的氣息。
他現在的承諾,想做數,也算不得了。他們的承諾是對當時兩人的承諾,而現在,什麽都不是了。
喉頭有些腥甜,辛澤默默咽下。
“快了……我命數已盡。末華,你說好了要來取我性命的……”
眉眼間終于流露出了些許笑意,有種如釋負重的感覺,也讓人見了為之心酸。
還能撐些時日,等他擺平一切,才好讓百裏徵今後相安無事。
這邊百裏徵已經随着邺蘇蘇出了萬劍冢,一路上百裏徵滿是心虛。
這次她又受傷讓師父擔心,而且剛才師父跟盟主似乎也是因她而不快……
“知道錯了嗎?”
邺蘇蘇忽然停下腳步,百裏徵連忙頓住。
“弟子知錯。”
“錯在哪?”
邺蘇蘇十分嚴肅地看着百裏徵,似乎有些動怒。
“我……不該留在萬法盟,不該受傷讓師父擔心,不該惹師父生氣……”
百裏徵小心翼翼地說了三個不該,偷偷瞧着邺蘇蘇的臉色。
“傻瓜……我怎麽會生氣。”
邺蘇蘇上前摟住百裏徵,眼睛裏已是一片水色。許是壓到了肩上的傷口,百裏徵疼的吸了一口氣,還是沒能逃過邺蘇蘇的耳朵。
“傷着哪裏了?讓我看看。”
百裏徵搖頭,“不重的,一會兒就好了。”
邺蘇蘇板下臉,“你當你是鐵打的嗎?一會兒就能好?一會兒是多久?快讓我看看。”
百裏徵面露難色,卻還是乖乖聽話,拉松了上衣,露出肩膀來。
傷口已經被包紮好,看不到裏面的恐怖模樣,百裏徵知道邺蘇蘇不會解開紗布,這才肯給邺蘇蘇看。
邺蘇蘇瞧着百裏徵被包紮得嚴實的傷口,愣了愣,目光不知道瞥到了什麽,耳朵一紅,連忙将百裏徵的衣服扯了上去。
“女孩子家知不知羞,讓別人看到了怎麽辦……”
“=-=……”
“分明是師父你要看的。”
百裏徵有些委屈,似乎還不知道邺蘇蘇在指什麽。
“還敢頂嘴了,女孩子家家的要注意言行,像你這樣大大咧咧不拘小節,讓別人占了便宜怎麽辦?”
邺蘇蘇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只記得先前眼前一晃的雪白,耳朵愈發地紅了,好在面上看不出端倪。
☆、重回魔界
此時末華已經回到魔界, 練了禁術之後的他實力大打折扣, 這才讓淩霄等人瞅到了空子, 暗算了他。可現在不一樣了, 見過百裏徵之後,另外一個時空的他已經和此時的他融為了一體, 修為大增。
伸出手穿透面前人的胸膛,末華将人甩出去, 手一抖, 血水濺了一地, 弑殺成性的魔尊,在這個時空終于重生了。
叛亂的魔修盡數被殺了個幹淨, 餘下的恭恭敬敬地垂手立在大殿兩旁, 恭迎末華。
“吾等恭迎魔尊回宮!”
末華落座,一路殺進來似乎有些疲憊,捏了捏額角, 慵懶的靠在椅背上。
老家夥死了,魔尊之位便是他的, 即使再多人觊觎這個位置暗算他, 也終于改變不了他會是魔尊的命運。一切早就被安排好, 但百裏徵的重生也改變了很多,前世這個時候,他還沒遇見百裏徵呢!
當初遇見邺蘇蘇救下百裏徵就是一個巧合,卻不曾想這種巧合,讓他知道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他從未猜忌過百裏徵的身世, 但百裏徵不同于常人的種種,最終讓他發現了百裏徵的身份。擁有魔族皇族那般快速的愈合能力,以及動怒時,難以控制而顯出的紅色雙瞳……末華不會傻到以為百裏徵是老家夥的私生女,畢竟,那個人的體質,是能夠産子的。而他們,恰巧就有一次。
末華算着百裏徵的年齡,與當初辛澤與他決裂的時日相差不多,而在那之前,他恰好有一年多尋不到辛澤的蹤跡,再相見時,兩人均是兩敗俱傷。
他知道他們之間還有個孩子,一直都知道,可辛澤對他說“孩子死了,在我手裏,我親手殺了他”。
可笑他當時信以為真。他可以選擇不相信旁人的話,可以選擇相信辛澤有自己的苦衷,所以辛澤離開他之後,他努力說服自己。可再相見,已是仇人,他傷了辛澤,險些取了他的性命,他知道他們再也不可能再像從前那般了。
【魔族的孽畜,死有餘辜。】
在那一刻,他在辛澤的眼中看不到任何情緒,緊鎖着對方喉嚨的手不住地顫抖,由衷的畏懼,畏懼這個他十分熟悉,卻又感覺十分陌生的男人。
連人都情感都沒有,根本算不得人!
可他依舊無法忘記,他還是無法相信那個和他相識相知相愛的男人,從頭到尾都在騙他。如果只是為了利用他而達到殺害老家夥,大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不必……委身于他。他不信那個因他一個暧昧的動作而臉紅,因他而委曲求全的辛澤,從頭到尾都在騙他。
可是,當辛澤說他們的孩子被他親手殺了的時候,他竟什麽也不顧了,說好的信任,在那瞬間全數瓦解。他終究,還是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相信辛澤,沒有相信他摯愛的人。
“殿下,餘孽淩霄已帶到。”
末華心中一震,沒想到淩霄挨了他一掌竟然還沒死,究竟是他練禁術後太弱,還是這個淩霄身上,有什麽秘密。
“那就帶上來。”
末華慵懶的躺着,睥睨着底下的人。
淩霄确實生了一副好相貌,纖體柳腰,面容清俊,眉眼細看倒是和辛澤有一兩處相似,但再多看一眼,就覺得兩人大相庭徑。
“放開我!你們這群吃裏扒外的東西!”
淩霄被綁住,盡管看起來有些狼狽,但他自己卻毫不在意。擡起頭惡狠狠的看着末華,仿佛自己做的一切都沒有錯。
“呵,沒想到你命這麽大,竟然還能回來。”
淩霄嘲諷地看向末華,仿佛被五花大綁狼狽不堪的不是他。
“放肆!膽敢在魔尊面前無禮!”
身邊已經有人對着淩霄踹了一腳,不知是趨炎附勢,還是真正忠心。
淩霄小腿被踹了一腳,悶哼一聲,硬是繃直了身體不讓自己倒下,倔強的看着末華。
“成王敗寇,你既已經回來,我這條命便任你處置!”
末華頗為有趣地看着底下的淩霄,褪去了以往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外衣,此刻的淩霄倒是強硬得很。淩霄伴他左右也有些年頭了,他竟絲毫不知淩霄竟是這般本性。
“成王敗寇……”末華将這幾個字萦繞在嘴邊,細細回味着,道:“好一個成王敗寇啊……我竟然不知你存了這種念頭,真是……可憐又可悲!”
淩霄抖了兩抖,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總覺得末華這次回來後,似乎比從前可怕了許多。身上的那種殺伐之氣,逼得人腳軟,究竟他是一直那麽可怕,還是……
末華看着被吓傻的淩霄,站起身,走下王座。
“本尊念在你我昔日之情,也不會讓你死得難堪。淩霄殿還是你的,明天,一起帶走吧!”
莫名疲憊,昔日溫順的淩霄都露出了爪牙,現在他身邊,究竟還有什麽能夠陪伴他左右的人。曾經他以為辛澤會一直在他身邊,卻發現原來都是假的,他不怪辛澤毒害了老家夥,只怪辛澤,竟那麽狠心抛棄了他。
辛澤究竟是愛他還是不愛,愛他的話,為什麽要欺騙他、抛棄他,為什麽要那般狠心地無情以待?如果不愛,為什麽還要委身于他,并且生下了孩子?
“哈哈……哈哈哈……”
身後傳來淩霄的凄笑聲,末華頓了頓腳步,回頭看向淩霄。
淩霄轉過身瞪着末華,眼神中充滿了恨意,“魔尊同我有何昔日之情?旁人不清楚也就罷了,你呢?你真以為你對我的寵愛是出自一點點真心?”
淩霄哽咽着,淚水布滿了清秀的面龐,痛心疾首。
“末華。”
他笑,末華承認,他從未在淩霄臉上看到過這種絕望卻璀璨的笑容,他從未見過淩霄笑過。
淩霄叫着末華的名字,繼續道:“我愛你,比你愛他還要深,可你從未正眼看過我。我知道如果他還在的話,我或許這一生都不會和你有過任何交集,但我不後悔,我相信自己對你的愛總有一天會讓你回頭……可我還是錯了……”
淩霄搖搖頭,淚珠一顆顆滾落臉龐,擦過鼻尖,落在唇邊,酸澀到心底。
捂着自己的胸口,淩霄怒吼道:“你根本就沒有心!為什麽要給我一點點希望,卻又給我更大的絕望?!就因為我和他有那麽一絲相像嗎?你說他仁慈,他溫和,他愛你……那我呢?是你把我逼成這樣的!是你強迫我替補他在你心裏的位置,活成他的模樣……你自以為愛他,那也只是你一廂情願!”
“我就是要讓你知道,我不是他!不是他!我是淩霄啊!我不仁慈,不溫和也不溫柔,可我愛你……末華,我愛你!你記住了嗎?”
早已看不清楚眼前人的模樣,只見那模糊的人影逐漸離開了他的視線,愈走愈遠,最終消失不見。淩霄無力的跪倒在地,捂着面龐。
他終究還是沒能在末華心中有一席之地,終究只是個過客,一個小醜。
他愛了末華那麽久,可終究是愛錯了人,愛上了一個沒有心的人。那個人的心早就被另外一個人沾滿,再也容不得他人踏入。
他不想在末華看着他的時候想着另外一個人,不想在滿心歡喜地被末華擁抱的時候,聽到的卻是另外一個人的名字,他不想再變成他人的影子。
末華溫柔,熄了燈褪了衣,一遍又一遍地撫摸着他臉上的輪廓,溫柔到令人落淚,卻在親吻他指尖時,叫着辛澤的名字……
☆、我們議和
隔日, 魔界新任魔尊末華重回魔界的消息傳遍了整個世界, 有人震驚, 有人無感, 也有人憤怒。
“末華?那個乳臭未幹的小子?”
萬法盟有長老如此驚奇道,整個大殿傳滿了他的聲音, 坐在頂上的辛澤眼中卻未起一絲波瀾,仿佛一切早就在他預料之中。
“有什麽好奇怪的, 他命數就是如此, 不過, 這次魔界換了個領頭人,興許兩道能求得一個和平。”
陸拾依緩緩說着, 不忘看着上頭的辛澤。
“嗤……”
那長老嗤笑一聲, 滿是不屑。
“魔界污穢不堪,我等豈能與他們同流合污。”
陸拾依搖搖頭,笑道:“孟長老說笑。講和自古以來都是最崇高聖潔的儀式, 怎麽到了您嘴裏就變成了與旁人同流合污了呢?”
孟長老一塞,陸拾依繼續道:“都說物以類聚, 咱們正派和魔界哪點相似相同了, 能被稱之為同流合污?莫非是孟長老您自己……啧啧……”
陸拾依搖搖頭, 滿臉的憐憫之情,看得孟長老敢怒不敢言。
孟長老怒,眼前的人雖說是個小丫頭片子模樣,可畢竟有天機閣的令牌,只有天機閣身份地位崇高的人才佩戴之物, 再看她額間的血紅色印記,分明和天機閣陸拾依額間的印記一模一樣,她究竟跟那個人有什麽關系?
陸拾依含笑看着孟長老,心道童身也有好處啊,起碼讓人猜不出身份這一點,就挺有意思的。整個大殿就孟長老和陸拾依的聲音,旁人都正襟危坐着,大氣也不敢出。
“盟主,您怎麽看?”
猜不透眼前的小丫頭的身份,孟長老也不敢出言得罪,只得将皮球踢向辛澤。辛澤想了想,而後看向邺蘇蘇和百裏徵這邊,問:“你怎麽看?”
衆人紛紛看向邺蘇蘇和百裏徵的方向,暗自猜測是誰竟讓盟主給這麽大的“面子”。今後和魔道究竟是和是戰,全靠此刻的決定,衆人都不敢輕易妄言,就怕今後出了事情。而此刻,盟主問的竟是天行宗的人。
邺蘇蘇溫婉地一笑,客氣推辭道:“此等大事,應當由盟主親自決斷便是,我等只需執行領命。”
衆人心中皆是一驚,暗自吸了口冷氣。這樣直白地推脫也就只有邺蘇蘇說出來才不會引人不悅了,換做旁人,怕是早就被言論彈劾死。
辛澤不語,只是繼續看着邺蘇蘇的方向,像是沒聽到邺蘇蘇的回答,依舊在耐心等着。百裏徵被盯得心裏發毛,擡起頭,才發覺辛澤由始至終看的一直是自己。衆人這時才恍然發現,原來邺蘇蘇旁邊還坐着一個人,而那人,正是前幾日被留在天行宗的百裏徵。
百裏徵,這個名字在萬法盟早已傳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只因盟主對她青睐有加,連話都比旁人多說了幾倍。
“我們講和。”
毋庸置疑的語氣,辛澤看着百裏徵,唇角不禁流露出溫柔的笑意,做出了這等決定。
衆人無不驚訝,卻還是默默接受了辛澤的決定。
“不可!魔界中人作惡多端殺人無數,多年以來殘害不少同道,且殘忍無道,我等怎可與他們講和?”
有人出來反對,辛澤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那人霎時一僵,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着。
“畢竟魔界如今換了人,現任魔尊未曾聽說他的劣行 ,相反,他的性格倒是聽說與他父親截然不同,說不定會統治好魔界,到時候天下太平,兩界和睦,豈不美哉?”
宇文長老笑道,兩眼眯成一條弧線,看似溫和,實則卻藏了諸多戾氣。
那位反對的人也不過是一個小堂堂主,此刻宇文長老這般說,只覺得身體越來越冷連話也說不出了。
辛澤和宇文長老,都是釋放了自身威壓的,而在場多位,很多能承受他們所釋放的部分威壓,但也有承受不住的。
百裏徵回頭看了一眼那人,面色慘白,冷汗直冒,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一變感嘆辛澤的威壓之強,修為之高,一邊暗自下決心,今後還要多加歷練,畢竟此刻,連她的手也在顫抖啊!
顫抖的手冷不防被握住百裏徵愣了一下,回過頭,正是邺蘇蘇緊緊握着她的手,仿佛是在叫她放心。說來也奇怪,邺蘇蘇握住她的手之後,她倒不這麽害怕了,慢慢的停止了顫抖。
心裏一暖,百裏徵也反手握住了邺蘇蘇的手,掌心裏都是汗。
最終大會決定正式召開,通知各門各派掌門門主前來萬法盟,商讨是否議和。而此刻萬法盟內,衆人都心知議和是跑不掉的了,盟主已經做好了決定,之後的議和,也不過時走走過場,給些面子與別派掌門罷了。
散場,邺蘇蘇帶着百裏徵和寒鬲離開,突然就被一把花傘攔住。
“走這麽快做什麽?這麽久沒見,你就一點都不想念我?”
花傘一收,唰地一聲被打開,落在粉裙小姑娘的頭頂,陸拾依緩緩擡起頭,唇角是滿溢而出的笑容。
邺蘇蘇見到陸拾依,眼神裏是說不盡的溫柔,笑道:“怎麽會,想到心坎兒裏去了。”
百裏徵咋舌,沒想到這般肉麻的話,她師父也能說出口,再看兩人那旁若無人的柔情對視,瞬間打了一個激靈。
百裏徵輕咳了一聲,“師父,陸……閣主,要不換一個地方說話吧!”
百裏徵無奈的看了看周圍,擦肩而過的人正向她們投來好奇的目光。
“好,我們借一步說話。”
邺蘇蘇拉着百裏徵走在前頭,百裏徵發覺邺蘇蘇是拉她成瘾了,自從邺蘇蘇來到萬法盟以後,基本上就一直拉着她的手沒松開過。不過這種感覺完全不讨厭,相反的,她在竊喜,她和邺蘇蘇才是最親近的人。
說是借一步說話,結果這一步十分大,直接鑽進了陸拾依休息的房裏。
寒鬲立在陸拾依房門外,興許是想起了之前誤闖百裏徵的房間被邺蘇蘇教訓,此時也總算知道男女有別了,為難的看着百裏徵,不知是該進還是不該進。
百裏徵也對着寒鬲露出為難的表情,轉而看向這間房的主人。
陸拾依一臉無奈,“進來。”
寒鬲這才毫無顧慮地邁進了陸拾依的房門。
☆、青松門非除不可
百裏徵此時才知道, 原來自家師父跟陸拾依竟是好閨蜜。
而邺蘇蘇和辛澤也是曾經關系不錯的朋友, 陸拾依和辛澤更是親姐弟, 百裏徵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 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邺蘇蘇特意囑咐寒鬲跟百裏徵,此事一定要保密, 知道他們之間關系的人不多,但只要再多出一個來, 難保不會生事。
寒鬲連忙點頭稱是, 保證不會向旁人透露出半個字。
百裏徵也怔怔的點頭, 好奇的問邺蘇蘇,“那師父為何見了盟主會那般不待見?難道你們之間……”
百裏徵在辛澤與邺蘇蘇之間的關系上有無數種猜測, 但無論哪一種, 都是她不想承認的。
總覺得師父和旁人可能會有親密關系,這讓她很不舒服。
邺蘇蘇眉頭緊鎖着,毫不掩飾道:“因為我讨厭他。”
百裏徵無話可說, 邺蘇蘇也只說了自己讨厭辛澤,并未多說其中緣故。百裏徵不好再問, 只能看着兩位長輩。
“其中事情牽扯太多, 百裏徵, 有些事你還是不要知道的為好。此刻我将你與寒鬲二人叫來,是有些事情需要你們配合。”
陸拾依頓了頓,看向兩人。
百裏徵點頭,“前輩請講。”
“晚輩将竭盡所能。”
寒鬲目光炯炯。
陸拾依指尖緩緩敲打着桌面,正在沉思, 似乎不知該從何說起。
“你想做什麽我一清二楚,甚至比你師父還要清楚。我知道你本性純良,但越是幹淨的白紙,就越容易被人染上污漬,你懂嗎?我一直跟在你身邊,為的就是時刻保護你,并監督你,只有我在你身邊,才能保證你不會走上歪路,不會做錯事。我也知道你的來歷可能沒那麽簡單……”陸拾依頓了頓,眼角瞥了瞥邺蘇蘇,想說的話還是壓在了心底。
她知道百裏徵身上的這種成熟與穩重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百裏徵,帶着前世的記憶,重生了。
她不知道百裏徵前世發生了什麽,但她看得出來百裏徵對邺蘇蘇的重視,以及不想讓邺蘇蘇知道她重生這件事。陸拾依沒有挑破說,只是繼續道:“可能你自己不知道,你的一念之間,關乎所有人以及整個修真界的存亡之秋。但我的預測就是你,能革新修真界,也能毀滅它。我的任務,就是必要時刻守住你,守住修真界,我不希望任何人有事,但如果到了非要選擇的時刻,我會抛棄你。”
百裏徵心頭一震,她此刻總算是明白了陸拾依之前的話,有陸拾依在,她才不會做錯事。原來這個“錯事”,遠比她想象的還要嚴重,甚至關乎到了修真界的存亡。但她不明白,她在未來會做出什麽事,能夠掌握住整個修真界的存亡呢?
她能理解陸拾依,必要時刻,她就算犧牲了也無妨。如果她真的有朝一日會毀滅修真界,她自願選擇死。
寒鬲有些雲裏霧裏,不明白百裏徵怎麽就會造成這麽嚴重的後果,竟然能夠革新修真界,亦或者毀滅。無論哪一個,都讓他驚心動魄。
百裏徵看向邺蘇蘇,難道邺蘇蘇也知道陸拾依的預測嗎?
百裏徵猜錯了,邺蘇蘇根本不知情,但她已經做好了決定。她此生就百裏徵一個徒弟,也就百裏徵一個最愛的人,如果百裏徵真的會死,她會陪着,做師父的,起碼不會讓百裏徵太過孤單。
邺蘇蘇心下做好了決定,她相信百裏徵,相信自己教導出來的徒弟,“我相信你,能夠給大家帶來的,一定是最好的結果。”
邺蘇蘇看着百裏徵,微微笑着,甚是溫柔。
百裏徵先前還一臉凝重,此刻卻是十分放松,心裏豁然開朗,重重點頭,“嗯!”
有師父的這句話,她就安心了。無論何時,最相信她的人,都是邺蘇蘇。
寒鬲知道此時或許不該煞風景,但還是很容易抓住了重點,問陸拾依,“那陸前輩需要我們做什麽?”
陸拾依站起身,将自己一路以來的想法說了出來,“這一路走來,我對你們的了解不說十分,但也有個十之八九。我相信你們,所以要你們做一件事。”
“說吧。”
邺蘇蘇最怕陸拾依賣關子,說話只說一半藏一半,不由得催促。
陸拾依噗嗤笑了一聲,輕咳了兩聲整理好情緒,道:“青松門向普通人出售洗髓丹,而這洗髓丹,可以激發人的所有潛能,使之爆發,能夠一夜之間跨越到築基期。”
“直接跳過練氣到達築基?這根本不可能!師姐的天靈根也得先從練氣開始修煉,更何況是劣等靈根的普通人。”
寒鬲立馬就否定了,不敢相信這事是真的,畢竟真的太過荒謬。
陸拾依緩緩搖頭,“不是不可能,而是就是這樣。這洗髓丹,加入了刺激潛能的藥物,好處是修為進步快,劣處就是,一月之後,必死無疑。”
百裏徵深吸了一口氣。
“潛能一旦被全數開發,常人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年輕的人頂多撐一個月的話,那體弱的人,幾乎是立刻暴斃。這洗髓丹,根本就是害人性命的毒藥!”邺蘇蘇馬上明白過來了,“青松門靠這種東西斂財,根本就是拿了別人的賣命錢!這都是什麽時候的事?”
邺蘇蘇連忙問陸拾依,難以想象正道之中,竟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陸拾依苦笑道:“不早了,足有三月之久。可惜一直沒有證據,青松門售出的藥物并非自己門中弟子去售,而是借他人之手,自己只需在幕後收錢。但沒有任何能夠證明藥物是他們出手的證據,所以一直沒能将他們處置。”陸拾依嘆氣,似乎是在可憐那些被騙了錢,連性命也丢了的人。
“而我需要讓你們做的事情,是找到證據,找出一個能讓他們無法翻身的有力證據。”
百裏徵跟寒鬲自是明白了陸拾依的目的,無非就是鏟除青松門。而百裏徵,此時恨得牙癢癢,她一直以為青松門的惡,不過是小惡,所以她雖說想要報仇,卻并不急于一時。而現在她才知道,青松門竟然做了這麽多無恥的勾當,興許還有更多喪盡天良的事情,青松門不除,還會有更多人無辜喪命。
“晚輩願意協助陸前輩,鏟除青松門!”
百裏徵目光兇狠,已經是下定了決心要滅了青松門,已經是動怒了。
寒鬲自然對青松門的行徑感到憤恨,也堅定道:“青松門,非除不可!”
陸拾依贊許地點點頭,說好,立馬着手青松門調查之事,盡早将他們繩之以法。
☆、辛澤與百裏徵
百裏徵一行人要離開絲毫不出辛澤的預料, 他早就知道邺蘇蘇一來, 他就再也留不得百裏徵了。
現在的他在旁人眼中俨然是個怪物, 無情無義, 邺蘇蘇怕是擔心他會對百裏徵做出什麽事來。可他唯獨不會傷害百裏徵啊,百裏徵是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孩子, 他傷害誰也不會傷害百裏徵。可邺蘇蘇并不知情,或許陸拾依會告訴她真相, 但他都無所謂了。
剩下的時間裏, 他會想盡辦法, 替百裏徵了結她想做的事,為她鋪好路, 等他不在了的時候, 百裏徵至少可以高枕無憂。
他這一生做錯了很多事,唯獨沒有做錯的就是留下了百裏徵,那是他再也回不去的過去, 忘不了的深情。
百裏徵走前,獨自一人去拜別了辛澤, 這讓辛澤很是意外。在那張稍顯稚嫩的臉龐上, 他看到了有些違和的成熟凜冽。
“為什麽要來?”
萬劍冢不是活人呆的地方, 萬劍直入地面,殘破的劍身有着說不出的荒涼。百裏徵進入劍冢深處,終于見到了辛澤。
像是一個與世隔絕的高人,也像一個被全世界所抛棄的可憐之人。辛澤坐在碑前,手裏蕩漾着一壺清酒, 眼神迷離地看着百裏徵。
有那麽一剎那,百裏徵的心弦似乎被撥動,無盡的悲傷從心底蔓延開來,沒由來地心疼。
世人說:萬法盟盟主不茍言笑,執法嚴明,修為高強,是個奇跡般的人,也是個極其殘忍的人。他面對所有人都生死,眼睛都不眨,說着最無情的話,做着最殘忍的事,卻也讓人心服口服。
陸拾依說:辛澤無情無義,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做感情,甚至連人都稱不上。
邺蘇蘇說:辛澤,是唯一一個她讨厭的人。
可百裏徵站在辛澤面前,低頭看着那似乎有些微醺的人,緩緩蹲下身,與之平視。
不管旁人怎麽說辛澤,可現在這個人在百裏徵的眼裏,是個極其脆弱的人。在辛澤身上全然看不到旁人所說的強大與威懾力,有的只是無盡的悲傷。
她不懂辛澤,不了解辛澤,可她卻覺得這樣的辛澤,這樣的萬法盟盟主、修真界第一人,似乎太過可憐。常年住在萬劍冢,而這裏卻連一個建築都沒有。
萬法盟各門門殿金碧輝煌,氣勢澎湃,卻不曾想身為萬法盟盟主的辛澤,竟然住在萬劍冢,和這些殘破的靈劍為伴。
百裏徵看着辛澤身後靠着的石碑,空空如也,一個字也沒有刻。這似乎是近些年才有的東西,因為這石碑太過嶄新,又像是随意敷衍,碑緣不平,表面粗糙。
辛澤微眯起眼睛,發出了警告氣息。
“為何而來?”
百裏徵的眼神太過有穿透力,在這樣的眼神下,辛澤不敢松懈 ,生怕被旁人看透。
“晚輩只是……想來看看。”
百裏徵看着辛澤,說着模棱兩可的回答。她是想來告別的,但看辛澤的态度,似乎并不希望她來,便掩飾了來意。
這段時間,她看得出來辛澤對她的照顧,以及大殿上那句“議和”,也是看着她說的。百裏徵幾乎以為,辛澤将她內心的想法全部看透,卻一點也不明白辛澤為何要做這些事。
“來看看嗎……”
辛澤垂下了眼眸,掩去了自己的失望,晃蕩着手裏的酒壺,兀自倒了一杯,遞給百裏徵。
“會喝酒嗎?”
百裏徵點頭,“會一點。”
辛澤笑,有些僵硬卻不失溫柔。
“那陪我喝一會兒吧!鮮少有人來萬劍冢了,幾乎沒有那個膽子。你來,又是想看什麽呢?一些破劍罷了……”
辛澤嘆息着,自己斟了一杯酒,仰頭喝下。
百裏徵不答話,拿起了酒杯,嗅了嗅,皺着眉頭喝下。她不喜歡酒,前世晏瑾死後她成日醉酒,活在混沌裏,後來末華為了他議和,也被重傷,